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皇上中毒，有段时候了。这种慢性毒药，会慢慢拖垮人的身体，使人越来越虚弱，平常却很难发现，毒发身亡时，也只会让人产生是病死的错觉。这招，的确够毒"白羽苦笑摇头
听罢此言，皇帝脸上惨白一片，良久，却突然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又低低的笑出了声音，一向温和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迷惘的神色，见状，白羽与孟轩冕互看一眼，随即一脸焦急的看向皇帝，道"皇上......"
皇帝又笑了一会，才摆摆手，叹道，"曾经父皇对我说过，这龙椅谁都想坐，却又有谁知道，这龙椅根本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舒服，这上面，就是尖刀，就是冰寒火炽，那时我不明白，现在明白，却又下不来了......"这番话仿若喃喃自语，并不是讲给谁听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番感慨罢了。
孟轩冕听罢却跪在地上，俯首触地，哽咽道"皇上......"
白羽咬了咬牙，也跪了下来。皇帝看着两位臣工，苦笑着摆了摆手，道"白爱卿，你下去罢。我还有些事要与孟卿谈"
白羽叩头退下。转身走出一段距离，便听到孟轩冕的低语，听不真切，却在他说完之后，听到皇帝虚弱却饱含怒意的喝斥"休要胡说，我们血脉同宗，他，他定不会这般......"
白羽顿了顿脚步，随即大步走出殿外，一出门，一道月光便直射在他身上，白羽却反射的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好像这月光能刺痛他的眼睛一般。
他的确感到眼睛都些刺痛，有些湿热，他不由的想起前几次与皇帝下棋聊天时，皇帝总会抬头看向窗外那被绿瓦红墙框架出的一角天空，满脸向往的神色，低声喃喃"现下的江南，不知是何等景色......"
"陛下认为呢？"
"朕不知，朕从未去过"皇帝说这话时，眼中有遗憾，有神往，他目光仍是注视着那看不透的青冥，依旧梦幻般的语气，"烟雨隐苏堤，微雨落轻池，声声碎荷声，一只渔船停伫湖边，随波轻摇。岸边杨柳万千垂丝随风轻抚，茶馆中文人骚客聚集，高谈阔谈，吟诗作乐。啊，还有脂粉飘香，绿绮铮铮......"说着，他便会转过头，一双眼睛亮的出奇，牢牢的盯着白羽，笑着问"是这般吧，江南，应该永远都这般吧！"
白羽当时觉得他天真，身为帝王，却如此天真，让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嘲笑，可此时，白羽脑中交错闪过皇帝悲凉的表情与他那时的兴奋与神往，不由闭紧了眼睛。他也终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人啊。他这个年纪，在自己的世界，不过是个刚出校门的毕业生，一个职场新人。甚至干脆就是一个啃老族，与朋友一道网游，泡吧，或者自己出门旅游。可他，却只能被锁在这里，承受着被自己亲人暗杀的痛苦。
"我们血脉同宗，他定不会这般"耳中回绕着皇帝的那句低声喝斥，白羽不能不想，是不是他？从方锦书那白羽了解了许多朝中形势。皇帝有清流与一干老臣支持。而藩王之中，又属澄王势力最大，也最有野心，与明诚秋一直是劲敌。方锦书说的很隐晦，但白羽却也听出来，如果明诚秋想做皇帝，首要要除的便是澄王，反之亦然。所以二人才僵持这许多年，谁也没动手。皇帝利用这点才坐稳的皇位。朝中已然是三足鼎立的势态。明诚秋一直上奏撤藩。皇帝都未同意，可这次，不知是不是澄王势力已经太大，让他感到威胁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已有松口的意思。 "怕是要变天了"方锦书的那句感叹白羽现在还记得。
如果真的撤藩，那定会引的澄王起兵，澄王只要起兵，皇帝就决不能坐以待毙。而明诚秋一定会帮皇帝，毕竟皇帝比澄王好对付，可赢了之后呢？赢了澄王之后，皇帝就会劳累过度从而病死，结果，呵，他是不是该恭喜千岁变万岁？
想着，白羽攥紧了拳头，他只觉得冷，从骨子里沁出一股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白羽出门不久，孟轩冕便追了上来，二人一路无言，只是默默的并排走出了皇宫。在孟轩冕的示意下，白羽坐上了他的轿子，白羽知道 ，他有话要 跟自己说。
巍峨皇城离白羽越来越远，可坐在他对面的孟轩冕却依旧无言。白羽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干脆自己开了口"这毒目下看来，还未到晚期，还是有救的。"
听这话，白羽似乎看到孟轩冕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笑了一下，再道"不过，要一段时日。所谓病倒如抽丝，这毒也是一样的。除去做解药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调养身子，这可是个慢活。"
"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最少，三个月。"
"三个月？"孟轩冕皱紧了眉头，显然他认为太长
"这还是保守估计！"白羽撩开轿帘，从缝隙中看着两旁鳞次栉比的房舍慢慢向身后退去。
孟轩冕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他沉默好一会，才道"白羽，你一定要尽心啊。你知道 ，这事我既然找了你，就证明圣上和我都是信任你的......"
白羽摆摆手，打断了孟轩冕的话，笑道"孟老头，我是个大夫，不是三姑六婆，我只会救人，你不用担心我会多嘴。"
孟轩冕听罢也笑了，没再说话。
不觉冬尽春临，弹指间又是早三月中旬
白羽收回为皇帝把脉的手，一脸笑意，"恭喜圣上，残毒都已清除了。"
皇帝笑了笑，道"这可都是白医正的功劳啊"
白羽笑着摇了摇头，探头看了看外面，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紫金小瓶双手奉上
"这是？"皇帝接过小瓶好奇的问
"解毒剂。虽说不是万能的，但，聊胜于无。皇上此时危机重重，上次是慢性毒药，难保下次不会是剧毒。有这个，多少能拖延些毒发的时间，以求得救援！"
皇帝一怔，猛的抬眼看向白羽，目光复杂，良久，方缓缓绽露一丝笑容，还未开口，便见白羽恭身道"皇上，臣不过是个大夫，没别的本事，这，也是我仅能为皇上做的了。还望圣上不要嫌它无用才好"
"怎么会！白卿的心意，"皇帝顿了顿，倾身将白羽扶起来，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夸奖的话，只是笑道"朕自是明白的！"
第 22 章
白羽回到家中时，早已有人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等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去洪城做知府的方锦书。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明诚秋许诺的第二天，方锦书就跑去吏部办妥了一切。
白羽还记得他当时满脸喜色的模样，可如今，却只见他一脸灰败。在烛火的映衬下，宛如死人。白羽刚进门就被那脸色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方锦书见了白羽，也不过只是撩了下眼皮，然后摆了摆手，许久没有说话。白羽皱了皱眉头，坐在方锦书的身旁，再道"我听闻这次大哥回来，是升职来的，怎么这付脸色？莫不是事情有变？"
"无变，官照升。"方锦书听罢裂嘴笑了笑，他一直是个醉心权利的人，升官是他的美梦，可此时他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他立马就要被拉上菜市口砍头一般，凄惨的让人心寒。
白羽不由暗暗吞了口唾沫，命人再点了一盏灯，看着越发亮堂的大厅，白羽此时才觉好受些。再次开口问道"那你干吗这付模样？"
"那你可知我是去哪做这道台？"
"哪？"
"梅州"方锦书看了白羽两眼，苦笑道。
白羽一怔，半晌无言，末了，道"这是千岁的意思？"
方锦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白羽蹙紧眉头，再道"他叫你送死么？梅州可是澄王的地盘。你可是他的人！他~"
"没错，我是千岁的人，所以去梅州定死无疑，但，如果我是澄王的人呢？"
白羽直直看向方锦书，疑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方锦书不答反问
白羽虽然单纯，却不是傻子，他思索一番，很快便明白了，"千岁让你去玩无间？"
"什么无间？"方锦书听这词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羽笑了笑，道"让你去做细作，假意投诚澄王，背里却暗通消息回来。"
方锦书点了点头。叹道"事成之后，我定是青云直上。加官进爵的了"
"事情要未成呢？"白羽这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自然知道，事情未成，便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开口问出的是另一句话"值得么？"
值得么？用一条命，却赌那看不见的荣华富贵？
方锦书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道"老弟，你可曾记得咱们有次喝酒，你说过这样一句话"
白羽挑了挑眉，"什么话"
"你说，人活一辈子，总要求点什么的，你说你求的是开心。我现在告诉你，我求的，就是世代显赫！"
白羽无言，良久，方笑道"那我预祝老哥马到成功！另外，千岁下月生辰，你想必也是去不成了吧？"
"嗯！"方锦书点了点头，道"我过两日就走。去梅州赴任"
"也好，那你先去休息吧，想来你也累了一天了，明日咱们兄弟再好好喝几杯"
方锦书点点头，起身预走，却被白羽拦了下来，他一脸笑意，道"客房一直在那，还是你以前住的那间。下人一直有打扫，这么晚了，就在这歇吧"
听这话，方锦书有些诧异，道"你一直给我留着那客房？"
"当然"白羽一脸理所当然，"你总要上京的，住驿站哪有家中舒服"
听这话，方锦书半晌无言，许久，方道"老弟今日去见圣上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让白羽呆了片刻，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没，我想着你平日无事多与圣上亲近亲近，也是好事。千岁虽然权倾一时，但毕竟这天下，还是圣上的啊。呵呵，今日赴宴多喝了几杯，有些晕头晕脑的，愚兄先去休息了。"
白羽不明所以然，只好皱着眉头看着方锦书，总觉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却又不知是何意思。他想问，可他还未开口，方锦书却已转身往厢房走去。
与城外送走了方锦书，白羽便一径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这两日方锦书与他说了许多话，明里暗里，意思都是让他多亲近皇帝，这让他不得不奇怪，方锦书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路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家的。
直至被白允瑶一脚踹醒"哥，神游什么呢！老远一付白痴的表情，像幽魂一样，难看死了！"
白羽一时不察，被踹个正着，脚下一趄趔，忙抬头，印入眼帘的便是双手提裙过膝，满脸不耐的宝贝妹妹
"我说瑶瑶，你这付德行，难怪被孟老头赶回家来了。"白羽边说边拍拍衫子上的脚印，进入厅堂，坐上太师椅
白允瑶后脚便跟了进来，一脸的不服气"才不是呢！干爹干娘不知多喜欢我，恨不得我不走才好呢！我是想你了才回来的，可一回来你却不在家，又死哪瞎逛去了？"小嘴一撅，明显生气了
白羽赶忙赔罪"是我 不是，我道歉，我错了！"
"道歉是肯定的，但光认错可不行"说着，白允瑶转转眼珠子，一脸狡猾"除了认错外，还要有实质的补偿才能原谅你，"
不愧是我教育出来的人，懂得找一切机会敲竹杠，白羽深感欣慰
但欣慰归欣慰，想让他出血，哪怕是亲妹子也没门。
想到这，白羽一挥手"那当然，那当然，为了安抚你脆弱的小心灵，弥补你的精神损失，哥决定给你一样最特别的东西，！最值钱的东西！包管你喜欢！"
见白羽一脸淫笑，白允瑶不由打了个寒颤"哥不是因为我要敲他竹杠，恼羞成怒，想把我卖了吧，平常叫他给个几两银子当零花都没门，现在却说什么值钱的玩意，还包喜欢......"
见白允瑶脸上表情从开始的嚣张到后来的呆愣再到现在一脸的后怕防备，白羽用脚丫子都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他摇了摇头，道"少乱想了，把你卖了能卖多少钱，这次哥一定给咱家弄个好宝贝回来。只是这宝贝现在不在哥手里"
"那在谁手里，怎么弄回来？"允瑶一脸受教的表情
白羽拽住她的小耳朵，拉到自己面前，叽哩咕噜说了一通，白允瑶连连点头，脸上的淫笑表情与白羽是如出一辙
三日后，九千岁大寿，百官朝贺。
白羽也带着白允瑶去凑热闹。
九王府，位于京城东北角，王府分为府邸和花园两部分。
府邸分为中东西三路， 中路前部便是王府大门，这王府共有五个门，一个大门，只有王爷能走，旁边两中门，便是官员走的，再两边的两小门，就是奴才走的。
进门之后；往右看，是王爷的起居生活用房，由三进四合院组成，里面含着个小花园，花园里是长廊、石亭、花厅、假山一个不少。
西边的建筑群便是书房与接见文武官员用的场所，那是院宇宏大，廊点周接，气派非凡啊。在三路院落之后，有两层后楼。楼后即花园。也就是今摆寿宴的地方。园内散置叠石假山、水池花木。 辅之亭台楼阁、，曲廊亭榭、， 整个王府是重门叠户，院落深邃，设计的富丽堂皇。
与王府一比，白羽觉得自己家的院子简直就是皇宫旁的猪窝，显然，白允瑶也有同感，不住的感叹"哥，咱家太破了，你啥时候有钱，也买这房子给我住 住 啊！这里真漂亮！！"
白羽翻翻白眼，"少给我丢人！瞧你那没见过市面的小农样，下次再这样，不带你出来了"俨然忘了自己第一次来到王府时，心中的震撼压根不比这小丫头小，只不过见过些世面，能不在面上露出来罢了。
白允瑶没空理会她哥的鄙视，只恨自己没多生几只眼睛，好一次看个够。
来到后花园，戏台子早已搭好，上面披绸挂彩，艳丽非凡，伴着门口小厮的唱礼声，官员们鱼贯入场，不一会，后花园便黑鸦鸦站满了人，地上摆满了寿礼。
这回，轮到白羽看的眼花缭乱了，嗯，这吏部尚书送来的玉制屏风可真是漂亮，哎呀，那个刑部侍郎带来的那对青花螭龙暗刻花卉盘也让人心动不已，再看看那个，不愧是右丞啊，王羲之兰亭序真迹，好宝贝啊！不过他没多大兴趣，倒是那个不知道哪个封疆大吏还是将军的带来的用纯金打造的老虎更让人垂涎三尺......
白羽在这边搓着手掌口水直流，孰不知这 付眼馋耳热的模样尽数落入了九千岁的眼里，明明是一付粗俗的小人样，但明诚秋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
可惜白羽全没注意到，此时的白羽眼里看着宝贝，心里评估着哪个最值钱，脑子里算计着怎么把看中的宝贝骗到手，那叫一个全神贯注，连白允瑶向他喊饿都没听见。
见状，明诚秋无奈的摇了摇头，招手叫来总管耳语了几句，赵总管是边听边笑，然后来到白家兄妹身边，在不打扰白羽"欣赏"宝贝的情况下，把白允瑶带至厨房让她挑选 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见哥哥眼中只有宝贝 将自己忽略个彻底，要在平时白允瑶早一脚踹过去了。但此时，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在心中默默鼓励着"哥哥，努力啊！一定要找出最值钱的宝贝来，等我吃饱了回来，再想办法一起把它弄回家！"边想边随着王府总管去厨房解决民生大计去了。
寿宴开始，桌上佳肴美馔山珍海味自不必说，戏台上也是热闹非凡，什么戏曲啦，舞蹈啦，杂耍啦，这时代所有的表演艺术差不多都在今天王府的舞台上演了一个遍。中途皇上太后也来给弟弟（儿子）祝寿，看完了烟花就走了。席上百官看戏喝酒，拜寿拍马，直至闹到一更天才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