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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乱世 九日为鸦——by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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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燕然垂了下眼睛,道:"误会而已,你进去罢。"
那人又退了两步,迟疑了一会,才转回身去。就在此时,海燕然突然出手,一抓掐住了那人的后颈项!只听一声喀拉,那头软软的垂下去,突然又化作了一只章鱼。只见那爪化为掌,灵气一圈暴出,撕裂之声乍响。
章鱼成了飘悠的两片。
海燕然收了手,只道:"此处离王宫不过三四里,不可能认不出我,最近族中不安份者居多,为防告密,还是小心点好。"
楼何似颔首,心道果然名不虚传。
蝠鲼转了个弯,载着两人继续向前游去,又走了一段路程,翩然到了另一座珊瑚礁。一眼看去,只见一只海蟹刚探出头来,被吓的一缩,又回到了石缝里。
海燕然示意他呆在上面,自己飘然而下,进入了珊瑚之中。
身后四头鲸鱼都开始在四周游曳,而座下的蝠鲼也有些不安分,楼何似轻摸了它一下,自己站起身来,也走了下去。
站在珊瑚礁前,他决定还是不要乱去撞,在附近走一走,顺便习惯一下游泳。
腾在水中,他突然发现那些小鱼正在看他。不管是游来游去的,还是躲在石缝里的。
一只会游泳的乌鸦......
在它们眼里,一定很神奇......
楼何似默然,右足在一朵大珊瑚礁顶一点,飘了起来,试着感受水中的暗流,从而模拟战斗的方向和角度,转弯的力道。一条半扁方形的彩鱼一直看着他,转了几个圈,突然扇着尾鳍游了过来。先在他腰间碰了一下,又扇扇着游上,在胸口又碰了一下,似乎十分好奇。
楼何似伸出手指来,将它引开,看着那翘起的鱼吻在手上一触一触,有些痒又有些好玩。那彩鱼触了一会,就扇着鳍去了一边。楼何似逗的兴起,也就追了过去,只踏过一条小珊瑚礁,突然脚下一空,踩偏了一个地方,紧接着踝骨上猛的一痛,尖利入骨。
体内阴气反射性弹出,护卫住一圈,足却无论如何收不回来。低头一看,却是被夹在两扇巨贝中间。眼前的五爪贝比他还长,波浪状的外壳,上面聚集着许多的海藻和泥沙,细微处闪出蓝绿色的光来。
试着用力一抽腿,突然一紧,夹的更牢了......
五爪贝比较通俗的,是叫做杀人贝......因为一旦被夹住,是绝对不可能扯出来的......
楼何似一面用阴气护住被夹的踝骨,一面弯下腰去看了看,又伸手扳了扳,那贝壳简直坚硬如铁,牢固更似刚。
抬眼见那条鱼,已经不知跑到哪去了。
楼何似先默然,然后深吸一口气,喊道:"来人啊--!"
眼前突然一闪,海燕然从另一边礁石缝中转了出来,一眼看见了那贝。他举起手,慢吞吞的指了指脚下。
她眉头皱了皱,却又似有些想笑,道:"放开他罢。"
那贝动了动,突然缓缓的张开来。楼何似顺势抽出了足,只见五爪贝张了张两扇壳,一阵白光闪后,化成了一个绿衣男子,全身都用长衫裹着,包括头上用布帽遮了半脸。他缓缓上前,行了个礼,道:"原来是燕然大人。"
海燕然微一点头,随即便道:"最近时分,那东西可有来过?"
绿衣男子摇头道:"只上次来过之后,便再也未来,听说最近出现在西南那边。"他看了看楼何似,又道:"杯弓蛇影,让这位受惊了。"
海燕然转身道:"恐怕难寻,再往西南一探。"
楼何似点头,水中不比陆地,瞬息来去,快的很,有可能今天通报在此处,明日就跑了几百里了。
突然深蓝远处有细小东西串来,一条海蛇射到几人面前,来不及变身就道:"燕然大人,那东西出现了!"
海燕然纵身跃上蝠鲼,喝道:"带路!"
衣衫在水中岚然而去,几人全速赶路,在海蛇的指点下来到一条巨大的海沟上方,楼何似看着脚下,突然见到灰白地面截断,接着是黑黝黝的深下去,遥不见底,远望一眼,长的看不到尽头。
若是在这里掉下去,恐怕就啥也看不见了......

劲敌

那海蛇缩了下身体,道:"方才便在这下面!"
海燕然望向下方,只见幽暗神秘,深不见底,心中一思忖,便打了个手势,身后一条丈长的剑鱼游了上来。她对楼何似道:"你非水族,在水中作战,纵使再精熟水性,也不够灵活。你坐到它背上,对敌之时,只需输入些许灵力告知方向即可。"
楼何似点头,翻身而上,只觉那剑鱼背上缚了一层海藻似的东西,感觉十分舒坦,而头部前方还拴着一套缰绳,供他抓握。
试着拉了拉,转了个身从蝠鲼腹下游过去,剑鱼很听话,游的也很灵活。海燕然看着他们,突然转头,道:"小心!"
鱼类的感觉都很敏锐,几里以外的动静,不算什么。
楼何似轻控缰绳,将剑鱼带到了稍高的地方,俯视深渊之中。不要半柱香时间,海水突然波动起来。
周围一片的深蓝黑暗,而深渊越往下,黑暗来的越快,颜色愈深。就在这一片广大的深蓝黑暗之中,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来,愈来愈近。
海燕然突然喝道:"散开!"
一瞬之间,两个人四条鱼,眨眼分成了六方,楼何似只觉一阵强猛的冲力袭来,使他差点抓不住缰绳。一张白森森带着利牙的大嘴由下至上,猛的掠过方才众人呆着的位置!楼何似回头,心中极惊!
白骨的鲸,前所未有的巨大,从圆尖的颅骨往后,一圈圈的肋骨,长的几乎望不到尾部。突然海水又一阵凶猛动荡,那鲸骨转了个身,巨大的鱼尾突然从上狠狠拍了下来,雷霆万钧!
相比起来十分小巧的剑鱼突然摆尾,险然躲过了一击,巨尾从旁边擦过,刷在他脸侧,刮的生疼。楼何似横臂,乌黑镰刀化出在手,心知生死边缘。
海中不比陆地,陆上的魂魄死后,多不会乱跑,而是在四周游荡游荡,但海中几乎没有界限,魂魄想跑到哪就到哪,又加上地域广阔,久久无人发现,越聚越多,愈变愈大,终于发展到今日地步。
这鲸骨好似十分聪明,一拍不中,将头转了回来,把尾对了海燕然,而把利齿瞄准了他。楼何似不敢藏私,双手并指一划,喝道:"出来!"
阴气在对决中急剧的翻腾,深渊下的死寂渐渐的融化,黑白凝聚中,四条虎鲸的骨骼突然出现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将那巨大的鲸骨围在了中间。
此时的战场,分为三个圈子,深海鲸骨在最中心,四条阴气聚集成的虎鲸骨骼围在它外面,楼何似同海燕然以及四条鲸鱼在最外面。那深海的怪物无声的张开了大嘴,颔骨摩擦中,逼人的恐惧扑面而来。
四条虎鲸骨骼不停游走,一旦有机会,便扑上去撕咬。其中一条一口咬住了它尾部和身体相交接处,上下颔狠狠用力,要将骨骼叨碎。那巨尾猛然一抖一甩,两排咬着的利齿蓦然碎裂,头上铺天盖地一击,连逃走的机会也无,登时被拍成齑粉,消散在海水中。
楼何似抓紧缰绳,控制剑鱼扭身潜下,镰刀横持在手,瞄准了巨大身躯上那两边较薄的骨鳍,鱼在水中动作,全靠鱼鳍,若能全切下来,这巨大鲸骨将无法动弹。
刃光骤闪,剑鱼突然冲上!
他正要发出一击,巨大鲸骨突然返过头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那巨大的颅骨,两排屋柱般粗的利齿便已经对准了他,黑洞洞的眼眶里是千年海水的冰冷。
楼何似临危不乱,右手法诀掐出,身周阴气刹那凝聚,化出一条虎鲸骨骼拦在身前,而那巨大森冷正在这时扑面咬下,咯啦一声巨响,夹上数小声破碎,这条才化出的庞大虎鲸夹在上下利齿中,肋骨全断,颅骨裂开一道缝来,随即又是喀啦一声,在他眼前全部解体。
深海而来的怪兽微微张开了口,巨大黑洞看着他,那些碎骨缓缓歪斜,然后悠悠掉落下去,中途化成了一缕缕阴气。
楼何似无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镰刀。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道:"躲开!"
一道厚长耀目的剑光闪现,锵然扑面而来,喀啦一声正切在左边鳍骨之上,海燕然踏水而上,横巨剑在胸,目间凝聚十分杀意。
那片鳍骨微微一响,似乎有了点裂缝。那怪兽突然发起怒来,猛的一扇,巨大的身体旋了个横扫。楼何似及时一避,眼见右边鳍骨在眼前闪过,镰刀旋飞,全力切下!
喀的一声,悠远的在海水中沉沉的传开。
小半片薄骨缓缓的松开,飘了飘,然后悠悠沉下,化做了阴气。
然后迎接他的,是左上方狂扑而至,把一条虎鲸拍成齑粉的巨尾。
楼何似惟有硬接!
啪啪数声发出,十根纤指中的乌黑镰刀,缓缓的断裂成数十截,噗的化做一片阴气。强大的压力猛冲而至,楼何似同剑鱼一齐被击飞出去,一口鲜血急喷而出,染红了海水。
远处传来海燕然的急喝声,道:"不可受伤......但一见血,叛族鲛鱼必到!"
鲛鱼......便是鲨鱼,能感知数公里外的血腥味。
绝大部分冲力都是他挡了,剑鱼反而没有大碍。楼何似一面运气调息,一面硬生生将到口的鲜血又咽了下去。抬头见那怪兽的巨尾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痕,可见方才冲击之猛。那东西显然也知道海燕然只是陪衬,真正的天敌是楼何似,回头张开大嘴,又扑了过来。
海燕然数步抢前,猛然落到了怪兽的脊背之上,一手握在剑锋上,默念法诀。源源不绝的强大灵气流泻而出,那剑莹然生光。巨大颅骨有感应,猛然翻动,逼向落下的少女。海燕然却灵活之极,连虚踩水数步,连躲数次攻击,居然不亚于一条鱼。

求援

楼何似伏在剑鱼背上,旁观眼前战局。海燕然同另外四条鲸鱼翻滚于战圈之中,但是只轻巧取,绝不硬碰,倒也伤了怪兽数处,只是伤小,不造成什么威胁。
思忖普通方法难伤它,既是如此,只好......
轻拍剑鱼退后,一面喝道:"你们务必困住它,到我念完咒术!"
海燕然听了呼喊,突然一个倒翻,落出战圈。四条鲸鱼顿时陷入岌岌可危之状,她右手一转,巨剑脱手而出,竖立在身前。
"我愿海神降下冷酷之心,得到杀戮是解决的唯一方法。"
她急念咒语间,身前的巨剑缓缓旋转起来,愈转愈快,海水的温度骤然下降,但下降的十分集中,都是围绕着怪兽周围。那四条鲸鱼也不敢太靠近了,只在外围小小的拦阻怪兽的动作。
陆地上的寒冷是可怕的,但海水中的寒冷是绝望的。
水中出现了小小的冰凌,随着怪兽的左右旋转而轻轻相撞。它只是一副骨骼,没有皮肤肌肉以及热血,所以,它感觉不到冷,它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行动被阻碍了。
楼何似见状,招手又唤出了六条虎鲸骨骼,将深海怪兽围在其中。海燕然吐字的速度已经极快,已经听不清内容,但冰凌已经扩大成冰块,冰条,一点点挂在那东西的骨骼之上,使它身体内的水冻结。
见时间已差不多,楼何似深吸一口气,也开始念咒语。
"绝望的魂灵在世间盘桓,绝望的魂灵带来绝望。"
深深深深的海沟深渊之中,千百年盘桓的阴气第一次被搅动,第一次流转,它们随着咒语的继续而聚集变化,聚集在深海看不见的底部。一片深蓝中愈加的阴冷,寒入骨髓。
怪兽似乎发现了不对,开始拼命的挣扎,想要甩脱身上的阻碍。六条拦阻的虎鲸骨骼被一一咬碎,但海燕然的咒语已经到达了最紧要处,巨大的冰块填充体内,使它无法顺利的转身,颔骨也被冻住,它拼命的咬碎口中的冰块,但是一块碎了,冻结的更多。
一切正在紧要关头,突然水波一动,一道白光射来,破水裂石!
海燕然惊觉背后受敌,想抵御已来不及,突然一条抹香鲸冲了过来,替她挡了一击!那白光似小,其中蕴含极凶煞灵气,正好击在抹香鲸的头部,登时鲜血四溢,它拼命挣扎了几下,然后无意识的缓缓停了动作,缓缓的下坠,向深渊中沉去。
海水继续波动,一群鲨鱼围了过来。
海燕然挽救不及,眼中迸出血光来,道:"拣的好时机!"
咒语一停,冰块立即溶解,眼看无法困住那怪兽,自己的咒语便无用。楼何似咬牙喝道:"你对付它们,怪兽交我!"
海燕然巨剑在手,一拍身边虎鲸的头,低声道:"回去求援,速来!"
那虎鲸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声音,蓦的一拍尾巴,飞一般向来路游去!那群鲨鱼也不阻拦,而是放它离开,又围住了他们。
这明摆着就是要速战速决--在援兵来之前,杀了他们。
虎鲸一路游回,先冲到得到情报的那个据点,说明情况后又冲回王宫,一到门前,立刻化成了人形撞进去,对等待的侍卫低喝道:"燕然大人受袭!"
消息立即被秘密上传,绝大部分客人都不知道,仍然在观赏比赛,品评作乐。只除了一人,楼倾城。
要说他为什么知道,因为自从楼何似出去后,虽然不能跟着,但他就在门口等着。按道理来说,这种机密之事,水族绝不允许,但楼何似的弟弟,无奈也只好放一马。
所以听报信之人说完情况,第一个惨白了脸色的就是他。
楼倾城马上就想往外跑,却被海水止住了脚步,一时慌了神,眼泪就下来了,冲着他们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调好援兵?"
那侍卫也十分焦急,道:"要等王上奏准,军队才能出动,但王上现在正在接待来宾!"
"等她接待完,人都没了!"
楼倾城怒道一句,擦着刷刷掉的眼泪,心慌的不行,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转身往回急奔,穿过长长走廊,一扇门一扇门打开,猛的拉开小花厅的门,见黑衣绿绸,风流非凡,正在笑盈盈的同一位水族女子说话,而那女子脸泛嫣红,也是晏晏而笑,十分秀美。
楼倾城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急道:"你还在这风流潇洒,我哥就要死了!"
潇湘依旧好似充耳不闻,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仍旧同那女子调笑。倒是那女子有些不安,看了看楼倾城,又看了看潇湘。
楼倾城刷白着脸,道:"你怎么能这样!你......"他踏前几步,将女子一把扯开,自己站到他对面,喝道:"你和我哥也是因缘一场,你......"
潇湘依旧放下杯子来,总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又怎样,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他亲口说的,朋友都作不久,夫妻又岂能长久,不如现在让他死了,好过以后再来决裂。"
楼倾城脸白的如同透明,好似冷入骨髓。
静了许久,突然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我知道我平日总是刁难你,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对。"
泪水从绝色的惨白上滑落下来,少年低头道:"但是我哥一直待你极好,就算道不同不相为谋,难道你就真的从不认识他吗?他死了,凭你的真心说,你就高兴了?"
"只求你。"
屋中一时寂静已极,黑绸衣角微微一晃,只得一声默然。
楼倾城抬起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生死

海燕然率领一头虎鲸同一头抹香鲸,独对群鲨。而那怪兽虽然被斩掉几个小地方,却无大碍,眼睛只盯准了楼何似。
楼何似一面操控剑鱼,急转身躲过怪兽的追咬。海中波涛翻滚,震荡十分,保持正常姿势都难以办到。抬眼望见群鲨环伺,突然灵机一闪,冲海燕然喊道:"躲开!"
一声已落,人已经往鲨鱼群中冲去。
海燕然急闪,同两条鲸鱼险险躲开。楼何似一冲而过,身后怪兽张开的大嘴随之席卷而来,两条鲨鱼躲闪不及,登时被吞了进去。
翻江倒海中,鲨鱼群被搅的乱七八糟,原本排好的阵形也全部完蛋。楼何似左冲右突,大摆圈子,他体形小巧,穿过许多那怪兽穿不过的地方,使得它不但没咬中他,反而吞下了不少鲨鱼。
海燕然驻局外观望,突然惊道:"不要再让它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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