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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深沉——by夏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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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举动和她的笑容显然吓坏了连记川。
连记川尖叫一声,用力挣扎着甩开了沈娴的手,大叫着:
[啊!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甩起包用力的击打着想靠近的沈娴!
[你给我走开!]她眼中流出惶恐的神情,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恐惧的看着沈娴。[你是谁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想干嘛?!]
她较弱无助的用包护着自己的身体。
不是的,沈娴倒退了一步,不是地,这不可能是连记川!她的行动,她的举止,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像她熟悉得连记川。
[记川,我是沈娴啊。]她重复着,忽然心中跌落,好像一个溺水者忽然间抓住一块浮木,却发现那浮木小得不能承受她的重量!她死命的想抓住连记川,死命的想解释,她是沈娴啊,她不是其他的陌生人,她是沈娴啊!不行,连记川不能不认得她的,连记川怎么可以不认得她!
难道那些山盟海誓真的是用来背叛的?难道那些真实的感情真的是用来伤害的?为什么她咬定不认识她?为什么她躲着她就算见到她还要避开她?沈娴本来以为一定是有外在的压力才迫使连记川离开了她,可她现在却害怕了,害怕是连记川自己不再爱她所以离开了她。可是为什么她要装作不认识她呢?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就可以了,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啊,为什么她要装作完全不认识她呢?
沈娴的心在滴血,她终于知道当一个人心伤的时候是多么多么痛,痛到她宁可去自杀,也好过如此的折磨!
[记川,你不要躲着我!记川,你不要躲着我!]她早就泣不成声,在电梯里两人玩着可笑的追逐游戏。
连记川尖叫着,用力的打着她。她的神情如此惊慌失措,竟让沈娴错觉她真的不曾认识过自己了。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连记川趁她不注意,急急得跑了出去,一出去,她就大声叫着:
[来人哪,警卫啊,这里有个疯子!快来人抓走她啊!]
办公室里忽然间涌出许多人,男同事一马当先的拿着扫把拖斗,女同事们则抱着看八卦的心态看着电梯。
沈娴回身,泪流满面。
电梯那头,是人山人海,连记川站在人群后,惊恐的缩起了身子,看着她的时候,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电梯这头,是阿鼻地狱,沈娴站在电梯中,绝望的看着那个身形,看着那个之前的爱人如今的陌路人。
她怕是真的不再爱她了,她怕是真的不再要她了。断绝得如此残忍,倒也像是连记川的作风。想第一次坐她的车时,她回绝江之城的手段和狠心。原来女人,绝情起来真的要比男人狠。
心好像被掏空了,只留下个位置,让风贯穿了全身。
全世界的人都在看她吗?为什么用这同情的眼光?她不是令人可耻的同性恋吗?为什么他们要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好像她真得很可怜似的?
她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
看上去都是熟悉的同事,可实际上呢,不都是陌生人吗?一个电梯,不同的两个世界。她在这里,他们在那里,终究是彼岸,谁也跨不过。
她是可怜?或者她自己也不清楚了,原来心被掏空了,人就无知无觉了。也好,这样她反倒无所谓痛与不痛了。
[哈。]她干笑一声,眼泪却跌落手背。
就当是一场梦,就当是作了一场春梦,就当是作了一场一厢情愿的春梦!电梯门慢慢合上了,沈娴目不转睛盯着人群中那个美丽的人影。
就让她再看她一眼吧,就让她再看那么最后一眼吧。从此,所有的梦都会结束,她会醒来,会面对现实,会忘记她吧?
门终于合上了,也许从今后,她就无门而入了。
门再开的时候,已经是底楼,终究是下雨了。
天色阴沉,那么大的雨倾泻而下,连老天爷都哭了么?
微微笑了一下,可是她没哭,抹去颊边泪珠,她没哭呢!因为她不是还有人爱着她吗?
何遇深站在雨地,打着伞,看着她静静的走到台阶下。
雨打湿了她的长发,他赶紧上前,将雨伞的大半遮住了她的身体。
[幸好我带着伞。]他说。
沈娴不语,那个傍晚,她站着这里,看着雨势,她曾经告诉过她:
[我等个小傻瓜呢。]
不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沈娴仰起头,朝何遇深笑了笑,雨滴打湿了她的唇角,冰凉一片。
她主动的上前环住何遇深,将头埋在他胸前。
[我们去吃比萨。]声音如常,只有她自己知道,润湿何遇深胸前,不是雨滴,而是她的泪。
柳知秋
陈谅直觉口舌燥热,他呢喃了一声:
[水......]忽然就有水滴在他的唇上,他饥渴的添了添唇,天生的谨慎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他反射性的坐起!
他的举动吓倒了身边的一个婢女,那婢女跌坐在地,惊惶万分。
摸了一下胸口,长袍已经敞开,露出夹衣。
[你要干吗?]口气低沉,陈谅忍痛坐直了身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他盯着婢女,顺便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件普通客栈的某个房间,一床,一桌,白烛高烧。
原来竟是晚上了!想来他昏迷也该有些时候了,只是不知道大鹏到底如何了。眼前这个婢女也不知道是哪家哪户的,是朋友到还好,若是敌人,他怕是再也没有力量反击了。
[婢子只想给少爷换脏衣服,小姐吩咐下来的。]婢女低着头说。
陈谅看出她并没有武功,心下略宽了些。
[小姐?你们小姐是谁?]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陈谅直觉得提起了气,这才发现伤太重,丹田无力,竟一口血吐了出来!
[少爷少爷!]婢女慌了,上前欲扶。
陈谅艰难的推开她,现在他每做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额头竟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外面有人停住了脚步,开始轻声的说话。
[小姐,那个家伙又追上来了,说一定要见你一面。]
然后是个吐气如兰的女声,却是语气冰冷:
[把他撵出去好了。一个乞丐,有什么本事进店?]
[是,小姐。]男人随后离去的脚步声。
女人轻柔的脚步如猫般站到了门前,接着,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门。
柳知秋见到陈谅坐在床边,很是惊讶了一阵,她挑高了柳眉,很有兴味的笑了笑:
[这么快就醒了,早知我就早些过来了。]单手轻轻一挑,示意婢女出去。
陈谅悟紧胸口,早就分不出哪里痛了,他咳嗽了一声,还是挣扎着笑了笑:
[原来是柳小姐,小生身体不便,便不行礼了。还望柳小姐见谅。]
柳知秋的眼神慢慢拂过陈谅的脸颊,温柔似水。
[你我之间还用说什么客套话么?]语调轻缓。
陈谅抓着床沿的手紧紧颤抖,纵使他聪明透顶也猜不透柳知秋这句话的含义。他只能放任自己的心一点点的沉沦。
[不知小生下属盛大鹏如何了?]他喘着气,问。
[哦,就是那个汉子啊?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她慢慢欺近陈谅,轻声细语。
她身上的清香似有若无的拂过他的鼻尖,她柔媚的眼神缥缥缈缈的看着他的双眼,她身上的一切都在魅惑着陈谅。
[多谢柳小姐救命之恩。]陈谅避开她的眼神,低下头轻叹。
柳知秋轻笑一声,缓缓移动步伐,索性蹲在了床沿下,抬起螓首,漆黑的眼珠带着笑意看定他,让他避无可避。
[你为什么不看我?我长得不美么?]柳知秋双眼含着风情,笑意盈盈。
陈谅侧头,他猜不透她的用意。也许她觉着这样折磨他她会快乐?那就让她快乐吧。
[不,柳小姐很美。]
柳知秋却将青葱玉手轻搁在陈谅膝上。陈谅顿时一怔,不敢动弹,阵阵麻感从她的手放着地方传来。
柳知秋半嗔半怨的皱紧柳眉:
[那你还不看人家?你怕我么?]
那眼神,十足诱惑,那声音,十足娇媚;陈谅心跳如鼓,额前冷汗又流淌下来。
[哎,陈公子,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呢?]柳知秋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轻轻的抚上陈谅额头。
陈谅不着痕迹的退开,却扯动了伤口,血又流出了肩膀,染湿了本就一片血红的肩头。
因他避开,柳知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转眼又化成了水样得温柔。
[陈公子。]柔媚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水蛇般的腰紧贴上来,她坐进陈谅怀中。
陈谅全身一僵。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圈住了她的柔软,只因她的身体在他怀中摇摇欲坠。
[陈公子......]故意拖长的音调,玉手芊芊,圈住了陈谅的脖子。衣袖下滑,露出她一段洁白如玉的臂膀。晶莹剔透,光洁顺滑,有意无意的触碰到陈谅的脸颊。
陈谅僵直,手中蛇般的腰肢轻微的扭动着,将他全身的思维都吸引了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无处可逃,他被逼着看到她漆黑的双瞳如漩涡般的将他吸入,闻到她身上的体香和他的味道融合,触到她的鼻息深深浅浅的在他脸上搅动,搅动得他的呼吸也跟着零乱,去迎合着她的呼吸。
柳知秋含笑,娇艳的红唇轻轻拂过陈谅唇际,碰触到了他的耳边,在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陈谅浑身一抖。
[你喜欢我对么?]她在他耳鬓厮磨,娇声细语,辗转低回。
陈谅重重得喘着气,将手中盈盈一握的腰肢握得更紧。
[对。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他的双眸紧闭低垂,他终于不用再伪装,不用再隐藏自己的感情。阴谋权利,所有的一切都远去吧。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如今被一个女人诱惑着罢了。这四字虽短,但说出它尽花光了他的一生!
[我喜欢你的。]着魔般的,他再次重复,将头埋入她的发间,嗅着她隐隐约约的发香。
就这么死了吧,就让他这么死了吧,他已经无怨无悔了!
[半月......]喉间盘旋的这个名字终于喷吐而出,他低吟反复,念着这个相思刻骨的名字。[半月......]他愿意沉醉其间,他愿意余生尽付!
柳知秋眼中闪过一阵冷意,随即又添上笑意。
[陈公子,你可知知秋为什么要救你么?]她转回他身前,泛着柔波,双目如水般的看向陈谅。
陈谅稍稍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
[你听见我刚才在外面和下人说的话了吧?]柳知秋双手抚着陈谅的脸,那冰凉柔腻的触感让陈谅再次心旌荡漾。
[听见了。]他已经无力再回答了。
[你知道那是谁么?]柳知秋俯下身,伸出丁香小舌,在陈谅唇边轻轻一舔。
陈谅一怔,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林琛林公子。]柳知秋非常满意地看到他得双眼中闪出一丝波纹,素手手背轻轻滑过他苍白的脸颊,[可惜江南林家这么大一个家都被林公子给败光了,啧啧。]柳知秋叹了一声气,[他要是败在赌博啊酒馆之类的还好,偏偏他就败在了花街柳巷,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陈谅一听此言,脑中就清晰起来,那混在缠绵中的所有知觉都回来了,他略显僵硬的依然抱着柳知秋。
[他的家产都败在柳姑娘手上了吧?]看向柳知秋的双瞳已经冷静了。
柳知秋痴痴的笑起来:
[陈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她的手不安分的往下,抚着陈谅得颈子,[如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了吧?]
陈谅不自觉的苦笑。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柳知秋的意图。
柳知秋脸上带笑,嘴中却吐出冰冷的字句:
[我要报仇,我要把我的仇人一个个的毁掉。林琛不娶我是因为他们家地位高不是么?那我就败光他的家产,看他还傲气到什么时候。]
她又轻轻笑了声,手流连在他的肩膀。
[我已经不再是什么谢半月了。我是柳知秋,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陈谅叹了口气。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她虽然吟着悲伤的词,却眼波流转,仿似那词一字一句皆与她无关,[我终于知了那愁,知了那秋了。]她笑着,依偎在他怀中。
双手慢慢的往下欲抚摸他的胸口,陈谅心痛,颤抖着叹气道:
[我不能娶你。]
[所以我要杀了你这罪魁祸首!]柳知秋抚到了他胸膛,怀中凸现一把精光闪亮的匕首,她柳眉倒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陈谅胸膛刺入!
下一刻,柳知秋忽然怪叫一声,摔落在地,神态恐惧,双目无神,死死的盯住陈谅。
[你......你!]她颤抖着指着陈谅,好像见到了天下最大的怪物。
陈谅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尽数喷在地上!
匕首很新,直入胸中,鲜血汩汩,染红了地面,陈谅倒在地上,双目含泪,只是看着柳知秋。
[你,你不是陈谅!]柳知秋全身颤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见过陈谅,我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玩耍,我知道他,我知道他不是个女人!]
她大吼着,近乎癫狂的朝着陈谅吼着。[那把刀,那把刀还是他送我的!那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你不是陈谅,你不是陈谅!]竟有些痴言痴语了。
陈谅没有力气再动了,他困难的看着失态的柳知秋。
[我,我不是陈谅。]他从牙齿中挤出这几个字,眼泪便滑下了脸,[我只是个小乞丐,只是个扬州城的小乞丐。]眼神空蒙,他又回到了过去,[你还记得扬州城外的那个破庙吗?半月呵,你那日回家路过破庙,里面有个奄奄一息的叫化子。你不惜大小姐的身份,将她救回,喂她吃饱,还给她梳洗。你可知,对于那个叫化子来说,你就是天神,你就是仙女,你就是世间最美丽的化身。半月呵,那时你才几岁啊?]他唇边有一抹浅笑,是对那段美好记忆的回想。[然而后来,鬼使神差的,我被师傅救起,教我武功,教我知识。我本以为我从此就可以过上太平日子,原来师傅救我,只是因为我是扬州人,穿上男装后又酷似陈谅,他只是要将我培养起来,作他玉龙城的接班人。]他不再看柳知秋,完全好像自言自语的将心中掩埋的一切秘密统统说出,眼泪又夺眶而出,[那时候武林人士都在抗元,师傅却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他必须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接班人,来维持玉龙领导江湖的局面。而被元迫害导致流放四川的陈家正是一个好人选。可惜,真正的陈谅早就染疾去世了。师傅却找到了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从此摇身一变,成了君临天下的武林盟主,呵呵,很可笑,不是么?]他咳嗽着,咳出更多的血沫,[可惜师傅终究还是不放心我。他给我下了毒,毒药却给了个手无寸铁的楚云兰,两个月服一次。因为他了解我,他知道以我的性格,绝不会为难妇孺。这样也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起码只要我娶了妻,江湖上便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身份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早就泪流满面的柳知秋,[对不起,半月,我不能娶你,因为,我,是个女人。]
柳知秋泣不成声,无法说话。
[我去你那里拒婚的时候,已经发现那毒药毒性变强了,我便知自己的身体可能拖不了许久了。于是我便要在最后的时间里,替武林找出另一个盟主。叶空山野心虽大,但武功的确高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好汉子。所以我要得到他的承诺,我要助他登上盟主宝座。潜龙九霄更本不在玉龙,或许谁都不知道它在哪里?我去江南,只是想再见见那个仙女般的女子,也好一偿夙愿,死而无憾,想不到,]她抬首,[我拖累了你......今生我谁都不欠,就欠了你,半月呵......]她眼神开始涣散,意识开始模糊,蜷缩在地,喃喃自语起来。
柳知秋颤抖着上前仔细一听,是一首词,东坡居士的《浣溪沙》:
[山色横侵蘸晕霞,湘川风静吐寒花。远林屋散尚啼鸦。
梦到故园多少路,酒醒南望隔天涯。月明千里照平沙。]
她又吐出一口血,沉沉的放松了身子,身体慢慢伸展开来,她的喉间依旧嘶吼着:
[母亲啊,为何将我生下呵!]
柳知秋双手发抖,看见她眼中晶莹的泪花一滴滴的落下,连绵不断,好似那无瑕的珍珠。
她忽然想到那泪的掉落也许就是她灵魂的流失,心中一慌,居然盖过了震撼!
她爬过去,爬到陈谅已经没有知觉的身边,眼泪垂下,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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