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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乱世 九日为鸦——by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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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目光转向楼何似,啧啧了两声,道:"原本以为在这里,谁知道是个挺漂亮的兔儿爷。"
楼何似尚未起床,长发垂落,衣裳凌乱半露,却是很有一种诱惑。那男子细细的看了他几眼,喉结滚动了一下,笑道:"老陈你说是不是?"
旁边那人也嘿嘿的笑了,楼何似抱着楼怀远,将身子缩进床中,怯怯的道:"不要杀我......各位大爷饶命......"那几个人却愈加兴奋了,欺过身来。楼怀远气的红了眼,尖嘶一声,猛的挣脱楼何似的手,小手狠狠向那人脸上抓去!
那人根本不放在眼里,随手将楼怀远往地上一掼,便撕开了楼何似的衣裳,少年惊呼了一声,哭道:"这位大哥不要,外面有人!"
那男人笑道:"这里就哥们儿几个,没人会闯进来,你就好好的享乐吧......"他话还没说完,突见少年已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孔。
"真的没有人?"
一蓬鲜血溅出,从地上跃起的楼怀远,右手居然变成了厚皮的利爪,一把掐断了那人的脖子!
其他两人惊喝出声,齐齐抽出兵刃在手。楼怀远眼中有血丝,血丝中有杀气。楼何似拢好了衣裳,轻抹长发,淡淡道:"去外面,不要弄塌了屋子!"
随着一阵嘶吼,那两人见识到了一直寻找的怪兽。
楼何似悠悠穿好衣衫下床,叠了被子,楼怀远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兽族的,如果外面有接应,大大不妙。不过既然没有,自是杀了干净。
推门出去,却见空旷的草地上,巨大的暴龙正在吞食豹子,一头棕熊倒在旁边,流了满片的鲜血。
景象自是凶残,楼何似微微皱眉,暴龙又高大了许多,将阳光都遮了,小眼睛转过来见到他,却突然有些慌张,嘴一张,松开了豹子的尸体。巨大的脚爪急急迈到大树旁,用叶子将嘴巴擦了个十足干净,又立即化成了孩子,跑到楼何似身旁道:"生肉不好吃,我不吃生的了!"

救命

在谷中久了,楼怀远开始闹了。
他是孩子,不比楼何似的清幽耐性,在附近跑了个遍后,就念起那一段人间的生活来,城市里有许多的人,他们会互相说话,有汪汪叫的狗,有酥糖,有彩缎,有一切一切奇妙的东西。
楼何似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见那一张小脸都板成铁了。
楼怀远已经长成十四五岁模样,争执时也不像先前那般大喊大叫,连踢带打的,却有了少年的一股硬气,倔强维护尊严似的,眉眼不经意之间也有了锐利的光,容貌渐渐显露出刚硬的线条来。毕竟,他是一只暴龙么。
思来想去,他也长这样大了,虽然出去并不安全,但若不变回原形,应该也不会有事吧?成天关在谷里,也难怪会不高兴。
站起身来,道:"怀远?"
楼怀远闷闷的站在一边,把脸背过去,道:"干什么?"
楼何似轻握住他的手,道:"你若是想出山看看,我们便一起去罢。"
最近的没有大城,只是一个小镇。
楼何似进了一家成衣店,看了看那些堆着的布匹和挂着的衣服,一面应答店主的接待,一面想是否要给怀远买身新衣服。楼怀远的衣服一直是深黯的颜色,幻化出来的,偶尔换换也不错。
回转头去望向店外,见少年立在一个卖风车的摊子前,眉眼也有了笑意,好奇又稚拙。一个粗衣荆钗的少女立在旁边,正腼腆的同他说什么。
少女穿的虽然朴素,看的出仔细打扮过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原本是爱美的时候。但这小镇里,来来去去都是镇里人,也难得有两个外人,楼怀远虽然小,气度不凡,生的又俊......嗯。
楼何似顺手要了匹靛蓝的布,招手唤楼怀远进来。少年拿着个风车过来了,还附加一块糖糕,少女送的。
笑道:"替这孩子量量罢。"
楼怀远看着人在身上比来比去,似有不解,楼何似微笑道:"怀远也长大了,换身衣衫更俊,这个镇子的女孩都要看着呢。"
虽然可能穿不了几天......
楼怀远却将那人拨开,道:"不要。"
楼何似一怔,却被他拉住手,拖出门去,到了一片街角的小摊前,楼怀远指下去,道:"我要这个。"
那摊子上,摆的蓦然是几样古董物品,也不知是真是假,楼怀远指着的,却是一把小匕首,青铜的鞘。楼何似拣起来看了看,又拔出试了试锋,知道不是稀罕物件,锋利些罢了,但这小镇上,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付了碎银,递与楼怀远,见他欣喜起来,把风车糖糕全塞到楼何似手里,也不要了,只管把玩匕首,倒是透出一股青涩的锐利。
因为他原身是暴龙,楼何似怕日后性子凶残,故从小教导宽容温柔,只是不知起了几分作用。
经过风车摊,瞥见一边的少女,她的目光还停留在楼怀远身上。
楼何似心中有些意味,拍了拍怀远的肩膀,道:"你觉得那个女孩子漂不漂亮?"
楼怀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女脸红了,躲到了摊子后面。
"还可以。"
他的神情有着青涩的不解。
楼何似笑道:"那个女孩子有些喜欢你呢。"
楼怀远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脸上神情却仍然懵懂。
楼何似大笑,道:"待我回去以后,仔细点拨一下,你就懂了。"
这孩子明白喜欢的意思,却不明白这世上有很多种喜欢。
陪他下来过几次,之后见镇子里安宁祥和,也需锻炼楼怀远的人际交往,楼何似便不出山了,只叮嘱楼怀远事事小心。而少年欣喜在心,出去的也频繁了些。
这一日,镇子里似乎起了波澜。
一辆遮的严实的马车在街上滚动,前前后后跟着些人马。一名胡子拉茬的男子骑着匹瘦黄马,走在马车前面。到了唯一的小客栈前面,停了下来。
那男子呼喝了一声,回头道:"兄弟们下马歇息一下!"
那些人都欢呼了一身,便纷纷下马,进了客栈去。有些人仍然留在马车旁边,接了递出来的饼子馒头,就了咸菜牛肉。
马车里隐隐传出哭声,细细的。前头那男子拨马回头,手中鞭子一敲车壁,不耐烦的道:"哭什么哭,我们兄弟抢了你来,是你的福气,不要不知好歹!"
旁边有几人附和,又是一阵嘻哈笑声,车帘突然一掀,一袭白纱衣裙扑了出来,却是个年轻女子,十分美貌。只是头上钗横簪乱,满脸泪痕。那一扑之下,落在两匹马之间。那些男人呆了下,似乎没料到她敢直接逃跑。白纱女子用力爬起来,直向大街旁边奔去。只是才跑了两三步,就被一根粗皮缠布的马鞭刷的一裹右足,又松开了去。但只此一缠,白纱女子顿时跌倒在地,袖子撕了半截,雪白的小臂下擦出道道伤口。
其实跌倒在街边,也就罢了。
但她跌倒在风车摊子旁边。
卖风车的老人和少女缩在后面,不敢一言,而楼怀远,之前是在与少女言谈的。
所以白纱女子伸手一抓,便拉住了楼怀远的衣襟,凄声道:"救我,救我!"

情窦

楼怀远伸手一捞,握住了女子的手臂。那男人见状一挥马鞭,喝道:"小子,别吃饱了到处揽事儿!"
楼怀远的意识还是很朴素的,他缓缓挺起了腰,道:"凭什么?"
那人没料到他敢反抗,冷笑道:"凭老子手里的鞭子!"
话音未落,一鞭抽了过来!
楼怀远手一拨,闪身至前面,将那鞭子一把抓住。顺手一扯一绕,反将那男人猛的拽下马来。那人在地上跌了几个滚,既惊且怒,大叫道:"格老子的,宰了这小子!"
十几个人方才都在看笑话,见楼怀远手段厉害,吃了一惊,纷纷上来。那女子勉强爬起来,抓着他的衣袂道:"逃走,先逃走!他们人太多了!"
楼怀远弯臂搂住女子腰间,闪身避开飞砍来的马刀。反手挥出青铜匕首,呛然声鲜血飞溅,落的他手上襟上星星点点。
血......新鲜的血。
楼怀远蓦然兴奋起来,放开女子,不退反进,锋刃在喉管上划过,随入随出,反手一刺,送入一人的胸口。楼何似平素叮嘱他不可杀戮太多,也就记住了,只是本性深藏,此刻突然爆发出来!
青铜短刃挡戳刺旋,杀的兴起。
唯一庆幸的是,他还牢牢记住了不可变回原形。
场中已有三四人死在其手,剩余人见势不妙,打出一声呼哨,尖利的响声穿出,突然远处来了些风声,那女子猛的抱住楼怀远一只手,哀呼道:"快走,他们后面还有人!"
她抱的极紧,贴的实是有些近了。楼怀远从小在谷里长大,这次出谷才见到真正的"女人"。平素虽与楼何似亲近,却实在单纯。如今朦胧的有了个印象,知道和女子是不能太接近的。
而且女子的身体,似乎真的和男人的不同?楼怀远只觉触碰柔软,同楼何似的柔韧大大不同,还有淡淡的软香,同楼何似淡淡的体味也不同。
一时有些出神,眼前猛的刚刀剁下!
楼怀远惊觉,急向左一滚,将那女子压在身下。身边猛的多了一道刀痕,剁入青石板中!他翻身跃起,手中一揽,眨眼射向街角,一转,躲了进去。
身后传来急追风声,楼怀远奔入巷子角中,急转数转。他近日常来镇子,倒是摸清了路。踏上黄土,跳入沟中,正要遁回平时居住的谷中,怀抱中的女子突然一把拉了他的袖口,惊慌道:"不要进去,他们有人马藏着!"
楼怀远刚想说里面绝对没有,突然见那个荆钗布裙的少女从一座矮石屋的背后伸出头来,虽然惊惶,还是向他招手。楼怀远三步两步窜了过去,少女急速的奔到屋子门前,然后拉开了,在三人进来后关上。门外隐隐有叫喊声传来,少女脸色煞白,带他们进了堂屋,急走到院后,见到一口水井,上有摇把吊桶。
少女指指里面,楼怀远会意,挟着白衣女子跃了下去。附着井壁,上面居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钻进去,里面的空间还不小。只是黑暗潮湿,长满青苔。
脚步声渐远,上面的人离去了,只剩下楼怀远同白衣女子。洞颇小,又是两个人,只好挤在一起,贴的紧紧了。白衣女子在里面,楼怀远在外面靠左一点,脚下也不甚平坦,一块疙瘩石头突起,卡在脚下,便不由得往里面靠了一点。
细细的呼吸传来,是那女子的。
卖风车的少女,是很青涩的,同楼怀远一样青涩,她对楼怀远脸红,或许是明白了一点什么,却又有更多的不明白,两人对在一起,如同稚鸟对上了青苹果,互相不明白对方是什么。
而这个女子,却是不同。
至于不同在哪里,楼怀远还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不同。
阴暗的洞中,一只柔软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女子声音微颤,却又柔的像一根丝线,道:"他们会追来么?"
楼怀远摇头,道:"他们如果追来,我就都杀了。"
纤手一抖,仿佛立即要滑下去,楼怀远下意识一捞,将她给握住了。
带着柔软幽香的长发倾落下来,丝丝触到他肩头上,女子忍不住握紧了手,颤声道:"......杀了?"
楼怀远没回答,因为挨的实在太近,她说话的呼吸吹在他脸上,突然令他想到楼何似教过的一个成语,叫做吐气如兰。
这个女子在慌张的时候,还是这么柔软和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渐渐传来轻巧的脚步,然后传来少女的低声,道:"出来罢!"
楼怀远伸手要揽女子的腰,却突然有些犹豫。正在这时,那女子却主动抱了过来,怯生生搂住了他的腰,又有些不好意思,半晌低低道:"你......上去罢。"
少女见了他们上来,心情初定的笑了一下,道:"我说你们进了山,他们搜不到人,也进了山。"
楼怀远一点头,道:"多谢了。"
少女红着脸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白衣女子,犹豫道:"那......这位姐姐怎样安置?"
楼怀远怔了一怔,他只想到开头,却没想到这结尾。
若是要带会谷中的话......方才没想太多,若是被楼何似知道,教训一定少不了。
少女想了一想,又呐呐的道:"不如......不如......"
后面的却未有出口,白衣女子理了理簪环,低低柔声道:"我被这群贼人掳来,还有亲戚可以投靠,小妹妹不必着急。只是仓促之间无法上路,还需准备......"她拔了头上两只银钗,递到少女手中,道:"我想在此住几日,可好?"
那少女原本就想说这个,只是做不得主,便犹豫了,此刻哪还好说什么,连忙道:"只是,只是委屈姐姐了,我回去同爷爷说一声!"

抚慰

楼何似做好了饭端出来,却看见楼怀远在发呆。
就是那种坐的很正,却盯着光板桌子的发呆。饭菜已经搁到桌子上,楼怀远还是没反应。
楼何似奇了,敲了下桌子,道:"怀远?"
楼怀远突然抬起头来,啊了一声,随后又道:"什么事?"
楼何似道:"你在想什么?"
楼怀远怔了怔,有些吞吐,突然很是烦躁的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难道是叛逆期到了?楼何似想了想,道:"那先吃饭罢,你......"
话还没说完,楼怀远刷的站了起来,道:"我不饿,现在不想吃饭,先出去了!"
听着达达达的脚步跑走,楼何似十分莫名。
想了想他这段时间天天出山,和那少女常常说话,莫非......
情窦初开了?
虽然普通人似乎不是这样,但凭怀远的别扭脾气,也不是没有可能,加上叛逆期......
自己用了饭,又出去转了圈,寻得哪处阴气重,顺手解决一下,心中却隐隐担忧。楼怀远已经过了幼小期,自己不久就要离开此处,探测阴气浓重之处,但怀远却又如何是好?
只好一起带走了,顺便一路锻炼。
抬眼见天色已渐黑,施施然走回谷中来,拨开一丛树叶,突然一只巨大的暴龙头颅从上面伸下来,喷了口粗气。
楼何似吓了跳,见是楼怀远,伸手在头上拍了拍,道:"怎么了?"
暴龙左转右转,森森巨齿频张,十分烦躁的在枝叶中摩擦来去,长尾一甩,咯啦的就断了两棵树,轰轰的倒下来,摔折在地上。
楼何似对暴龙束手无策,对人却有主意,道:"怀远,有事咱们回家再说,你过来吧。"
两下沉重的爪步声,暴龙跟了上来,一闪之下,化成了人形。
楼何似环住楼怀远的肩膀,突然感觉对方不矮于自己了。
返头看去,微微一笑,道:"怀远,你长大了。"
楼怀远闷着头哼了一声,不再答话,两人踩过小路,上了简陋的小楼。楼分三层,二楼用饭,三楼才是卧房。
两人坐了下来,楼何似倒了杯白水递过去,又给自己倒了杯,道:"怀远?"
楼怀远抬起眼,楼何似凑到他脸旁,轻笑道:"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楼怀远手一抖,水差点倾出来一半,道:"没有。"
楼何似见他脸色泛红,却又不是害羞的模样,心中一紧,伸手探到脉上,细细查了一遍,却没有中毒之类。只觉触手有些烫,同平常体温不同。楼怀远烦躁的哼了声,伸手甩开了楼何似,十分不安份的模样。
心中奇了,楼何似挑眉道:"怀远,你哪儿不舒服?"
楼怀远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道:"就是不舒服!"
楼何似又想了想,突然眼角一弯,噗嗤笑了出来,手指轻抚到楼怀远脊背上,道:"是不是觉得很烦躁,又很不舒服,就是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楼怀远看了他一眼,闷闷的应了一声。
楼何似拉起他的手,行上三楼去。进了第二间卧房,点起了灯烛,道:"你坐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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