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笑着捶了他胸口一记，"就因为有你在暗地保护我才不放心的。"
"说什么呢你？"石磊白了他一眼，拿手里的资料甩了下高松的骼膊。
看着他们两个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莫非只是笑了笑然后独自走开站在窗前发呆。
见状，石磊扣了扣高松的肩膀示意他看，"你是不是欺负小莫了？"
高松一脸平淡，"你说呢？"
石磊头一歪，"不太像。"
"估计是还在生气。"高松有些无奈地沈了口气，"我让缉毒组参与进这件事......事先没和他商量。他原来打算就这样去‘金三角'，甚至连戈林那边残余的黑手党势力都不愿借用。你也知道，他就这脾气，拿定了主意谁劝都不听。"
"他想去送死？"
"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说着拍了拍石磊的肩膀，"你放心，如果真让他去送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来帮忙了。"
本来"太子"出面解释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梁凤君手上用来要挟那些毒枭的资料却是从"太子"这里得到的，如果梁凤君早一步或者通过别的什么渠道把这一事实抖出来的话，那么"太子"此次现身──
必死无疑！
"在看什么？"走过去在莫非身边一站，玻璃里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
莫非抱着双臂，没有回答。
"还在生气？"见莫非依然不做声视线落在窗外不知名的地方，高松也转向窗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到如今，究竟还有多少人相信‘程哥'只是‘太子'派到‘凤爷'身边的内线？梁凤君能查出你我的真实身份，我想别人也可以......你是不是已经做好死在那里的打算了？"
瞟了他一眼，莫非的神情淡若止水，"反正我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是......我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抓着莫非的肩膀将他扳正了面对自己，高松放缓语速让他听个清楚，"莫非，我要你活着，你听到么？我要你活下去，不准死在那种地方。你还什么都没想起来，我们的别墅，我们的约定，我绝对不允许你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然后一身轻松地到地底去！"
一席话，让莫非怔愣在那里，睁大了眼看着高松，带着有色隐形眼镜而变作灰蓝色的瞳孔，沈静如海。
"莫非，你在我正要放弃的时候又回到我身边，让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没办法对你放手，既然如此，那就决定把你都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不，永生永世......就算死也要得到我的允许。"
莫非嘴角一撇，不禁轻笑起来，然后伸手拽住高松的领带，挑眉，"那好啊，我没意见，但是把话说清楚了──你要是敢死在我前面，我就每天带不同的人到你墓前做，自 慰也想着别人！"
此话出，一室静默。
石磊轻咳了一声，窗口边那两人这才意识到周围灯光照明还是很不错的。而这时石磊手里的手机响了，和电话那边简短讲了几句，然后抬头冲着高松打了个手势，"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你们可以出发了。"
坐飞机到云南，然后从思茅坐车一路颠簸到猛阿国门，通过猛阿大桥便能到了缅甸佤邦联合军的控制区。
到达佤邦首府邦康之后，莫非问高松，"梁凤君说你一出现在仰光机场就进入到他的监视范围，我们从这边进来没有关系？"
高松正要开口，却只说了"应该"两字便不再出声，莫非不禁有些疑惑，见他抿着嘴眼睛直视前方，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
前方一片迷雾，尘土飞扬。
伴随着马达的轰鸣，几辆吉普车从弥向净空的尘雾里跳跃出来，速度狂野，朝他们驶来。
"上车！"
高松打开车门将莫非往里一推，还来不及掏枪，子弹已经成排射来溅起尘土。
点火，发动，高松一踩油门，车子朝着对方直接冲了出去，看到对面副驾上的人探出车窗，高松抓着莫非的肩膀将他往下一摁。
"低头，小心子弹！"
话音还未落下，一排子弹扫穿挡风玻璃，高松猛踩刹车将方向盘朝左边打足，急锁住的车轮在地上吱溜一声滑出半弧的泥坑。
擦着对方的车队错身而过，急停之后，高松忙调转车首，一脚下去踩足油门，车子如离弦箭沿着对方之前驶来的方向奔逃开去。而对方也是一副不追到不罢休的势头，和他们错身后纷纷掉头追赶而来，只见后面一片尘土飞扬，这一幕仿佛草原上一场野兽间的追逐战。
"枪借我！"莫非冲着高松喊道。
高松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为什么，掏出勃朗宁递给他。莫非伸手接过后凑身过去按下顶窗的控制钮，正要从座椅上起身被高松一把拉住。
"你做什么？给我安份点坐着！"
"开你的车！"
甩开他的钳制，从顶窗里钻出去，疾风锐利，吹得他有点睁不开眼，遂也不管有没有瞄准，对着后方尘雾弥漫"砰""砰"两枪，对方一时方向大乱，左右乱撞。正舒了口气，却见对方根本不管街上行人，从摊头商店里乱冲出来依然保持距离紧咬不放，莫非一咬牙，又是几枪过去，奈这次对方已有准备都被躲闪过去。
高松一边开车，一边还要分神看着莫非，对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火力又远比这边猛，从后视镜里看到对方逐渐追了上来，高松冲莫非喊了一声，"太危险了！快下来！"
回头，却见前方蓦地有人窜了出来，心下一惊，猛打车灯，那人显然是吓住，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眼见就要撞上，高松将方向盘往旁边用力一打，本是为了避开那人，但是万万没想到，"彭"的一声巨响，车轮在这时被打穿。
车子整个失去控制又加上在高速情况下转弯，脱缰般滑了出去撞上对面驶来的车子后在空中翻转，落地。
莫非因为惯性被狠狠地抛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上，而高松自己也受伤被困车内，被掀起的呛人的尘土中，弥漫着血 腥和汽油的味道。
对方的车子呼啸驶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后，纷纷下车。
看到对方围了过去，有人抱起莫非......视线变得模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一缕鲜红自莫非垂下来的手臂蜿蜒而下，淌过手掌，顺着指尖，滴落下来，宛若断了线的珍珠。
刺目的阳光下，那枚染血的戒指依然折射出清冷、淡雅的光泽。
......不要死！莫非，你不准死！
国际缉毒组 上海临时指挥部
"安子来消息了！"
石磊拿着一张字条冲进指挥部，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只高松仍旧一个人坐在一边，低着头仔细拭着枪。
"怎么会这样？"
"那怎么办？"
一连串问号和惋叹从围作一堆的人群里逸了出来，高松略抬起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小高，正好你在！"石磊从人堆的缝隙里瞄到坐在一边的高松，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快帮忙想个办法！安子身上带着几个毒头的资料，还有‘凤爷'手上那份冰毒配方的拷贝，但是现在他身边跟着人，对方警惕性太高，那些东西没办法递出来。"
"他们这次聚头的地点确定下来了么？"高松语气平淡地问他。
"定下来了！"坐在监控仪器旁的女警脱下耳麦回头道，"在太平洋公寓酒店30楼H座。"
高松蹙眉忖了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的从沙发上蹦起来，拿过桌上的免提电话摁下一串号码。
"是我，你现在方便过来一下么？......在临时指挥部，你知道的......过来再说。好的！"
挂断电话，高松转向石磊，嘴角一弧，"有办法了！"
一众雀跃。
"莫非，26岁，业余写手，现住太平洋公寓酒店30楼B座......"
高松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档案缓缓念道，然后问苏昊焱，"你那个时候托我找的人是不是他？"
苏昊焱凑近了显示器仔细看，"照片上看不太清，如果是写小说的话，那应该是他没有错。"
"那好，我们先来订方案一。"高松从一边抽了张纸，在上面画着，"小磊，诸葛，黑熊，林子在一楼和三十楼作接应，将其它经过的人转移走，小曹、小尤扮成酒店侍应生等在17楼，莎莎现在联系酒店，二十分钟后我们接手监控室。安子进酒店后，昊焱开始打电话，进入电梯后，锁定目标......"
二十分钟后，太平洋公寓酒店监控室，缉毒组所有组员都严正以待。门口摄像头上安子和其他两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众人紧张却有计划的行动开。
"联系人到位！"
"各楼层控制人员到位！"
"目标出现！"
"目标进入3号电梯！"
高松手抵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视器，不觉也有些紧张。
这个人......是叫莫非？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也许是取自这句话......
"递送者出现！"
蓦地坐正，凑近监视器。
屏幕上，一个纤瘦的背影缓缓穿过走廊，走到电梯那里按下下楼按钮，然后静静站着。电梯门开，监控器上画面切换到电梯内，和安子一起的那两个走在前面，安子跨出电梯时，那个人便走了进来。
"递送成功！"
进入电梯按下楼层按钮，电梯门关上，而他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踌躇，不自觉得搓着双手，一会看楼层按钮，一会看楼层指示板，然后......目光一转，看了摄像头一眼。
坐在监控器前的高松，不觉心底一紧，明知道对方看的是摄像头，却感觉好像是在看自己一样。那是一张斯文清秀的面孔，架着一副边框细致的眼镜，仅仅惊鸿一瞬，那双隐于眼镜后眼眸便深深印在高松的脑海里。
清冷而孤傲，就好像隆冬清晨凝结于湖水上的一层薄冰，晶莹剔透却过分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盯着监控器竟这样看的出神。
这个人......
就像只伤痕累累却还要硬撑着矗立在大草原上的羚羊，好像不是这样就无法显示出它的骄傲和存在......
明明很需要保护却还要逞强。
莫、非
莫非......
‘高老师？'
‘我是莫非。'
我想和你在一起......从在监控器里看到你进电梯的第一眼开始......
"哗啦──"
冰冷的液体泼在脸上，所有的画面消失不见，意识开始清明，高松甩了甩有些沈重的头，缓缓睁开眼。
四下望了一圈，感觉像是在一个仓库的地方，双手被缚，伤口隐隐作疼。
莫非？
惊觉到此，一下清醒过来。
"不用找了，你的‘太子'殿下不在这里。"
一个阴冷低沈的声音传了过来，高松抬头，透过遝拉在眼前的乱发，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人，所谓冤家路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对方颇为慵懒地倚着一张桌子，手上拿着把匕首一刀一刀地削着苹果皮，"‘程哥'最近混得不错，跟了个有本事又会闹事的主，见到我连声招呼都不见，还是因为上次让‘程哥'测试新的爆炸装置而对我一直怀恨在心？"
高松嘴角漾开一抹浅笑，"招呼在外面就打过了，‘凤爷'还是和以前一样热情好客。"
"哈哈哈！"梁凤君仰首一阵大笑，然后玩着手里的匕首，缓缓道，"你刚来的时候就是器重你的性格，沈稳内敛脑子也够灵活，不像那几个脑袋长着不知道做什么用，这才把你从小弟一直带到身边的一把手，没想到我居然又一次看走眼......安子一个，你一个......"
见高松不作声，微撇开脸去，梁凤君缓缓走了过去，"看你的样子，似乎对我说的不感兴趣......那么，我们来说说‘太子'好了。"
高松一惊，抬眼，"你把莫非怎么了？"
梁凤君有些得意的微扬嘴角，"我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但是，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会做什么......"
"那些人......？"
莫非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处装修简陋、光线暗沈的房间里。
身上的伤都已经被处理过，起身朝窗外望了眼，入眼的不过是荒郊野地，很远的地方可以看见车子开过而掀起的尘烟，突然想到什么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高松？！
只记得车子失控自己被甩了出去，之后便意识全无。
高松他......应该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寒意笼罩下来。
臭小子！就这么想我每天带不同的人到你墓前做？！
愤恨地踹了床边的桌子一脚，引起很大的声响，于是有人来开门。
"请‘太子'跟我们走。"
莫非愣了愣，也只有跟着他出去。
穿过狭长的走廊，感觉像是在类似什么厂房的地方，跟着对方七转八弯，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对方开了门，示意他一个人进去。
莫非看了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一眼，然后手一甩，一副死就死了的表情，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远比他之前呆的那间要来得大，虽不算装修的华丽，但至少看不出简陋，莫非缓缓往里走去。
"你来了？"
一个声音蓦地传来，把他惊了一跳。待到回神，才发现窗边坐着几人，背着光只识个轮廓却看不清样貌。身后的门被风吸上发出"彭"的一声响，而这时，又有人开口。
"我们等你很久了，‘太子'"
空气里，绵绸的血 腥气越来越浓烈，被缚着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仿佛可以听见血液流失的声音，一滴又一滴，掉落，碎裂，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红。
高松的嘴唇已明显没了血色，气息喘急，目光却依然坚毅。
"莫非和那些人一对质，你的阴谋便全部暴露，‘凤爷'这一着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寻死路'？"
梁凤君丝毫不为意，伸手攒着高松的下颚，左右扯了扯，"你以为我会这么笨么？他们早就知道是我在背后操作，不过没关系，现在他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是我要挟了他们，还是‘太子'，知道为什么吗？"顿了顿，见高松神情紧张地盯着自己，于是阴笑起来，"因为啊......我告诉他们，当初拿到我那份配方拷贝的莫非就是‘太子'！"
"你！"高松心下一惊，只觉一口咸腥自喉咙口涌了上来，被他硬是咬牙压制住，却仍有丝丝殷红从嘴角漫溢出来，沾到梁凤君手上。
梁凤君表情嫌恶地甩手松开钳制，退后几步，从一旁手下那里接过手帕细细抹着，"我猜他们现在正想方设法地要从他嘴里把那张配方给掏出来......至于用什么办法，我倒是给了个不错的建议。"
梁凤君手一伸，一旁的手下接过手帕然后递给他一个遥控器，"我想你应该比我了解‘太子'，为人自命清高又恃才傲物，这样子的人还蛮讨厌的，用软的不行，用硬的也不行，我对他们说，要让这样的人低头，方法也不是没有，最简单的就是──"
放在桌上的监控器"吧唧"一下跳出画面。
‘不......啊啊......！'
高松一脸厌恶地将头别开。
"为什么不看？"
梁凤君走下去，一把抓起高松的头发逼他直视屏幕，"看清楚了......你应该最熟悉不过的，那个声音，那个身体，头发，眼睛，嘴唇，还有胸口上的伤痕......"
高松看着屏幕，脸上逐渐显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梁凤君阴谋得逞般地得意而笑，"是他自己说不介意让我见识下他的节操的......就是不知道，当他得知自己的情人也在看这一幕的时候，是否还节操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