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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游——by阿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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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除掉文长勇重新整理朝廷势力,此仗将打之不尽。"
袁真阗指了指青州下方一个小圈,皱眉:
"例如此云全县,虽然不大,但却储藏着足够供青州军备半年用的粮食与兵器。而该县的县令和知事,都曾是文长勇的心腹。朕费了不少波折才将两人调走,不着痕迹地插入可靠的人。"
柳师哥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情况竟比末将料想的还要糟糕。"
袁真治还是闭着嘴巴不说话,但面上的嘲讽冷笑已经变成忧虑的神色。眉头同样紧皱。在昏暗的蜡烛光下乍眼看去,五官轮廓还是和袁真阗有几分相似。只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比漂亮得吓人的皇帝陛下少了几分俊俏多了几分英气。尤其是两道眉毛,简直像直接剪了块黑胶布直接贴在脸上一样浓黑。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细细的弯眉,这玩意继承自美丽的杜夫人,自然也女气十足。
手一拿下来,我笑了。刚才只顾着换有血迹的长裤倒忘记了把脸擦一把,急急忙忙就被袁真阗抱过来。也难为三位大爷对泥猴般的我毫无反应,平常心修炼实在到位。
"我只知道离京城八十里的守备大营原先由文长勇的人控制,倒不知原来他的势力如此之广。"
"周家的势力有大半被他并合。能够得到周老太师小心经营多年的权力网,文长勇自然是如虎添翼。"
袁真阗轻声答话,手指继续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勾画出文长勇的势力根据地。袁真治听得认真,不时点头--两个人自上次拼命厮杀后还是头一次这么平和地对话。这是个好现象,起码证明了袁真治心里还搁着国家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看......这,还有这......"
两人声音很低,相互交换意见。我离得远,什么都听不到。正是无聊的时候,抬眼看见柳师哥招手示意我过去。他身边的桌子上有个黄铜面盆,手上搭了条还在散发热气的毛巾。等我走到他跟前,便一手捧了我的脸另一手握着毛巾细细地拭擦。就像哄小孩似的。
"师哥?"
我左右扭了扭,没办法挣脱。他笑得极其温和,眼睛微弯:
"你小时候经常生病,一病起来就连床铺都不能下。哪次不是我打水替你擦脸?"
"师哥......"
"乖,是不是太烫了?"
他的发髻乱了,几缕长发垂下,挠得我面上颈上一阵接一阵的痒。偏偏那嗓音又出奇的低柔。指尖擦过皮肤,替我挽起额前的刘海。
我的脸唰地红了。

第78章(全)
"柳将军,属下有军情奏报。"
突然门外响起一把很脆生生的女性嗓音,柳师哥猛地一震,手上动作停止。苦笑着抬头望向袁真阗。那边微微摇头,竖起两只手指小声说:"柳将军的福气,我可羡慕得紧啊。"
"柳将军?"
柳师哥来不及答话,外面的人又放声催促。他只好"...石小...石副将,请进。"
石翠翠落落大方地掀起帐子走进来。她头上挽了个圆发髻斜插一支男式木钗,衬得圆脸更加的圆。我望着她身上的盔甲,吃惊地张大嘴巴:"这......你参军了?"
石翠翠有武功底子,人长得也粗壮,穿起盔甲来也不显得突兀。
"嗯。先帝特别恩准的。"
她显然不知道和袁真治站在一起的那个美男子就是她嘴里的先帝,只是向身为王爷的袁真治行了单膝跪礼。一举一动,都严格按照军营里的礼数执行。
"王爷吉安。"
"石小姐请起。"
"王爷搞错了。既然我人在军中,王爷便该叫我声右营副将。"
袁真治被她将了一军,哑口无言。
"石副将可是有要事禀报?"
柳师哥出声替袁真治解困。石翠翠眼睛在他手上的毛巾和我的脸上来回转了个圈,咧嘴大笑:"你堂堂的大将军,怎么还替别人擦脸?况且静安侯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你这保姆也该当够了吧?"
"........................"
我发誓,我头一次看见柳师哥露出尴尬的神色!白玉似的脸上浮起淡淡一层红晕,眼帘半垂,眼珠子定定地盯住我鞋面的绣花不放。
等出外查探情报的双祯赶回来时,凌孝海的遗体也已经清整完毕。军医替尸体换下全是污血和泥巴的衣服,又把身体全部擦洗一遍。最后才为他穿上一套校尉级别的军服。这是袁真阗的意思。凌叔舍命规劝周老太师手下留情并最终为我们保住一线生机,立了大功。人既然已经死了,从前犯下的罪过也无从追究。而凡事有罚就有赏,袁真阗赐他以校尉身份入土,也算给足了凌双祯面子。
"双祯叩谢陛下恩典!"
知道噩耗的凌双祯双眼充血,直挺挺地迎头就跪不断磕头:
"陛下对家父的恩德!双祯永生难忘!双祯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来报答陛下!"
"起来吧。"
凌双祯一动不动,仍旧跪在地上:
"陛下,双祯受父命发誓此生将尽我所能保护陛下......"
"朕都知道。"
袁真阗低声说:
"虽说每个影卫在挑选时都经过严格的认证祖上三代的背景都查探得一清二楚确认没有污点和可疑之处才可放进宫来接受训练,但你的履历实在太出色,干净得连半点可以挑剔的的细处都没有。试问世间上哪里会有十全十美的人?"
"陛下圣明。家父...为了赎罪,特意安排我进入宫廷。为陛下效力。双祯另外还有一个弟弟,分在十二王爷殿上。"
他急急抬头,双手抱拳:
"陛下!请陛下相信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起来吧。"
他笑笑,伸手扶起地上的凌双祯:
"况且朕连易容的事情都不曾对你隐瞒。要是怀疑你,何须如此冒险暴露身份?"
"陛下......"
凌双祯再也忍不住泪水,呜呜地哭起来。老实的面庞皱成一团。袁真阗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长出了口气。
等他送走仍旧悲痛但已经释怀的凌双祯后,我从屏风后面闪出来:"难怪老听见别人说你恩威并施手段厉害。啧啧。"
所谓旁观者清。他凌双祯哭得稀里哗啦啥都分不清楚,但我还记得袁真阗听见凌叔死亡的前因后果和经过时眼内闪过的那一丝愕然。
他很信任凌双祯。他没料到凌双祯背后有这么一个故事。幸好凌孝海不但不打算害他还让儿子不惜一切地保护他忠于他,否则他袁真阗绝对没办法平平安安地活下来登上皇帝宝座。所以他小心地维系自己在凌双祯眼中的形象,确保在失去凌叔的制约后凌双祯不去起来造反。
"嗯?是吗?"
灯火在风中跳了两下,他揉揉额角,露出疲倦的笑容:
"也是。那么多年来,我哪天不是在想着算计别人?就算从前不懂,现在也快成精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一愣,快步走过去--柳师哥被石翠翠拉跑了袁真治受命去整理御林军,只剩下我和他呆在屋子里,气氛难得的正常:
"唉,你别往心里去!"
"周律明天就赶过来与你会合。他行事一向细心反应机敏,有他跟在你身边我比较放心。"
他点点头,伸手拉住我的手。拿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我的掌心:
"那两万御林军直属皇族,现在只是凭皇帝印章调动,私底下并不承认我这个‘冒牌'首领。所以必须要真治出面才能稳定军心,使得他们愿意听从柳连衣的指挥训练。"
掌心很痒,我忍不住想抽回手掌。但他抓得极有技巧,试了几次都逃不掉。只好小声地咯咯乱笑。他却越玩越上瘾,干脆低下头来咬我的指尖。咬了几下后改成用舌头舔。湿润软滑的舌头触感灼热,都说十指连心,于是这火辣辣的感觉顺着指头一直传到心里。
我站着他坐着,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眼睛看下去,可以望见他每一次舔玩的全部过程。眼帘上的长睫毛半垂着,微微颤抖。视线则凝固在我手背上。刚才还很正经的氛围荡然无存,反倒是暧昧的指数扑扑地往上升。我想起城墙上那只有意无意的手,耳根开始发烫。
"真治既然要留在前线,我就得回去皇城协助皇叔。"
过了一阵,他终于愿意放开我。说话。他的唇上沾了唾液,亮闪闪一片。像化了妆似的,水嫩得直发光。我傻傻地看了会,才答话:
"嗯?嗯。"
"万事自己小心。你这脾气,想到什么就干什么。我实在不放心。"
他顿了一下,又说:
"前线虽然危险,但军营里都是我和柳连衣带出来的部队。比起分不清敌我的皇宫,这里相对安全。其实无论你身在哪里我都不放心...即使把你拴在身边,我亦会害怕自己能力不足以保护你。"
"哈哈哈,我有那么弱嘛?"
我没话找话说。他摸摸我的脸,忽然蹦出句不着边际的话:
"凤村,不给我一个告别吻嘛?"
"唉?"
我眨了眨眼睛。坐在木椅上的大仙已经闭上双眼,嘴角挂着期待的微笑。
弯下腰,我抿着嘴唇,在他水润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大仙的眉皱了皱:"不够......"
哪有皇帝这样耍赖撒泼的?!
我吐了口气,深呼吸。
好,嘴唇粘在一起了。一,二,三,四......
嗯!!
某人的手穿过我腋下,横着把我抱上膝盖。嘴唇牙齿齐齐上阵又亲又啃。
三十一,三十二......五十六,五十七......
一直默数到六十八,袁真阗才缓缓地放开我。我脑子缺氧眼前金星乱冒,捂着胸口不知往哪里靠。他却像只吃饱的猫,得意洋洋地挑高眉角。
"这样才能作数。"

第79章(全尸版)
隔了一天直等到天全黑了,才看见团子的车队缓缓从大路开进来。他骑匹黑马,走在最中间。后面跟着辆马车,从车顶到车轴用油毯布严严实实地盖了个遍。非常古怪。而在马匹停下脚步后,立刻有四个大汉冲进厢内抬出一包东西。还没等我看清楚那是什么来着,他们已经施展轻功直奔准备好的客房。团子紧跟队伍,双脚一点,腾空飞去。
我不会轻功,只得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跟进去。好不容易跑到目的地,却见周律皱着眉,手指举在唇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尖尖的下巴倒比之前更尖了,眼眉之间还有些隐约的憔悴。
"安静,他好不容易才睡下来。"
周律拉着我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地把门掩好。刚开口说话,两只大眼睛周围就红了一圈,眨了眨,淌下两行泪水来:
"现在闹成这样,还是不许我通知敬王爷......"
"到底怎么了?"
我开开心心地跑来,被周律的泪水一吓,心内升起不妙的预感:
"抬进去的人是?老妖怪?"
"......"
周律不答话,泪水淌得更凶。我急了,伸手猛力推开房门。发现客房里的大床里外两层帐子都下了下来,叠成一堆。似乎是害怕光线射入。
"小凤!小凤!"
周律追上来,但手上没有真正用劲。我趁机跳上床揪住缩在被褥里的那团东西,然后双手一掀。
只是一眼,我愣住了。
还记得头一次看见燎青的时候,他穿得大红大紫俗得要命的衣服皮肤光滑声音发嗲老爱抛媚眼。如果不是眼角处无法遮掩的深纹,我还以为他顶多三十出头。所以后来他自曝芳龄,把我吓了大跳。
而现在,同样的一张脸...却是七、八十岁老人的模样...皮肤干瘪地皱起,还有点点老人斑......
"哎哟,全都不许看!"
他把被子拉起蒙住脑袋往床内一滚,撒泼:
"闭上眼睛,出去!出去!"
我僵着身体不动,嘴唇颤抖。
"燎青......"
"唉,都说了让你别看。"
燎青见曝了光,干脆坦荡荡地和我对看。我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为难的样子落在燎青眼中,化成一声叹息。
"来,过来。"
他抬起手,一手招呼我另一手朝周律挥动。团子乖巧地俯下身,跪在床沿边:
"师傅别恼。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放小凤进来,要他担心。"
"你这个模样,就算不说,凤村小娃也会千方百计潜进来查看。"
周律又哭了,伸手抱住燎青脖子:"师傅...师傅......"
"我的祖宗,前后就这么一个月光景,你还让不让我好好过日子?!"
我浑身一激灵,吼:"一个月?!什么一个月!"
燎青淡淡笑了,竖起一个指头。
"一个月,我只能再活一个月。"
他话刚说完。突然猛烈咳嗽。周律哭得更加大声,嗓子都开始哑了。我咬牙,转身往外跑。冲到门口就大喊传军医。
"侯爷...还是赶紧替他准备后事吧。"
医生背着药箱赶来,转了个圈,又苦着脸面从房间里出来。把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砸了个粉碎--燎青自身医术高明。他说一个月,就绝对是只剩一个月。只是我不甘心这会是事实,硬是要叫医生来看。
"什么症状?"
我拼尽全力定了定心神,问。军医继续苦着脸:"病人气息凌乱,脉案古怪。不是中了奇毒就是内伤复发。外加年数颇大,所以非常凶险。"他边说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药方来,用赞叹的口吻说:"要论止咳止痛,绝没有比这个药方更好的了。老夫今日得见,既是老夫的福气同时也叫老夫实在惭愧......"
我脸都绿了。叫你来救人,你反倒崇拜起等你救命那个人的医术来?
"小凤。"
周律面庞哭得肿起来,头发凌乱地披着,精神萎靡。像个小孩般伸长双手掰住我双肩,把脑袋靠在我肩窝上抽泣。
"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搂住他,清晰地听见他每一下哭声。又想起房里面重病的燎青,扯得心肝忽忽发痛。团子略微止住泪水,仰面说话:"其实...师傅的身体早就不太好。只是一直用药压制着...暂时不发作......"
"既然是强行维系,那药草的副作用之大可想而知。平常人用了就等于老寿星吃砒霜,所以师兄那时反复告诫我,千万要阻止师傅再吸吃那种药草。"
"团子,别说了。"
房间内传来严肃的命令。周律立刻噤声,擦了擦眼泪,重新回到房里跪下。
"师傅......"
"横竖这日子都是从阎王爷面前讨来的,多一天少一日也没什么区别。"
病人怕光,所以门窗都已经叫人拿麻布缠好糊紧。不让刺眼的阳光射进来。我挨着周律跪下,咬住嘴唇不说话。燎青叹了口气。从帐子里伸出手来颤巍巍地摸着我的脑袋,然后按在头顶上揉了揉。
眼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啪地一声从眼眶里掉下,砸在床沿的雕花上,飞溅开来。
"唉,唉。不哭不哭,老子还没死呢。"
他皱眉,捂住胸口轻轻咳嗽两声。我眼睛更加酸,又不能放声大哭,只好拼命咬住嘴唇无声地掉眼泪。团子看见我的模样,泪珠滚得越发厉害。
"前辈,柳连衣求见。"
"柳贤侄请进吧。"
我和团子直挺挺地跪在一起比拼谁的泪腺发达,连衣领都被打湿了。直到柳师哥心疼地将我半拉半抱地从地上弄起来,我才发现两个膝盖都已经跪得肿起来,又麻又痛。柳师哥把我抱到椅子上坐好,再回头扶团子。燎青露出赞赏的微笑,躺在床上点头:"一早就听闻杜庄主手下有个极其出色的柳姓俊杰。现在看见,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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