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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问——by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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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刻澈少爷对林公子的冷淡,看在同是世家出身的荣静眼里,也觉得这澈少爷太过势利了。还好这林公子天真纯朴,看不懂贵人的嘴脸,对澈少爷亲而不近,继续乖巧文静的留在荣静身边,而荣静也渐见喜欢这伶俐的孩子,想到他将在京中前途多难,不觉又再更宠他多些。

以为澈少爷是不喜汶少爷要娶那孩子为伴,所以才刻意冷淡,无论如何,这对同父的帝子亲厚和睦是众所周知的,澈少爷的确会反对弟弟以一个没背景的孩子作为对象。只是当荣静与澈少爷单独面谈,提及汶少爷的决定,澈少爷那仿如雷击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你说小汶要娶君望?!"澈少爷脸色惨白,以沉着机智风度怡人见着的帝子竟会如此失态,想来他是真的不知汶少爷的决定。
"汶少爷是如此吩咐,他说除非皇上答应婚事,不然他就不会回京。"
"这林君望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他要娶这样的人?而且还要是个男的,连生下能够显贵的女儿也不可能!父亲的嘱咐怎么办?宫中的事情怎么办?那个懦夫!那个懦夫..."低声沉郁的悲鸣在翩翩公子口中吐出,像侵蚀人心的梦魇,厚重得挥之不去。"如果不是帝子的身份,如果不是这个帝子的身份..."
连大声疾呼也不敢的帝子,只可以把这刻的软弱压在两人独处的空间,杨澈挥退荣静,过了半天再现身众人眼前的时间,除了脸色还是苍白,态度已经如常,就是对林公子的冷淡依然。
商量以后的去向,荣静向澈少爷保证她已经安排了妥当的人保护汶少爷,只是汶少爷态度坚决,怎样也无法劝服他离去,非要皇上答应这门婚事不可。荣静见林公子满脸通红,大约是孩子脸皮薄,害羞了,就拉着他的手以示安慰,见他有些困难地微笑开来才安心继续向澈公子请示。
澈少爷苦笑,"那小子在家被宠上天,早就娇纵倔强,说是不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林公子半躲在荣静的背后,有些怯生生的和澈少爷说,"刚才匆忙,君望忘记跟杨公子说明,汶...汶弟有封家书在我这里。"记着双手送出一封书信,目光低垂,样子我见犹怜。
澈少爷不接,只是低声问道,"你叫他汶弟?"g
"我们比了生辰,君望碰巧虚长几天。"林公子的声音更弱。
接过家书,澈少爷面无表情的细看,然后轻叹一声,"小汶跟你说了我们的家世?"
"说了个大约。"林公子垂首答话,像是被人怪责的孩子,荣静不由得更是护着他。
"澈少爷,林公子年少无知,对京中的事顶多只知概梗,以后多加教导就好。"荣静像是保护孩子的母鸡,"反正在下得护送两位上京,在途上大有时间跟公子说明。若是澈少爷肯再提点一二,以公子的聪明才智,不会在京中丢了汶少爷的面子。"
澈少爷看着荣静,再看林公子,笑了一声,有几分轻蔑,但语气却是出奇的活络,叫荣静以为自己误会了他的笑容,"是我过份了,君望是小汶要迎娶的人,以后自是不再分彼此。对了,既是小汶的伴侣,那也是我的弟弟了。要是望弟不嫌,也就随小汶叫我哥哥好了。"
见林公子像要谦逊推辞,荣静连忙在旁顺水推舟,"林公子,要是太客气就对澈少爷不敬了。"
"是,那君望无礼,在此以茶代酒,敬澈哥哥一杯。"说着举杯轻扬,嘴角含笑,看去眉目如画。
荣静见澈少爷楞住,怕他是还嫌林公子出身寒微,不肯接这一杯,急得赔笑,"林公子真是孺子可教,澈少爷以后可多了个好弟弟,叫人艳羡。"
被荣静提醒,澈少爷才以笑掩饰,受过林公子的茶。

可惜这两人像有前嫌未释,互相避走,不过一行十人也总不相见,不由得让荣静担心,"林公子,你不能老是避开。澈少爷跟汶少爷亲厚,要是连他也不认同你们的婚事,以后到京,你连个能够依傍的靠山也没有。"
林公子的笑容渐见凄清,"我知道荣帅怜我,只是这都是命。早在当天知道汶弟身份以后,我早就不抱希望。就是汶弟也明白我们徒劳无功,就是不甘地垂死挣扎。闹过就算了,人家哪会容得下我这种无母的野孩子?"
荣静心痛,"要是皇夫陛下肯力保,这也不是不能。陛下向来极宠汶少爷,或许这次也会许他再放肆一回。"
林公子的脸容可怜地皱在一起,该是担心了,这样年轻的孩子被迫与相爱的人分离,真是闻者伤心。荣静再次安慰,"澈少爷虽然不像汶少爷,在京中关系不多,但到底是帝子,在储君殿下跟前还是有说服力的,要是他肯接受你,以后的事会顺利不少。"
"澈兄不是正为他自己的婚事而焦头烂额吗?他哪里有空管我呢,我还是识趣不去打扰他就好。"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当今储君不喜情爱之事全京皆知。澈少爷想要娶名门仕女,诞下千金以承大统,这是京中谁都知道的事。听说这次微服出游,是要拢络南方几位大公的女儿。"
"可不是,娶名门不成,心情一定不好,君望哪里还能麻烦他,其实只要荣帅不嫌弃君望就好了。"
可惜荣静再怜惜君望,还是不肯承认多年前曾在南方洒城执行任务,不然君望就能打蛇随棍上地追问林三下落。

路上

君望装了十几天好孩子,实在有些累了。还好今天传来好消息,荣静笑着跟他说,"已经联络上虎行镖局的人,让她们知道你无恙。"
"镖队的人也没有大碍吧?"君望闪着期盼的大眼睛。
杨澈刚巧过来接他们上路,听到君望问起,忍不住回答,"那天自你去后,镖队的人都在担心,涂小姐更是骂人整天,气势可是不得了。"
"再见笑姐姐的话,她一定会因为我当天鲁莽而狠狠惩罚。"君望担心。
荣静理所当然的护着君望,怕孩子太过担忧,看在杨澈眼中,令他又再皱眉,语气也冷了几分,"下个城镇不是有分局?到时林公子大可亲自探访。"
君望却向荣静那边靠去,"荣帅,这不会耽误行情吧?在情在理,我都该亲自跟镖局说明白。"
荣静心软下来,"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多停一天好了。不知澈少爷意见?"
杨澈看着君望半晌,"没关系,荣帅安排吧。"虽然杨澈是帝子,但在女子当权的国度,加上对方手握兵权,杨澈显是较弱势的一方。君望早就看穿这点,而且女人就是受不住孩子的请求,所以只要荣静肯照顾他就好。为免注目,那千人兵马没有再同行,荣静的部下加上杨澈的随从,加上来不够廿人一起赶路京。因为有男子同行,所以平常君望都得躲在马车上,荣静与他同车,上落之时,不少外人的暧昧目光相当刺骨,君望都只当作不明白,不时有意无意的靠在荣静身上,荣静只当他爱娇,其他人更是有无穷的想像。相比起成为帝子的未婚妻,君望觉得当女将军的宠物比较没那么丢脸...

杨澈对他的态度真的冷,君望也不介意。如果突然有个男人跑来说要当小胖子的妻子,他也不肯定自己可以神智清醒地礼待对方,所以杨澈的反应他不觉奇怪。而且万一杨汶的家人都喜欢上君望,同意把君望嫁入帝王家,到时就大条了,君望巴不得他们都把自己视作眼中针肉中刺,免得自己有去无回,忍一时风平浪静呀。所以他在荣静的身边走动得更勤,那杨澈越是觉得他是势利小人,越是讨厌他就越好。以前还总追着自己的人,转头就冷眼相向,不愧是出自帝王家的少爷。

这天起程时,君望推说身体不适,不再跟荣静闲聊,只在马车上假寝。再继续装天真小童,君望都要崩溃了。

全速前前的马车忽然被煞停,要不是荣静身手敏捷地接下君望,他怕会直接从车上滚下去。
"什么事?"荣静喝问,之前两名帝子在护卫陪同下被洗劫,疑犯尚未寻获,荣静始终不安。
"大人,有几个人冲了上来,倒在路上了!都是男人!"
君望叹气,上次捡到帝子,这次会捡到什么?神仙?

只是君望才下马车,心就揪紧。
五六个倒在路上的男子都是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破烂,消瘦憔悴,伤痕累累的身上都有好几十处新近的擦伤。见到荣静他们一行英武的女子,都吓得说不出话,靠瑟缩为一团,低着头啰嗦。
见他们实在怕,君望只好多管闲事,"几位哥哥先喝口水,我们是过路的商队,不要怕。"
他们连接东西的手都抖得利害,其中一人紧紧拉着君望的衣角,"救我,求求你们,请救救我们!"
原来这几人自运送的大队逃出,一直在路边躲了整晚。
"我们都是...都是没入奴籍的黑子。本来已经认命,在西州多年,虽然生活苦些,但我们都安分守已。只是最近...最近不停有人在工地招人,说是有贵族要收奴仆,要是干得好就可以脱离奴籍,所以我们就跟着来了。"
这里的黑子跟奴隶很相近,买卖黑子在富贵人家之间很普遍。这些黑子都是终生没有地位流离失所的人,当中全是男姓,不少是贵族生下来的男子,或是重犯,多半都会被劳役终老,大部份人因为折磨过度而活不过三十岁。
"可是我们出城之后,带队的头目就开始百般凌辱,更恫吓这不过是叫我们习惯以后如何事奉主子,我们虽然怕,但也认了,谁让我们是入了奴籍的孽种。"少年木然的说着,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偶。忽然人偶似是发疯,紧紧抓住君望的衣角,"可是,她们说我们都快要死了!她们将一个病了的黑子随便丢在路旁,说反正见了主子之后也不过是多活几个月,也就不要麻烦去救了...我们不想被人推去送死!"
君望面对歇斯底里的人偶,什么都说不出。
"也是命,带队的有一个负责打杂的男子...还好叫我们遇见这位好心的兄台,不忍心见我们每天都被折磨。我们哀求许久,终于冒险偷偷放走我们这几个...可是...可是..."
这几人前额都有代表奴籍的刺青,无论跑到什么地方都会被抓回去,送到官府负责的黑子所。只要那些买下这几个黑子的人去查,就会毫不费时的找到这几人。而且对私逃的黑子刑罚甚重,若是没有主人去认领,他们留在黑子所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君望照顾他们到后面休息,再回来时,听到荣静跟杨澈商量怎样处理这几个人。
杨澈看着君望安静地在在角落,沉默半晌,"荣帅也在顾虑买下这几个黑子的是什么人吧?"
"能够派人专程到西州买人,财力显是非一般。朝廷早几年才大力安抚各地强豪,不会高兴我们与地方势力作对。虽然可怜,但也不过是几名黑子,犯不着因此开罪未知的敌人。"荣静有些无奈,"所以我们荣府才会不用黑子,好端端的人被折磨成这样。男人又怎样!男人不是人了吗?"
君望低下头。他的母亲就是为了救君望,叫他不至没入奴籍,才牺牲自己的权位,到后来赔上性命。或许他的确是太天真了,跟杨汶说什么接受命运,是他还是太天真。

澄澈

听着那两位高贵的上位者不算洁净的讨论,利害和关系的交缠,君望只能冷眼旁观。杨澈和荣静为什么不着他出去?这里不见得有他说话的余地。是想知道他的心思,好去判定君望是怎样的人吗?
如果一个人像君望,在一个世界活了快四十年的光景,然后被莫名其妙地丢到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从新来过,他还可以再次投入新的生命吗?还是感觉荒诞无比,只能冷眼旁观?
可是母亲的疼惜,友伴的关爱都是无可否认的真实。这段人生,或许出乎意料地跟以前的岁月一样实在。
"望弟,你看该如何处理这几个人?"杨澈直接询问那个视线没有焦点的孩子。
君问张口,却是欲说还休,最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模棱两可,"能救的人,就当尽力而为。只是澈哥哥与荣帅都是识多见广之士,君望在两位跟前不敢妄言。"

"那个老是见义勇为的储君殿下不在,安静得有些寂寞了。"杨澈的目光不肯放过君望,"荣帅,反正离下一个镇还有点时间。暂时容后再说,也好打听一下那个收买黑子的贵族是何方神圣。"
荣帅笑着同意,自去吩咐下属照顾那几人去了。
车队继续慢速前后,此时杨澈留住了要举步的君望,邀他上自己的马车。自两人再遇,这还是他们首次再独处。
君望思潮起伏,显得心不在焉。杨澈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还好目光不像荣静同在时那末放肆,而只偏头看窗外风光,似在欣赏那没有尽头的水稻米乡。
这样走了一般不短的路,两人各有心思,沉默的空间却感受不到宁静。
"你就不为那几个黑子说好话?原以为望弟一定会主持公道,挺身而出的。"杨澈还是看在窗外,还好马车上只有两个人,不会错认说话的对象。
君望苦笑,"我说话有什么用?不过是随队的小包袱,义愤填膺地大鸣大喊就有用了吗?我比黑子又好多少?也许额上的确是没有刺青,但其实也是被买下的东西。这小小的自知之明,君望还是有的。"
杨澈没有回头,"一跃龙门,升价十倍。既然攀上小汶这金龟婿,望弟也不该妄自菲薄。"
把焦点放在不打算看过来的侧脸,君望静静的想着,然后送上一个明媚笑容,"嗯,物伤其类,君望对黑子当然是无限同情,要是澈哥哥能救民于水火,君望定然代黑子们感激万分。"
"你这也太敷衍了。"杨澈再看向君望,脸容不再绷紧,初见那位俊秀的少年再见笑意,"打算这样就掰过去吗?"
"君望所言非虚。"君望带少许苦涩,"既然无法凭自己力挽狂澜,那就只好祷神求安,盼可心安理得,实在算不上是敷衍,只能说是伪善。"
"你总是这样言语锋利,叫人接不上话。"杨澈再看着窗外。
"澈哥哥又不是初识君望,总不会意外吧?"
杨澈那点公子哥儿的温柔再现,"以后别再多言,黑子之事我自会处理。也别担心,对方再大的后台也不怕,还有我的爹爹在。"
君望跟着看到窗外,从那闷死人的景象却看不出什么道理,"我还以为大帅姐姐很宠我呢。"
"京中的官兵都是狐狸。你的大帅姐姐是皇帝一系的人,对有机会接近储君的男人自是金精火眼十足小心。"杨澈人如其名,透澈玲珑,"何况是至今还没弄清楚底细的望弟,她多加留意也是没奈何的事。"
"男子素来不讨长辈欢心,在穷家尤甚,一个无母弃婴在南蛮之地有什么出奇?"君望嗤之以鼻。
"能够得到涂氏信任的男子太是稀奇,叫人无法不留神。那天你奋不顾身的跳出去,我还以你是女扮男装。"杨澈轻轻提起那天让他心神大乱的一幕,"男子大多天生怕事怯弱,君望却英姿飒爽地地义无反顾,也许就是为何涂氏会相信一个男子的原因。"
"我不过是鲁莽大胆。"君望也不知当天的勇气从何而来。
"只是小汶向来率性独行,不爱与人作伴,怎么会突然要娶亲了?"点点的无奈,就像一个习惯了孩子们恶作剧的兄长。
"许是千里良缘一线牵,谁会明白当中有什么道理,不过都是缘份。"君望嘴角含笑,风光更胜窗外。
忍不住瞥他一眼,杨澈更加无奈,"要不是君望是男儿身,必是位出色的状师,那三寸不烂之舌叫人望而生畏呢。"
"再巧舌如簧也不及澈哥哥的装模作样强。"君望盯着杨澈,这人跟杨汶不分轩轾,都叫他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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