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游——by阿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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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恐怕现在还不是亲热的时候吧?"
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周律扬了双桃花眼,斜斜地倚在门边没好气地说。
袁真阗拉起床单一把裹住犹在震惊中的我,淡然地说:"都安排好了吗?"
"陛下设计的计划自然是天衣无缝。"
我自袁真阗的怀中探出头来看,周律身上黑衣破破烂烂,衣角犹在滴血,挂在面上的脸罩歪在一旁。分明就是先头被抬了送进房去抢救的那个神秘伤者。
"你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我是在流血。流着不知道陛下从哪里弄来的鸡血鸭血鹅血。"
他抬手嗅了嗅衣服,皱眉:
"也不知陛下耍了什么把戏,居然能够瞒过那鼻子如狗一般的卓一波。在下实在佩服佩服。"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背过身去。"
"遵旨遵旨。"
两个人唱相声似的一问一答,连条插话用的缝儿都没给我留下。
袁真阗拿来干净里衣递交给我。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半裸状态,脸立刻涨的通红。迅速地躲进被子里笨拙地穿好,才站出来让他替我穿上繁复的外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袁真阗的手指擦过我的皮肤。我的身体还记得方才那番暧昧的抚摸,只是些许碰触,我已经下意识神经质地闪身回避。幸好他并不恼怒,安静地等待我平复心情后才再替我系起衣带整理衣衫。
袁真阗抱着我。由周律打头阵,齐齐施展轻功往楼下奔去。我想起灵音还在此间必须将他一起救走,但抬头见袁真阗神情肃严专注非常,衡量一番后最终没有开口。
"小心!"
周律突然停下脚步,提醒。
"卓一波?!"
四个影卫在瞬间身首分离的惨况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不怕,他中了‘逍遥散'。三个时辰内都无法动弹。"
袁真阗安慰我道。
卓一波眼神迷离粗气不断。大腿上扎了把短刀,似是在用痛感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律......"
他挣扎地伸出手。周律厌恶地望着半躺在地板上的卓一波,冷笑:"不知卓教主这回又想说些什么呢?是想赞扬下这‘逍遥散'的威力惊人?或者想说你喜欢我打算与我再续前缘?"
"律...不是的......"
卓一波紧咬着下唇,鲜血自嘴里缓慢溢出:
"我...只求你不要再催动内力......"
"卓一波,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该怎么做要做些什么,不需要你来指导我。"
"你...这样......会死......"
"死了反倒干净。想我周律聪明半生,居然会被你骗倒。"周律语调依旧冰冷,一脚踢开卓一波攀在他脚踝上的手:"求求你,不要再演戏。你知不知道?我也有心啊!也会感到疼痛!经不起你三番四次的骗。"
"听我......解释......"
"留着你的解释讲给你主人听吧!"周律慢慢蹲下,伸指点了卓一波身上数处:"我将你驱蛊的几道穴位全都封了。等哪天卓教主心情好转不再想着折磨静安侯威胁皇上,就请你自行将母蛊逼出来。免得日后我要再来找你麻烦。"
"律!"
"烦死人了!"
周律再也不答话,转身领了我俩继续奔向院外围墙。途中他几次停下又再燃了数把逍遥散,奇怪的香气立时蔓延开来。我想起此药药力之强连卓一波都无法抵御。慌忙拿衣袖掩住口鼻。袁真阗察觉我的小动作,笑着低头蹭了蹭我额发:"无妨,方才朕亲你时已将解药渡入你口中。"
周律正好瞟见此幕,立刻朝我挤眉弄眼摆出种种取笑姿态。眉目之间调皮至极,竟没有半分哀伤神色。
墙外早已有十数名影卫在等候,看见我们出来,立即策马来迎。待我们一行转出大街,我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被困在京城里面。难怪当初卓一波大赞袁真阗头脑聪明反应敏捷,能够想到立刻封闭皇城严查出入。
京城的气氛有点奇怪。满街满巷都挂起了白幡绕满白布,门前燃起长香摆放各种祭品。自城南方向传来诡异的铜钟声,哀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呵呵。百姓竟然如此伤心,看来朕还算一个好皇帝呢。"
袁真阗勒住缰绳,黑马喷了两下粗气,停下步伐。
"什么?!"
我不解。
"那是龙华寺为朕敲的一百零八下哀钟。"
袁真阗饶有趣味地摸了下巴,说:
"因为两天前朕已经驾崩了。"
第 48 章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驾崩"二字更让我震惊的事情了。
即使我语文再不好,驾崩=死这个常识还是晓得的。
如果他驾崩了,那现在谁是皇帝啊?而他又是以何为身份存活于世?
"两天前,朕被御前太监永安发现倒毙在凌霄殿内。听说尸首七窍流血双目暴瞪,血色乌黑气味腥臭死相非常难看。"
袁真阗无视我的震惊继续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似乎对自己的‘死法'极其不满意,语气也因此略微加重。但是神色之间依然潇洒自若,压根没有对此表示紧张。
我满头黑线。谁要知道那可怜的替死鬼死后是什么情况?!幸得周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我说:"陛下还是快向小凤解释您为何突然‘驾崩'吧!我看他都已经吓傻了。"
"自从上次你我在凌霄殿遇袭后,后宫内便意外频频横祸不断。先是御厨房内六名负责试毒的小太监吃了本该进献给朕、太后和十二王爷的饭菜后中毒身亡;而后是搁在御书房的六玺之一天子之玺被盗,无法破案的京师太守领罪辞官。那丢失的天子之玺至今尚未寻回。紧接着开封遭到百年一遇的大灾打击,饥民四处流浪民间哀声一片。朕不得不指派六弟和柳连衣赶去处理。谁料两人双双蒙难...其时朕下令对你封锁消息,一来怕你受惊担心同时也是为保你万全。无奈最终还是掩不住,你闹着要去开封。"
"所以你特地安排石翠翠在我身边做卧底?把每日的情况事无巨细一一上报?"
我惊讶。他点头:
"幕后操纵者意图不明做事更是心狠手辣半点线索都不留。你启程赴开封以后,类似事件更加是变本加厉。朕不派人跟着你,教朕怎么放心得下?"
"那......你怎么...突然...‘驾崩'了?"
袁真阗微微一笑,手指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圈。
"那张脸,可以长在我身上,自然也可以长在其他人身上。"
"......不是脸的问题!而是,是......"
我揪住他的衣服,却不知从何解释。急得满头大汗。他伸手一搂,压低声音:"如果朕不‘驾崩',怎能抽得出空来找你?嗯?"。说罢顺口在我耳窝内柔柔吹了口气。惹得我浑身一颤,回身又给他一拳。
"死当然容易!可是你以后要怎么复活啊?"
我恼怒地吼,脸上臊热不已。s
"鉴于朕正值盛年又没有子嗣,所以现在朝中上下为安排朕的丧事而乱成一团。其中以方雅信为首的部分大臣认为朕明显死于毒杀,应调查清楚方能安葬。另一部分却坚持天气炎热尸首无法长期保存,应尽早入土为安再另行追查凶手。剩下的则喊着要尽快确立新君以安定局面。三方相互扯皮,可怜的朕只能搁在冰窟里继续冰了等待他们闹出最后决定。"
袁真阗耸耸肩。我正准备继续问话,忽见前方凌双祯带了六七人自巷内奔出。
"皇上吉安。"
袁真阗手一抬,示意众人免礼。
"查到什么?"
"禀报皇上,那宅院原是扬州盐商易氏的别院。半年前被人高价买下,买家身分不明。"
"易氏?"
袁真阗略一沉吟:
"如果朕不曾记错,易氏已因徽州私盐案获罪全族流放关外。"
"陛下圣明!其时易家正愁于无钱打点关节争取免罪所以宅子的转卖手续根本没有到府衙备案,属于私下买卖。那买家行事低调,甚至连隔壁邻居都不晓得易府换了主人。"
不再需要饰演袁真阗的凌双祯已经恢复本来面貌,倒也算气质干净眉目清秀。
袁真阗皱眉:"这条线索至此便算到了头...再往下查只会打草惊蛇。罢,那生死蛊的来历查清楚没有?"
"禀告皇上,生死蛊的来源属下尚未查获准确讯息。只知道卓一波曾经特意前往苗疆,估计此蛊便是从那处流入。"
凌双祯再答。
"陛下,现在天色逐渐放亮,不宜再在街上久留。"
周律插嘴。打断两人对话。袁真阗抬头察看了一下天色,默然点头。全队一行二十余人立刻沿了护城河策马狂奔。我认得这是通往城西的捷径。再等了片刻,队伍果然来到镇国将军府面前。又绕到旁边巷子进了后门。
"怎么不回静安侯府?"
"此处经柳连衣亲手安排,更加安全。"
袁真阗先翻身下马。我正想动作,却不提防地被他双手环腰似抱小孩般抱了下来。
"记住,即使在将军府内亦绝对禁止单人行动!朕、双祯、周律和七七之间必须要有一人跟着。未经试毒的东西一律不许吃!等下先把衣服换了,然后传王太医给你把脉。朕刚才抱你时觉得你身上温度不太对,可能要着凉了。"
他像个老妈子般唠唠叨叨地叮嘱了一番,见我乖巧地不断点头后才满意地带了周律离去。一直候在旁边七七立刻扑上来搂住我哭:"公子!公子!都是我不好,竟然让卓一波奸人得逞。"
"七七...这不干你事啊..."
我不好意思地拍拍言美人不断起伏的后背,说。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哭着说:"公子你前脚刚跟了卓一波离去,后脚最后一颗‘无冬'也跟着被夺走。那可是公子保命的药啊!!"
什么?!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我连忙抓起她肩膀问:"七七你先别哭,好好把事情说一遍。"
"公子你被卓一波带走后,柳师哥立刻赶往附近兵营调兵,六王爷挣扎着上马说要经山上小路回京城找皇上商量对策。而后周公子急怒攻心不断呕血,我和严婆两人合力运劲护住他心脉。正是最慌乱的时刻,忽然闯进一批黑衣人。头一句就是讨要‘无冬'。"
七七擦了眼泪,抽泣着道:
"这药比我俩性命还要紧咬,我和严婆自然拼死护药,无奈对方武功实在厉害。先是我被击中抢去开盒用的发钗。严婆见钥匙被夺,更加不肯放手。竟硬生生接了他一掌。不但药被抢走了,她还重伤昏迷至今。"
严婆明知我不是真正的杜凤村,却仍旧舍命护药......
"快带我去看看她!"
(插花:今晚下了日月才子和月之华反复听反复唱,尤其是月之华...听得偶完全丧失斗志鸟......素素和小谈,你们居然就酱紫离婚了?太草率了吧!!!)
第 49 章
严婆的情况比我所想象的还要糟糕。
王太医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面色担忧,看见我和七七进来急忙站起行礼问好。我挥挥手示意一切从简,随即找了张圆凳坐下默默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严婆。看她面色苍白如雪气若游丝,眼眶不由感到些许酸痛。
"皇上的意思,请王太医替公子把一会脉。"
七七现在倒显得比我冷静许多,许是觉得主心骨回来心内安定。
"请言姑娘放心,静安侯身体并无大碍。虽然脉息略急了些,但还算平稳。"
王太医松了口气。七七也跟着松了口气:"幸好。公子被贼人匆忙虏走,可是连半点养生的药都没带呢。现在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我沉默,望牢自己双手。自从在石府遇袭以后我的身体状况是一日胜似一日,这一点我自己再清楚不过。动不动就吐血头晕全身发软等等病症离我是越来越远。此次卓一波事件便是一绝好例子,换做从前那个杜凤村只怕早就折腾得死去三四回了。但是我的心脏现在仍旧强壮地跳动着。更加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虽然静安侯现时无甚大碍。但鉴于最后一颗‘无冬'已被贼人抢走,还请静安侯卧床静养为佳。"
王太医迟疑着,禀报说。我收回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草草点头应是。旁边七七皱眉道:"说来事情也十分蹊跷。那藏着‘无冬'的药盒暗格内藏有炸药,一旦强行开启便把药丸炸成粉碎。是我家老爷特意请人打造的器皿。除开老爷夫人和当年那工匠,便只得严婆一人知晓此间秘密。而我还是上次在开封城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头上的钗子竟是开盒的钥匙。真不知那些歹徒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的确。
他们为什么要抢‘无冬'?又是如何知晓‘无冬'的秘密知道夺药必须抢钗?
离开严婆静养的房间后,我让七七远远地跟着,独自在长廊上边漫步边思考。
到底是缺了那个部分呢?有什么地方断掉了?使得整件阴谋连不起来。
想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个大概来。我恼恨地敲着自己的傻瓜脑袋,后悔为何当初不跟首领或者三哥学些阴谋计策之类的东西旁身。
"傻小孩,又在发啥呆?"
一颗石子忽然从后袭来,轻轻地砸在我脑袋上。回身看见周律一个人坐在湖边,手里捡了块石子抛上抛下。见我瞪他,笑得越发得意。
我跺过去,挨了他坐下。脑子里忽然想起自己被卓一波绑走前该做的正事,连忙追问。
"你不是说要让你妹妹成为袁真阗的皇后吗?现在他‘驾崩'了,你妹妹岂不是变成寡妇?"
周律愣了一下,猛地放声大笑。笑到后面竟然逼出两颗眼泪,明晃晃地挂在娇媚的桃花眼下,分外嘲讽。
"小凤小凤。你啊,真是个天才。"
他好不容易止住大笑,拭去泪水。而后柔柔抬手将发髻放下用长发掩住小半边脸,又取出些许胭脂抹在唇上复抬袖做娇羞状道:"妾身得静安侯怜惜,纵使剥夺妾身皇后之位亦毫不为惜。"。真真是色如桃李粉面含春。配上那黄鹂似的娇柔嗓音,分明就是我曾匆匆见过一面的周家大小姐!
我目瞪口呆。周律见状复又趴在湖石上大笑不止,问:"原来你竟不曾看穿?"
"看穿个屁!!"
自从在古代复生后这些人似乎都以戏耍我为乐。我气极败坏,跳起来骂:
"不就是你这混蛋说什么家妹久居深闺,极恐生人!尤其是陌生男子!害得我连头都不敢多抬,匆忙逃了出来..."
"呵呵。"
周律抹掉胭脂,悠悠地打断我的怒吼:
"如果不是这样,我哪里来的机会上京面圣?要知道我周家直系女子全都被杀得一干二净,连块墓碑都寻不着。不唬你一道,你会乖乖替我写那封推荐信?会勾起皇上的警觉,同意宣召我进京?"
他重新挽好长发,继续解释。
"周家犯下逆谋大罪后除周废后之父周老将军得以活命外,所有直系子孙通通被先皇判了斩立决。否则今日哪里轮得到我这个被赶出家门的逆孙成了当家主人?"
"......你这不是把袁真阗当猴子耍吗?居然敢男扮女装充当皇后人选。"
我越听越黑线,他连连摇头诡异地微笑:
"非也非也。在下的确还有个亲妹子在世,算不上欺蒙圣上。"周律折了根树枝,就住沙地画起关系图来:"周家在四代以前分成两支,占据开封古宅世代屡出贵女权倾朝野的一支是为直系。而现在在朝效忠的两位周将军,则出身旁系。直系对旁系有绝对的血统及地位优势,旁系对直系则恨之入骨敢怒而不敢言。无奈直系接连出了两朝贵妃一朝皇后,即使再盛气凌人旁系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我父亲虽出身于周家直系之内。但家族庞大,祖父又不得宠。连带我父也郁郁不得志年近三十仍寻不到门当户对的女子为伴侣。正巧遇见我那身陷烟花地的娘亲,两人一见倾心。我父不顾反对竭尽全力赎出我娘结为夫妇,其后便被赶出家门迁到洛阳安居。先后诞下我与我妹妹两个孩子。而我在八岁时偶得奇缘拜奇人为师,随他回大漠修行。待我学成归家,却发现洛阳的陋屋内早已是蛛网处处渺无人烟。于是立刻赶往开封追寻线索。其时那周老头正苦于膝下儿孙被杀了个精光而旁系日渐坐大渐露欺凌之势。我俩便就此立了协议。我借助周家力量寻找家人下落,周家直系利用我以对抗旁系。也算得是彼此利用互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