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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游——by阿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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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朝廷各路折子表面是送进内宫请皇太后圣览,内里却源源不绝涌往四望书馆。站在文长勇的层面看,顶多以为敬王爷不想直接出面干涉暗里出力。绝对不会知道,敬王爷后面还藏着袁真阗。
卓一波陪同周律赶往开封周家,寻找周老太爷和文长勇勾搭的证据。侵吞河堤专款只是冰山一角,不足以动摇文长勇本人的根基。唯独通敌叛国这个罪名,才能把权力通天的丞相给拉下马来。而凌双祯则率领大部分影卫暗中搜寻袁真治的踪迹,曾经欺负过袁真治一把的燎青也大发善心,派了数十名可靠的弟子跟着一起行动。敬王爷留在本营协助袁真阗处理堆成小山般的奏折。
"其实袁真治失踪这件事,袁真阗早就知道。所以他才为你的不告而别分外紧张,一边急切地寻找兄弟一边焦急地搜索你,生怕你也是被不知名势力给抓走了。正是找得头晕眼花心急如焚的时候却看见你施施然从床上衣衫不整地爬起来,更要命的是这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不把你给就地正法就已经算是自制力超群的了。"
燎青作了个撕衣服强行压下的动作,笑。我黑线,低下头去继续练习毛笔字。燎青不甘心,又凑过来说:"哎呀,你要是实在气不过,现在是报仇的大好时机!他的功力被我暂时封了,肩上有伤没办法用力。赶紧去反奸他一把。"
反奸...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
我更加黑线,连连摇头。
燎青被我磨得没脾气了。于是针对我的逃避战术下了个简短有力的评语,无能。无能就无能,我又不打算当什么盖世英雄。况且一想起要和袁真阗面对面,我就止不住浑身打寒战。
谁敢直视九五之尊那严肃认真透出杀气的眼睛?连不羁如周律和卓一波都心甘情愿恭恭敬敬地跪下喊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然,燎青除外。他可是老妖怪。
第67章(全)
早上躲在房间里吃过丫鬟端过来的点心稀饭后,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可是团子还没从开封回来,这边燎青一见面就唠叨反奸袁真阗的翻身大计,逃跑还来不及哪里敢找他说话?
放下手里的碗筷,我趴在大理石面的桌子上,发呆。
昨天说到最后。燎青问我,试一试,把掩起来的门打开一点点。给他个机会。又问,难道你对袁真阗就连半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完全没有感觉,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要说保护和宠爱力度,柳师哥绝对不会输给袁真阗。
把脑袋挪了一下,换个地方,继续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呆。
可是...袁真阗实在太强势。
就算我打心眼喜欢他希望能和他在像普通男女那样呆在一块,但仍旧会对他的逼人气势感到不安。又或者是因为他之前对杜凤村所做的种种欺骗耍得人团团转搞了个家破人亡给我留下的反感太深。我还不想顶着同一个身体受同一个人再一次的欺骗。与其冒着会伤心会难过的风险,不如干脆一点,把门关牢了不让他进来。实在不成,起码我还有柳师哥。
我很自私。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却没办法找到一个让自己完全信服完全放弃袁真阗的理由。我恼火地站起来,往灵音的房间走。结果才绕到平常蹲的窗户下面,突然听见袁真阗的声音。连忙屏住气息,闪入墙边。
"陛下吉安!"
灵音的声音既意外又慌乱,伴随着请安声一起响起的是重物落地和衣服料子相互摩擦的细碎声音。然后是一阵有力而沉稳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袁真阗走上去把滚落地下的灵音扶回床上。
窗户开了一半,可是我不敢光明正大地探头进去看。只能缩在墙根小心地偷听。
"这里不比宫内,不必多礼。"
若有若无的苹果气息随着秋风散过来,即使灵音的房间长久燃着薰香,也没办法遮掩袁真阗的独特体香。我咬咬下唇,靠着墙壁盘腿坐在窗下。安静地听两人的对话。
"今日朕抽空前来,除了察看你的伤势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澄清。"
"啊!!这......这......"
灵音惊讶万分,失态地喊起来。
"朕一直瞒着你,是朕的过失。"
嗯,看来袁真阗把他那包子伪装给剥了。
我想。
"陛下...请陛下切莫折煞小人的寿。能够侍奉陛下追随陛下左右,是灵音的福气。"
"朕不顾真治的反对,硬是将你接进宫内。怎么会是你的福气?"
几声自嘲的轻笑后,我听见袁真阗说:
"灵音,你喜欢真治,对吧?"
"陛下!"
"不用慌。朕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告诉真治。而以真治的迟钝,怕十之八九也没有察觉你的心意。"
我搂紧膝盖,皱着眉头继续听袁真阗说话:
"而朕...恐怕你也知道,朕心有所属。"
"是小凤吧?他是极难得的人..."
"压制男风是先帝的旨意,若是朕才登基就急急把规矩破坏掉,直接把凤村带在身边,朝里朝外势必要起风言风语。以凤村的性格,恐怕是半刻都不肯忍。直接就要走,要离开皇宫。"
房里面一阵长久的沉默,半天后才再度听见袁真阗的声音:
"朕很卑鄙,利用你做先行棋子开创先例。逼使你忍受众人的奚落嘲讽。人前人后,叫你男宠骂你轻贱。"
"陛下。"
"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朕...不能再次失去他。哪怕只是假设,朕亦不敢冒这个险。"
...耶,好像偷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情......
心脏砰砰地激烈跳动起来,脑浆像烧开的开水扑腾扑腾地直冒泡。我一手捂胸一手掩嘴,两只眼睛做贼似的往周围快速地扫了一圈,确认没人后决定立刻逃跑离开现场。可惜人一焦急,倒忘记了两扇往走廊方向倘开的窗户就在头顶上。虽说扇框只是用木头做的,撞到了也不会怎样。但我的脑袋和窗框撞击时所发出的声音却已经足够吸引房间里面那两个人的注意力。
"谁?!"
袁真阗一声断喝,吼得我浑身寒毛直竖。脚上还没来得及跨步子,灵音的声音已经响起:"是小凤吧?"
".............................."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再逃也没意思了。
靠,你的胆子上哪里去了?!
我干笑着从窗户后面伸出半颗头来,朝房间里面那两位僵硬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还没想到该说什么解除眼下的尴尬警报,躺在床上养伤的灵音已经抢在前面投来鼓励的微笑:"小凤喜欢逃跑,陛下可要看紧些才好。"
袁真阗似乎有点惊讶,受伤的那边手臂直直地垂在身体旁侧看起来还是不能随意活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几天没看见他,整个人感觉比从前瘦。平时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髻和华丽的头冠全不见了,长黑发随意地用青色丝带系成一束,看起来活像个边城浪子。
"我...嗯,刚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颓废版袁真阗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这个举动非常失礼。连忙赔笑解释。袁真阗没说话,站起身就准备出房间。灵音急急地喊了两声陛下,他却走得更快了。
靠,你这小样还想着怎么躲人家?人家忙着躲你才对。看见没?比避非典还迅速。
我深呼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朝满面担忧的灵音大咧咧地笑:"嘿嘿,别叫了。他不想见我,这是好事。"
"凤村。"
话才刚喊出去,后面突然响起声音来。袁真阗板着脸站在身后走廊,远远地看着我:
"过来让我看看,没撞破吧?"
"你,你怎么不用飞的?"
我傻了。照平时情况他都是挑最短路径直奔出来抓我,这次还是头一回绕远路乖乖地劳动双脚走过来。袁真阗指指自己不能动弹的肩膀说:"这个伤反反复复的,燎前辈怕我落下病根。不但反复叮嘱绝对不能动用武功,后来还干脆用金针封穴暂时把我的内力压制了。"
"哦。"
我回想起刚才偷听到那番话,心脏跳得更加激烈。
"是不是撞得很痛?"
"没有没有。"
看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连忙一溜小跑赶去报到。可是等跑到人的跟前却又没了主意。眼睛看看左边又望望右边,就是不敢拿正眼看袁真阗。
"怎么了?"
"刚才那些...你应该也跟我说说..."
"这样不公平。"
袁真阗平静地说:
"我不想扰乱你的思绪,更加不想左右你的决定。"
他在灵音面前叫自己"朕",但和我说话时却会换成"我"。显示我们彼此的地位平等。他不再是九五之尊,我也不需要用卑微的姿态来迁就他的身份。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当然很高兴。万一你真的没办法原谅我,我也不会反对。"
"可是我不是他,我没有资格决定是否原谅。"
"不,不。你代替他活了下来,你就是他。"
袁真阗抬起能动的手细细抚摸我脑袋上的每一寸地方寻找可能存在的伤口:
"就算脾气改变记忆不再,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第68章(全)
这......这算怎么回事?传说中的表白吗?
我傻愣愣地盯着袁真阗的衣领看,顺着脖子的线条可以看见白色的绢内衣。几缕漆黑的长发夹在内衣和皮肤之间,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光泽。
他的手还是搁在我脑袋上摸来摸去,很认真地找到刚才被撞肿的地方,轻柔地按摩起来。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纤细骨节分明。不像柳师哥整日动武,指上还带有老茧。
柳师哥,对,柳师哥。
我还有处可逃。
"陛下。"
我头一偏,躲过他的温柔。嘴上堆起笑容:
"我没事,撞得不重。不用揉了。"
"已经肿了。"
精致无瑕的脸被放大再放大,压力也随着他的靠近迅速增加。我咽了口口水,脑子里继续念着柳师哥的名号边说:"真的不痛。"又补一句:"陛下要真有空闲,还不如多关心一下灵音。"
声音可能吼得大了点,房间里立刻传出一阵猛烈咳嗽。几乎就在同时,院落里的树木上啪地摔下一团东西来。我俩定睛一看,齐齐望住灰头灰脑的燎青从草丛里爬起来,做失败状拍身上的草灰。
正厅上,多了两位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中年男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笑容憨厚。旁边一位梳着高髻的大婶恶狠狠地盯着我看,对燎青说:"你儿子?"
我定力不够,当下一口水喷了老远。袁真阗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倒是燎青本人做无所谓状跳过来搂住我,笑眯眯地说:"很像吗?很像吗?"又捏我:"凤村小娃啊,你还是乖乖认我做干爹吧。"
"切。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就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一连发了三封急件催我们赶过来?老头你吃饱了撑着啊?"
大婶双手叉腰,两条眉毛挑得老高老高。也伸出一只手来捏我的脸,把我当年糕般拉来揉去。
"不凡,你过来替他诊脉。"
燎青换回正经表情,边抽出烟斗边说。于是一直默默坐在旁边的男人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抓起我的手把起脉来。接着两道原本舒展开来的眉毛慢慢地皱成一团,许久才放开我的手腕。
"师父。"
"怎样?这么多年不见,医术该不会退步了吧?"
燎青吐了两口烟,继续笑。却忽然被那男人劈手抢过烟斗。玉石做的烟斗碰地一声滚到角落。
"你是活腻了不成?!这种东西...这种东西能沾吗!"
他生气地吼,脖子上的青筋直冒。
"哎呀哎呀,反了反了。"
"师父!"
"不凡。"
大婶走上去,拉住男人,劝:
"怎么跟师父斗起气来了!"
"卿卿!"
"我的状况我很清楚,你不需要替我瞎担心。说吧,诊脉有何结论?"
燎青慢慢地踱步,走到角落把烟斗重新捡起来。男人压下脾气,转身对我说:"公子先有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后有一道很厉害的蛊毒。虽然蛊毒得到暂时抑制,但随时可能失去控制。以这位公子的身体状况来看,绝对承受不了蛊毒爆发所带来的痛楚。"
"依你看,该怎么治疗为上?"
"这是生死蛊,并没有固定的解药。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蛊毒从体内逼出来。只是...就怕公子体弱,熬不过逼毒过程..."
男人为难地皱眉,燎青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事情不棘手,我犯得着大老远地把隐居的你挖出来吗?"
我脸上唰唰地挂了满头黑线。搞了半天,这副烂身体没有好转就算了,反倒弄出了新问题。
"师父,这......"
男人很为难,眉头皱了又皱。
"给凤村小娃下蛊的人是卓一波。"
"是一波?"
"为了救团子,他发疯般地闯了不少祸。害得老子我现在一个一个帮他填!"
"............"
"你明知道一波为了团子连死都不怕,当时就不应该答允放他出来找人。"
燎青用斩钉截铁的语气恶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憨厚的不凡大叔往卿卿大婶身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了。
"喂,一波有手有脚的,难道他要跑我们还拦着不成?!还有啊,周律是你的徒弟。照你这样说你也应该负责任啊!干嘛要把帐赖到我们头上?!"
还是大婶厉害,一手就把燎青挡了回去。燎青眉毛一挑,摆出个谁怕谁的姿态准备反驳,可惜全部气势都硬生生被袁真阗一个潇洒的手势给打断。
"既然左右难为,还请先生指点一条明路。"
他态度很恭敬,双手抱拳。男人估计没想过他会是皇帝,指了指我说:"搏,可能会死;不搏,肯定会死。"
袁真阗沉默片刻,问:"要是服用了‘无冬'呢?"
"哈哈哈哈,小兄弟,你当‘无冬'是什么东西啊?它可是稀世奇药!要是这玩意满街都是,我们大夫恐怕要集体上吊去了。"
男人险些笑出眼泪:
"况且这位公子体内的‘无冬'药力未过。再来一颗,我怕他虚不受补死得更快。"
"你也是这样想?"
燎青一愣,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只能冒险赌一把了。"
一堆侍女搬进七八个大火盘,把房间整得像沙漠般热烘烘。我逐件脱掉夹袄、上衣、内衣,裸着上身流着汗水坐在被窝上。白花花的像只清明拜祖用的鹅。燎青和卓越不凡左一个右一个挨着我坐下,两人身上头上却连半点汗水都看不见。我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燎青的手臂,发现温度冰冷得扎手。
"请你先出外等候。"
袁真阗大咧咧地继续坐在凳子上,额头上全是汗水。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燎青叹了口气,拉拉还在坚持要皇帝撤场的卓越不凡:"随便他吧,无碍。"说完后转身塞给我一把药丸要我吞掉。我把药吃了,刚擦了把汗,燎青忽然爆出发现新大陆的吼声:"这个伤是?"
"哦,没事没事。老早以前的事情了。"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在靠近心脏附近的地方,凌双桢一剑刺出来的致命伤口已经由浅红色转变为更淡的粉色。不认真看的话绝对没办法看出来曾经受过那么严重的伤害。看来七七每晚都逼我涂药的决定还真正确啊。
"伤口形状有点奇怪...唉,先作正事要紧。"
他按下话头和卓越不凡一齐动手,顺着手臂开始扎金针。从手腕一直扎到胸口,又从胸口扎到小腹。我好奇地看着自己被扎成刺猬,看着看着,忽然感到冷。不是一般的冷,而是整个人象是被泡在冰水里无法呼吸的冷。刚开始是发抖,刺痛,最后变成一段一段地逐渐麻木。其实麻木也就算了,起码感觉不到身体寒冷。偏偏心口那股越来越明显的疼痛感连麻木都劈不赢。从最初细细的象从心脏里抽丝般疼痛,蔓延到铺天盖地象拿冲击钻踩在胸口往里面撞击似的剧痛。耳朵里还听见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类似烧稻杆的声音,不晓得断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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