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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念——by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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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我看着琅琊圣境前站立的身影,是飞景,很久以前记忆里的飞景。
月光下,一身素白的长袍,斜斜里纹着仙鹤翔天,腰际处玉带缠绕,隐隐透着几分出尘的仙骨,剑眉斜飞入鬓,眼神深邃如墨,薄唇微抿着,看见我,翘起轻松的弧度。
"师伯怎么样?"我迎上去问道。
"今日正好是第十日。"飞景微笑着看向我身后的人,"月圆之夜,正是沈轩之苏醒之时,司空庄主,你来的正是时候。"
沿着羊肠小道走过去,一路繁花似锦,远远地就闻到淡淡的青莲香气。银亮的玉盘高挂天际,清冷光辉散落人间,万物仿若蒙上一层轻薄的白纱,朦朦胧胧的梦境一般。只是今日幻月池退去了往日烟缠雾绕的虚幻,满池青莲竞相绽放,淡青色的花瓣润润的透着水汽,偶有露华凝结在花瓣边缘,映着月光,莹莹的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微风徐来,满池的荷花荷叶摇曳跌宕,娉婷生姿,像是要活起来一般。
白玉台上,墨黑的发在水中四散飘荡着,映着月光,泛着黑亮的光泽,锦缎一般丝滑柔软。走进了些,逐渐看清师伯精致的眉眼,连日来幻月池的药性逐渐化解掉师伯体内的毒素,暗色的唇渐渐回复原来的嫣红,连风韵上都无端地沾染上灵性,软化了原本的凉薄。
站在池边静静等候了一阵,半浸在池水中的手忽然无意识地动了下,睫毛蝶翼般扑闪颤动,黑如晶石的眼慢慢张开,映着漫天的月辉,灿亮异常。
"欢迎回来,师伯。"我笑着把司空凌云推到他身畔,看那双如墨的眸子一瞬间张大。
看着两个人互相凝视,无意外物的情景,我不禁偷笑了下,看来下面的事情我已经不太方便在场,悄悄退下去,在小道转弯处,听见清脆的拍击声,蓦然回首,正好看见司空凌云把师伯拥入怀中,轻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第 35 章

抬头看见天际那一轮皎皎明月,清辉朗照,树影幢幢,苏学士说,但愿人长久,心里共婵娟,如今人月两团圆,心中愿望已了,可是为什么,有涩涩的感觉一丝丝爬上心头,那份呼之不出,吐之不去的窒闷又是为了什么?
站在风中好一阵子,直到东方发白,才沿着花径原路返回,不远处陶然亭中,隐约可见自斟自饮的身影,心下一动,走上前去,正好看见飞景苦笑的脸。
伸手接住凌空飞来的酒杯,我落座于飞景面前,笑着打趣,"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飞景只是长叹一声,将手中的酒饮下,一手伸出,作势还要继续倒酒,我探出手按住酒壶,阻了他的动作,这才注意到飞景发丝凌乱,连衣服都不若刚刚的一尘不染,不由问道,"怎么了?"
话语似在喉头百转千回,飞景侧过脸看向亭外。
"出了什么事?"我试探着问。
淡淡的静谧在我们之间漫延,良久,飞景才慢慢开口,"欢喜说他要走,他说留下来原本就是为了我身上的伤,如今我已经恢复了,他再留在这里只是多余。"
"然后你就大大方方放他离开?"我有些惊愕,愣愣地看他一顿猛灌,难不成前阵子看他眉梢眼角的春意盎然都是幻觉?
"若不是我坚持要留下他,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样,"飞景微微苦笑,"刚刚他看我的表情,就像,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劈手夺过他再度递到嘴边的酒杯,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你是用什么方法留住他的?"
"有很多方法吗?"飞景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了,"我当时只想到一种方法,"醺醺然一个酒嗝,"如果他属于我了,不就走不了了吗?呵呵,"飞景的手指点向我胸口,"我聪明吧!"
聪明个头!我拍掉他的手,一手抚着额头,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果然是动物的思维,一千多年没动心,甫一动心就叫人伤透了心,真不知道该夸他伟大还是骂他白痴,
"什么时候的事?"
飞景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忽然一头扎在桌子作势睡过去。
跟喝醉酒的人说话无异对牛弹琴,挫败地咬咬牙,眼神瞥见桌上的酒壶,索性开了盖子,一股脑照着飞景的头淋下去。冰冷的酒液沿着黑发流泻下去,机灵灵一个冷战,飞景一下子弹坐起来,疑惑地看向我。
"欢喜现在在哪?"我耐着性子问。
"在,在素心居,怎么......"
"跟我走。"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顾不上他惊讶的神情,用最快的速度飞奔,一路上的虫鸣鸟叫让我心中的烦躁更盛,只能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行至素心居门前,我看着室内通明的灯火,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欢喜还没离开,事情还有转机。
脸上漾起一抹笑,我走进大厅,扬声道,"欢喜,飞景他只是......"
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我愣愣看着在榻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乌黑的发凌乱铺展在榻上,间或有散乱的青丝贴在苍白的面容上,眼睛是闭上的,有残留的透明液体沿着眼角渗进发丝里,嫣红的唇被细齿凌虐地出了血,凄艳得刺眼,身上的衣衫已经彻底看不出样子,白皙瘦弱的身子在碎成一缕缕的布条间若隐若现,夹杂着一些青青紫紫,双腿间遍布着红白相间的浊液,连榻上也零星散布着一些。
深吸口气平复心里面涌上的怒火,我平静地转过身,对着飞景呆愣的脸扬起手,清脆的拍击声后,我指着门口,冷冷地说,"滚出去。"
像是一瞬间回了神,飞景的表情动摇起来,"渊祭,我当时......"
"滚,"我看向他,手臂仍然没有放下,"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飞景的身子踌躇了一下,终于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离开。
直到听见脚步消失在大门外,我才抬起眼走向塌边,欢喜的嘴唇翕动,凑近了听去,只有模糊的音节夹杂着喉间的哽咽,敛下眉眼,褪下身上的外袍包住瘦小的身躯,怀里的身子一开始拼命地发颤,越发紧缩,我用手将他的长发理顺,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是渊祭,欢喜,不用害怕,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伸手拂过玉枕穴,怀里的身子渐渐软化下来。
走出素心居大门时,我看见守候在外的一脸落寞的飞景,夜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凌乱的发在风中飞舞,遮掩了那张英挺的面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欢喜,有太多太多的深意,我只是视而不见,淡淡说道,"让开。"
从未有一日想到会用千年前般冰冷的语调与飞景说话,只是,我的眼眸垂下,看着欢喜的睡颜,这样鲜活而脆弱的生命,该是放在掌心中珍视的,怎容得人如此冷酷的伤害?飞景,你怎么下得去手?
抱着欢喜走进琅琊圣境,我小心帮除去他身上的束缚,碧水清池中,那些被凌虐的伤害如同毒蛇一般盘踞在雪白的身躯上。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似乎还是难以摆脱伤害带来的心里阴影,身体由始至终轻微颤动着,珍珠般地泪连绵不绝滴在温池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叹口气,拿起池边的布巾轻轻擦拭那些留在这具身体上的污秽,目光在掠过细瘦腕间的数道伤痕时,凝滞了一下,这些,像是利器所伤留下来的痕迹,这孩子......来不及多想什么,当务之急是要帮他把身子清理干净,眼睛移向饱受蹂躏的隐秘之处,咬咬牙探手下去,摸索着进行清洁,欢喜浑身的肌肉忽然紧绷起来,控制不住痉挛,手指前行的动作顿住了,我抬眼看去,欢喜睫毛微颤,只是神志仍是不清,应该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尽量放缓了手里的动作,一手抚上他身子前端,摩挲着套弄,欢喜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上也渐渐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晕,不多时身子一阵痉挛,有白浊的液体涌现在水中,高潮余韵过后,身子软软的瘫在我怀里,趁着这个时机,将他身体里的粘腻引出,总算大功告成。
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欢喜侧过身,准备抱他上岸时,右肩处有一道淡青色的印记在眼前一闪而过,那是......将欢喜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安放在躺椅上,我开始细细打量那道印记,虽然已经淡化了,依然可以看出是魔族留下的契约见证,鼻端嗅入淡淡魔气,隐约猜到飞景一时性情大变的原因,心里忽然有了不安。
眼神转向欢喜沉睡的面容,眉峰皱起,不期然想起千年前那一战,被封印在幽冥渊的魔君,照今日情况看来,当日的魔君麾下应该还有漏网之鱼。
正想着,身旁的空气忽然有了一丝颤动,准确捕捉到震动的来源,我大声喝道,"出来。"
水气氤氲中,一道身影从朦朦雾气中幻化出来,飞景脸色有些憔悴,一双眼蓄着关心时不时瞄向欢喜,雪色外袍沾了夜露,委靡地贴在身上,早失了轩昂的风致。
"我也是昨夜才发现的,那时候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飞景走至欢喜身边,伸手抚上他额前乌亮的发,"渊祭,我很怕......"
"你怕他原本就是怀着目的接近我们吗?"我接口道。
飞景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说道,"是啊,不过相处这么多天,他对我们并无加害之心,应该是已经打消了念头,不然他也不会要求离开。"
"也是,"我赞成的点点头,讶然地看他抱起欢喜,"你做什么?"
飞景回头对我一笑,"渊祭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他,他身上的印记应该只是是低等魔族留下的,我想设法把它化解掉,等他的伤势好转,若他执意离开,"语气顿了一下,"我会放手。"
一语完毕,也不管我是否同意,飞景拥着欢喜出了圣境,我若有所思看着他几乎是掩饰着什么而飞快逃离的身影,这家伙,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 36 章

从那日后,我一直想要找机会跟飞景单独谈谈,结果他居然以欢喜需要精心照顾,而他没有多余时间为由,一而再再二三表示拒绝。
欢喜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只是愈加沉默,飞景在的时候,常常是一整天也难得说一句话,就这么冷着一张脸,也亏得飞景耐性极佳,照料得无微不至,生怕饿着冻着,刺激的我眼红,当年认我做主子的时候,也没见那么用心。
转眼到了幻月池畔玉簪花盛放的时节,这花一则入药,一则食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养生佳品,兴冲冲提了背篓前往,在路上与一道身影不期而遇。
长及膝的发以乌骨簪挽起,原本被颊边的发掩盖的脸凸现出来,露出一抹艳色,月光掩映下,竟有几分魔魅的惑人。
"我知道你和飞景都对我有怀疑,"那张脸上带着近日一贯的漠然,"可是事情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
"我们当然相信你。"我有些敷衍的说道。"可是我们同样需要一个理由。"
"公子知道日曦族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吗?"那人忽然转了话题,直直看着我,暗沉沉的眼像是湮灭了所有的光芒。
"与世隔绝,远离尘嚣,人们之间和平相处,与外界相比少了很多纷争,对了,传说日曦族的人都精通医理。"我想了想,客观的说着外界的评价。
"和平共处?"欢喜的眼睛闭上,声音里忽然有了过尽千帆的沧桑,"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纷争,免不了欲望,只是有的人做得光明正大,有的人,把肮脏的一面掩藏起来而已,公子知道我十五岁之前过得什么日子吗?对外我是族人羡慕的长老入室弟子,而实际上,"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颤抖说道,"我还是,那个在外有仁慈宽容之称的风长老的禁脔,从八岁借口收养我开始,整整七年,我的生活有的,只是无尽的深渊。"
我惊讶地看着他,那张脸上没有怨恨,有的只是近乎绝望的平静,我忽然想起那些盘踞在细瘦手腕上的伤痕。
"我想过去死,可是每次被救回来后,等待我的是比以往更残忍百倍的对待,所以到最后,我连死都不敢了,"欢喜的眼角渗出一滴泪珠,很快的落在尘土里,消失无踪,"十五岁那年,我遇见了误闯入日曦族结界的一个人,他说他有能力带我离开,我用身体跟他订下契约,而他许我自由,所以逃离了日曦族的我成了那场大祸的唯一幸存者,后来,我才知道他并非常人。"欢喜看向暗沉沉的夜色,"公子会觉得我下贱吧,可是,我也只能选择这种方法活下去,并且,我从未后悔过。"
"被你救下的那人呢?"我皱眉问道。
"死了,"欢喜淡淡地说,目光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呵呵,温良的面具戴得久了,连我自己都几乎忘了这上面曾经沾染过鲜血。"
那双眼有些空洞地转向我,"我今天来,只是想对公子说句谢谢,谢谢你们给我了一个温暖的梦,只是这场梦已经到了醒来的时刻,我终究,还是要离开。"
"那飞景呢?"我看着那个松开手,即将转身而去的人忽然顿住的身影,"他知道你要走吗?"
欢喜的头低下去,"烦你转告,就说不过是萍水相逢,时间久了总会忘的。"
朝他身后比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好整以暇开口,"是因为飞景对你做得那些事让你难过,还是你觉得自己的过去,会让飞景看不起你?"
"我......"那张脸上的漠然忽然有了裂开的痕迹。。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对飞景亦有情,你其实心里已经原谅他,只是碍着那些往事,觉得没办法面对他,所以,你觉得离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欢喜忽然沉寂下去了,就这么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夜风撩起他的长发,丝丝缕缕的发梢晃过黑亮的色泽。
瞪视着后面那人一脸焦急的模样的表情,我接着开口,"如果飞景不介意这些事情,你会不会考虑给他机会?"
"怎么可能?"那人抬起头来苦笑着,"这些事连我自己想起来都......"
声音忽然顿住了,我满意的看欢喜因身后贴上来的温热怀抱怔愣,飞景的唇附在欢喜耳边说着什么,欢喜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好大,呵呵,还是喜欢现在飞景的表情,有那么几分像记忆中的俊秀少年。
对着他们比出V的手势,我欣然返回,没有告诉他的是,其实面具戴久了,一份份渗入骨血中,到最后,也就成了真实,而当有一日驻足回首时,你会发现,原来的你才不过是一张面具。
指尖触到衣袖中的的温润,忽然忆起司空凌云几天前的托付,他说,若是遇见妍儿,就把这个交给她,替我告诉她,就说我的责任已经了却,决意退出江湖,寻了一处清静的地方隐居,从此不再涉足这十丈绵软红尘。
我看着手中的玉坠,淡青色的花开富贵纹路,在月下闪着莹莹的光泽,牡丹花重叠有致,雕工细致,连细小花蕊都清晰可见,触手温润,细腻光滑,定非凡品,说不准是当年的什么信物。思及多日前马车上的话,司空凌云虽然说的真切,但也只是片面之词,若是能遇上司空姑娘,知晓前后因果,也算真正放心。至于地点吗,反正从这里到闲云山庄也要经过宁安,不如先去迟君彦的府上一探,顺便刺探一下师父的下落。
在第N次诅咒司空凌云别让我抓住告状的小辫子后,我终于在马车的颠簸中到了目标所在。
循着记忆找到曾经与司空姑娘见面的地方,除了藤萝还是藤萝,想也是,那么多天应该不会留在这边守株待兔,说不准闲云山庄的可能性还大些。
将玉坠绕在指尖把玩,我寻思着是否打道回府,胡乱走过去,鼻端忽然嗅入甜腻花香,沿着香源走过去,入目是一片如潮花海,各色花瓣交错缤纷,馨香满溢,姹紫嫣红,更兼或白或黄的粉蝶翩然飞舞,只是模模糊糊的,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试探性的用手指碰触眼前娇嫩的花瓣,那是,熟悉的结界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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