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击白眼，"你们不是刚见过，怎么没问？"
我心理清楚，却是装傻，"我们见过？"
"是啊，在你寝宫之外？"
我知道隐瞒不过，赶紧坦白，外加夸奖，"是见过，清尘你真是明察秋毫，能洞悉凡人所不能！"
"我内力虽不如你，心还是比你细的。如果不是我今日布局，就凭他，怎么能进的来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
"就是，就是。"我立刻点头，"还是我的清尘聪明！"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
"清尘聪明总可以吧？"
"就只是聪明？"
"不是，叶大人英名神武、机智果敢、玉树临风......"
当我词穷外加口干舌躁，清尘终于开口，"现在陈缘萧住在京郊称呼庙外的平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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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摇摇头，满脸凝重："为什么跟踪的人禀告给你，而不是我这个皇帝？"
清尘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我，"因为，你--白--痴！"
我无从辩驳，也不想在胡闹下去，抱着从破床上捡起的被褥，拉着欺负我并且仍然唠叨不休的清尘，躲在温泉的雾气里，睡了。
第二日进午，带上认路的他，像京郊进发。
他仍旧喋喋不休的教训我魔从色生，并且一再替我肯定我是因为太色才成魔。我本想解释，我是天生的魔，可又一想，和他解释只能助长他的口才，也就作罢。瞧了瞧，他两片不断张张合合的薄唇，我记得曾有人说过，嘴唇薄的人多话，我一直不信，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突然觉得人家说得很有道理。
这回出行的方向和上次不同。上次出城迎风而上，一路上都是是鸟语花香的景色宜人。这次下风而行，一路看到的只是越来越破旧的民宅。
我指了指远处矮小的民房，自叹道："还以为京城到处是繁盛的景象。"
清尘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大多都是逃难来的，而后聚集在一起。他们没有田地，也不愿卖身为奴，只能靠着给人打短工过活。好的年份，能混个饱，赶上不好的年份，又都是难民了。"
我点点头，清尘也闭了嘴，两人默默的骑马前行，不远处，一片密密麻麻的矮小的草屋，展现在眼前。
走到近处，马的缰绳交给了清尘，我径直的走进草屋群落。
这儿比我想象的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所谓房子的草屋，压抑而混乱的四散开。
我被一阵欢快的笑声吸引，走到了一小块儿空地。空地上堆了一堆不多的新木，一群人正有说有笑的盖着半间未盖好的木屋。这儿，腐朽之中，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生命的热火从一个汉子身上扩散开，传染给他身边的人们，他把自身的光热，毫无保留的尽情散发，照亮了这里的没个角落，照亮了人们犹豫、无望的心。这个阳光的汉子就是和我有一面之缘的陈缘萧。
由于我一身华衣，在这儿很是扎眼，他很快就顺着众人的差异的目光认出我。只是略一惊呀，一闪身，他和我已是近在咫尺，对着盖房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家父派人来了，我去去就回。"却对我很平静的丢下句"跟我来。"便大步流星的走开。我紧紧跟着，到了一间随时有可能倒塌的破旧的草屋。他推开近乎没有任何作用的门，走了进去。我跟随着。反身，他把门关上，跪倒施礼。匆匆扶起他，想着找地儿坐着，寻遍屋子，却是没有个能坐的下的地方。
如此简陋，堪比我家。不，比我家更是不如，那时最少还是木质屋子的，而且，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虽然椅子早就不能坐人，但总是有的。突然想起夜松第一次坐在椅子上，随椅子跌倒的样子，我不禁失笑。
或许是陈缘萧被我的笑镇住了，奇异的打量我，"陛下可有不适？"
"没有，这草屋让我想起旧人。"我挑了个没有稻草的地儿，站好，"他醒了，人还好。"
"陛下，有话就说，不必跟草民拐弯抹角。您来是为了名单，对吧？"
看他直爽，我点点头。
"名单可以给您，但请您答应我三个条件！"
"大胆！"清尘随着一声轻呵，踩门而入，"竟敢跟天子讲条件？"
我白了眼他，心说，你才大胆，屡次的教训我，人家讲了条件，比你客气了许多！我扶起被清尘踩在脚下的门，放好，对着陈缘萧道，"说来听听？"
"第一，保护乔烟无恙；第二，查没赃款，拨出部分给这里修葺房屋；第三，查办所有舞弊官员！"
"我做不到。"叹了口气，续儿说道："乔烟看样子就是个病秧子，伤风感冒、跑肚拉稀，我可是保不齐；查没脏款需要时间，过不了几天就是雨季，我会先调款子过来；至于所有官员，都查了，你给我找人充实朝堂？"
陈缘萧突然哈哈大笑，然后诡异的开始坐在地上拖鞋。然后，脱袜子。
第33章
当陈缘萧从袜子里抖出一张纸条，并伴随着恶臭递过来时，我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用不是很长的指甲掐了个小边，转递给清尘。"照着名单抓人！"
清尘踢了我一脚，"不归我管！"
汗，"此事交与他人朕不放心，还请叶卿家调动禁军！"
清尘无奈的接了熏的臭臭的纸，极其不情愿的揣在怀里。
我们回去的时候，清尘一路埋怨、计较，说是这个姓陈的有多么的恶毒，成心恶心我，幸好我只是用指甲夹的，剪了就好，要是我用手拿，他就要开始算计怎么能砍掉了。我随声附和，却是心里暗想，清尘啊，你是拿手拿的。
清尘是个想到就做的，回宫他就找来剪子，给我剪指甲。他的技术很好，很快把我的指甲修理的平平整整。我盯着看了很久。
清尘放下剪子，问道："你看什么？"
"这双手，指甲好看。"
"自恋！"
"真的很漂亮。"虽不饱满，但是光滑，想到自己那具身体的，我有了些许的羡慕，"要是我的指甲也这么好看就好了。"
"这不就是你的？"清尘想了一下，恍然道："你原来，很难看？"
"一般，不过指甲很丑。"
"指甲能怎么丑？"他见我欲言又止，略带些气愤，"不愿意说拉到！"
"也没什么，就是都是指甲里面有些地方不长在肉上，看起来很怪、很丑。"
"你是什么妖怪，指甲上不长肉上？"
"很小的时候是好的，后来......"
"如果是伤心的记忆，不要想了。"
"也没有，只是很长，怕你听起来无聊。很多年前，我是魔神殿的祭祀。每年一次，到魔宫去领年用。有一次，拿着年用出来，看到宫外树下有半串人家吃剩下的糖葫芦，我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好像给我买过，隐约的印象中味道不错。见四下没人注意就偷偷捡了起来。说来也巧，还没等我把糖葫芦放到嘴里就被魔君的孩子带着一群小孩儿围住，说我偷他们的东西。然后，我的每个指甲缝里都给扎进了竹签子。看热闹的人很多，孩子们觉得很好玩儿，很热闹，以后每年领年用，都拦下我，打一顿，扎一遍。手指甲就很难看了。"
清尘轻叹了一声，怜惜的捧起我现在的手，放在怀中，柔和的问："很疼吧？"
"两千多年前的事儿了，早就不疼了。"
"哼！要是要我遇到他们，一定要敲掉他们所有的手指甲！"
"晚了，"我微笑着收回手，"他们现在要是活着也都没了手、脚。"
"哦？"
"夜松把他们的手脚都砍了。"
"倒是便宜他们！"清尘埋怨了一句，随后小声道："可怜你了。"
可怜？我当时从没觉得。反倒是，一种习惯。
被第七次，或是第八次指甲被扎完，又吃了一顿暴打。我对魔君家族的脾气秉性，早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要我不反抗，一定不会拿走我的年用。但是要是反抗，今年、明年，或许连后年，都会是两手空空。
这次，我拿着分文不少的年用，买了米、面、半斤肉和半斤盐，回到木屋去做饺子。屋里有人，我知道，就是温泉里得那个男子。不过，我不敢去看他，怕他跑掉，好久好久以来都是一个人过年，很想有人陪。
第34章
饺子好了，我供在父亲灵位面前，请他吃，告诉他我今年过得很好。而后放在桌上，转身去盛饺子汤。突然，就听见咣当一声，回头一看，温泉男子陪着倒塌的椅子，蹀坐在地上，我当时忍不住开心的大笑起来，弄得温泉男子很是尴尬。不过，就算他尴尬，他还是不失儒雅的拿眼睛注视着桌上的饺子。
"你要是饿，就趁热吃吧，我给你盛碗汤。"刚说出这句话，我就开始后悔，不是后悔给他吃的，而是，我只有一个碗，那个碗，比我的盘子破旧了许多，边上碎碎裂裂的。我见过魔君家人吃饭，都是圆圆的碗口，很漂亮。我犹豫了很久是不是该给他盛汤，反复想想，还是盛了碗汤，放到桌上，立刻--傻了。一盘子满满的饺子，只剩下一个，我咽了咽口水，狠狠的咬住嘴唇，硬是把"口下留饺"四个字咽了回去。
温泉男子见了汤，才想起我的存在，推了推盘子，优雅的道："你吃！"
我上去就是一爪子，抓起饺子塞进嘴里匆忙的咽了，然后，想起没有嚼，又开始后悔。想念了一年的肉的味道，还得再等上一年才能重温。
等我惋惜、后悔过后，看着温泉男子盯着我放在嘴边的手看，他儒雅的，平静道："还以为是你的肉馅没去净猪血，才导致饺子腥臊，原来是你的血！早知道，就不吃了，令人作呕！"
我听完，突然脸火辣辣的，我知道我的手很丑，但是，第一次知道丑到如此地步，能令他作呕。血隐隐的从指甲缝里渗出，淡淡的红色，我把指甲狠狠的扎向掌心，埋进肉中。
"拳头握这么紧干什么？"
被清尘拍了一下本不聪明的脑袋，紧握的拳头缓缓张开，闲扯，"马上就吃饭了，名单你还不拿出来？"
清尘打了个冷战，掏出名单看了两遍，扔在我面前，沐浴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晚膳已经摆好，中间却是空出一盘子地方。那儿，昨天放的是山楂炖猪肉。
次日，清尘开始按名单抓捕举子。抓到的人不多，不少人得了风声隐匿起来。不过抓到的，见了各种刑具都交待了行贿的款额，和名单记载的几乎相同，验证了名单的可信性。
我也从蓝玉留给我的宝盒里拿了些银票，去翻盖危房。顺手将个罕见的蓝色戒指戴在手上，又拣了蓝玉的印石揣入怀里。虽然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是自小就有个毛病，喜欢玉。开始是因为贫穷买不起，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点儿钱，又开始不舍的买。
刚起义的时候，我的血缘外甥慕云平有块儿家传的血玉，当时我喜欢的不得了，就常常把这个小毛孩儿带在身边，找一切机会见他挂在脖子上的血玉，引的其它人以为我有恋童癖。还好，慕云平见到和他外貌大小相似的我，从没往歪处想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把我当老大。后来，我上了战场，开始杀人，当敌人的血溅在我身上时，我的身体突然开始了停滞几千年的生长。也因此，相信我是魔神派来挽救众生的人越来越多，跟随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实，我想之所以七千多岁的我还是个少年的样子，纯属是营养不良，突然成长也全是吃的好、吃的饱的原因。但是，我的这个解释，从没有人信。
宝盒又被我收好，玩弄着手上的戒指，开始作么要杀那只肥羊。从某种角度讲，大臣们都是皇帝养的羊。你胖的越快，死的越快；贪的越多，将来吐出的越多。皇帝不傻，天下这么多钱财，他知道自己管不过来，所以交给大臣。你吃的快、长得肥，等皇帝饿了，才合适下口。而且人民群众还会对你的死表示欢心鼓舞称赞吃的的皇帝英名神武，如果皇帝剩下吃不了的给人民分了，皇帝还会得到人们的拥护，和铁了心的支持。
从羊群里，我挑了两只最肥的，用朱红色的笔杀了。
羊的膻味我不喜欢，流着油的肉，全部换了边关的战刀。
做完事儿，无趣的回了寝宫中，却见到龙浩源等在那儿。
见了我，他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许久，我主动开口，"有事吗？你现在不适合穿来穿去。"
"奉命，来看看你。"
见了他虚伪的眼神，我打趣道:"是担心你的国家吧。"
"好人难当。"他面露难堪的神色，"真的是蓝让我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夜松最近很不安份，几次借机到人间来，却都不是看望你！"
第35章
"他在联系人间的妖，以入魔界为条件，请他们帮他杀我。"
"你不会还要帮他吧？"
我摆摆手，长叹了口气，"魔君之位对他比一切都重要，但我有我的原则，我只能预祝他成功。"
"除了他，还有一人多次来人间。"龙浩源神色黯然，"要知道是谁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童执弓树下。做蝉的，安能知小童的存在？就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你要是想改变，蓝和我会帮你！"
我仰头一笑，"你们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进这潭浑水。去看看太后吧，她很想你。"
龙浩源坚决的摇头。
"为了她杀死你母妃而不平？"仇恨是传递的，也是痛苦的，我希望他能放弃。不为别的，只为他肯关心我这一点足以。
他不似我想，依旧摇头，"我当年害死她亲生儿子，她一定不希望见到我。"
"你原来和蓝常常一起去，她没怪过你。当日你母妃设计偷换了两个婴儿，改变了各自的命运，如今，早就没了对错，有的只是一个发了疯的老人。"
龙浩源没有回答，却是消失在我的寝宫。
我坐着御辇，去了太后宫中。进了太后的内室，龙浩源正站在那儿，陪着太后对着枕头夸奖。我和他对目一笑，上前，一同夸奖美丽的绣花枕头。恍然间，我感到太后眼中闪现一丝奇异光芒，瞬间表情变化，对着我的蓝玉戒指想说些什么，可突然，一切又归于沉静。
我询问了下人，得知太后开始服药，我独自走了，留下他一人在房内。
到了掌灯时分，清尘还未归来。
我回到寝宫，一个掌灯宫女见我已经回来，慌忙之中摔断了宫烛，急得轻轻哭泣。身后的太监瞧我脸色不好，替我上前责斥了几句，女孩儿哭得更加热烈。
我俯身捡起断烛，拿起烛台，心烦道："行了，都下去吧，让朕一人静静。"
人走了，我恍然一笑，真不能怪宫女失手，实在是清尘可气！没了尖头的烛台如何能插的了宫烛？
月华初上，内室仍未燃烛。清尘挑帘进来，见四周黑着，不由的开始抱怨，"省钱也没你这么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