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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深沉——by夏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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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冗长的剪彩仪式后,终于可以进这个最先进科技包装下的博物馆了。
青蕊一向不喜欢热闹,散会之后,便钻到看上去比较偏僻的一个馆里。
这个馆室坐落在博物馆主馆的背后,清幽的小路延展而来,郁郁葱葱的樟树下掩盖着一栋白色的小楼。
[日月馆?]观察天地的么?青蕊跨进馆事。
馆内很空旷,一个巨大的穹顶高耸入云。屋顶上是玻璃,将阳光玄妙的变了柔和,化散成光柱,投影到室内各个角落。
室内陈列着一些台子,半人高,台子的上部是玻璃制品,好像一面墙一般的玻璃高高竖起,而不是普通的玻璃柜。
青蕊好奇的凑过去,低下头,才发现每个台子里都放着一些古物。
奇怪的是这些古物旁边都有一个小按钮。
青蕊的目光被一片温润的光吸引了,她移向左侧。
那是一块古玉,比手掌稍微小一些,泛着莹莹的光泽,上面刻着些字。
青蕊皱起眉,想看清楚被岁月磨糊了的字迹。
[一片飞花剪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她轻轻的念出了声。
伤春?她笑起来,该不是有一段儿女情长,才子佳人的故事吧?
抬起头,双眼正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双瞳,青蕊顿时愣住了。
[你可以按一下旁边的按钮。这样你可以看到这块玉的故事。]男孩温和的笑着,看着她的眼神和煦而温暖。
青蕊看着迷人的双眼,有一刹那的错觉:
[我们,认识吗?]
男孩挑起眉,饶有兴味:
[如果认识,你可以给我电话号码吗?]
轻佻的语气让青蕊赶紧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家伙简直就是登徒子么!
她有些赌气的按下了按钮。
玻璃墙上忽悠得投射出一个画面,好像电影般的,青蕊被吸引住了。
画面是一片青翠的竹林,风动叶摇,沙沙作响,竹林间忽然出现了一位蓝衣少年,轻轻摇着折扇,慢慢走出竹林。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柔声细语的解释着:
[鸳鸯玉,因产于我国甘肃武山县鸳鸯镇梭岭中而命名。此玉光滑润泽,色呈绿色,是鸳鸯玉中的极品。此玉发掘与江苏扬州市,据科学家考证,乃是明初古玉。玉上一孔,疑是当时的年轻公子将玉打穿,系在腰上......]
竹林中的人影越走越近,腰间的玉石随着他的晃动而动,青蕊恍惚间觉得,那个公子就站在眼前,阳光下,他的笑容温柔和煦。
画面忽然消失,青蕊一愣,才发现自己盯着的竟又是那个男孩!
[看完了?]男孩含笑的眼角老是让她觉得被人嘲笑。
[鸳鸯玉呢。]他说,[我们一起在这块鸳鸯玉前相逢,算不算有缘呢?]
男孩双手插在口袋里,穿着件花花绿绿的短袖,里面是一件白色的体恤。很活力,也很青春。
[可惜,和你有缘的女孩太多了,你要分几块这样的玉啊?]青蕊扬起头,撇撇嘴,长的高就怕你么?刚才草坪上招蜂引蝶的还不够,跑到这里来花言巧语,当她小女孩么?
[啊,是啊,我也要考虑一下我的家产问题。]男孩笑得更开心了。[多谢提醒啊。]
青蕊假笑一下:
[不客气。]做戏,谁不会啊?
[不如,]男孩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纸,一支笔,[不如我给你画幅肖像画当作补偿?]
青蕊看了看他棱角分明得脸,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好啊,给你一次机会,画得不像要你赔哦。]
男孩笑得更开心了,他醇厚的嗓音迷人的回绕在大厅:
[那我宁愿画得不像。]
青蕊冷笑一声,色鬼,心里想什么她还会不知道?
[以身相许么?好啊,我有权力把你卖给别人套现吧?]
[哈哈哈。]男孩愉悦的笑声回荡着,[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笨啊。]
青蕊冷静的等他笑完了,这才双手绕胸,冷哼一声:
[承认我比你聪明那么困难?非要拐弯转圈说些废话让自己占便宜?男人啊,都是虚伪的动物。]
男孩举起了手中的笔,却依然带笑着说:
[看来我是从博物馆隔壁的动物园跑来的,一种叫虚伪的动物。幸好不是青蛙,说明你还是承认我挺帅的。]
青蕊投降,她不知道这男生自恋到这种地步。她不再开头跟他说话,顾自参观起了厅内其他的展品。
逛完了整个展厅,也没见男生再搭话过来,她稍微有些好奇,便回头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他还是站在原来那个地方,门外的阳光和弧顶的阳光交界的地方。穿堂风偶尔吹起他的花色衬衫,带出一种潇洒。
帅哥就是好。怎么摆造型都赏心悦目。
他的神态很专注,专注在一比一划之间,这让他俊朗的面容格外的吸引人的注意。就好像美丽的雕塑,一种独特的静态美。
青蕊一直觉得他很熟悉,她一定在那里看见过他,特别是,现在这幅专注的样子。
啊!忽然间脑中灵光乍现,记忆库的门悄悄打开,怪不得,这么熟悉,原来如此。
男孩忽然神了伸懒腰,看样子已经画完了。
[我真的认识你。]青蕊这才过去,转到他身前,看着他纯净的黑眸。[你姓江,对不对?]
男孩有些惊讶的神情,帅气的挑高了眉。
[是。看来你真的认识我,而不是为了接近我才说这样的话的。]
青蕊一是语塞,这家伙,一说话就很欠扁啊!
男孩这才换上一幅正经的脸,伸出手来:
[我叫江示。很高兴认识你。]
这副表情又与刚才完全不同,让青蕊哭笑不得。
江示见她不伸手,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
[请问小姐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青蕊见他随随便便到这种地步,无奈的笑了笑,任他牵了她的手胡乱摇晃。
[我爷爷,一直都搜集财经杂志。所以我曾经一本杂志中看到过你。]
[哦?]江示表情丰富,[这么说来你爷爷是我的fans了?]
青蕊抽出手,咳嗽了一声:
[严格的说,是,我奶奶是你奶奶的fans,而我爷爷则是帮奶奶追星。据我爷爷说,奶奶常说连记川是这个世界上最风华绝代的女人。]
[是么?]他看上去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你奶奶叫什么名字?我回去跟奶奶说说,也许可以让他们见个面。]
青蕊苦笑了一下:
[我奶奶叫沈娴。可是,她不能跟你去见你奶奶了。因为,她已经去世了。]
[沈娴?很抱歉在这里打扰一下。]江示忽然收起了一幅油腔滑调的面容,急切的询问,[你奶奶可是知名画家,以画忧愁笑容闻名的沈娴沈老师?]
青蕊喜滋滋的一笑:
[对啊,就是她。她很棒吧?]
江示拼命点头:
[她是我的偶像!她画的人的笑容,谁也临摹不了!那种带着忧伤的却又渗透出喜悦和满足的笑容,世界上独一无二啊!]
[可惜,她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青蕊摇了摇头,[不过据说我长得很像她,要不江示,你崇拜我吧?]
江示一愣的表情让青蕊大笑出声,绝地大反击,得一分!
他一生不吭,将自己的画一把递到没有形象大声笑着的青蕊面前。
[嗯。]鼻子哼了哼,很不开心的样子。
青蕊皱了皱鼻子,接过画。
寥寥几笔,却勾勒出她细小的下巴,大大的双眼,好像从纸中会蹦出一个性情开朗的女孩。
[看不出来你刚才观察我还挺仔细的呢。]青蕊很满意这张画,虽然简单,却将她的外貌和性格描写得栩栩如生。奶奶是画家,孰好孰坏,她还是有点判断水平的。
[啊,我没有观察你,我只是画了我心中的感觉。我觉得你完全符合我心中那个女孩的形象。]他看着她,黑眸深沉。
[没观察?又开始自大了,]青蕊笑着,[你这臭脾气可不好。什么心中不心中的,没观察能画这么像么?]
男孩温和的笑起来:
[我的确没观察,因为我看不到。]
这句话让青蕊傻了,看不到?那他还一幅耳清目明的样子,还画画?这个谎也撒得太大了吧?可是看他一连正经的笑容,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江示笑了笑,举手在后脑勺摸了摸,掏出一块绿色芯片样的东西。
[看,这就是我的眼睛。]
青蕊愣住了,她认得的,她知道这芯片是科学家最新研究出来的高科技产品。帮助盲人感测到热量,就好像红外线探测仪,只是它是通过震荡脑波,将信息输入脑中,转化为具体的一些范围。这样,盲人就可以分辨出前方是有人,还是有物。
虽然如此,但也只能给出个具体的信息,至于那人长什么样子,那物体是什么,现代科技还做不到。更何况,这么一块小小的芯片,不是江示这种有钱人是买不起的。
这么说来,江示真的是个瞎子?可是,青蕊低下头,他怎么可以将她画得这么像?他说,他是从心而画......
[用话交换,我可以拿到你的电话号码了吧?]江示将芯片插回后脑。
[你,真的?可是你怎么能画出我的样子,而且画得这么像呢?]
[啊,]江示满不在乎的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心里住着一个女孩,你的出现让我相信你就是她。]
他语调平稳,不像说谎。
[那个,]青蕊抬起头,决定相信他说的一切,[我们还不熟,我不能把电话随意给一个陌生人。]
[喂!]江示抗议,[我们这么有缘你还说不熟?]
青蕊微笑:
[你还没约我,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怎么能把电话号码给你?]
[那么,]江示扬高眉,[我乃扬州江家江示也,敢问眼前这位美丽大方的小姐芳名为何,家住何处?我好半夜翻墙,做个风流书生。]
青蕊大笑,用力拍了他一下:
[江公子听明白了,我乃母夜叉何青蕊,你半夜若翻墙过来,我必定给你一记榔头吃吃!]
[哇,这么凶?]江示张嘴,[隔壁动物园里有只叫母老虎的,大概就是你吧?]
[哈,绿皮青蛙,等着我吃了你!]青蕊不示弱。
[要不要去动物园逛逛,让你看看癞蛤蟆哪有我绿皮青蛙帅!]江示大笑。
青蕊有些看呆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阳光散漫,这样的迷人,这样的容易感染周围的人一起快乐。谁料到,他深色的黑瞳中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好啊。]她学着他扬起眉。[现在就去!]
江示微微一笑。
青蕊见他笑,仰起头,在他身前也微微一笑。
两人沿着绿茵小道慢慢走出博物馆。
间或传来他们聊天的声音。
[喂,你为什么看不见啊?]
[先天性纤维膜后增生症。]
[那是什么?]
[没知识就是没知识。就是说是瞎子呗......]
博物馆全院在播放一首世纪初的老歌。歌手纯净的嗓音悠远般的唱着: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传远,传远
{全文完}
月深沉
黄泉路无月色。
我抬头,天空灰暗的沉重。
牛头马面步伐坚实,而我却浮在半空。
终于知道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我死的时候,只有17岁。
在蜀道上,跌落了悬崖。依旧记得失足时候那奔腾跳跃的心脏,擂动出千军万马的汹涌。
不是害怕,是惶恐。
惶恐了,因为死亡,会让我再也寻不见他。
[他已经死了!]跟在身后的林琛劝解我,想阻止我爬上那崎岖的羊肠小道。
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没有死。
透过风雪,上演那场欺骗了全武林的金蝉脱壳后,我坚信自己比谁都了解他。
于是我命人,转走的是回扬州的小道。
我找到过他。
我一定会再找到他。
是"他"么?还是"她"?
避开地府无穷的搜索,飘荡在世间,千年的岁月消逝,反复的询问内心。我有些迷茫了。
手中的触感慢慢模糊,就像掌心的纹路渐渐消失。原来鬼真的不在六道轮回。
我只是想再见到他,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所以我忍受了孤独。
看不到尽头的孤独。
[谢半月,拨乱生死簿,破坏人间轮回定数,更是越界犯法,罪大恶极,下十八层地狱。]判官面无表情。他是习惯了看这些来来往往的孤魂野鬼吧?
可是对于我是第一次。
人总是对第一次留有很深的印象。
就像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也就像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她躺在床上。月光辉映着她健康的肤色。
我看着她安详的睡容,忽然有了一种心静。
孤独与平静原来只在一线之间。
线的那头握在一个人手中。
然而,我是鬼。
连记川出现的时候我只犹豫了一会儿。
因为我要见到她。
我要在阳光下见到她。
我要和她在一起。
[大家!]她红着脸,扯着喉咙,召唤着同伴,手却不规矩的放在我的肩上,[大家!像新副,副总敬礼!]
我笑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的笑容了。
从那天起,从我杀了第一个人之后。
那天黄沙弥漫了前路。
何去何从只在心中犹豫了一秒。
我只能选择自己先毁灭,才可以毁了别人。
杭州的烟宵阁日日翠柳红花,夜夜纸醉金迷。
这样,我才能见到林琛,见到狗皇帝,见到他。
入江湖,只能这么做;是男人,谁都逃不掉。
然而最终毁灭了的,原来是仇恨。
油锅翻煎着我的皮肤,啃咬着我的肉体,我听见周围的鬼哭狼嚎,和人叫,没有区别。
不像他和她,没有相同。
有那么一刻,看着她无邪的笑容,我会问自己。
我爱她么?还是爱他?
然而等待太累,寻找太苦,做鬼太孤独。
千年来的寻觅,换来她的真心一笑。
她比他幸福。
于是,我也幸福。
我要她幸福。直到那一幕。
那一幕太熟悉。
我抱着她,她躺在血泊中。
指下触摸到得是生命鲜活,流失成死灰。
终于感受到了,爱情的来临。
老和尚说:阻挡你们的什么都不是,而是你们自己。因为你已非你,她亦非他。
所以我们不一样了。
爱情也不一样了。
刀山其实很轻松,比起我落下悬崖时的粉身碎骨。
我是记得那个痛得,虽然我以为我忘了。
如果人是一个茧,一个人的离开就会带走一缕丝,那么我想:
他带走了一缕,她带走了一缕。
偏偏任何一缕都是半颗茧。
抽丝原来就是愁思。
还有刻骨铭心的痛楚。
奈何桥边孟婆处,桥下就是忘川水。
前尘后世,一碗汤中浮现。
爱恨情仇,全下喉间忘却。
从此明月清风,重新做人。
从此无牵无挂,无知无觉。
从此两处相逢皆不识。
我惊觉。
我不愿,我不愿。
我退,孟婆进。
[你忘了那刀山之痛,忘了那油锅之苦,忘了那日日夜夜无穷无尽的孤单寂寞,形影相吊么?]
抓着我的手干瘦枯萎,青筋暴露。
[不,不。再受苦也比忘记好,再受难也要记住他。千年的寻觅,不愿换来一场空。]
[何谓空,何谓实?千年的相望比不上一生的相守。你心甘情愿再寻千年?]
眼泪滴落碗中,我不要。
我不要再等千年,等来的是他人的姻缘。
我不要再等千年,等来的是梦境的相拥。
我不要再等千年,等来的却是她的泪珠。
[喝了吧,喝了这碗汤。]
汤无色,照出颜无色。
一口喝下,心中无色。
奈何桥上风声大作,吹起忘川水中涟漪阵阵。
天帝问:
你们来生有何愿望?说一个,必帮你圆。
有漂浮的鬼影。
[我愿家财万贯。]
有细小的身形。
[我愿做人。]
你呢?
我?
我是谁?我喜欢什么?我有什么愿望?
一生无外乎贫穷富贵,容颜地位,生老病死,我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你吗?]奈何桥那边的追寻,孟婆汤未喝时的执著。
是我啊。
你是谁?
陌生熟悉的气息,成全了等待的欣喜。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赶上你了。你等我喝下这碗汤,我们一起去投胎!]
心暖暖的,满满的,一句话,一个字,便愿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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