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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雨棠——by七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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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时避开我的眼睛,望向了远方。
"你们想让我剌杀皇上?"
宇时没有说话。
"那就是让我当内应了。"
宇时还是没有说话。
我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我,"你究竟怎么和他们说我的,你别不吱声呀。"
"我说你入宫是和我预先设计好的,是伏在那男人身边的内应。"
"然后你在宫中另安了内应?"
"嗯。"
我点了点头。这我早就想过的,宇时连我和敬德的事都打听得到,看来这人不是贴我的身,就是贴皇上的身。也不知能不能问他是谁。
我继续说道,"其实他们不怎么信你,对么?"
"算是信了吧。"宇时犹豫了一下,转口说道,"应该是半信半疑,可我不这么说,你就没命了,我们也没机会在一起了,你明白么?"
"明白,所以你才同意我回宫是不是?"
宇时又不说话了。

落日的余晖在路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我们站在路上,静默无言。
宇时突然抱住了我,"曜寒,我不想你回去,一点儿都不想。"
我反手抱住了他,"他们究竟怎么逼你的?你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
宇时把头埋在了我的肩上,"曜寒,你别回去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我拍了拍他的背,"你再耐心等一等,等我把这趟事交待了,我就出来陪你。"
宇时把我搂得更紧一些。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我最担心的,""宇时,你们是不是要闹起义?"
宇时静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那你们以什么理由闹?为帝者荒淫无道,民不聊生?天降意而伐之?还是别的什么?"
"曜寒,是你说,杀尽不平方太平的。你看看现在,不公平的事还少么,难道我不该斩奸除恶,让那些穷人都过上好日子么?"
完了,果然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
"宇时,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办法有很多,你做什么要选最极端的那一条?国家这么大,哪可能事事都办得漂亮如意?就是你教中的事,你也能做到人人都满意么?"
"那是他们存了私心,我会想办法的。"
这孩子,太理想主义了。
"宇时,治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是他杨天泽,也天天忙得焦头烂额......"
宇时哼了出来,"他是忙,天天忙着怎么欺负你,占着你!"
我哑然失笑,点了点他的额头,"胡说,他没什么功夫理我。"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宇时,他也算是个好皇帝了,这些年他减赋减徭役,又平了西关,降了金狼,他......"
"你怎么替他说话?"宇时突然推开了我,"他强占了你他就该死!
宇时的声音突然拔高了音量,和着树叶的哗哗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看着他。
天已经黑了。天上悬着轮新月。
逆着月光,我看不清宇时的脸。
我只能看见宇时的肩膀在微微地发着抖。
我上前抱他,"宇时,我又不是女人。再说他也没占上我什么便宜。不过咱们先不说他。"
宇时要是为了这种事闹,我就更得拦着他。
"宇时,‘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谓也'。你要知道,只要他还有道,那你冒然起义,只能徒惹祸事。"
"你说他有道?那你究竟有没有看到那些灾民?"
"看到了,不但看到了,我还很难过,可也是不可逼免的呀。"
"怎么会不可逼免?要不是他纵容那些人贪污枉法,又怎么会闹得那些灾民无家可归。"
我叹了口气,这种国家大事,个中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时常动一发而牵全身,后果难测。有很多事我自己都看不明白,都搞不懂,我也只能当当他杨天泽的棋子,我又怎么和宇时解释?
"宇时,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法解决是不是?不一定非要打仗,搞得战火连天啊,你想想,这一打仗,男人都得上战场,上了战场就生死难料,留下些孤儿寡母的还不如就现在这样,你说是不是?"
宇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觉得有戏,继续再接再励,"你看看,这大部份的人过得还是挺安康的,这里的事,就像是人生了些病,用药就能治。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就开些药,帮他治治,你何必非要杀了他,让他投胎转世重新活过呢?你能保证他下一个轮回一定投个好胎?就算他投个好胎,那他也要过过阎罗殿,在地狱里面花花哨哨的白白走一遭是不是?"
宇时依旧没有说话。
我被他闷得直想擦擦汗。我本来就不擅长说服人,偏偏他又没个回应,搞得我像唱独脚戏,这我可唱不太下去。
暗暗吸了口气,我硬着头皮继续掰,"宇时,其实皇上的意思并不想和你们魔教对立,要是你们愿意与他合作,我看比你们就这么起义闹革命要强。反正都是为了民生安康么,他在朝,你在野,你们正好......"
"梁曜寒,我看你就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我怔住了。
这小屁孩子,怎么什么事都往这方面想。
"胡说,这和喜不喜欢他无关。这是......"
"那你为什么总替他说话?啊?"宇时说着倏地撕开我肩膀的衣裳,"还有这个,"他伸指去戳我的肩膀。黯淡的月光下,那块吻痕像块黑斑长在了肩上,"这都多少天了?你还带着它?"
"你胡猜什么?这是他用内力嘬出来,我也没办法。"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你,你为什么由着他在你身上留印子?"
这......这都哪跟哪呀?
"他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但我想些什么我可是很清楚。宇时,我喜欢的是你,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担心你,我才这么劝你。要你是别人,我干嘛费这么些口舌?"
宇时哼了出来,"你清楚,你要是清楚,那你现在就跟我走,跟我成亲,帮我起义,除掉那个王八蛋。"
"你胡闹!"我也火了,"我就是反对你起义我才说这么多,你不要跟我抬杠,我看你是被人教唆了......"
"我被人教唆?我看你才是。你是贪恋上他给你的权势,给你的荣华富贵,你舍不得,所以不想跟着我!"
"宇时,你怎么越扯了越远了?我要是恋着那些,我跟你出来干什么?"
"那你跟我走。"
"大哥,我拜托你,这是两码事,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我回去,是要把这事结了,一是免得楚成栽进去,二是这事能化解‘圈地'的结,我办完了还是要出来,还是要找你,跟着你的。我不想你起义,是因为现在的国势没必要用这么激进的方法处理......"
"梁曜寒,你不必说了。"宇时硬生生地打断我,"无论你说得怎么天花乱坠,说到底,你还是偏向那男人,你要助他,不助我!"
"宇时,你......"
"我不听你这些混话。还是三叔说得对,你存着二心,你跟他跟得比我久,你从他那得的实惠也比我能给你的多得多,比起我,你宁愿选他!"
这混帐孩子!
还有那个混帐三叔,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儿,果然不是什么好货。
宇时要走,我一把拉住了他。
"把剑给我。"
宇时格开了我取剑的手。
"你把剑给我,我把这块肉挖了给你看。"
"不必。"
"那你就宰了我。"
宇时停住了和我支楞的手。
我刷地抽出剑,塞到他手里。
"你要是真觉得我那么下作,那你就把我杀了,咱们一了百了,省得你心烦。"
宇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剑搭上了我的脖子。
这死孩子!
不管了。
我闭上眼睛,扬起脖子,铁了心就等着他用这一剑发落。

终于伪完结了
剑锋在我的脖子上抖了抖,没了。
我张开眼,只见路上除了我空无一人。

前方没有,后方也没有。
月光下,只有麦浪起伏,和着桦树的叶子哗哗作响。
宇时的轻功几乎无人能敌,更不是我这种水准的人可以追拟的。
我还是扯着嗓子喊他,我知道他听得见。
声音随着风散了,我站在原处等他。
既然他不愿杀我,那总该还有个回转的余地。

远处传来了鸡叫。
天也跟着泛了白。
路上渐渐有了行人。
太阳也开始发光发热。
晌午的日光晃得人眼晕。
我靠在树荫里,默默计算时辰。

头疼。
因为乏眠所以头越来越疼。
睡了一会儿。
睡醒了看到身边放了一碗水。
我忙四下张望,却看不到什么认识的人。
端起水碗。
碗底竟然压盖着一枚戒指。

草编的戒指。
草已经枯了,失了青绿的翠色,枯黄无光。
那人脱戒指时一定含着怒气,把宽长的草叶几乎撸成一线,堪堪欲断。

我笑了。
尚宇时,你够牛!
老子也不是孬种,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的人!
既然你宁信他人不信我,那咱们就此别过!
我站起来把水碗狠狠地掼在地上,头也不回地朝驿馆奔去。
***
这就算是结了, 下一章番外,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至于后文么......在这里
番外
来到了地方,才知道被骗了。
说什么"群山苍翠鱼跃海,灿漫山花四月天。"可两个人看到的只是几个土包,一洼塘鱼,再加上路边零零落落地几大株野花。
江叶大笑着勒住马,揽住一边早已目瞪口呆的‘书童'的肩膀。"都说叫你别信了,你就是不听,怎么样?"
书童推开他的手,负气地问道,"你又知道了?"
江叶笑得更灿烂了,"你呀,真是书读多了,文酸。想想,要是这里真是什么好景地,那些老头儿不早就把咱们拉来玩了?"
"我倒不信了,能做出这样的诗来,总要有点儿根据的。"
"这就是根据呀!"江叶伸手一挥,"看看,群山就是这山包,海就是水洼,还有花,都没错。"
书童没有接话,只是略略皱起了眉。
江叶一看,动了动眉眼,"兴许是别的地方,要不咱们再找找?"
书童摇了摇头,"回去吧,就像你说的,倒头睡上一觉也很不错。"
"出都出来了,再玩一会儿嘛。你看看你,这小眉毛皱的,是不是又想着什么‘实言虚报'之类的了?要不咱们再往前溜溜,兴许能见着什么好玩儿的事也不一定。再说了,你不是答应子贤给他讲什么路上趣闻么,你不多走走,难道给他讲你睡觉做梦不成?"
书童略一沉吟,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放马由缰,沿着路慢慢地走。
江叶看了看身边的人,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本来就自律,再加上一个‘贤妻'在后边天天督着,都快成了木偶人了。自己好骗歹骗地把他骗出来,总要让他多玩玩,放松一下才好。
"江叶。"
"叫哥,不叫不理你。"
书童笑了,但很快又敛起了神色,"哥,我想好了。先封那宫女当个宝林,若是生出了男孩儿,就再封个妃,若是女儿,那就不封她只封孩子,你看呢。"
江叶点了点头,"我看行,不过你也别想了,说到底,这也是姚子贤逼的你。"
"贤儿也没说错,我都十九了,是该有些子嗣了。"
江叶点了点头,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老实说,他江叶不太喜欢姚子贤。
姚子贤贤是贤,可贤得太端正,整天按着礼法活着,那有什么意思?天泽才十九,日子还长着呢,哪有什么必要急着要子嗣?
这事说到底,还不是他姚子贤扛不住董家那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混话,不想他自己落个‘专宠善妒'的臭帽子?
姚子贤想贤那就自己贤去,凭什么就逼皇上去抱他不想抱的女人?
皇上也是,抱就抱吧,后妃又不是没有,漂亮得也挺多,他干什么赌气,非要找个只能执执夜的宫女?现在那女人有了身孕,这姚子贤又嫌他胡闹,嫌他把皇长子的身价糟蹋在了个没名没份的宫女手上,这算什么事啊?理全叫姚子贤占了,错全让他家小泽担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想想小泽这孩子也不争气,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护着那姚子贤,认定了是自己出错。你说他江叶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怎么就不能叫雷越也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呢?气人!
还好他江叶脑袋活络,趁着这趟钦差骗了皇上易容出宫私访,要不这孩子肯定得被那姚子贤那老僧帽活活念死。
江叶想着想着就笑了,这戏文里不是有出‘游龙戏凤'么?干脆他使使坏,也来出‘游龙戏凤'气气那姚子贤。
但他很快就把想法压下去了。太危险了,这戏文归戏文,写在戏文里那叫风流佳话,可这皇上要真做起来,那就是荒唐,现在他们的力量还不足,绝对担不起这帽子。
江叶在这儿自顾自地又笑又愁,皇上却把心思都放在了远处。
他们已经走到了远郊,看到了大片的山,真正的山。
山峰叠翠,层层峦峦,连绵到了远处,渐渐隐入了雾里。
看不到什么花,但隐隐地却闻到了花的香气。
皇上笑了,催马前行,奔到山脚,翻身下马,悠然踱步。
江叶也笑了,不紧不慢地陪在了他的身边。
"小泽,你听见水声了么?"
皇上点了点头,"应该在东面。"
"那你去找找,顺便拾点枯枝什么的,我看见只兔子,我去捉了,一会儿咱们烤肉吃,怎么样?"
皇上点了点头。
"要是有鱼,那你就抓两条。"
"好。"
江叶去追兔子。
皇上则听着若隐若现的水声慢慢前行。
很快闻到了花的甜香。
还听到了拨水的声音。
皇上心念一动,放轻了脚步。
分开几丛矮木,转过一块山石,一池温泉出现在皇上的眼前。
是潭温泉。
温泉四周疏疏落落地长着几株红樱。
花瓣落在了泉上,岸上。花瓣上笼着薄薄的一层水雾,水雾中还有人。
一个十三四的孩子站在潭水里,赤裸着上身正背对向他。
孩子有一头乌亮的黑发。他半侧着头,头发便落在了一边,露出纤细的颈子和沾满水珠的脊背。修长的手指正拢在发间,顺着长发慢慢下划。白皙的皮肤下,蝴蝶骨轻轻耸动,半掩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皇上知道自己应该回避,无论这孩子是男是女,他都不该这样肆意地沾染人家的一番春色,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站得更前了一些。他想看看这孩子的脸,有这样美丽背影的人,一定有张漂亮动人的脸。
他想出声唤人,可他又怕这孩子是戏文里的山精,会随着他的冒昧倏然消失。
孩子不知为何向水里沉去,一寸一寸,慢慢地沉入了水中。
他又上前了一些,眼睁睁地看着水没了他的头顶,只剩下几络黑发。
黑发滑过花瓣,也消失在了水中。
水面晃动,轻柔地推搡起花瓣。
花瓣挤挤挨挨,随着水波,渐渐摭住了那个下潜的涡。
水静了,只有风在动。
风吹下纷纷攘攘的花瓣,在泉上刮起一场铺天漫地的雨。
杨天泽禁不住向上前走了几步。
他故意踢下一小块石子。除了漾起一圈圈涟漪,别无声息。
有人拍了他的肩。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江叶莫明好奇的脸。
"你看什么呢?"江叶越过他的肩膀张望,"怎么看得那认真,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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