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道 下 ——by小白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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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旋律正上心头,冷清偷偷笑,拉著易冰消的手,还想说,那人硬梆梆地丢过来一串方才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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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万剑山庄,去抢一柄剑。」
万剑山庄的名字听起来好凌厉、好霸气,想来定是一座森严宅第,高墙大院,门一开,迎来两排黑衣打手
,经过层层通告,才进得了厅堂,这时一个穿著狐皮大氅的红脸大豪,哈哈哈大笑著走出来。
未想易冰消拉著他的手,一路走,走出了闹街走出了城,来到一片坟堆,这儿杂草丛生,全无人迹,虽是
日正当中,也挡不了荒败阴森的乱葬岗气息。
「四哥……这里是……我们……到了吗?」
冷清小心避开一座半塌的坟头,却差点绊到旁边的残旧墓碑,不禁缩手缩脚起来,易冰消不看他也不回话
,沉著脸,握著他的手紧了紧,像是依寻某种冷清不知道的记号,易冰消熟门熟路地拨开这丛那丛芒草,
越走越偏离道路,冷清几乎不知怎麽下脚。
「唉唷。」
这麽高低不平的地,牵著手才难走的不行,易冰消在前头大步流星,全没注意後头人儿磕磕绊绊,好几次
都要扑地,却固执地不想放手,易冰消只觉他步子慢了,回过眼:
「怕了?青天白日的,没有鬼的,快点。」
「我……我……不………」
冷清正待说自己不怕,蓦地脚下土石松动,身子一晃,还未站稳,脚踝猛地被狠狠拉扯,本能下看,不由
得大惊:
「啊啊!?什……!」
土里暴起的数只枯骨一样白手,疯狂地往两人身上抓拽,力道极大,冷清左边裤管刷地破开,带得他膝盖
一沉,险险扑倒,易冰消一脚扫出,骷髅手东倒西歪,易冰消一借力,趁势跃上高树。枯骨无法离地,转
而群攻落在一旁的冷清。
「四哥……呜!」
易冰消的手从指尖松脱,冷清待要重新抓住,只摸到他一片衣角,想跟著跃起,已是迟了一步,脚下枯骨
林一轮急攻,脚背立时被拉出三条血印,冷清踉跄几步,反倒离大树远了。
「四哥!……这什……可恶……」
白骨在地面横劈纵拉,凌厉狠辣,招招都要破肉见红,它们枝枝在地,冷清若要俯击,背心就卖给了敌人
,他临敌经验不少,却不曾见此诡谲攻击,没有对手,只有手臂……这又是墓地………
冷清激零零地打了个冷颤,奋力踢开要把他扯倒的骷髅,背撞上一块大石,已是退无可退。
「动匕首!」
危急之间听见一声断喝,冷清不假思索,匕首出鞘,正好格住横扫过来的一节骷髅肢,冷清右手顺势一带
,三根白骨应声而断,有了利刃在手,冷清心中稍定,背顶石块,抬手又斩断几根抓来的手臂,苍白的指
节叮叮当当滚落在瘫塌的墓碑上。
仗著兵器锋锐,冷清全力防守,张望寻找易冰消的身影。
「四哥?你在哪……?」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男人的长长惨嚎,听来就是易冰消,冷清大震,差点把匕首摔在地上,不自觉向外踏
了几步:
「四哥!!?」
白骨手趁虚而入,猛地拉住他的脚踝,冷清心慌意乱,闷哼一声滚倒在地,匕首落在一旁,指爪群屈伸
著一涌而上,按住他的四肢,尽往他身上抓撕。
「呜!!」
冷清挣扎不动,蜷起身子,勉力护住头脸,只觉皮肉剧痛,肩膀後颈已是道道血痕,温热的红液顺著颈子
流到嘴唇,他什麽味道没嚐出来,只为刚刚那声惨叫心胆俱裂,呼唤中已略有哭音:
「……四……」
他下个字还没出口,人已被抓住臂膀提了起来,冷清喘息不定,定睛一看,易冰消面色难看,扶著他的腰
,他手臂有力,吐息平稳,显是并无大碍,易冰消一手按著他颈肩交际不断出血的创口,一面朝空气里喊
道:
「够了吧!这算什麽?」
白骨手听他一喝,哗啦啦乱响,接著便潮水一样退开,随著一声响亮弹指,方才恍如恶梦出现的枯骨竟在
瞬间化成地上枝条。
「是幻象。」
撑著他身子的易冰消冷冷说道,冷清眨眨眼睛,幻象?魔术?可是他的衣服还是破的,那横七纵八的伤口
痛的,湿的衣袖的血也腥咸热烫,怎麽会是幻觉?
「……小娃娃,你当真了,那就变成真的了,你四哥一点想像都没有,所以你瞧,他是不是一根鸟毛都没
掉?」
大石前裸翻外露的泥地突然裂开,哗啦黄泥四散,从中探出一颗油光精亮的脑袋。
「我等你们多时了,易四。」
第十四章 下
其时易冰消心里已慢慢平静,不开口只因他平时就不多话,拉著他不停不停快步走,不过因为他不知该上
哪儿好。
身为名捕,他鲜少有閒暇,若得了假,最多在府里练功,少少的夜会上步香阶的水月楼,别说声色犬马,
生活里根本无什玩乐消谴,更不知道冷清喜欢什麽,该带他玩什麽?上哪儿去?
但是牵手的温度很舒服,只是不想放,其他一切都无妨。
拉著他,不看前不看後,就是一直走。
走到午时已过,从荒郊野地走到京外小集,从杳无人迹到人来人往,少说不停脚了一个时辰,易冰消这才
察觉身後人的气息有点接不上,手心微微发潮。
回过头,就见得冷清跄了两步才停下,微微喘气,脸颊晕红,不知是给日头晒的,还是一路下来跑累的,
运动之後,他的唇份外地红,说话有点断续:
「四哥……我们……去哪里?」
易冰消心里稍稍一跳,嘴上却道:
「累了?怎麽不讲?没生嘴巴吗?」
「有啊。」
他抬起脸硬是要他看清,他确实五官俱全,而这张嘴还让人很难自持,易冰消闷哼一声,拿起袖子胡乱帮
他擦脸:
「有嘴没有用,要会说!」
一把名剑在手,至少能补他三成功夫,日後自己不在他身边,也不用太过操心,可脑袋笨笨的,总不能再
帮他打一付新的?
「笨蛋……小短腿!」
感觉那人儿在袖子底下呜呜地抗议,易冰消停了手,这才发觉冷清衣衫破烂,被李旧狂的白骨阵扯得不成
样子,腿、腰都露了好些肌肤出来……无怪进了小集,人人眼色奇异,尽盯著他们这一对儿瞧。
那家伙!当年色字头吃了亏,现在还死性不改,试功夫就试功夫,脱人的衣服作什麽!?
易冰消暗暗恼怒,眼色一瞟,瞧定了对街的一家小饭店,扯著冷清进去了。
「四爷,今儿怎麽有空来?」
掌柜的倒是识得易冰消的,连忙迎出来,看见被易冰消牵著脏兮兮的冷清,微微一惊,迟疑道:
「这位是……?」落难公子?四爷拿到的犯人?
「是我小弟。」
易冰消简单说道,也不多作解释:
「给备一间上房来。」
掌柜的这才回神,忙忙道:
「四爷,真对不住,上房的客人才刚会钞,这就给您收拾,您和五……和这位小公子,先在这儿用些酒菜
吧!」
易冰消点头,和冷清在角落坐了,小二陆续送上前菜酒水,易冰消才刚倒了杯酒,正要催冷清快吃,忽然
听得一声:
「这不是四捕头吗?」
虽说这是小集镇,但易冰消名盛江湖,这武道会将至,小小饭馆内江湖人士著实不少,当下便有几人上来
和易冰消寒喧敬酒。
「四捕头这回也要参赛麽?黄某祝你马到成功。」
「赵某也是,来,我们先乾为敬。
易冰消皱著眉一面应对,把冷清冷落一旁,他静静地挟菜往嘴里放,小店的口味,当然不能和龙门客栈、
和纪馀生府里相提并论,油味又重又腻。
冷清原想喝点茶,压下微微的反胃,未想错手拿了易冰消的杯子,瞬间次等酒水的辛辣直冲脑门,呛得他
眼眶含泪,正犹豫要不要咽下那口劣酒,蓦地门边传来一把清冷优雅的声线:
「小二,来一壶新茶,两盘面点……要素的,乾净点。」
冷清大震,口里酒不受控制地吞了下去,胃顿时翻江倒海地烧起来。
茫然的视线闪过围在桌边的武林人士,见得那窄窄门边,灿亮阳光倾注而下,一个白衣如雪,眉目俊美淡
漠的青年站在那儿,手里提著个布包,他人如此不俗,有眼光的尽皆认出:
「是大捕头!」
「苏春晓也来了?」
「唉呀,今儿个是什麽日子,大爷快请进。」
掌柜的猛擦头上的汗,急忙招呼:
「大爷,四爷也在小店里呢。」
「大哥,你回来了,一路辛苦。」
易冰消推开吵吵闹闹群人,大步上前,低声问候,苏春晓看著他,唇边淡淡泛开一波笑,摇头道:
「不辛苦,你怎麽会来这儿?」
「来取个东西……大哥,和我们一桌坐吧。」
「哦?」
苏春晓眉一挑,见得角落冷清惨白著脸,僵坐在条凳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死盯著他瞧,便一笑,摆摆手:
「不了,我坐了就有人要吃不下了,我们回去再谈吧。」
说罢转头和掌柜的说:
「店里气闷,给我个通风好的座头。」
掌柜的急急指挥小二,乔桌子搬椅子,闹成一团。
「这不是大捕头吗?」
江湖人客见更具份量的人物到了,纷纷聚到到苏春晓身边:
「这回大捕头也要参赛麽?陈某祝你旗开得胜。」
「钱某也是,来,我们先乾为敬……啊,大捕头不喝酒吗?失敬失敬,这个……」
苏春晓态度虽不热络,但一言一语极厉害,不久便哄得群豪哈哈大笑,那厢热闹得不行,易冰消呼口气,
现在想和大哥说正事是不成的了,回到自己桌边,但见冷清脸色难看,呼吸却还正常,总算是进步了一小
步?轻轻抚摸他的软发,安抚道:
「是大哥。」
「嗯……嗯……」
冷清胡乱答应著,颤抖渐息,是的……这个人……是苏春晓……他的味道……那时在府里花田闻到,就是
这个人……花…彩霞……很淡很淡的感觉和味道……他是苏春晓……
冷清心跳平静了下来,重重喘了口气,看到易冰消正皱眉,担心地看著他,於是勉强想对他笑一笑,忽地
心头被针刺了一下,唰地回头,只见一抹白影在门边,大哥要走了?这麽快?
只见他优雅美丽地半抬手,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脸,他的嘴唇……笑得………恐惧扑天盖地,心脏像被狠
狠捏住,冷清哇地一声,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在易冰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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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对……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
小饭店的上房也进不了多少光,明明是白天却还暗得很,外头的乱和闹也渐渐静了,易冰消不说话,哗啦
啦地拧乾毛巾,迳自擦著身子,背後人儿抱著被子在发抖,阴影中大眼里惊恐横溢。
才刚刚为他的恐惧症稍有起色而满意,未想马上就来了这一幕,易冰消深吸一口气,按下胸口渐起………
为自己如此无能为力的怒意,坐到床沿,一手按住他的脑後,用力把他压在自己肩头,放低声音:
「怕什麽?那是大哥。」
「是……是……我知道那………是你大哥……可是……可是……」
是他,又不是他,在某一个时间是,可是下一秒又……
「你是做了什麽坏事大哥知道?」
冷清猛摇头,他无法解释,拼命抓著易冰消的背,指头陷进肌肉里,易冰消微微一震,稍稍把他抱开了些
,拿起蘸湿的毛巾,一下一下抹著他小小的可怜兮兮的脸,正要说话…………
「四弟。」
门外传来苏春晓淡淡轻轻的声音:
「我来看五弟好点没,开门吧。」
「大哥。」
易冰消推开冷清,将他用毯子细细包了,胡乱披上外衣,边跳下床,手指已搭上门栓。
「四哥。」
他的呼唤里声调大异,易冰消忍不住回头,只见冷清猛地坐起,嘴唇纸一样地白,瞳孔微微缩小,盯著门
板,喉间格格作响,易冰消一惊,连忙抢上,正好捞住往後倒的他。
「小短腿。」
「……七……七只小羊。」
冷清死命扳著易冰消的手腕,剧烈喘道,语毕便昏了过去。易冰消不明所以,急急探他脉搏,幸得他脉象
虽急,倒还无异,抹去额头热汗,这才想到还未开门。易冰消按著发痛太阳穴下床,重又卸栓闩开门:
「大哥?」
但见门外暗暗长廊,什麽羊?没有羊,空有微香,不见一人。
第十五章 上
身旁的被子又轻又软,空气里还有一股畅人心脾的淡淡气息,不同於小客店里粗糙的床褥,也不似易冰消
房里的床铺感触,这究竟是………
冷清低低地呻吟了下,艰难地眨眨眼睛,勉强睁开一线视界,只见房里烛光暖和晕黄,布置精雅美丽,被
褥绣花,十分的女人气,这儿他来过的………是………
「你醒啦?有没有哪里难受?」
呼唤他的是一把温柔声线,抬头看见声音主人气质婉约,弱不胜衣地斜倚在躺椅上,淡妆美服,正是易
冰消的红粉知己步香阶。
「你……你是……」那个好人姐姐。
步香阶轻轻一笑,剔亮了烛火,莲步轻移走近床边,温柔地摸摸冷清的脸颊,柔声道:
「……看什麽呢?别怕,你四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四哥他……呃……」
冷清抓著被子坐起身,只觉口里发苦,喉咙里酸辣难受,话说不下去,步香阶轻拍他一下,指著床边的银
盘、棉棒、香粉、花水,浅浅笑道:
「你四哥说你刚刚吐过,那味儿确实不好受,快清清口。」
说罢体贴地别过脸去让冷清漱洗,一面道:
「知道你不习惯人伺候,所以叫那些人都下去了,自己擦擦,可以吗?」
「嗯嗯。」
虽然不知道大部分东西的用处,冷清还是连忙动作,这才发现身上破烂衣衫已不知去向,换了一套青色的
衣装,又软又滑,也不知是什麽质料,快手快脚地清理完自己,冷清小心把东西复位才道:
「请……请问……四哥………我四哥呢?」
「冰消吗?」
美人轻笑,又顺手摸摸他的脸,然後飘然移步到小桌前,轻手轻脚地安排碗碟,道:
「他去取个东西,看看时辰,也该回来了,不如我们慢慢吃点夜宵,一面说说话,一起等他,好吗?」
冷清望著那淡紫色的苗条背影,愣愣地点头,食物的清香扑面而来……人家一片好意,句句贴心,红唇弯
弯,温柔的像暖春浅水,让人不知怎地,她说什麽都想答应。
「怎麽走神了?」
步香阶回过脸,正对上呆呆的冷清,
「你身体不好,得吃清淡一点的才是,偏偏你四哥走前一个劲地嘱咐我,非帮你炖一锅羊肉不可,味道有
点儿重,我吩咐人在灶下温著了,要吃在外面吃,好不好?」
「嗯………」
冷清点了点头才发现不对,茫然道:
「我……我没有想吃……我不喜欢羊肉………」
「唷?这就奇了。」
步香阶秀眉略略一挑,沉吟道:
「冰消走前千叮万嘱,要我备一盅羊肉料理给你,名目也没讲清,只说要用小羊儿去煮,一次还要用上七
只,费了好些功夫呢。」
「七……七只羊………」
昏倒前的片段陡地袭上,冷清脸色刷白,牙关咬不紧,格格格上下相击,世界倾斜,蓦地感觉肩上微有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