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不去睡觉?"我伸手掏出火折子,点灯。
"因为夜色撩人......这样就好别点......"他轻轻的扯住我的袖子,嘴角含着笑。
我坐在他对面,黑色的夜里即使可以看得清晰,也显得迷茫不清。
"喜欢这儿吗?"他问。
"嗯......"我想起了,来得这一路上看到的邀园的景色,"名字起得也好。"
"不过是嫌麻烦而以,既然是春天建成的,就应景而名了。"
他的声音很轻,在没有人的夜里显得十分有力,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眼角微微弯着,让人安心。看着他,你会觉得所有的话都无法反驳,疑问会自动的化成陈述。这是一种力量,让他稳坐春阳。
"为什么不给这里起名?这么美的地方,应该有个好名字。"我说出心中的疑问。
"岚歌觉得呢?起个什么名字为好?"
他的手轻轻的落在桌子上,手指细且长,手腕上挂着个镯子,不像男人该有的饰品。我觉得眼熟,仔细一看,忽然想起,思君的左手上也挂着个一样的。可能是他们出生的时候,不知是龙凤胎,只做了一副,于是就一取去了一只带着。想来我也有副镯子,原来总是带着,后来大一点了,便想着法子取了下来。
我笑了笑,"我可不行,你看看一叔和二叔,就知道我们家的人都不擅长这个......我的名字,是父亲起的,爹爹当时想了一纸的名字,都给否决了。"
他只笑不语,视线转到窗外。
后来我们静静地坐了很久,话题从吃的到玩的无所不有,与君是个很好的闲聊对象,他知道得很多,也懂得侧耳倾听。他说,等过两天,我们就去湖上泛舟,那个湖通着海很大,湖边有着祖上传下来的名吃老店。我们就在挑灯节去,到了晚上,整个连城都是灯,连城湖上也浮着灯,随波漂荡,非常好看。
我笑着问他,看来是真准备在这定居了,楼台的景色你都不一定记得如此清楚。他摇摇头,神色平静,慢慢开口,就算在外面住一辈子,死了,埋了,魂也会飞会楼台。楼台是家,早晚要回去。
我说,我总以为与君是不喜欢楼台的,却没想到说出了这番话。他反问,为什么?我说,感觉。其实事实是,我说不清楚,‘感觉'二字在这种时候往往可以发挥一言以蔽之的功效,于是就说感觉,就算说错了话,也是感觉错误,反正不是女人,第六感不强也不丢人。
他说,看来岚歌小的时候,对我不很喜欢,早知道就该多亲近你。说的时候还是笑着,露出微微遗憾的神色。我愕然,然后说,小孩子都是那样,差了三岁,就是翻天覆地的光景,说不上话来那是必然的。不像现在定了型了,就算差了六十岁,也能算成忘年交。
当时我和与君,差了六岁,小孩子长得快,差一岁,心智就差很多,我尽力的扮演小孩的样子,后来也便习惯了融为一体。当时已经有了大人样子的与君定不会和他眼中的小奶孩一块玩耍,也是人之常情。
与君说,岚歌真是长大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长大了。我听他这样说,不禁联想起了,一幅子孙满堂的场面,然后爷爷对孙子说"老了老了,某某某一转眼就长大了,这么多年一眨眼,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我气他,未老先衰的样子,于是不理他,说了会话不见我回答便急了。于是用他轻轻的声音道歉,到了后来"主子,春阳认错了!"都蹦出来了。我也不憋着,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他也开始笑,过了这会儿,我突然明白一件事,春阳是温柔的,但不沉闷,他幽默而活泼,机智而擅辨。于是我们也不再拘泥于一开始的界线清楚的温淳对白,笑着闹着,这才算真正的亲近。
后来的两天,春阳都忙得很,见不着人,我和研墨他们从瑞香吃到了金盏,一个不留神,三个人一起闹肚子。与君回来就不住的讽刺我们,就算是猪,也不用这个吃法。 晾了我们一晚上,后来肚子空了,饿得咕咕叫,却什么也不敢吃,吃了还要跑厕所。
折腾了两天,吃了两天的稀饭,才算好了。第五天,与君来履行他的诺言,挑灯节带我们去泛舟。
出门时费了很大的功夫,与君让老许送了四顶垂纱的帽子过来,镇纸觉得不用,不想戴,研墨不同意,两个人就杠在一起,谁也不让谁。与君揉了揉眼侧,极不耐烦的丢下一句"你要是不想被人挤死,就给我戴上!"镇纸立马没声了,研墨笑得一脸奸诈,给他系上带子。这才出了门。
其实我也觉得与君是在小题大做,可是后来出了邀园,才发现现实总是残酷的,我们坐着马车,远远就望见了人山人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