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大妈拉得辛苦,咬牙从怀里再套暗器射出。那人本能地放手闪避。钢刀脱手,竟笔直朝床上飞来!我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钢刀的准头突然一偏,顺着我的脸颊擦过。钉在后面的墙壁上。
"小凤!"
灵音吓得尖叫,扑起来手忙脚乱地看我有没有伤口。我这才记起来要呼吸,一口气舒下来,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身旁跌了只银色手镯,已经变形。显然是它及时击偏了大刀,我才从刀下捡回一条小命。
"小凤,小凤。"
灵音见我梗着脖子不会说话,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全身瑟瑟发抖,搂住我连声大喊。生怕我有闪失。
"凤?面具?这,这是杜凤村!!"
周家侍卫听见灵音的喊话,纷纷叫起来。我用手一摸,大惊。原来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已经被刀锋划破,露出底下的皮肤。那两张脸一黄一白完全不搭嘎。除了瞎子,谁都看得出我曾经易容。申大妈眼看我身份暴露,飞起一脚踢向房门。放声喊:"都杀了!绝对不能放活口出去!"
戴晔应了声。接着身影闪动,一个跟头翻上来提剑守在我前面。申大妈堵住门口,拳打脚踢,把试图冲关的人一一挡了回去。剩下戴馨不时撒点毒扔点镖。三位一体,将周家众人围在一起。
102(全)
刀光剑影,响声不绝。渐渐地,申大妈已经笑不出来。动作也越来越慢。那条长鞭亦不再灵活。周家一个黑面侍卫闪了两下,眼明手快,居然冲了出去!申大妈惊得老脸铁青,拔腿想追。奈何身后被另外两个侍卫缠住,根本分不出闲心来应付变数。
"来人啊!有刺客!"
逃出去的那人立刻扯了嗓子大喊。宫里面多少有听得懂外语的能人,几乎是同声翻译,鞑子话也跟着响起。申大妈心里着急,发狠出鞭,又放倒一个侍卫:
"晔儿,快带静安侯走!"
"是!"
戴晔领命,回身拉我。我一手拽住灵音一手被她拖住,急得大喊:
"还有灵音!"
"快走,晚了来不及了!"
她急了,伸手劈向我牵住灵音的手臂。我忍住痛,拼死不肯放。
"不行。这次我决不松手。"
"你......"
戴晔急得直跺脚,话音刚落,门外已经黑压压地站了一地的士兵。所有刀剑全部指向我们。那幸存的周家侍卫跪倒在周太师身前,手指一摸,哇地哭起来:
"太师,太师给他们害死了!"
周太师死了。一直想方设法谋反害人的周太师居然就这样死了。死在一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人手上。我看着他发黑的尸体,心里觉得命运实在讽刺。
温亚的母亲赶过来,先看了尸体的情况,接着和几个人凑堆嘀咕了好一阵。
"来人,把申家母女带下去。再找一匹上等好马,喂烈药侍候。"
她讨论够了,开始宣布我们各人的命运。故意用我听得懂的语言吩咐,面上平静得仿佛只是吩咐杀鸡宰鹅招呼客人。灵音躲在我背后,牵住我衣服的手猛一颤抖。我捏紧他的另一只手,尽量表示安慰。
"你想怎样?干脆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我梗着脖子冲他们喊。压在脖子上的大刀立刻往下压了两分,冰凉一片。那老王妃抬起眼角,轻轻叹一口气:"罢,还是给他们两个水袋吧。上天有好生之德。要是他们能活下来,就是他们的造化。"
"是。"
有人恭敬地应了,弯腰鞠躬退下。接着老王妃伸出右手叫左右搀扶住,一步一步从宝座上走向我:"我本不想为难你,杀你于我毫无好处。但是我的孩儿已经死了。他心上挂念着谁,谁就要下去陪他。你既然坚持要护着灵音,本座只好让你俩一起死。"
灵音浑身哆嗦,用膝盖爬过来跪在老王妃面前不断磕头:"王妃...你放过小凤吧...我愿意死,愿意下去陪太子殿下。小凤脾气不好,您不要上心。求求你。"
"灵音!你不要求她。"
我发怒,伸手扯他:
"我绝对不会再次抛下你。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不行!你...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回去......"
他眼一睁,眼泪差点就落下来了。老王妃摆摆手,帕子一扬:
"你们都别争了。本座心意已决,你们就同生共死吧。"
我们被恩赐特别准许吃了点面饼和水。等我们吃饱喝足后,那些鞑子士兵立刻催促我们起来走路。我们走出皇宫,到了门前的空地。看见一匹口吐白沫的黑马,正不断磨蹄喷气跳个不停。
我咽了口唾液,仔细地望了望周围。马鞍上一左一右系了两个深褐色皮袋,内里应该盛了食水。而除开这两个水袋,其他什么都没有。
"小凤。"
"别怕。"
负责看守的侍卫使劲推了把我们,示意我们出发。灵音踉跄着往前走,面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我半抱半扶,不时低声安慰:
"万事有我。"
他默默点头,抬手擦了把汗。嘴唇尤在微微颤抖。他身体还是很虚弱,又被周太师踢了一脚。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咬咬牙,带着他继续向前走。一直到了马匹前面,才停下脚步。
"※×%¥!"
他们嚷着,另外跑来两个士兵,用刀逼了我们往马背上爬。等我们坐好以后,那两人又拿出捆牛皮绳,将我们和马匹牢牢地捆在一起。我整个人被逼顺着马背半躺着,腰上火辣辣地痛。
一切布置妥当后,宫里突然冒出几个跳大神的角色。脸上身上画得五颜六色,光着脚板围着我们不断跳舞唱歌。偶尔喝口水,朝我们大力狂喷。
"靠。鞑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小声地骂。话才出口,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人们放下武器,屈膝跪拜。
"开城门。"
是那位老王妃的声音:
"赶马。"
"啧啧,真可怜。要是换成是我,我宁可一头撞死也比这来得轻松。"
随着某人的叹息声,一块黑布从天而降,把马背上捆成粽子的我和灵音齐齐蒙住。我愣了愣,还没整明白为啥要给我们弄块黑布。内里的温度已经猛地升起来--初春的太阳虽然白得刺眼,但热度并不是很高。现在他们给我们披块最能吸热的黑色布料,估计是希望早点借太阳的力量把我们蒸成人干。
靠!
茫然地看着眼前那一团无望的漆黑,我算是彻底没脾气了。干脆俯下身体贴紧马身安静休息。灵音趴在后面,枕在我身体上,还是不断发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病。
"准备完毕,开城门!"
一声令下后。首先听到的,是听见轱辘搅动时发出的刺耳声音。铁链钝钝地响着,我可以想象到那两扇沉重木门缓缓升起的场景。然后感觉有人往马身上狠狠扎了一刀。马匹惨叫着直起前肢站起来,接着喷了粗气不断跳跃。一下一下力度十足。如果没有这根结实的牛皮绳,我肯定会被横了摔飞出去。
"呜。"
虽然人没有掉下马去,但马匹每折腾一次,我们的身体和内脏就受到一次撞击压迫。感觉非常难受。灵音双手揪住我的衣服,小声呻吟着。我还来不及说话,那匹喂了药的疯马已经撒开蹄子往外狂奔。蒙住我们的黑布在奔跑中松开一角,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
广场,引桥,城墙。我努力凝聚精力盯着唯一一处空隙细看。等青色的砖墙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后,眼前的景色立刻换成铺天盖地的黄沙。又跑了一阵,耳边开始传来阵阵喧闹声。
我们冲进了瓦里大军的包围圈中。
瓦里的士兵们慌乱地看着疯马带着我们一路突进,手忙脚乱敲起锣鼓吹响号角,试图将我们团团围住。我试着喊话表明身份。可是嘴巴刚刚张大,牙齿就在颠簸中咬住了自己舌头。一股铁锈的腥气顺着喉咙往下蔓延,伴随着被撕裂的疼痛。
"※......×%!"
"※......%×¥!"
"×※※×※!"
那些鞑子边喊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边策马往我身边两侧跑。他们的马虽然不错,但怎么比得上老王妃特意挑选专门为我们送死准备的快马?更不要说这马还磕了兴奋剂?于是包围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硬是没有人能拦住我们。
"×※......!"
马匹疯狂地前进着,居然冲破了瓦里军队的围城包围圈!想到被抛在身后的唯一一点生机,我正是心焦。突然听见后面有一把尖锐的声音很坚定地喊了句啥啥啥,接着便感觉到有利箭破空而来。我闭起眼睛念了句佛,脚下猛力一夹马肚,催促疯马加快速度。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即使要死,也绝对不能死在瓦里军手下。袁真阗现在人在瓦里军内,要是我被瓦里军射成刺猬,叫他如何自处?
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
我发狠,用有限的力量继续夹马肚。马悲惨地嘶叫着,更加发力狂奔。于是弓箭破空而来的响声立时少了许多。大概是射程不足。
"※×......%!"
又有人大喊着什么。我心惊,本能地再去威逼胯下的马跑得更快些。结果脚还没用上劲,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立刻低头去看。发现在奔腾的马蹄和漫天的黄沙的背景衬托下,我的左小腿上扎了根羽毛箭。利箭穿透整条小腿,鲜血从伤口往外涌。转眼就渗透了裤腿和鞋子。
重贴番外(全)
冬来冬去,又是新的一年。
御花园的桃花开了满天,似乎在庆祝杜凤村终于渡过了极其混乱的19岁并且即将迎来20岁生辰这个大日子。
在这个早熟的时代里,20岁是个老大不小的年纪。袁真阗20岁被封为王纳了王妃,柳连衣20岁一战成名做了将军。
..................
凤村总结了过去混乱到极点的一年,立定主意要在新的一岁里创点事业。所以早早就起来,披了件外衣趴在窗台上咬牙切齿地看桃花。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立刻下起了花雨。粉红色连成一片,非常漂亮。
这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了!!!
他握着拳头,用力地在天空挥舞两圈。肩膀上的衣服随了动作滑下来,他脆生生地打了个喷嚏。
越鸣厅内,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地坐了,喝茶。
上等的白瓷杯,装了年供的极品银毫。碧绿的茶水呼腾呼腾地直冒热气。
"三个月了,都三个月了。"
明黄色的长袖朝对方杯上一拂,热水立刻凝结,薄薄一层冰。
"好说好说。"
这边大掌一探。掌心触到杯壁,冰层立刻溶解。热气重新呼腾呼腾地欢快冒出。
".................."
正所谓各有千秋不分伯仲。男人们对视一眼,重新低下头去。喝茶。
"你倒是真能忍。"
袁真阗喝了口热茶,挑眉,问。柳连衣放下茶杯,摇头之间带了点腼腆神色:
"我怕会弄伤他。"
袁真阗无言,他让出整整三个月时间来忍痛把凤村留在柳连衣身边。这位大将军每晚却只是搂着美人睡觉。最出格也只限于深吻。再往下,是一次都没有。
"你怕,朕不怕。"
他把杯子一搁,说。那边立刻投来谴责的目光:"陛下倒想再占一次先机?"
".............................."
怒气冲冲的男人相互凝视,最后还是不得不低下头。喝茶。
茶喝了一半,某人风风火火地扑进来了。身后面是气极败坏的七七,手上抓着件大红色的长袍。
"公子!!!"
凤村衣衫不整,浑身上下只穿件白色中衣。连腰带都不系。看见言美人瞪着眼睛吼,立刻加快脚步拉起柳连衣做挡箭牌。
"我不穿!"
"今个是你二十岁生辰,按习俗就该穿红色礼袍。"
七七举起那件红得有点夸张的衣服,继续大吼。柳连衣黑线了一下,转头对杜凤村说:
"七七说得对,这是习俗。嗯......"
衣服抖开了,柳连衣这才看清楚袍子外层上全是恶俗到极点的薄纱。间中点缀了些珠片绣了几片花边,一闪一闪发着亮光。凤村忍无可忍地指着那衣服喊:
"这玩意,连唱戏的都不会穿!"
袁真阗也看得一面黑线,问:"谁送的?"
"燎教主。"
这三个字一出,三个人齐齐安静下来。隔了好一会,杜凤村默然站起来展开手臂。已经是低头就范的姿势。七七连忙跟上来,半跪着帮他把繁复的外袍细心穿好。系上同样花俏的腰带。最后在已经梳好的发髻上斜斜地插了枚红玉钗。左右看了又看,才算妥当。
这衣服不但花哨,分量也不轻。凤村穿着它在各宫依次逛了一遍后几乎累得快趴下。他先是给太后行了长辈跪礼,又绕去接受十二王爷的祝贺,最后还要捧住双红色小鞋子亲自替还没满周岁的长公主穿上。名为借福。途中还有为数不少的朝臣眼巴巴地在他经过的地方等着拜见这位帝君宠臣,又少不得下桥来寒暄一番。等软轿稳当当地停在耀华殿院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袁真阗穿着同样鲜艳的绯红色衣服,微笑地立在台阶上等他下桥。
"咦?怎么是你?"
袁真阗也不恼,伸手牵住他。两个侍女行了礼,一路引着他们向偏殿走去。
"柳连衣临时有事,今日轮到朕侍候静安侯。"
他皮肤白皙,被那淡淡的一抹绯红一衬,更加出挑。凤村抬头间竟看去竟看得呆了。连忙拿袖子掩饰地擦了把汗,手上却加了分劲道,把他的手掌握得更紧些。
偏殿内摆了满桌的菜肴,都是难得的精品。每一道都特意起了福寿绵长大吉大利的名字。袁真阗将下人们统统遣走,掩好雕花木门回身倒了两小杯酒。然后一手举杯一手撑桌托住下巴垂目微笑:"今日良辰,何不喝个交杯酒?"
红烛宫灯亮堂堂,眼前美人笑面盈盈。
凤村红着脸急匆匆地想接过杯子,却被袁真阗按住。
"交杯酒,要这样喝才对。"
袁真阗昂首,含了一小口桂花酒。凑过去,托起凤村的下巴。四唇相接,两舌交缠。醇甜的桂花酒一点点地从袁真阗的嘴内慢慢渡过去。
这个吻出奇的温和,没有任何压迫挑逗的意思。等整口酒都去了凤村嘴里后,便立刻停止。袁真阗后撤半步,眯着眼睛微笑。白皙的指尖划过自己同样湿润的嘴唇:"该你了。"
他的发髻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长发顺着肩线披下。黑色衬了红色,有说不出的诱惑。凤村脸红得更厉害,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闭着眼睛把酒往自己嘴巴里猛力一倒。谁料动作太猛,那酒水刷地一下象冲厕所般直灌喉咙。
"咳咳,咳咳咳!"
凤村弯下腰,费力地咳嗽。整张脸涨得通红通红。袁真阗连忙把他搂住拍背顺气。凤村边咳边抬起脸来,顾不上自己被呛得泪水直流。嘴巴嘟地贴上去,还带着些许桂花香味的舌头细细地舔过袁真阗的嘴唇。反反复复地亲了好几口才松开。
"咳咳,嗯,幸好...咳,没有全部喝下去。"
他趴下来伏在袁真阗肩膀上,继续掩着嘴巴轻声咳嗽。袁真阗露出抹温柔的微笑,侧着头逐点逐点地亲吻寿星的耳朵。
"傻瓜。再倒一杯不就得了?"
他小声地说,呼出来的热气烫得凤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面上的红晕迅速扩散到耳朵。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快起来吃口长寿面。"
袁真阗抱了好一会才把人放开。顺手把那碗御厨特别炮制的一根面条煮就的长寿面搁在凤村面前。叮嘱:
"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能咬断。"
凤村的身体一直是他心头一个死结。即使他贵为天子,也没能找到彻底根治那心疾的办法。就连申家的当家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开些平和健身的药方用细水常流的形式稳住他的状况。只求心疾不再发作,便算是间接保住他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