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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游——by阿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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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大半个身体已经埋在沙子里。连忙使劲拔拉几下,把自己从沙堆里挪出来。结果不小心碰到左腿上的伤口,立刻痛得龇牙咧嘴,捧住小腿猛吸冷气。
"靠。"
射哪不成偏要射腿?!这下要我怎么逃跑?
我咬牙,勉强自己动了动伤腿。确认自己只是皮肉受苦腿部筋骨并没有受伤。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又拆下灵音系上去的布条,仔细察看伤势。发现羽箭利落地穿透了整条小腿。箭头和箭尾都露在外面,杆上的血迹已经变成紫黑色。
要处理伤口,就必须把箭给拔出来。
我衡量了一下环境,决定动手。先把箭头那段折断,接着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将整支箭一鼓作气地拔出来。
"小凤?你想干嘛?"
刚醒过来的灵音看得面色煞白,大喊。我没多解释,只是要求他帮我固定伤腿免得我自己受不住疼痛胡乱挣扎。他默默地看了好一阵,按照我的指示上下按住我的左腿。放在我伤腿上的手不断微微发抖,我忍着痛,双手抓紧羽箭尾部,猛力往外拉抽。
伤口裂开,再度涌出鲜血。箭杆得到鲜血的润滑,啪地一下被我硬生生地拔了出来。那剧烈的疼痛在瞬间的麻痹之后像海浪一样层层打来。我痛得浑身直打哆嗦,倒在沙地上扭动身体。灵音连忙撩起自己衣服下摆紧紧压住伤口,一叠声地喊着我的名字。焦急得连眼睛都红了。
"呼呼呼......"
等了好一阵,疼痛感才慢慢减轻。我撑起身体,不断喘气。让灵音把压在我腿上那截衣服撕开。自己摸索着扎了个简易的止血包。
"没事,你放心。"
阳光投射下来,照得我眼睛有点发昏。可能是和失血过度有关。感觉身上很冷,嘴巴也有点口渴。但我不能示弱。看灵音的样子,他已是完全没了主意。要是我也倒下,他会更加害怕。
103(下)
止血包的效果很快就显露出来。既然伤口不再流血,我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们只得两袋水,一匹死马。除此之外连半口干粮都没有。
瓦里的围城战还在继续。皇太后每坚持闭门一日,袁真阗便被蒙在鼓里一日。要是等他终于成功冲进去发现我消失不见再发散人手寻找,恐怕最后只能找到两具皱巴巴的木乃伊。
普通马匹的时速都在60公里以上。虽然眼下是沙漠,马匹不太容易加速。但这匹是磕了兴奋剂的主,恐怕每小时能跑上70公里或以上。它跑了一个下午,最起码5个小时。粗略估计至少跑了有350公里。而以我和灵音目前的状态,能跌跌撞撞地每小时走5公里路程,已经是到了极限。
我躺在马匹尸体上歇息,默默计算时间。如果天气和体力允许,我们每天行进18个小时。18×5,就是90公里......
需要四天。
两袋水,撑死了就八升水。应付普通情况也许是足够的。但这里是沙漠,我们是伤员--除非在途中遇到救命绿洲或者游牧人商队什么的,我已经肯定我们绝对熬不到四天。
我望了眼那匹死马。可惜手上没刀子,否则弄几块肉,哪怕生吃也好。起码能多增加一点生机。
灵音从起来后就无精打采,呆呆地坐在我旁边。我知道他的心思,他自觉连累了我拖着我一起受罪。如果不是他贸然砍翻周老头,我也不会暴露身份。我俩就不会被丢在马上,困在这荒凉的沙漠里。
我不忍,抬起伤腿逗他说:"灵音。你看,出血凝住了。"晃了两下后又说:"我们出发吧!有水有腿,难不成坐在这等死啊!"
他的眼睛在瞬间亮起来,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让他先从马背上解下两个救命的水袋,再把挡沙子用的黑布也顺手捎上。自己撑在地上挣扎几下,勉强单脚站起来。
裤腿因为沾了血的缘故,感觉很粘。沾在腿上很不舒服。想起袁真阗曾经因为我私自放血给周律治病而大发雷霆。现在这些血哗啦啦地流了一地,倒不知道他看到了会有什么表情?
等一切打点妥当后,我们搀扶着,艰难上路。灵音也是个小胳膊小腿,一阵风来就往后倒。外加上我这个半残疾的负累,只能一瘸一瘸地前进。时速简直慢得叫人发指。
他吃力地扶住我,让我把一半重量靠在他身上。累得面色发白满额冷汗,但全部都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而我的情况则远比我先前预计的要糟糕许多。左边伤腿根本不能碰到地面,一用力就钻心的痛。失血造成的头晕也越来越厉害,胸口阵阵发闷。
不成......这样下去,只能两个人抱着一起死!
我往东方遥遥看了一眼,下了决定。
"灵音,你别管我。"
"啊?"
"我算了一下,从这里一直走,最起码要三天。你带着我,只会拖累你越走越慢。"
我拿出红军托孤的气势,握住他的手说:
"你一个人走!袁真阗现在隐在城外大军里。你找到他把他带来,我就能活。否则,我俩只能一起死。两条命啊,多不划算!"

104(上)
灵音很为难地沉默了很久。他也清楚目前的情况非常艰难,我们什么都没有,还各自带了一身的伤病。尤其是行动不便的我,在缺乏必要的逃生交通工具的时候带着我一起走,完全是自己找死。
"不行...我不能抛下你......"
等了好一阵子,灵音却爆出一句让我非常吃惊的坚持。他伸手拉起我,吃力地蹲下试着把我弄到他的脊背上:
"我可以背你......"
"胡闹!"
我连忙挣扎,两个人齐齐跌倒在地摔在一起。灵音爬起来,不屈不挠地继续动作。我努力制住他,喊:
"灵音,算我求你。你快点走吧!你不走,我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最后那句话终于起了点作用。他慢慢冷静下来,情绪也逐渐恢复平和。
"真的...不会有事嘛?"
"哈哈哈,我比蟑螂还耐打!命粗得很!"
我大笑,用力拍灵音的后背安慰他。
两只水袋一人留一个。我坚持要了剩余量少的那只水袋,然后把一步三回头的灵音迅速打发走--我快撑不下去了。一旦被他发现我在演戏哄骗他,怕是打死都不肯离开。
自从灵音走后,已经过了一日一夜了。
我对灵音能带救兵赶回来救人不抱一丁点希望,他能救活自己就已经算是奇迹。人生来不分贵贱,实在没必要赔上两条性命。
没有敷药草草包扎的伤口里进了沙子。先是红,接着肿。怕是要发炎。胸口也在隐隐作痛。我又重重地咳嗽两声,发现自己喉咙里干得快要裂开。于是勉强挣扎起来喝了几口水,同时也消耗掉最后一点力气。
这个应该叫什么?弹尽粮绝?穷途末路?或者简单点,两个字,等死。
嘿,沙子好烫。
可是手脚都无力再动,只好摊直了任太阳烤。猛烈的白光非常刺眼,照得眼睛连闭起来都逃不脱被团团虚影骚扰。白花花的一片,好像女人的屁股。
女人的屁股?
呵呵呵。
差点就忘记人类正常的性取向是男与女。
下辈子,下辈子。
下辈子,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像他们那样疼爱我包容我的男人?
再度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寒风一吹,叫人冷得直发抖。
我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力气又回来了。伤口也不再疼痛。
水袋呢?
我高兴地站起来,却发现水袋不见了。心头的欢喜立刻被恐惧所代替。
没有了水袋,根本没办法生存啊!
我胡乱地在漆黑中摸索,但是哪里都找不到那宝贵的水袋。
"你在找这个嘛?"
我吃惊地张望。发现前面透出些许光亮,杜凤村正瞪起眼珠子紧紧盯着我,又似解脱又似怨恨。手里拿着我的救命水袋。
我也不知从哪里来了胆子,抬起头冲他喊。
"杜凤村,你还给我!"
"你不也抢走了我的东西?"
他木木地摇头,象只风筝一样先在半空中轻飘飘荡悠悠。然后飞快地往上升。离我越来越远。我焦急地跟着他一起跑。心里面似有火焰燃烧。脚下不留神突然踩进一个水塘,啪地掉了进去。模糊的水面猛烈波动几下,又恢复平静。像镜子一样平滑的湖面映照出一张漂亮得离谱的精致面孔。正是那在天上飘着的杜凤村。
"不对!这不是我!"
我急得大叫,额头上冒出冷汗。但那张脸像长了脚一样,死活撕不下来。

104(下)
不!
我...我,我不要这张脸!这张脸不是我的!
"杜凤村,把我的脸还给我!"
我呐喊。声音在空旷的漆黑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我开始感到害怕。站在水塘中央用稍微留长的指甲在脸上狂抓。明明每一下都能生生地抠出血刮出肉来,但水面上的倒影却依旧漂亮美丽。他透过映出来的图象冷冷地看着我。菱形的粉红嘴唇嘴角微微上翘,那笑容阴森诡异得可怕。然后缓慢地一张一合,对我讲话。
"你,抢,走,了,他,们。"
我努力看着水面,辨认他的每一个口型。再将他的话语复述出来。每一个字都惊心动魄。
他恨我,怨恨我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爱。袁真阗和柳连衣都是属于他的东西。我捂着嘴巴连连摇头,喊:"不对!不是我抢你的东西,而是你自己放弃!是你自己撞在剑口上用死亡去惩罚袁真阗!"
"我,恨,你。"
"你没资格恨我!"
我的胆子回来了,用同一张嘴巴对着湖水喊:
"我有爱人的权利!我也可以爱他们!"
他不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我继续吼:"我喜欢他们!他们也有重新爱人的权利!他们不是狗不是猫,也没有做错半点事情,你凭什么拴着他们不放?!难道你愿意看着他们为你痛苦一辈子?思念一辈子嘛?靠!"
嗓门用得太过,火辣辣地直发疼。我大口大口喘气,脑门上的太阳穴突突地猛烈跳动。他被我吼得一愣一愣,傻傻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有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滴落在水面,震起一圈圈的涟漪。
"凤...醒一醒......"
啪啪啪啪几下,似乎有人在扇我耳光。我皱眉,再想施展狮子吼神功。却发现嗓子痛得象拿刀子一下一下顺着肉割,根本出不了声音说话。而那人还在努力不懈地抽我耳光,手掌打在肉上的声音加上他喊我起来的声音,凑在一起时感觉像是只苍蝇嗡嗡地往脑袋里钻。我忍着痛,模模糊糊地呜了两声表示对目前状态的抗议。接着努力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焦急得无法形容的脸。
"谢天谢地!阿弥佗佛!"
戴晔笑了,轻轻拍着我的背不断安慰:
"药已经起效,你且放宽心。你不会有事的。"
我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恶梦。尽管梦中的指控感觉是如此的真实。杜凤村的怨恨,杜凤村的眼泪......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戴晔刷地又一个耳光扇过来,摇晃我肩膀不让我睡。看得出戴晔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冲出包围圈--她骑来的马身上至少中了四箭,现在已经挂了。倒在离我们不远的沙子上,高高地隆起一块来。死不瞑目。
"来,再喝点水。"
她扶我起来,小心地把水袋的袋口凑到我嘴巴下面。我喝了几口,喉咙里灼热的感觉总算稍微缓解了一点。嘴巴里还留着无冬的香气。最后一颗救命的药丸,就这样被我吞掉了。倒不知该拿什么向团子和老妖怪交待?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头,戴晔已经把我重新放平转身撕扯左腿的裤筒。手指不小心碰到已经变得麻木的伤口,居然激出我一身冷汗。
还好,还能感觉到痛。这条腿还没被废掉。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小凤,你忍着点。"
戴晔很体贴。动手治疗伤口前特意叮嘱了一声,还弄了块手帕给我含着在太疼的时候咬住泄愤。而结果则证明她的担忧没有白费,我好几次都险些在途中痛得晕死过去--在没有麻药的环境下直接拿匕首割开排脓,感觉和活生生往身上割肉一个样。除开痛,还是痛。
"呜呜呜!"
我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有不自然的抽搐。手掌握成拳头,反复地擂着地面。戴晔停下动作给我擦了把汗,两只眼睛全红了:"小凤,你再忍忍。"

105(上)
安慰的好话刚说完,戴晔立刻猛地咬牙双手用力一掐一挤。下手可谓快狠准!真是长痛不如短痛。我只来得及惨叫一声,痛得抽回左腿蜷起来缩成一团。冷汗淌了满脑袋。恨不得能双眼一翻晕过去来得舒服。可惜那无冬的药力正是旺盛的时候,我翻来翻去死活晕不了。所有疼痛的感觉都被忠实地传递回大脑,只好继续淌冷汗外加抽搐。
戴晔心狠手辣地干完包扎的活,这才满意地扶我起来顺气。又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找了颗药塞进我嘴里。说是疗伤的东西。药丸入口就化,凉冰冰一片,让那疼痛造成的火辣感觉减低了不少。喘过气来的我瞟了一眼,发现伤腿上的布条扎得整齐优美,就差没往打上个蝴蝶结了。
"灵音怎么样?还好嘛?"
我问。
她表情一愣,反问:
"灵音?"
我也愣:"你没遇见他?"
她摇头。我急了,再问:"我让他逃命先走!已经快两天了!"
"我没碰见他。我能找到你,全凭着你身上熏的香气。"
我彻底傻了。既然戴晔能凭香气找到我,证明她是按我们来时路线前进。如果她一路上都没遇见灵音,他十有八九是在沙漠里迷了路!
"不成,我得去找他。"
越往下想心里越乱。我挣扎着要起来,腿刚碰着地面,立刻啪地又摔回去。戴晔急忙把满头满嘴沙子的我扶起来:"唉,小心!你腿上的伤才包扎好呢!"
"是我让他离开的。"
在戴晔的支撑下,我颤巍巍地单脚站立。说:
"本来想着是救他,免得两个抱在一起死...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会让他走了!他还病着,水也不多。我..."
我心里着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抡起巴掌往自己脸上用力扇了一记。戴晔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住我。
"你别急。或许他吉人天相,已经获救呢?"
"...这沙漠里,哪来的救兵......是我害了他......"
"小凤,我知道你对人好。但是眼下我们势单力薄。即使是想找人,也无能为力啊。你冷静些,我和你先行回城找救援回来救人。岂不是更可靠更快捷?"
戴晔一句一句地劝,我一句一句地听。明知她说的是道理,但在感情上却不能立刻接受。仍然觉得心头堵得慌。愣愣地想了好一阵子才作出决定,按照戴晔的建议先行回城。
走不了,我还能单脚蹦。尽管动作难看了点,但好歹没有再摔倒。蹦达蹦达着总算也能移动。戴晔噗一声笑了。赶上来蹲下背对着我,摆好姿势:
"我背你。"
我瞪她:"我是男人。"
虽然七七也曾经背过我。但七七比戴晔高大,路程也短,只需要翻道墙壁。她转头看我,笑得更厉害了。
"我练武的人,别小看我。"
"............"
我不搭理她,绕过她继续往前蹦达。忽然绊着个沙丘,啪地一下,又摔了个凤吃沙。戴晔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不由分说地再往我面前蹲下招手。我羞愧得只想找个洞钻进去。扭捏了一下,最后悻悻地伏在戴晔的背上。
她倒显得很轻松,施展轻功往前飞奔。每当风起,那女性特有的馨香就一点一点地飘过来传到我的鼻子里,让我忍不住心头阵阵发痒。我不由自主地揉了把鼻子,肩膀一缩,尽量保持距离不要贴近。
靠,小子你别给我害人啊!
我自己给自己提醒了句。
戴晔侧着脑袋,笑了看我。微微湿润的嘴唇上闪着象珍珠一样的光泽。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眼睛鼻子嘴巴,没有哪个地方不好看。要是搁在我原来那个时代,肯定是个万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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