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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念——by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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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抚上怀里的琴囊,这把琴,曾是师伯的最爱,几乎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在他离开时,却没有带上,现在,只有它能成为我那场梦的唯一凭证了。
跟谢君持分了手,一路上走走停停,路过烟波楼时,里面的伙计迎出来,一脸谄媚,"好久没见叶公子了,快里边请。"
"我没钱。"我简明扼要的说。
伙计脸上一僵,接着笑笑,"薛大人已经帮您付过了,他还说要让公子住到不想住为止。"
薛青冥?看来动作挺快呀!本不想住在这么张扬的地方,既然钱已经付了,不住白不住。不过,上楼时看到的那些人的眼神总觉得有点怪,难不成我在本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出了名?
放下行囊,颇为无奈的看着桌边的人,虽说付钱的是大爷,多少也要顾及我的自尊,敲门再进来吧。
柳叶眉皱起细微的涟漪,衬得额间血痣更加妍丽,眼神轻飘飘的不知落在何处,茫茫然的勾人心神,薄薄的唇微抿,显出几分脆弱的倔强,左手托腮,右手无意识的敲击桌面,离近了看,十足十的烟视媚行。以往听人说天生尤物,不以为然,如今看上去,这人一举一动都是万种风情,这尤物二字可是舍他其谁?
"离情不高兴见到我吗?"那人的眼神斜过来,妩媚动人。
受不了了,垂下眼帘,坐在他对面,清清喉咙才敢开口"没有,只是好奇。"
"嗯?"话尾夹了浓浓的鼻音。
"薛大人真的曾上阵杀敌吗?"
"离情要看我身上的战伤吗?"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解衣。
"别,"我忙伸手阻止,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才醒悟不过是一场玩笑。"好了,说正事,这案子你怎么看?"
"难,"薛青冥摇摇头,"这三省十八道的官员苦心经营了六年的地界,能让外人轻易给破了?"
我想了想,"你在宁安好歹也呆了五年,难道连突破口都找不到,不就是本破账册,抓几个师爷文书什么的,大刑一动,不怕他们不招。"
薛青冥好笑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话本词话看多了,还是评书听多了,想出这种招数。再说,我当年是被贬到这边的,和这些鲁王党的旧臣们压根不和,处处遭受排挤,说得好听是将军,事实上要兵没兵要权没权。这些事情他们怎么会跟我说?"
"那,要找到突破口......对了,你去见过秦鸿宇了吗?"
"秦鸿宇?谁是秦鸿宇?"薛青冥一脸迷惑。
我霍地站起身,指着他身上的青玉貔貅玦,"那这个是谁交给你的?"
薛青冥忽然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你说这个?那夜里我失眠,想着在院子里走走,回卧房的时候,看见一个黑影拿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他先是把东西放在桌上,似乎是不放心,又把东西放在床边,还是不放心,接着想把东西塞在衣柜缝隙里,一转身看见我,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对了,我当时是拿着烛台走进去的。"
"这倒是挺符合他的个性。"我笑笑,"然后呢?"
薛青冥由怀里取出一封信,拆开来,是一纸诉状,"他把这个和玉玦交给我,就从窗户出去了。"
我展开诉状,大意是潮州的河道贪污案有黑幕,还有关于潮州连着周围两省私自加征岁赋的事,看来这事情真的是闹大了,不过,看这字迹清俊秀雅,不像是傅云归写出来的,难道是......呵,没想到这家伙是大事不糊涂小事糊涂,还晓得跟秦鸿宇拿主意。
"你说的秦鸿宇是谁?"茫茫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一把捉住面前人的袖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宁安县?"
"昨天呀,怎么了?"
糟,昨天加今天,已经两天了,怕是凶多吉少。
"跟我走,"拉着他的手出了门,顾不上楼下的人怪异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直奔县衙。
"死了?"虽然是预料的结局,不过想想不久前我还与他一起交谈,现在却......猛地揪起狱卒的衣襟,"他是怎么死的?"
狱卒被我吓到了,转过脸向薛青冥求救,薛青冥左看看,右看看,接着低下头仔细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上面镶了金边。
"暴,暴病而亡,这秦鸿宇原本就体弱多病,暴病而亡也是很正常的。"狱卒喃喃地说。
"尸体呢?"
"扔到乱葬岗了。"看见我亮出拳头,忙不迭的补充,"是我们老爷吩咐的,说是秦鸿宇本来就是死囚,这么办正好。"
砰的一声,拳头擦过他的脸,打在墙上,狱卒吓得直发抖,我则惊讶地发现墙壁碎了好大一块,收回手掌,上面不见任何伤口,怪了,我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还是这牢狱的墙特别不经打?
黑眸闪过讶然,薛青冥拿起我的手看了看,又看看那个大缺口,淡淡的说一声,"走吧!"
接下来几日,薛青冥没再跟我联系,不过五日后,我倒是迎来了一位稀客。头顶书生方巾,身著青衣长袍,腰间悬着青莲祥云玉坠,眉宇间淡淡的书生气息,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温文尔雅,"秦鸿宇在此多谢先生救命大恩。"
细细打量眼前人,褪去那身沧桑污秽,不只相貌,连音色都与那日宁安牢狱中大不相同,"你就是曾任潮州刺史,后又被贬为宁安县衙里小小文书的秦鸿宇?"
"先生不惊讶吗?"那人温温地笑,墨色的眼瞳不带一丝情绪。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转到桌边,伸手邀他坐下,"傅云归既然能进那牢狱替你送信,把你救出去于他来说想必不是难事。我想,那乱葬岗上的尸体,多半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云归曾言先生去到宁安县衙时激愤异常,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做戏。"
"不过是误打误撞,"我呵呵一笑,替他倒了杯茶,"秦兄那么聪明的人,会因小小的阴谋葬身牢狱?"
"先生谬赞了,说起来那位薛大人好生厉害,我藏在牢房里的线索,那么多人都未识破,偏他一去就找了出来。"
"是吗?"我笑笑,不再言语。
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要带不同的面具,就像是戏子站在台上,扮演不同的角色,总有那么一道你看不见的线,约束着你,告诉你,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而此刻,我已经说了太多。
"秦兄去见过薛大人吗?圣上这次虽说派了礼部侍郎随行,不过也准了薛大人便宜行事,找他才对你的案子有所助益。"
"已经会过面了,证据也差不多齐了,其实这案子我从半年前就开始搜集罪证,到现在正好全部交给薛大人。"
"那我要恭喜秦兄了。此案一经了解,秦兄可是前途无量,我在这里以茶代酒,先干为尽。"举起茶杯,我一饮而尽。
"呈先生吉言。"秦鸿宇双手举杯,神色镇重。


第 22 章

几天后傍晚时候又遇见谢君持,谢记绸缎,我站在门廊前念着这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牌匾的色泽有些像乌木,沉沉的黑。谢君持站在门里冲着我笑,故作风雅的摇着手里的扇柄,家有贱狗的痕迹已经消退了,忽然间一个念头闪现在我头脑中,会不会有一天,我的一生也会像消散的淤青,就这么被人从记忆中抹去。
那天发生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包括怎么打的招呼,怎么进的酒楼,我甚至连酒楼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却清楚的记得一道菜,莲蓬鸡,汤里的莲蓬、荷花漂浮水面,与白色的鸡肉相映成趣。伙计端菜上来时,谢君持不厌其烦的重复这莲蓬鸡的特色所在。
那天正是夕阳西下,漫天的红云密布,整个苍穹像是被火烧着了,轰轰烈烈地从天的这一头燃到那一头,鲜血一样。
我高兴地跟谢君持说,"看,那是火烧云。"转脸看见他的瞳孔里都印上了血红的颜色。
叫青衣的家仆进来了,是那次跟着薛青冥一起来找我,后来一直站在门外守门的人。他的眼里聚集了浓重的哀伤,声音却是平稳的,不带一丝颤音。
他说,"我家大人在回驿馆路上遇伏,怕是熬不过今晚。"
来不及跟谢君持告别,慌慌张张出了店门,跟着青衣家仆转过三个街口,终于到了驿馆。
撤下了所有的仆役,青衣也悄悄退下了,薛青冥半躺半卧在榻上,往日神采飞扬的星眸像蒙上一层幕布,黯淡许多,双唇失了颜色,泛着病态的苍白,身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仍是有血迹渗透,红艳艳触目惊心,削瘦的身子裹在白色单衣里,越发显得单薄。
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压着。一时千言万语涌上来反而不知如何开口。
"好想......再听离情唱首歌呢。"那人嘴角困难地勾起弧度。
"好啊,"我点点头,不愿意再去增添愁云惨淡的气氛,语气故作轻松,"青冥想听什么呢?"
"还记得当初......你唱给素商的那支童谣吗,很想再听一次呢。"那人的眼睛半垂着,神情里全是回忆。
四周静的连针尖落地都清晰可闻,清了清喉咙,我试图抹去鼻腔里酸酸楚楚的感觉,力持声音不会发颤。
我看到满片花儿的开放
隐隐约约有声歌唱
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
要比那日光还要亮
荡漾着青澄流水的泉啊
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
我看到淡淡飘动的云儿
印在花衣上
我唱着妈妈唱着的歌谣
牡丹儿绣在金匾上
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
绿绿的草原上牧牛羊
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
追回那遥远古老的时光
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啊
一直不停唱
明明是欢欣明快的音调,唱着唱着却有液体慢慢集聚在眼眶,声音哽咽住了,发不出来,只剩下口唇的形状。
"很好听呢!"榻上的人笑咳出声,手指动了动,会意的将手覆过去,轻轻回握,"素商一直很喜欢的......素商他一直念着你......那个傻孩子还托我带了东西给你......说是......既然认了义父......这一生就会把你当父亲一样尊重......"
剧烈的喘息声后,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把耳朵紧贴在他唇边,模糊的气息拼凑成的言语像是沾染了魔咒,让我无法动弹。
他说,那孩子不知道,你原本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呢。
大脑忽然变得很空,眼前白茫茫一片,恍惚间看见冬日飞雪,空荡荡的原野上,只有我一个人孤单的立着,雪花在眼前大朵大朵绽放,打着旋慢慢坠落,像是花丛中翩然起舞的粉蝶,四面都是雪,我看不到来路,我寻不到归途。
就这么僵硬维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什么时候身边的人没了气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掌中的手指没了温度我不知道,满脑子都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我只是很奇怪的想,不是说禁鞭了吗,怎么还那么吵?
不知什么时候时候,青衣冲了进来,手里拿着长长的圆筒状的东西,那个东西我见过,是京城和地方通传消息用的,可是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我想伸手敲敲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可是手被什么握住了,我垂下眼眸,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已经僵硬了,忽然觉得那只手很讨厌,一只手探过去,一根根掰开指骨,清晰的骨折声在耳边炸响。
一道身影伴着呼喊的声音扑过来,紧紧握住我们相连的那只手,我不解地看着青衣悲痛欲绝的表情,好奇怪,我又没有折断他的手,他为什么也会痛,我歪着头,很认真的看着他,他的脸上露出如见鬼魅的表情,我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很像鬼呀!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脚下踢到什么,有金属的声音,看着那个圆筒在冰凉的地板上滑动,忽然觉得它很可怜,俯身把它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第 23 章

天已经黑了,驿馆门口站着一个人,晃来晃去的好像在等什么人,看见我出来,飞快的迎上来,这个人是在等我吧,我这么想,听见自己对他说,可不可以请我喝杯酒,我好冷。
酒是上好的麻姑酿,据说珍藏在家里至少二十年,入口绵甜,清香扑鼻,我把酒坛抱在怀里一顿猛灌,醺醺然打一个酒嗝,"跟你说一个笑话噢,有人说皇太子是我的儿子,也就是说,"我把坛子举高了些,一只手挡在嘴边,"我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呵呵,好不好笑?"
谢君持没有笑,只是皱着眉头看我,一只手要去夺那只酒坛。
我又灌下一大口,把酒坛紧紧搂住,"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老是抢我的东西。"
在庙会上的时候抢我的铜钱,在这里抢我的酒,个性真差!
谢君持的脸上一白,继而举起身前的酒杯,"那我陪你喝。"
"干杯!"我呵呵的笑着,抓着酒坛撞上去,酒杯里的酒洒了大半。
谢君持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仰脖把剩下的酒喝了,又要再倒,啪的一声手上挨了一下。
他的眼睛瞪得好像青蛙,我眯着眼睛瞅了瞅,有一只,不对,是两只,两只青蛙,青蛙有什么了不起!我哼哼,把酒坛扬了扬,"这个是我的,你要喝自己去买!"
啊,青蛙的眼睛要掉下来了!
我尖叫一声,看他一脸吓到的样子,这个表情好熟悉呀,我努力的想,对了,是青衣,他们的表情好像,可是青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我皱着眉头想,好奇怪,想不起来。
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夺过我手里的酒坛,我扑过去要夺回来,整个人几乎趴在谢君持身上,两只手努力去够那只酒坛,那是我的,我的麻姑酿,酒坛转了个圈,绕到谢君持身子左边,我只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再回到我手里时只剩下空坛,我愣愣地看看酒坛,再看看一脸奸笑的谢君持,视线下移,看见沾着酒渍的唇角,那片闪着光的水渍似乎在我面前被无限放大。
"那是我的。"我低低地说,俯下身,舌尖舔上那抹酒渍,沿着唇线滑进去,不容拒绝地叩开紧合的牙关,含吮着溜滑的舌,唇齿间满满的酒香,喉间满足的低吟,胸腹间似乎有什么热辣辣的燃烧起来,手指触到眼前的人颈项光裸的肌肤,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可是不够,还要更多,腰间的系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衣服由肩头缓缓滑落,皮肤接触到冷空气,战栗地激起一颗颗的小点点。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的人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怎么都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游移,麻麻的,刺刺的, 伸手想把它捉住,却被另一股力道制住,我有些生气,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抓住我的手,我又不会做坏事,眼泪掉下来,带着莫名的委屈。感觉衣服下面的身子僵了下,软软的触感印上我的脸颊,很是怜惜的味道,闭上眼睛,忽然有种很心安的感觉。
身子忽然悬空了,我惊叫了一声,下一瞬光裸的脊背接触到丝滑的缎面,有些凉凉的,不一会儿又变得温暖了,无意识的动了动,听到一声急剧的喘息,身体里好像有把火在烧,好难受。双手无意识地往前伸,不住摸索,什么东西烫烫的,硬硬的,很好玩的样子,惊喘一声,什么东西咬到我的锁骨,直觉伸手挥过去,听见好大一声响,活该,谁叫你扰乱我休息。
朦朦胧胧身子被翻过去,背后麻麻刺刺的一大片,想撑起身子,却被身上的重量压得不能动,有什么东西凉凉的硬要挤进来,出去,痛,好痛,我趴在枕头上想开口,被人用力按下去,眼泪一下子决堤了,发不出声,只是无声的啜泣,指尖沿着胸口滑下去,身子前端被人用左手握住,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茧,缓慢的摩挲捻动,像是有电流直直通过去,酥酥麻麻的,大片大片的白光在眼前爆炸,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模模糊糊的喉间发出自己也听不清的音节,那只作怪的手滑开了,转移到后面,身体里有什么被触动了,身子不受控制的弹起好高,又被人紧紧压住,有什么热热的闯进来,痛,好痛,尖锐的痛贯穿每一个细胞,整个身子快要被撕裂,我拼命挣扎,反而被压制的更用力,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出去,难受,好难受,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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