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首先清醒过来,他也累了,面对着若于就觉得有点无力。最后只好自己含了一口,往若于冰冷的嘴上贴上去。若于一开始是愣着,直至一鼓暖流袭来,才发现汤药已灌了入喉咙,苦味从口腔中漫延。有了感知,意识到榆林的脸正贴着自己,若于有点惶恐,一双冰泠的手用力地想把榆林推开。榆林没有理会若于的挣扎,两手坚定地把若于的手腕握紧,嘴唇也没有松开,直至药全都渡了过去为止,榆林低垂着眼慢慢地离开。
若于看着榆林鲜红得如血般的嘴唇,再想想刚才发生的事,一时间没发反应过来,但双耳就已经红了一大半,觉得不止胃暖了,就连面都如火烧一样。榆林却刚好相反,自在地对着若于微笑,像甚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随手就把空了的药碗放回桌子上去。
"好好睡一觉,答应我甚么都不要去想。"榆林走过来帮若于盖紧被子,好像平常一样,笑得很温柔。
看到若于那双红肿的眼睛一直莫明地瞪着自己,榆林只感到无奈,于是又吸了口气,温柔地小声说:"放心,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现在就走,刚才发生的事,就忘了它吧。"
若于看着榆林苦涩的微笑,就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双看清楚一点,眼皮却渐渐变重,前面的景象也进一步模糊起来,渐渐连声音都不能听得太清楚。
"只要睡着了,一切都会变好..."
第三十九章
一觉醒来,想不到第一眼看见的竟然会是他。他仍是多么的刺眼,使我的眼睛有点受不了,有点酸酸的感觉,原想装作未醒,头已忍住要偏了过去。
他最近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由一开始只会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遇上,到现在他竟然由然自得地坐在我房间喝茶,还一脸松容,面色比前几次见他时好了多。看他这阵子应该过得可好。
见到他在我的房间里面坐着,有着一份少有的和谐感,就很难会让人想到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或者,这就是因为我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吧。自从上几次的共处后,总觉得思情其实不是那么讨厌,他只是个单细胞幼稚的动物,就是谁得罪了他,谁跟他去抢他心爱的玩具,他就跟你争到底。当初他以为是我要跟他争,就对我恨之入骨,现在目标换了是榆林,他就好像忘了以前的事一样,竟可以平静地跟我交谈,有时我会想,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都醒了,还趟在床上干嘛?"长长的丹凤眼微微瞄了我一下,没有了以往的杀气,没有了以前的不自在,我也比较轻松地笑了笑,支起身,随便整理了一下,就开始吃枱上的早点。今天的早点好像跟平时的有点不同,看来是思情自己带来的。知道是他带来的东西,令我的筷子快要与精致的蛋饼接触时,又却步了。
思情的眼睛虽然是望着外面的景色,但却清楚地感觉到我剎那间的停顿,人家始终都是高手,身体本来就好像是长了对后眼般,我在心中直喊不妙。
随着我的心思,动作也有点不自然地僵住了。喝了声,我又埋头喝我的茶,被开他的目光。倒思情还真的爽快地给我一句:"怕我毒你不成?"
既然你肯点明,那我也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大哥,你的为人...确实令小弟有点怕怕。思情见我爽快地点头,明显有点不悦,夹了片蛋饼往嘴里送,大口大口地咬着,最后还装了个好好吃的模样。你以为我是小孩么,就是嘴馋。但不吃白不吃,肚子空空的,吃不死又免费,当然吃过饱再算。
我吃得正香,思情又张口说:"你蛮能睡的,我都等了很久。眼睛干那么肿,是不是你的榆林哥哥又做了甚么事惹了你?"他的眼睛瞪圆,一张要看好戏的脸,我就觉得好笑,他真的很小孩子,就是每次都想要惹怒别人的那种。
我摇摇头,摸了那双哭肿的眼睛,想起昨天,哭了很久,不清楚是甚么时候睡着的,还有,好像有些事情忘记了,怎也想不起来。怪不得今天他一脸得意,原来是看准了我感情失意。若果是他收到情报的话有意来看戏,也太无聊的吧。对,思情为什么会出现?写了张字条给他,他看了还给我摆臭脸,一脸令人不爽的说:"我喜欢去那里就去那里,用不着理由"
我皱了皱眉:"但这可是我的房间,你不请自来。"
他扬了扬眉,不知廉耻地答道:"我来,可算是你三生有幸。"
"那也是,一早遇瘟神,的确是三生有恨,想必不是谁都有这种霉运"
他轻哼一声又说:"你有见过那么美丽的瘟神么?"j
我不写啦,作了个作呕状,跟他斗嘴简直是浪费生命的行为。
思情看了看我,亳不介意地给我来个更大的冲击:"我就知道我的美貌早已令人说不出话来。"
"那也是啊,你要耍赖。要不是给你害成这个样子,我会不够你说。"
思情冷哼了一声,迟疑了一会又说:"这可是你倒霉,谁叫你谁不惹就硬要来惹我。你别奢望我会对你道歉,要怪就怪你的榆林,谁叫他利用你来害我,要不然可能...我们可能可以成好友。"
我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怎么搞的,明明是自己错,还想推卸责任。"好像是你硬要来找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不害我就好。至于好朋友,这个地位还是留给别人当吧。"
我才不想没原因就被杀呢。作你的朋友,那不是说向鬼门关走么,我还未有这种勇气。
"喂,说实话,你今天来干嘛"总觉得跟这个人说话总是找不着边际,硬被他越扯越远。
思情嘟起嘴,眼睛慵懒地在纸上滑行,等了半晌,终于说:"我要来问你答案"
"甚么?"这个我还未写下,他又急不及待地答话。
"当然是说我提的建议啦,对你可没坏处,答应吧。"思情看着我的表情令我有点不耐烦,他的表情分明是迫我接受他的方案。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但自从见了无名后我就有点迟疑,出了菊花台,我可以做点甚么?原以为会找无名,但现在我想我暂时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他。走了出去后,还要小心打算未来的一切。其实还有一点是我放不了心的,那就是榆林。发生了昨天的事后,我自我检讨了。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有资格去责怪他,因为我都是个说谎的人。而且我又不是跟他认识很久,根本就没权要人家跟我说100%的真话。想到这,现在反而会觉得之前我对他太差,有点过意不去。
"喂,我从一数到三,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应承。一,二,三。好!当你答应了,我去策划一下。榆林那边,你记住要保守秘密。要记住,榆林是我们的敌人!"他向我眨眼,像怕我要后悔似的,一回头他就像风一样走了。
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又说要我考虑,最后还不是自己作决定。唉,一切听天由命吧,先离开再说。还在摇头,思情的脸又突然间在我面前晃,吓了我一大跳。还未作出反应,就被他先制住,啵一声,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个。见我化石了,又再在我嘴上吻了一个。
再呆,我也不会没反应吧,这个人见我没有跟他动手就得寸进尺,我不发火,还算是男人么!我连忙出拳往他的肚子揍去。他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倒,一个闪身,已退到三米以外。
"喂,我只是来收回我应得的。上次我说过给你带个消息,换你一个吻。现在我不只给你消息,还帮你逃走,给我多一个吻当利息也真是便宜了你这个小子。"
我气得头发都快站起来,一伸手就拿东西向他掷去。他倒躲得不慌不忙的,向我眨了眨眼,笑得清爽,一闪身就飞走了。
再过几天就是庆典,全个菊花台的人都在一边忙碌,大家都忙着去布置粉饰,有的还开始排练当日的表演节目。虽然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但见到了那些从没见过的下人在我们的林子里穿梭,搬运着奇花异草,我就知道他们有多忙。
看着他们在忙,我就彷佛是个闲人一样渐渐被大家遗忘,连小萱也很久没来待候。
越近庆典,榆林就越是神不守舍。自从上次上街后,他发呆的时间好像突别增多。这几天,我对他的态度已明显好了多,虽然回不到以前的亲密,但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当他透明。他多多少少也可以感觉得到我的转变,对着我时,人也比较开心了点。
我知道我以前这样对他他一定不好受,再过几天,我们就再不相见,就暂时放下那些不好的回忆吧,你爱谁,不爱谁都是你的自由,告诉我与否,我也没权去要求。
"若于,好久没有跟你好好地吃一顿了"榆林来到了我的房间,摆满了一桌,全是我最爱吃的餸,我看到口水都快流出来。我们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吃,因为这几天都是榆林在忙着帮冷惊霜处理事务,就连思情也少来了,他只叮嘱我等他消息,到庆典当日他定会来带我走,要是走不了,就不如把我杀了,省得让他费心。 我知道他只是说笑,若真的要杀我,又何需要帮我张罗。
我想这会是我们最后一顿饭,那么丰富的一桌佳肴,我还真的以为他是有意给我送行。喝了点酒,吃了几口菜,感觉好像比较轻松暖和。
"若于,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他今天喝了很多,跟平时只是浅尝的他很不同,每杯都是举头就灌进去,跟本就跟喝水没差。他的面上带着点红晕,身上都是很重的酒气,好像是快要喝醉一样。
见他有点反常,又想到这是我们最后的共处,应承他也没关系,我微微地点了点头。榆林看到了,紧张的脸一下子放松,高兴地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傻,两眼都弯成一条线,可爱得很。
"应承我别怪主人,他真的无心害你,你要怪就怪我。"我看他是醉了,突然跟我说这个,弄得我都不太清楚他到底是真的要对我说还是弄错了对像。
我用手抚了抚他的头,头很热,好像有点烧,我还未弄得清这种热是因为酒精作用,还是真正的发烧。
我连忙想把他手上的酒杯拿开,他却跟我较劲。我抢不过他,他一仰头,一杯又倒进了他的肚子里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就怪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垂着头,但我知道他正在哭。因为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早已沾湿了他雪白色的长袍。我有点手足无措,因为他这样的反应是少有的。一时间,我只想到他平常安慰我所做的动作,嘴里轻轻地说着:"一切都会好,睡着了,一切都会好。"虽然我清楚知道他一点也听不到,但我仍是在嘴里碎碎地念着,彷佛这个动作给了我们救赎,我的心里也能减少点不安。
平静地看着他的哭声由起初的压抑进展到崩溃,我才知道原来看到别人哭,心里都会酸酸的,怪不得前几天,榆林看起来都有点失落。看到他的样子,我好没骨气地眼睛都红了。
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吸了吸气,又抽泣着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骗了我...他说过会爱我...我..."后面的话他已说不下去,我知道他不是要跟我说,这个应该是跟某人说的话,可能是埋在他心里很久的话。
他把我抱得好紧,我有点透不到气,但又怕一推开他他就会开始哭。我有点辛苦地靠到他眼前说:"乖,睡着了,一切都会好。别想其它的,乖,睡觉吧。"
怀里的人一抖一抖的,我只好安慰着,手里继续机械式的安慰动作,脑里却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到底是给谁说,又是谁骗了他?莫非是冷惊霜,就是说榆林喜欢他,但他却给骗了?冷惊霜真的不是人,他不是已经有一整个菊花台的小倌服侍他了么,为什么?既然是无意还要伤榆林的心,还不止榆林,还有思情,恐怕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我想着就开始心痛,我原来是怪错了他,可能榆林当日也是活在一个骗局中,受伤了,还不能说。
"我..."突然感到怀里人在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他仰着头,可怜地看着我,看得我一脸无奈,尽量给他挤了个温暖的笑容。他抖震着开口说:"你说过会爱我,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为什么?"
被他一声又一声的迫问,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我张开口,良久还是说不出半句话来。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给他一个回应,若果他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又会怎样?我的内心开始争斗,不知道是不是应给他一个没希望的希望。
"你既然骗我,为什么不骗我说你爱我,为什么..."他的眼泪又再流下来,我轻轻地帮他拭去泪珠,吻了吻他额头,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放心,你一定会找到个真正爱你的人,放弃我吧"
我的下巴顶在他的头顶上,把他整个人都抱紧,我不清楚我那句话他看到了多少,又看懂多少;我也不知道这样说,他会不会舒服点,还是会更伤痛,但我相信怎样的伤都一定会好,只要敖得过,就一定会结疤。
是不是只要两个人抱紧,心意就能传达,榆林突然有点惘然地抬起头,他口里细细的动作,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我将他松开,然后对着他的脸跟他说:"我不再爱你了,你找个爱你的人吧!你一定会找到个更好的,懂得爱你的人。"
我知道这句好恨,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但还是很想骂醒他。我料想到他一定会大哭,但他的表现却出符意料地平静,害我担心了好一回儿。他退开了两步,然后两眼有点不太正常,呆滞的目光仍是落在我的身上。良久,他突然狂笑了起来,我被他吓得心里狂跳。今日我见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榆林,或者,连他本人都未曾真正的认识过自己,因为他的感情都是压抑着的。
就在我视线微微离开他时,他突然伤心地说:"你又来骗我,这次我不会被骗到,你其实是爱我的...是不?"后面的一个声音柔弱多了,听到我抽了口气,却答不上一句。我脑里还在想着应怎样回应,他就扑了上来,往我的唇上噬咬,我感觉到嘴唇像着了火一样痛,然后他轻轻地用舌头舐了我刚才被咬到的地方,眼睛带笑,再一次吻了过来。我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让,随便他在我身上动作,我知道他一定会醒。我一点也没动,直至他真的冷静下来。他再看我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甚么。我想,他应该知道我不是他想的那人。他眼里没有了刚才的伤痛,好像又回到正常的榆林一样,只是温柔地笑,然后不支倒地...
第四十章 完结
"榆林呢?"天才刚亮,还以为是何人早上来访,原来是我们德高望重的菊花台"主人"冷惊霜。今天是他生日,他应该有很多事要忙,为什么会有时间来看一个他不爱的人呢。他的行为令我难以理解,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甚么?
门被他敲得振动了好几下,要不是他言明来访理由,我会以为是高利太追人还债。帮榆林盖好被子,快步向噪音的源头走了。
"榆林他在里面?"榆林还在休息,我看了看他,关上了门,不想他再多打扰。看他风尘仆仆,满脸不爽的样子,就猜到他早已去榆林房间找过,找不到,才来我这边要人。等不着我去找纸笔,他又快步闪身走到我面前,夺去了我原有的位置,大摇大摆地想推门进去。
我伸手上前阻止,还好,我的手够长,足以弥补我们功夫上的差距。他怒目转过头向我吼:"你当你自己是谁?我要找榆林,你不告诉我,还要来阻我。是不是你把他藏着?"
他的肩膀微微震了一下,一鼓力量向四面八方散开再汇集成一线,直向我冲过来。我眼看着一鼓如风般的力量正面来袭,身体却躲不过,没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被撞得弹开了六呎远。我不知道这是甚么功夫,但我猜这就是小说中所说的"气",想不到第一次跟"气"接触是这么惨烈。
我用力吸了口气,想制住自己呼吸的不畅,但当一口冷气入肺时,就感觉到体内血液翻腾,心肝脾肺肾都好像撞成了一团,痛得我顾不及其它,只好抱住肚子在地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