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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念——by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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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看,师父仍是一味盯着酒杯,好像那杯竹叶青长了花,皇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自己的孩子被吃豆腐也不出声。
"呵呵,那个,其实香酥鸭挺不错的。"天,这是说的什么话?
还好皇帝陛下懂得给人台阶下,夹起一块放到我碗中,"那就多吃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师父的眉毛几步可闻地动了一下。


第 11 章

晚宴过后,皇帝遣散了其他人,坚持要带我逛逛皇宫,我看看天上的明月,想起临走时师父握住我的手,紧了又松的样子,再怎么迟钝也会感到不对劲,心下提防了几分。
暮云轩。皇宫里最为诡异的存在,相传是历代祭司居住的地方,不过自从上代祭司祀风不知所踪后,这里就一直空下来了,这深更半夜的,皇帝带我到这里作什么?
不理会我的腹诽,一双大手推开了尘封已久的门扉,尖锐的吱呀声在静谧的夜间听来格外颤动人心,有簌簌的细小灰尘陨落。屋内四颗夜明珠相映成辉,将房间照的白昼一般,大厅四周悬挂的巨幅画卷,每幅都细心装裱过,画卷的右下角各提着一首小诗,萧体的笔法,不经十年苦功难成如此气候。最让我惊讶的是入画的人,或立或坐或卧,都是一样的容貌,眉如翠羽,眸如秋水,身着曳地长袍,有微风徐来,吹起衣袂轻扬,一身风姿可与神仙相较。
夜风由殿中穿过,四面装饰的轻纱飞舞,梦境一般,画卷也随之舞动,画卷上的人活了似的,一步步从画中走出,一颦一笑明艳动人,却又带着孩子似的纯真。
巨大的恐惧扼住我,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满心的无措,明知什么是恐惧的来源,眼睛却无法从那个半透明的影子上移开。直到,背后靠上一片温热,腰间被有力的臂膀箍住,一只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温热的唇贴在耳边,"这里虽然变了,"手指下滑,按在我胸口,"这里还记得,对不对?"
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快逃,快逃......"死命地挣扎起来,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指甲,利齿,喉间模糊地发出呜咽,如濒临死亡的兽,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带着轻蔑,似乎是嘲弄着我的自不量力,一只手轻轻松松止住我所有的动作,恶鬼似的声音如附骨之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那么多年,还不是......"
尾音消失在颓然倒下的身影中,失了支持的双膝一下子跪倒,左手仍紧紧握在右腕的机括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道身影,直到确定他昏了过去,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奔向门口。
斜阳殿的灯大部分已经熄了,曲院荷塘边添了张八仙桌,一人正坐在月下自斟自饮,踉踉跄跄上前,想要说什么,牙齿却咯咯咯直打颤,手脚抖的要散掉一般。师父脸色大变,迎上来一把把我拥进怀里,连声问,"出了什么事?"
抓住他的衣袖,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急急喘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嘴唇仍在抖,"师父,我们离开好不好,现在,立刻,好不好?"
师父身上安心的味道传入鼻端,一瞬间好像天塌下来也不重要了,精神一下子放松了,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依稀听到耳边传来惊呼,还从没见过师父惊慌的样子呢,亏大了,晕过去前我傻傻地想。

黑色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着我,拼命地拔足狂奔,却怎么也逃开,一双铁箍般的手捉住我,耳边是鬼魅地声音,你逃不掉的,想要呼救,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不可抑制地挣扎起来。
睁开眼睛时已经天大亮了,环视四周,知道不在皇宫内了,松了口气。刚想伸个懒腰,腰际的紧窒感让我瞬间变了脸色,僵了半天慢慢把脸转过去,正对上师父放大的脸,许是休息不大好,眼睑下可以看见淡淡的青色,衣襟散开了些,露出精致的锁骨,泛着玉石的光泽,手指不受控制的抚上去,光滑细腻,触手生温,古人言冰肌玉骨,清凉无汗,在我说,师父这般的才算极品。
修长白皙的手抓住我往衣内探索的手指,抬头看见师父带着笑意的眼,"吃够豆腐没?"
双手下滑,握住环在在我腰间手臂,眉宇微挑,"彼此彼此。"
"啪"的一声,头上已经挨了一下,我皱着脸揉痛处,看师父飞快地整理好仪容,"要不是你昨夜拼命挣扎,我何苦受这份儿罪。"
拉过一边的外衣,我随口问道,"这是哪里?"
"宣凉城。"三个字让我如遭重击。昨夜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上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却连痛楚也感觉不到,定定看着前方,仿佛失了魂。
是谁在耳边轻唤我的名字,是谁艰难的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脸颊被轻轻拍打,是谁强迫我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沉静若水的眼好像带了魔力,心跳的缓了,眼前也渐渐明晰了,对着师父焦灼的神色。
"离情你听我说,昨日出城时我们遇上薛青冥,是他让我们暂时藏匿在此,巡夜的宫中侍从发现了昏倒在暮云轩的皇上,早令加紧城防,这几日,要想出宣凉城怕是比登天都难,依薛青冥的看法,我们暂时不离开,过几日风声不那么紧了,再护送我们离开。"顿了一下,师父的神情有些踌躇,"离情,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下意识不愿去回想那一幕,"师父你有没有想过,薛青冥是皇上的人,当日正是他将我们送到皇帝身边,如今他凭什么帮咱们?"
"凭这个。"师父摊开手心,通体碧色的虫体静静卧在小匣中,"我在他身上下了‘饮诺',若是违背誓言,必遭肠穿肚烂之苦。"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三日后,他允诺的。"
外面传来叩击门扉的声音,师父开了门,引进一道我此刻不想看到的身影,淡青的锦袍外罩了白色素纱,这人似乎什么时候看来,都难与那个众人口中驰骋沙场的将军有半分联系。客套地开口,"薛大人别来无恙?"
满意地看见他面上一白,"离情到底还是对薛某怀恨在心。"
用眼神瞪他,我好像还没跟他熟到以名字相称吧。复又开口,"怀恨不敢,说到底,离情还要谢将军愿意相助之情呢。离情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深谙薛大人早些日子的行事不过是听凭君命,只是恕离情只是俗世凡人,心里的结不是说解就解的,这原谅二字若真是说了,也只是口不对心。"
挥挥衣袖,在师父不满的目光里下了逐客令。
薛青冥神色黯然,从腰际解下那枚青玉貔貅玦,递给我,"三日后自然会有人带你们离开,这个你留下,将来有什么事情,拿着它来宣凉城找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语毕深深看我一眼,方才举步离开。
凝视手中的玉玦,脑中忽然浮现一句话,"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这薛青冥虽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毕竟是环境所逼,除却诱骗我来京都,倒也算是一个真君子,想起那人落寞的神情,终是心生不忍。
一路追出去,才发现这里竟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落,薛某人看我出来吓了一跳,忙把我押回院内,看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最后一丝怨气也散了去,一手托起玉玦,"这宣凉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素商了,你离得近些,有空替我多看看他。"
那人眼中的阴郁渐渐消散,唇角扬起细纹,"薛某自当从命。"
很多年后,当红尘过尽,沧海桑田,过往种种都被淹没在岁月的时光中时,那张第一次在我面前舒展的眉眼,那抹清丽里略带腼腆的笑却是深藏在记忆深处,不曾褪色,只是浮光掠影的想起,便是痛彻心扉的苦。


第 12 章

三日之后的深夜,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蹄敲击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响声,明明白白昭示着那座隐藏着我所有梦魇的地方渐渐淡出我的生命,心里却一阵阵发冷,靠在师父身上,仍由他紧握着我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有力量支持下去。
只是,目光移向那张低垂着双眼的面容,我不是傻子,这些天师父的反应我一点一滴看在眼里,若是猜想无异,我所占据的这具身子与这皇城怕是一早就有牵连,才会在潜意识里有如此大的反应,而且师父一定是洞悉所有的事情,只是为何瞒我,里面又包含着什么秘密,却是要他亲口告知,罢罢罢,反正所有的前尘与我无关,我干嘛操那份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闭上眼睛差不多睡着时,马车停了下来,师父站起身,一手掀开门帘,短衣劲装的男子双手抱拳,眉眼微敛,"属下受薛大人之托护送两人出城,如今任务完成,属下也该回去复命了。前途漫漫,望两位多加小心。"
师父微微颔首,"多谢了。"就见那人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莫不是传说中的轻功,我摸摸鼻子,唔,好想拥有。
"走吧。"师父推着我回去,随即跳上马车,执起缰绳,一声清叱,马车应声而动,居然还很平稳,医术,武功,驾车技术,样样拔尖,这样的人,我考虑着,只有一句话说,汝乃牛人也。不过对比师父这身纤尘不染和这马车,实在是......不搭。

"不要啊。"凄厉的声音换来头上一声重击。
"跟你说别乱动,这下好了,又要重来。"
"可是好痛。"
"痛就忍着。"师父的声音硬梆梆的。
眼泪含在眼眶里,半天不敢落下,来到这个时代两年多,为图省事,这三千青丝,我都是直接用一根发带绑了了事,如今不但要把头发梳起来,还要挽成髻,插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好了。"师父松了口气推开,递给我一面铜镜。两道细致的柳叶眉,狭长凤眼斜斜上吊,透着几分妩媚,鼻如悬胆,唇似朱点,鬓堆鸦翅,斜斜的堕马髻上插着一支五色琉璃梅花簪,稍微动作,便听耳边叮当作响。
我"啊"的一声扔开镜子,人妖啊!
"这个穿上,"无视我大惊失色的表情,师父递给我一套衣衫,随手翻了翻,淡藕色窄袖罗衣,鹅黄百褶长裙,天,就算是要躲开追兵,也不要这么装扮吧,想我叶离情两世为人,虽做不到孔武有力,但怎么也与娘娘腔沾不上边吧。
"离情你听我说,皇城发出的榜文是要寻找两名结伴的男子,扮成这样比较容易掩人耳目。我们两人里,我的身量与女子相差太远,只有委屈你了。"师父拍拍我的手,开始为我着装。
"若不是离情拖累,何至到今天的地步,师父这么说倒教离情惭愧了,是离情对不起师父。"我垂着头做忏悔状。
"你呀,"师父一手托起我的下颚,"再装就过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眉眼间是淡淡的宠溺,让我不觉恍了神,自出了药王谷,就有什么在悄悄改变,先是师父对我的态度,然后是师父的眼神,以往看上去,总觉得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明明是简单的微笑,无端的带了几分忧郁,如今虽在逃命之中,那抹笑却明澈许多,像是压在心上多年的包袱一夕放开,轻松许多。
"师父,"身子前倾,我放任自己枕在他胸口,声音不自觉带了撒娇的意味,"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孩子气。"耳边是近乎呢喃的声音。

酒肆茶寮是消息最易聚集的地方,同样也是容易遭遇牛鬼神蛇的地方。我看着第N任走上前准备搭讪的男人,五官不正,扣十分,头发太油,扣十分,牙齿太黄,扣十分,形容猥琐,扣十分,肌肉太过纠结,扣十分,结论,不及格。
"小娘子,跟着酸书生有什么劲儿,跟着大爷走,大爷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猥琐男一脚踏在凳子上,腿还晃呀晃的,摆着标准的流氓造型。
我不知道你之前是不是很男人,但我知道你很快就不是男人了。我看看坐在身边的师父若无其事地抖抖袖子,在心里默默念。自从师父戴上这张平凡的人皮面具,似乎所有人都会自动忽略把他当空气,全然不顾他至少是我名义上的相公。
丢了个白眼过去,谁让你把我打扮成这样,招蜂引蝶也是必然。
还不是为你安全着想?
你可以把我扮成老头或者中年男子,要不然办仆人也行。
那更容易让人起疑。e
得了得了,别说的冠冕堂皇,分明就想看我出糗。
"砰"的一声,一只拳头重击在桌面上,打断了我跟师父的"眉目传情。"转头对上一张怒发冲冠的脸,"大爷跟你说话,你没听到?"
轻轻叹口气,就算是听到,你认为我该说什么,难道公然在老公面前红杏出墙,然后被这满客栈的人口水淹死,或者是誓死不从,然后被你强行掳走,连累老公被你打个半身不遂,所以没头脑就是没头脑,只能做小混混这种没前途的职业。
眼见猥琐男发了狠,一只长满毛的手探向我的衣领,寒光闪过,一泓秋水长剑搁在猥琐男的脖子上,清冷的声音响起,"滚。"
猥琐男凶狠地转过头,瞬间如蔫了白菜叶子,抖抖索索地退出去。邻座的人窃窃私语,隐约听见什么"潇湘剑客傅云归"。江湖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
偷眼瞧了瞧,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连收剑入鞘的动作都做得正气凛然,确实有大侠之风。忍不住喊了声,"公子留步。"
考虑到我现在毕竟女装打扮,很多话不太适合说,在桌下踢了踢师父的脚。师父瞪了我一眼,,站起身接口道,"刚刚若非壮士助手相救,小生和拙荆可能已身遭不测,小生在此多谢了。"语毕一揖到底。
"兄台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人一手托起师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小生与拙荆对壮士这样一身正气的侠客神交已久,不知可否有幸邀壮士共饮一杯薄酒?"
"侠客二字担不起,不过傅某生平最爱两物,美酒与知己,我看兄台虽是读书人,言语中却是豪气万千,能与兄台相交是傅某的福气。小弟闻得一处,珍藏美酒无数,兄台可愿赏光?"那人拍拍师父的肩膀,大笑着走出去。
呃,不是应该我们请客的吗?我疑惑地看看师父,师父正招来店小二结帐,一脸平静,难道刚刚还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情节,还是古人的思维与现代人不同?


第 13 章

花间坊,我轻轻念着招牌上的字。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看来这酒坊主人也是游戏风尘之人,岁月易逝,浮生短暂,人却纷纷乱乱千头万绪,欢会难得易散,不如与世同浊皆醉。
"凤老板,把那坛三十年的桃花酿拿出来,今天我要和朋友不醉不归。"甫进酒坊,就听见傅云归的大嗓门,所以说,绝对不能相信人的第一印象,什么优雅,什么风度,不过是特殊环境下出现的幻觉。
不过让我惊讶地是,这坊间的主人竟是女子,不过三十多岁,面若桃花,肤若敷粉,体态风流。听了傅云归的话,面上浮现一抹笑,声音却是泼辣,"你这小兔崽子,倒是说说看,这月是第几次赊欠,拿着老娘的东西做人情,羞也不羞?"
傅云归脸红了下,走上去轻声说了什么,那女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口气, "罢罢罢,老娘算是栽在你手里了,真是天煞的小魔障。"
上了楼,我迫不及待的追问傅云归刚刚说了什么,傅云归支支吾吾,颊边泛出可疑的红晕,我的兴趣更大了,冷不防腰间一紧,对上师父警告的表情。
师父对傅云归笑了笑,"拙荆孩子心性,望傅大侠不要介意。"
孩子?我微微笑着看向师父,脚下用力一踩,听见耳边一声闷哼,呵呵,爽。
"所以兄台是往宁安城方向去?"回过神来正听见师父的问话。
"傅某的一个朋友为人陷害,不日便要处斩,傅某至少要在朋友临死前见他一面。"似乎是由于激愤,捉住酒杯的手用力了些,爆出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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