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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游——by阿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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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青翻身坐起来,不耐烦地抓头发:
"偏偏他是傻瓜,方慕君也是傻瓜......两个人,一个死了另一个生不如死。你不知道,他那时的模样有多吓人。恍恍惚惚地,搂着棵树都能喊半天慕君。"
"........................"
"他多情,重情。自从方慕君病死,连只家养的小狗过世也要发半个月神经。我陪了他几十年,虽说得不到真心,好歹也比只狗强吧?况且绍康岁数也不小了。要是他眼睁睁地看我翘掉,十有八九受不了那刺激。横竖就当我失了踪没了影,让他安心过了剩下的日子再下去和方慕君团圆。免得我和他一前一后暧昧地下去,那边方慕君拉着我在奈何桥上撕打起来,这可就难看了。"
虽然后半段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但那噼里啪啦一大堆子话无非都是一个意思:害怕敬王爷受不了打击。要我们想办法,瞒。
我彻底没了主意。
燎青叹了口气,又说:"多情的人,皇家从来都容不下。你看袁真阗的母亲,她的受宠程度人皆侧目。但通奸事发后,老皇帝还不是不容分说未经调查就赐下一段白绫,叫她悬梁自尽。即使后来查明是遭人诬陷,她死得冤枉。那个男人却自始自终连半滴眼泪都没有流下。只是吩咐左右挖起当年乱葬的骸骨,另行安葬。可是既然是乱葬,又有谁能找出哪个才是真身?还不是随便在乱葬岗上挖了副,充数了事。其时袁真阗已经奉命认了肖才人为母亲,连孝衣都不能穿。更不要说跟着去起骸骨重新移葬。半大的小孩就那样红着眼睛直挺挺地在雨里跪了,带着弟弟不断朝乱葬岗方向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每一下都磕出血来--他从来不是无情的人,是皇权逼得他要放硬心肠。否则不小心哭出半点声音,他和他弟弟的小命随时不保。"

第87(全)
"再见面,像是换了个人。忠厚老实的脸笑眯眯地摊着,行事无时无刻不弯腰低眉观颜察色。又听闻各路情报说他娶了个五大三粗的霸道王妃,只为了得到一棵可以撑腰的大树。立了军功也不讨封赏,得了封赏转身就分赐给随军将士。朝内最苦的差事总是他第一个站出来领旨,国内每有灾事也是他最先发起募捐赈灾。开始只觉得他为自保作姿态,慢慢地,连不问政事的绍康也察觉他温顺底下的野心。还没来得及修书询问,京城那边就发生了变故。"
卓越不凡端来碗药,监督着燎青全部灌下去。他喝完药后继续开讲"袁真阗悲惨童年和压抑青年的故事",讲着讲着,撑在手上的脑袋却不由自主地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起来。卓越不凡哼哼两声,走上去扶着他躺下拉好被子,说:
"今天的药里加了点东西,你就好好睡觉吧。"
"......你这小子......"
燎青努力睁开眼,看了看,又慢慢合上了。卓越不凡确认他已经熟睡后,回头对我合掌:
"这祖宗就是一活话箩,打开了就合不上。没事你就少惹他,啊?"
这句是实在话,周律和我都忍不住笑了。
晚上周律送来最后一道药。我一口气把苦药喝下去,擦擦嘴巴,拉住收拾瓷碗的周律:
"我睡不着。"
下午看燎青睡得深沉,自己也忍不住打盹。睡得过了头,精神好得很。
"睡不着也要躺着休息。"
周律劝我说:
"药里面也放有安眠的药材,躺一会,说不定就睡着了。"
我没办法,只好看着他吹熄蜡烛关上门窗安静地退出去。
可是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
努力闭上眼睛,数绵羊。绵羊跳着跳着,忽然变成了袁真阗和柳连衣的模样。一个嘴巴在笑,眼睛却是冷的;另外一个眼睛在笑,表情却非常落寞。一左一右地隔着我站着,各自伸出一只手来邀我。
靠!!!
恶梦!!!
我翻起来。忍无可忍地找起衣服来。
值夜的士兵敲着竹筒和小铜锣,沿着营寨来回走动。走几步就猛力敲一声,喊一句三更时分。也不知道其他士兵怎么能在这样吵耳的声音骚扰下睡着的。
"小侯爷?你怎么来了?"
月亮正圆。值夜队伍里的一个小兵眼尖,远远地看见了我。那边跟领头的队长说了几句,屁踮屁踮地朝我跑过来。我认得他,是侍候在将军营前看门的小黑。连忙竖起手指做了个轻声的手势:"别嚷嚷。我睡不着,偷跑出来散心。"
"小侯爷想散心?"
小黑抬手往额上擦了把热汗,咧嘴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小侯爷您要是不介意,尽可以跟着我走。"
"什么介意不介意,人在军中,大家都是兄弟!"
我起身,往他肩上拍了一掌。小黑憨厚地笑,
小黑领着灯笼走在前面,嘴里唠叨着他乡下的家人。说他有个妹子,最喜欢看画上的美人。等他回去以后要跟她说,他看见过比画还要美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而是好多个。
"柳将军自然是好看的。那战袍一披,鞑子就吓得屎滚尿流了。小侯爷也很好看。我们常说小侯爷你比姑娘还要美。对了小侯爷,那位姓周的公子是不是女扮男装啊?看他的腰身,真的好纤细。不像男人啊。"
我忍住笑,边点头边附和他的看法。
小黑准备带我去的地方离营寨有一段距离,是在边关南边山脚下的一个小湖。听说湖边种满了垂柳,湖水清澈冰凉,景色很不错。可是奇怪的是从湖那边吹来的凉风里面却不是水气的味道,而是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小黑喊了句不好,带头往湖边跑去。人刚跑到湖边上立刻看见有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被抛在湖岸边上泡水。借着月光看,尸体身上露出了多处骨头。似乎被挖掉了不少腐肉。小黑掩住鼻子,忍不住哇地呕吐起来。我算是看惯死人的人,但死状那么恐怖的尸体,也是头一次看见。
"呕!!"
"把灯笼给我。"
我随手把袖笼里的香包扔给还在狂吐不止的小黑,让他堵住鼻孔到旁边休息。自己拎着灯笼走近去看。
尸体虽然烂得可以。但面目间还是可以隐约看清五官。
是凌孝海。
安葬在边关上烈士陵园内的凌大叔,怎么被人挖出来扔在一处在北一个在南离了好几里路的小湖边上?
靠得越近臭味越浓,我掩住鼻孔努力压制住呕吐的冲动,往前凑得再近些。尸体的大腿和肚腹上的肌肉都被挖走,腹内的内脏也被挖了个一干二净。腐烂的尸体呈黑紫色,连骨头都泛着淡淡一层青。可见申家毒药的厉害程度。
"凌孝海死于剧毒,每一根头发都是毒物。还请小侯爷小心点为上。"
几个黑衣人突然无声无息地闪现在我面前。为首的一个抓住我伸向尸体的右手,冷冷地说。
我毫无思想准备,等反应过来时嘴巴已经被人掩住堵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小黑被人从背后一刀扎进肚子里,另外一人补上一刀,把他整个脑袋削了下来。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稀里糊涂地当了枉死鬼。
"分头把东西投到其他的水源里去。要小心,已经是三更天了。"
"城里所有水源都来自此湖,没必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再行投毒。"
"但是几位高级将领和驿站馆的洗漱饮食用水由另外开凿的水井供应。擒贼先擒王,你我都明白这个道理。稍微冒险,也是值得。"
他们拉下面罩,狰狞的面孔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中,令我非常惊讶。
居然是当日背叛周老头坚持跟随我们,一手一脚安葬凌大叔的那批周家侍卫!
"呜呜呜!!"
我拼命挣扎,反被对方往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
嘴角被打破,口腔里立刻涌上了腥浓的血味。
"他还有用,小心别弄死了。"
有人"好心"地提醒他,那人这才没继续揍我。只是从鼻孔里极度轻蔑地哼了一声,单手将我抛向开口阻止那个人:
"这种以色侍人的男宠,比垃圾还要低贱。"
"太师反复叮嘱,要我们留他性命。你怎么忘记得一干二净?"
他像接皮球一样接过我,就着手劲旋了两圈。
"要不是太师先前有交代,我早就把这等妖人一刀砍了!"
那人朝我吐了口口水,然后弯下腰去双手提起凌大叔的遗骸。用力地朝湖水中心抛去:
"凌孝海这个叛贼,人虽然死了,但总算还有点用处。"
我被他点了穴道,不能动更无法说话。心上怒火窜得老高,却无处发泄。
好狠毒!
从山道埋伏开始,一切都是圈套!
凌大叔的死,周太师的溃败,还有那几个哭着说要追随凌大叔到底的侍卫。全部全部,都是圈套。为的就是埋伏在队伍内部,伺机污染水源。离开了水,再坚强的部队也无法生存。这个关卡自然也没有了抵抗的力量,他们可以轻松突破杀进来。
"那么漂亮的男孩,你怎么舍得一刀杀了?再怎样也该玩了再杀啊。皇帝老子的男宠,上一次,我们也成了皇帝!啧啧,这皮肤,真滑。不知道上起来会如何过瘾。"
又有人凑过来,毛手在我脸上色迷迷地摸来摸去。我瞪着他的手,恨不得眼睛能喷出火来烧死他。可是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往领口下越摸越深。
"好了好了。等人没了用处,你再去求太师把人赐给你玩。现在办正事要紧。"
提着我的那个周家侍卫皱眉,把我往肩上猛力一扛。技巧性地避开色狼的大爪。
"以四更为约,城北墙角相见。我去备马,你们分头行事。过时不候!"
他们一前一后,施展轻功离开。剩下那人将我扛着横放上马背,自己还来不及上马。忽然被我喷了满面的血。
"情报无误,看来静安侯你的确是个病罐子。"
他替我把脉,然后飞快地解开我的穴道。我的身体失去制约整个人从马背上翻落摔在地上。疼痛和疲倦立刻一起袭来,呼吸也在瞬间变得困难无比。我仰着脖子按住心窝大口大口地吸气,像条失去水的鱼。
"嗯...嗯......"
隐约中感觉自己又吐了一口血,我实在忍不住痛,意识模糊地呻吟起来。
"糟糕,老三下手太重了。"
他动手扶我起来,低头往胸前摸药。露出一大段脖子,毫无防备。
现在不动手,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装死策略既然有用,我自然不能白白浪费。马上用尽全身气力尽速从靴筒里抽出柳师哥给我的那把匕首,凭着经验往对方颈间大动脉方向刺去。那里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之一,一旦击中,十有八九是喷血死亡。
可惜他是练武的人,再疏忽大意反应也比我要快。脑袋抢在我匕首砍下来前及时闪开,偏侧着身体,想往旁边就地打滚闪避。我手腕一动,匕首跟着变线路。他避无可避,最终硬生生地应了我这招。肩膀立刻被我的随身匕首扎了个窟窿。鲜血四溅。
"你...别以为...我好欺负。"
我靠着树干坐起来,边喘气边把匕首对准他。心里面的愤怒和无奈这才稍微平息一些。他捂着肩膀,表情依旧冷静:
"倒看不出来你还会伸爪子伤人。有趣有趣。"

第88章(全)
我的一次得手,倒忘记了某个事实。那就是普通人绝对不是武林高手的对手。一旦偷袭没有成功,接下来就是猫与老鼠的游戏。
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但是下一秒我的整条左臂已经在敌人手上。他拉住我的手臂一端另一手按住肩膀关节,抢在我反应之前使劲一拉。声音不是很大,只是咔嚓一声。但是我知道左手已经脱臼。肩膀处火辣辣地痛,手臂拖在身边真正无法动弹。然后又是咔嚓一声,右手也跟着暂时罢工。手上的匕首铛地掉下来。
"现在如何?真是不吃苦头就不愿学乖。"
他蹲下来,冷冷地注视躺在地上咬住牙关努力忍痛的我。故意伸出脚来踩在我肩膀上来回碾动。
"很痛吗?"
他加大力度,我差一点就痛得喊出声音。直到把嘴唇咬破才勉强忍住。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流出来的冷汗浸湿。男人愉快地看着我咬牙忍耐,又踩了一阵,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大脚单手拎起我衣领把我扔上马背。胸口结结实实地撞在马鞍上。这一撞力度其实不大,却不知道触发了身体内哪一个该死的开关。心窝上泛起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象是被人活活剖开,拿刀子直接往心脏上割。
"啊!"
这种痛苦实在叫人无法忍受。被我摆了一道的男人听见我的痛喊声,却扬起马鞭往我背上猛抽。
"还装死?"
他狠狠地抽着鞭子,大声地骂:
"叫你装死!装死!奶奶的,敢暗算老子?!你活腻了你。"
鞭子抽在身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楚。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胸口处,背后的伤反倒是小儿科。
疼痛还在继续,我已经没有抵抗的气力了。
不知痛了多久,那声音逐渐远去,终于再也听不见。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完全黑暗。
再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类似帐篷的幕顶--有一阵子流行在蒙古包里吃羊肉火锅,整天去吃整天都能看到这玩意。老七还夸奖这东西好看,琢磨着回去在家里空地整一个玩。
当下心里就凉了一半。
我居然还活着?!
没有人发现我的失踪,更加没有人察觉到内部来了敌人。那三个周家侍卫顺利地把我带出关卡,运到鞑子的阵营。
人质。
袁真阗把我放在柳师哥身边,就是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戴馨劫人的事件。我倒好,傻乎乎地半夜偷跑出去。被抓了个正着。
"醒了?"
一个中年大婶掀开门帘。她的打扮倒是平常看惯的关内裙装,盘高髻,发间斜插一支珍珠钗。
"你的手臂才刚接回来。不要乱动。"
她走上来,按住我不让我活动。面上笑容越发温和:
"心窝还疼不?"
"............"
我警惕地盯着她,啥都不说。她叹了口气,非常温柔地说:
"静安候怕是被吓到了吧?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是奴家管教不严。"
她年纪虽然不小,但容貌却非常美艳。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加漂亮。说完双手轻轻击掌,帐外面又进来一个陌生人。他远远地双膝跪下,一路膝行,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端到我面前。
"奴家细细思量,还是觉得唯独杀了那不听话的奴才才能略微平复静安候所受的委屈。不知静安候收了礼物,能否不计前嫌?稍微消气?"
那颗脑袋估计刚刚才砍下,被砍断的脖子还在往下滴血。难为那个负责捧脑袋的人好定力,一副捧猪头的样子,表情非常平静。
我忍痛抬起手,对了他说:"过来一点。"
女人点点头,那男人立刻捧着脑袋唰唰地跪着爬到我床铺前,恭敬地俯下身体。于是昨晚月下那位抽我抽得贼开心过瘾的大叔,满脸的惊恐不忿,瞪着眼睛和我对望。
他做梦也想不到,几鞭子抽下去,会断送自己一条性命。
我冷笑一声,抓起头颅往那女人方向奋力砸去。她动作灵巧,侧身躲过。
"好厚的一份礼。可是老子不喜欢,不收。"
在床单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我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耳边听见他们一个低声问怎么办一个说先下去。然后便是掀门帘的细碎声音。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时,整个空间只剩下我厚重的呼吸声。
要逃出去。马上,立刻,半点都不能拖!
主意还没打定,门帘再次掀起。这次进来的两个人我都认识,是戴馨和石翠翠。
戴馨面上有些淤青和红肿,但精神头很足。她高高地昂着脑袋垂着眼睛,露出轻蔑而怜悯的表情。石翠翠则显得非常不安,双手缠在一起扭来扭去,很挣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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