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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琼春——by早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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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爷,是个能人。但论仔细和能力还是春阳大人厉害。想当初,春阳大人,刚到咱们这南边来的时候,老爷也是不服的,可是不久就对春阳大人赞不绝口了。"这掌柜不亏是待客的熟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话里的重点。"这里确实有春阳的风格。"镇纸在一旁附和。
"是吗......"我应这,听到研墨小声嘀咕了一声。
"到了,主子们,就这两间。"说着打开一间房的门。
"就在这等着吧,菜也送到这屋里来。"镇纸吩咐。
"行,那就劳烦各位主子稍等。"说完就关门出去了。
"没想到,这里离春阳的城这么近......哎呀,累死了......"我一坐下,就瘫在了桌子上。
"虽然春阳他们分管东西南北,但他们的城可都是绕着楼台的,我们是往南边走的,遇着春阳的城理所应当。"镇纸笑着也坐下来,研墨闷闷的看了镇纸一眼也坐下来。我要是没记错,春阳应该是从小在楼台长大的,比镇纸和研墨大几岁,我对他倒没什么印象,也就见过几面,不过镇纸和他很要好。记得几年前春阳出楼台的那会儿,镇纸整天都喊着"与君哥哥" 怎样怎样。看来研墨是吃醋了。楼与君,名字到起得不错。
"那我们要往北走,岂不是会碰到思君姐姐?"我问。思君和与君是亲姐弟,不同的是我和思君很熟。当年她和朱璃形影不离,性格豪爽,对这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那个弟弟也这么乖就好了。"
"应该是......我姐还让我给思君姐姐带信让她有空多回楼台玩玩......自从她接手夏阳后就忙得要命......我当时要研墨往北走,他还不肯......"
镇纸说完,我就看见本来就不说话的研墨,脸色更黑了。
研墨想张嘴反驳些什么,可刚要说的时候门嘎吱一下子开了。掌柜后面跟着两个小二,端着饭,看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立在那不动了。
"饭来了啊,你可准备得真快。"镇纸首先反应过来,笑着上前。
"那里,还是让三位主子久等了。"说着回头招呼着把饭端近来,"还不快点,主子们都等着了。"
"让您费心了。"我也站起来,朝那个掌柜的一点头。
"您真是折煞我了,"他满脸堆笑,看起来受用的很"那三位主子慢吃,待会我就让人把洗澡水抬上来。"说话的时候,人已经退到了门外。
"劳烦您了。"
关上门,气氛更诡异了......

 

第十五章

关上门,镇纸回来坐下,挑起筷子来就吃。研墨像赌气似的扒饭,看了看这光景,我只好打个圆场,"夏阳她们那儿近吗?"
"不远,春阳在南,除了与在北的秋阳隔着楼台远点以外,离夏阳和冬阳都很近......"
"那我们明天去夏阳那儿呗,反正我们也没什么目的地,我也"想她了......还没说完,镇纸就打断我。
"那么麻烦干嘛,与君哥就在临城,我们直接去他那多好!"镇纸故意用了与君哥,正在扒饭的研墨一下子就停住了,两个眼直瞪着镇纸。要知道,相对于那些不拘小节的楼台人来说,镇纸平时是很讲究礼节的。自从他成人以来,一直唤与君为春阳,现在突然改了,一看就是故意激研墨的,研墨却也上了套。
"你......你......我......"研墨一甩筷子,站起来,对着还悠然自得吃饭的镇纸你你我我好一会,然后摔门出去。
我捏捏了被关门声震到的脸皮,说"你不追出去啊?他可气得不轻。"
"不......"镇纸夹了一口菜,还是吃得优雅,"他自己要胡思乱想,我管他......"
我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只是一句,"明天可别起太晚。"
镇纸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狠劲的扒了两口饭,噎着了,咳了好一会。
我端起碗来,掩着嘴偷笑。镇纸虽然嘴上说不追出去,可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 想必今天晚上,他们两个都不用好好睡觉。
吃完饭,镇纸就屁颠颠的跑了隔壁去找研墨了,我和进来收拾的掌柜聊了一会。知道了不少事,最重要的是春阳在这里的威信看来不是一般的高。
我从浴桶里出来,刚披上内衫,就感到了背上的凉意。伸手一摸,头发弄湿了一片。取下挂在浴盆边的浴巾,揽过身后的头发,柔柔的擦着。我没有丹青那般的耐心,草草的揉了两下便不耐烦了,一使劲带住一缕头发,拽的生疼。苦笑一下,扔了浴巾,来到窗边,打开窗子,已经可以隐隐的看见下弦月。揽过头发搭在窗边,风吹进来柔柔的带着凉意,毕竟是春天。风里夹着桃花香,让我想起了来的路上见到的野桃林,我哼起了爹爹常哼的小曲,想起爹爹哼曲时的样子。
他总是倚在窗边,或是垂着腿坐在树枝上,眼睛微闭,柔软的头发顺着身体的曲线随意搭着,好看的嘴微微的张合。两手交叠,垂在身上,一只手的小指轻轻的打着拍子,另一只手以好看的形状静静的放着。每当那个时候,我总会睡着,而且很沉,叫也叫不醒。然后父亲就过来把我抱回房,爹爹会跟着,靠在床边再哼上一阵,直到呼吸再也没有起伏,他们才离去。想着想着,一阵冷风吹来,激起了我满身的清醒,刚刚的睡意都逃之夭夭,我抬头看看天空月亮已经升得很高,甩了甩头发,关上窗子,回到床边躺下。
我瞪着床顶,想想总算是出了楼台。楼台的人固然懒散,却也有一套严密的体系,主子下面是两个管家。管家是新的继承人出生后在族里挑选的年龄相仿的聪明稚子,他们一般会陪伴主人长大,名字也是主人起的。听二叔说,我若早出生两年,身边的管家就要换成与君和思君了,可惜,我生得太晚,就摊上了研墨这么个顽童。管家下面是分管四方产业的四阳。春阳为南,秋阳为北,夏阳为东,冬阳为西分居四方 ,四阳下又设重阳,重阳直接管辖各种商户,上到酒楼下到旅店,无所不有。四阳和重阳与管家不一样,虽然也是任命制,但却可以取而代之,即使是楼台的本族也不例外,重在能者为上。四阳里最年轻的为春阳,夏阳又是女子,可像当年他们为求认同付出的辛苦与努力,如果没记错,东阳四十多岁,已届中年,为人沉稳,是从普通小二一步步做上来的。秋阳与东阳的经历差不多,但秋阳更为年轻,比春阳大不了多少与夏阳年龄相仿,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与爹爹一起,一次是在刚刚过去的成人式上是个很温淳的人。
这次出楼台,本没有什么目标,也许就这样顺着四阳走一圈也就完了,也许游历一下名山大川,我总忘不了早年的震撼。那时我还很小,爹爹和父亲逃出来的时候总带着我一起,美丽云叠的高山,流水青葱的山谷,总是美得让人心动。他们很少到人多的闹市,总在这些天然美景中穿梭,给那时的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
静静的夜里总是让人遐想,我的思绪不知漂了多少个弯,终于混沌,最后在脑中停留的是什么我已记不清,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是要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掌柜已在门外立了多时。看看隔壁的门还紧紧地闭着。
掌柜瞧见我的目光,赶忙说"那二位主子,还没起呢!我去敲过了,没人应......要不我再帮您叫叫?"
"不用"我转过头来"准备早饭了吗?我一个人吃就行了。"笑了笑,那个掌柜一愣,随即在前面领路。要下楼时,他停下,转头说"主子还是在房里吃吧,现在不比昨晚,下面人多也杂......您看看......"他盯着我的脸生怕我不明白。
我朝楼底一望"那就照你说的做吧......顺便帮我准备三顶垂纱的帽子。"
"这个您放心,昨个儿就备好了。"说完,哒叽哒叽下楼,我一转身也回屋,心里想着在楼台不太在意的事,如今要小心了,这张脸就是头一件。
当那俩人从房里晃晃悠悠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升得老高了。镇纸瞅着我红了脸,没说话。研墨一脸高兴,拍着我的肩说,"今个咱们就去春阳那儿!"他们要那样下楼时我递过两顶纱帽去,研墨不知所谓,看我带上才明了了,接过去地给镇纸一顶,镇纸推搡着说"......我又不是岚歌......"可是他却不明白,就算我不带,研墨也会给他带上,这个与外貌无关,可以理解为独占欲。

 

第十六章

马车停下的时候,研墨还在给镇纸讲笑话,这一停就咬了舌头。我正要笑他,门外传来声音"三位爷,邀园到了。"
我是知道阳春经营酒楼,可一直疑惑为什么取名 ‘邀园',看到如今的景象我算是明白了,因为‘邀园'本就是个园子。两棵参天古树夹着一个似门非门的门,门上一块木制的匾额,匾额上有两个飞舞的烫金大字--邀园。一进去,是一座独立的精致楼阁,看到镇纸递上的信物,一位管事的人便笑呵呵的出来了。
他说,他姓许,让我们叫他‘老许'。他问"三位主子,要不要做马车?"
我回:"邀园很大么?大到要我们做马车?"老许笑了笑,指了指我们身后精致的楼阁,说,"主子有所不知,这楼只是迎宾用的,真正的邀园等到主子们见了就明白。小的口拙形容不好。"我一转身,大步迈开,帽上垂下的纱顺风一飘,开了道口,露进些许真正的绿色,"还不带路?我们徒步。"
一路,老许徐徐的讲了不少,每到一处更甚,恨不能把那好处都讲出来。而我也确实看到邀园的宏大,用金碧辉煌则太俗,用空谷幽境则太淡,揉真实与虚幻一体 ,是个难得好去处。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春阳这人的厉害,他深知人心。
邀园有十二座楼,六座酒楼,六座寝楼。每座酒楼配有一座寝楼,邀园就被分成了六部 ,纵横交错。听老许说,这前五部啊,看似相同又略有不同,却貌合而神离,分别以春天的五种花命名,依次是瑞香、含笑、芍药、文殊、金盏。
春阳住的是第六部。离它远远的我就站住了脚步,隐约记起了一首诗中云"绝胜烟柳满皇都"。漫山遍野的柳树,浩瀚如烟,柳姿招摇。两座楼阁便淹没在这一片柳色中。
老许笑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开了,说,"三位主子,小人就送到这了,再往里就不是我这等下人可随便进的了。"做了个揖,离去了。
镇纸和研墨要进去等,我说,我还想看看,你们先进去,要是春阳问起来,你们便出来寻我。说完便径自走进那片烟柳中,这一走成就了一次相遇。
后来我问春阳,若是没有那片柳林中的抬头低头,他是否就不会爱上我。他端着茶杯愣了一会说,会,就算是没有那次还是会。我不信命,但信缘......岚歌,就是我的缘......那片柳林中的相遇,不过是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给了我合适的理由,仅此而已。我知道春阳的仅此而已,没有他话中那么轻,很重很重,却不知有多重。那天,纱帽已被我取去,混着柳枝特有的香气,我着了魔入了迷,就单单在那棵树下,停了脚,抬了头。我还记得,与君那天穿着淡青色的纱衣,长长的头发随意的系着,只留两缕在鬓间随着风飘,他站在柳端向下望,很好看。我已经记不得他那时的表情,却还记得他的笑,还记得他从柳端飞下,柳树不高,他却落得很慢,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我还记得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一只手撩起耳边散落的头发,一只脚轻轻点地,身子微微前倾,俯到我耳边,说"岚歌,你长大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抚摸,软软的很好听,让我永远都忘不了--岚歌,你长大了............
我愣了一会儿,后退一步,揽过身后的头发搭在肩上,挡住发热的耳朵,我知道它已经红了。视线挪开他的眼,却看到他优美的唇,弯弯的饱满圆润,却带着男子的刚毅,我轻轻一笑,掩过自己的失态,说:"春阳的意思莫不是我一夜之间就从婴孩窜成了少年?成人式上我们还喝过酒的......"
"......我更喜欢你唤我与君......"他说,还是轻轻的,柔软的声音。
"啊?"我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角微微的下垂,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着我笑。
"与君,岚歌唤我与君......"他说得很慢却很肯定,让我想起爹爹教我说话时的表情,"小岚,叫爹爹......"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嘴一张,就随着他的心意唤出了"与君......"我从不知一个人听见别人唤他的名字可以笑得如此高兴,如此美丽。所以呆呆的我,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向前走。很久,我依然可以看见他的侧脸上,唇漂亮的弯着。
他拉着我的手,我们两个的温度混在一起,温温的,再也分不开,我没问他拉我去哪儿,也不知道何时我们竟变得如此之亲密,任由他拉着,慢慢的,在柳间走。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感觉,难求。
他笑着推开门的时候,研墨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了相握的手上。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手握的不紧,却挣脱不了。春阳看了研墨一眼,把我拉到座位上,给了我自由。
春阳说,"我知道你们会来,却不知道这么快。"
镇纸看了研墨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个人,想要吃南边的汤角,一出楼台就往南边走,谁知道没吃到汤角,先吃了醋!"
春阳在旁边附和了一句,声音还是轻轻的。研墨红着脸反驳,镇纸却和春阳说起来。他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我却全然听不到了,注意力全在被春阳握过的手上。他的手明明已经撤去,我却还能感觉到有只手缠在那儿,温温的,很柔软。我盯着它看,直到春阳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才回过神来,差点摔下凳子。春阳问:"岚歌饿么?想吃什么?"
"啊......什么都好,我想吃特产......"说完这一句,我就感到了脸上像在烧火,肯定红的厉害。
春阳应了,弯着漂亮的嘴角,摸摸我的头,说,"我去去就来......"然后转身出门。
春阳一出门,研墨就开始大笑,看着我的脸话都说不全,"没......想到......岚歌也有这一天......镇纸你看......他的脸......哈哈哈......"
镇纸没有研墨夸张,我也看出他在忍耐,只说了一句"若是与君哥哥,我不反对......"说完就低下头去,可颤抖的双肩,泄露了他的笑意。
我不理会他们,端起茶杯,强作镇定,可是脸上的热度总也退不去,直到春阳回来,我的脸终究是红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

 

第十七章

我总是喜欢夜晚多点,因为月亮更像个睿者。不像白天那般匆忙,它给你足够的时间沉淀积累。春阳更像黄昏,兼有白日的热情和夜晚的冷静,他的光是温柔的。
我开着窗子,外面海一般的柳林,在微风中荡起暗绿色的波纹。
"为何开着窗子?入夜风可就冷了。"
我循着人声望去,玉立柳端。
"为了等待月亮。"
"呵呵,邀月共饮?"
他的脚轻轻一点,人就落到了离我更近的柳树上。整个动作,简洁而优美。
"不,月下独酌更有情趣。"我一笑,"想不到春阳的武功如此之好......"
"我说过,叫我与君......岚歌不请我进去? "他的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屋子,笑问。
"我以为与君更喜欢在树上。"我从善如流,侧过身子。
嘴角弯起,垂下的睫毛,盖不住眼波流转。屋里的灯熄了,他的笑像在黑夜里燃起的光,如月色般温柔的光。
"就那么几次,全都让岚歌看见了......你可知相比树,我更喜欢床?"他若有所指的看了看我依然整齐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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