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磊帮忙将扶手上的一盆兰草转移到茶几上,"你老爸老妈呢?对你的品位没有异议?"
迟尉古怪地笑着向下指了指。
"住楼下啊?"
"再往下,阴曹地府。"
柯磊瞠目结舌,见过这么得不肖子么?无言,他坐下去,立即被激得嗷的一声蹿起来。掀开坐垫一看,"......"
乒乓球,几十个乒乓球,整整齐齐排列成一个矩阵。
"靠!"迟尉无奈地揉头。
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小缝,从低低的地方探出了半个头,光秃秃,皱皱巴巴的灰色头皮,以及,一双让人一看就倒胃口的爆凸的绿眼睛。
柯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转向迟尉。
"这就是......?"
迟尉勾勾手指:"如花,过来!"
柯磊喷!
那东西怯生生地用两条腿走了过来。
乓!
迟尉照着没毛的头壳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说了多少次了,这!"他伸手指着乒乓球,"不是卵,空壳儿!"手一挥,乒乓球乒乒乓乓弹了一地:"你又去哪里偷了这么多!"
那玩意眼里痛苦又心疼,可怜巴巴想去捡又不敢捡的样子,柯磊看着都渗得慌。
迟尉一脚踹得它滚了好几滚,"去!给客人倒杯茶来!"回过头解释:"我新找来的仆人,现在还处在调教阶段,见谅啊。"
漾嫌恶地拧眉,"孑孓精。"
"对,"迟尉在柯磊旁边坐下,"现在这玩意儿多珍奇啊,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搞到手。养在家里,不挑吃不挑穿,又能吃苦,瞧瞧,地板擦得多亮啊!"
柯磊斜他一眼,你还真好意思夸。
孑孓精一会儿又拖着包茶叶出来了,跪在地上,从茶几下面够出两个杯子。
柯磊顿时觉得饱了。
"那个......还是不用了吧。"
迟尉眉头一皱又是飞起一脚,孑孓精连同茶叶包一起滚出三迟开外,茶叶乱飞。
这架势,够狠,酷毙。柯磊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一个"爽!"
"妈的,茶叶要放玻璃柜里!"迟尉压着一肚子火,"算了,先找两罐啤酒来。"
瞧瞧,这才方显主人气势!柯磊扫漾一眼,哪像你家老鼠,一天到晚骑人头上。
孑孓精飞快将洒落的茶叶一点不剩地揽回袋子里,抱起一摞杯子去了厨房,一会儿又拿着两罐拉开的啤酒恭恭敬敬奉上。
柯磊接过来就要往嘴里倒,被漾翻手覆上。
"等一下。"
柯磊刹车不及,一下吻到他手上。
漾指间一闪,现出一枚银针,探到啤酒里,针柄立即变黄了。
"泻药。"
"......"
迟尉面无表情地接过来,二话不说掐开孑孓精牙关,咕咚咕咚全给灌了下去,丝毫不把那东西的痛苦挣扎放在眼里,"本性难移!这厮就喜欢来阴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玩意的确阴,被灌完了,又回复一脸低眉顺眼相,完全没有要记仇的样子。
柯磊看着实在牙痒痒,忍不住照头扇下。
乓!
爽!
正闹,屋子里白光一闪,响起一个非常动听的声音:"抱歉,来晚了。"
三个人都抬头。
一个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孩站在客厅中央,眉目间带着华丽的漂亮,微笑的样子让人觉得眩目。
任何凡人看见这样的一张脸都会惊艳,柯磊也是凡人,无奈,最近正赶上审美疲劳。便只是懒洋洋地望着他。不料那男孩却仿佛对柯磊来了兴趣,看见他时眼睛猛然一亮,径直走了过来:"迟尉你真不够意思哪,竟然偷藏了这么个帅哥不给我认识。"向柯磊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允幽。"
"呃......"柯磊尴尬地伸出手,却被漾一把抓住。
柯磊转头,这一次,迟钝如他也看得出来漾浑身的怒气。
干嘛~?迟尉非常不爽地转向漾,怎么好像我身边的每样东西都招你忌讳?
允幽一怔,随即笑着垂下手,转向迟尉。
"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
"原来是斗神,失礼了。"一番来龙去脉之后,允幽微笑着调皮对漾一拱手。
漾盯着他的眼神依然阴鸷,以至于迟尉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言不合翻手取出兵器来。传闻古时候斗神和阴阳师之间水火不容,看来是真的。
这家伙,阴阳师?柯磊看着面前的男孩,那应该是成天和鬼啊妖哪的打交道吧,难怪刚才一出现连他都觉得空气沉闷地一窒。浑身阴气,也难怪漾不喜欢。
"我就直说吧,"允幽的笑容光彩照人,"迟尉,那天拽住你的人,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精通鬼道,甚至,亲眼见过鬼。所以,如果他看见了什么能将他吓到的东西,我有理由相信,或许真的发生了怪事。"
"你的意思?"
"所以,我注意了一下。结果是,那具被开膛的死尸,我找不到他的鬼魂。"
"这么说,"迟尉看了一眼漾,他垂着眼睛,"是真的有事了?"
"十之八九。如果想要更多的线索,我倒是很乐意带你们去见一见我那可怜的朋友。"
迟位的笑容立刻诡异起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允幽,说说吧,你这么热心,是想要什么?"
"不不,"允幽莞尔一笑,"实在是因为事情太过离奇,"转头冲着柯磊一眨眼,柯磊连忙别过头,"我很感兴趣呢。"
"那感情好!"迟尉立马来了精神:"现在就走?"翻手就欲取出可以空间挪移的物件。允幽微笑着按下他的手臂,迟尉明白这家伙爱显,也不和他争,只见他优雅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光之门打开了,两个人走进去,立即不见了踪影。
柯磊瞅着神奇,也想跟去凑个热闹,却被漾一把扯住。他扭头:"你又干什么啊?走啊!"
"你我不需去。"
"看看热闹总可以吧?"
漾冷冷盯住他。
光门的闪烁越来越弱,柯磊急了:"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阴阳师你不喜欢,迟尉总是信得过的人吧?"
漾的眼神如冰:"我谁也不信!"
精神病院。加护病房。
迟尉嗤笑:"物以类聚。你交的朋友可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那个人坐在床边,身体不停在微微颤抖,眼神鬼祟猥琐地四下张望,像一只受惊的老鼠,随时要准备逃窜。
允幽走上前,他唤:"老张。"
那人突然发现眼前多出了两个人,立即抑制不住地凄厉尖叫起来,不过他的声音被裹在四方结界中,回旋着,一声高过一声,经久不散。
迟尉皱眉:"他这样子,怎么问?"
允幽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是鬼手,穿进了可怜的人的胸膛,用力一扯,竟将魂魄生生扯出体外。
活人的魂魄,带有一股特殊的腥热气味,迟尉拧紧眉头,"允幽,你真恶心!"
"我可是在帮你的忙啊,"允幽把手放在魂魄的顶部,"来吧,看看他想起了什么。"从他手中发出幽幽一片光芒,那魂儿脸上的表情,从害怕到惊惧,最后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恐怖的绝望,突然嘭地一声爆成碎片,飘荡在空气中如同亮晶晶的玻璃渣,却被允幽强大的念力在一瞬间硬生生合在了一起。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幅让人匪夷所思的情景,一只非鬼非妖的怪物,长者惨白惨白的女人脸,没有生气的僵死的笑,以及,血红色的,属于斗的眼睛。
"靠!"迟尉忍不住掩了口鼻,"丫真有创意!"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允幽微微偏着头,"怨鬼的脸,却有一双斗的眼睛。"他转向迟尉:"你有没有发现,它似乎是一个实体,你看,"伸手指着怪物染血的肩膀:"这儿,竟然还有东西沾上去。"
影像越来越弱了,迟尉连忙说:"行了行了,快把他揉好弄回去吧,都快不行了。"
待到允幽将魂魄打回原形塞入那个身体,可怜的人立即瘫倒在病床上,容颜在一刹那剧变,仿佛突然之间就老了一轮。
迟尉说:"经你这么一整,至少折他十年的寿。"
允幽莞尔,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年。"
走出精神病院,迟尉一直低着头,好半天,他突然开口:"允幽,我有一个很荒唐的想法。"
允幽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去实践证明一下。"
迟尉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笑得心知肚明。
"这只斗,还有六个月到大限。不过我有一点担心,他一直是个遵纪守法得好公民。"
"你应该庆幸,这样的一般都乐于合作。"
"未必。"迟尉撇撇嘴,"遵纪守法,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想让我抓到把柄罢了。"眼角一挑:"哎!来了!"
一个平淡无奇的年轻男子,只在眼帘微动时流转出一点异样的紫色光华。
迟尉叫他:"许慕!许慕!"
年轻男人也看见了他,径直走了过来,他打招呼:"斗神。"
却是不亢不卑的语调。
"聊聊吧,许慕!"迟尉拍拍他的肩,"咱多久没见个面了。"
......
小饭馆。
"不行。"
迟尉的脸瞬间转绿,一手支住头,冷静!迟尉!你现在是有求于人。"那个,"他用手掌不断地揉着额头,"你可以提条件的许慕,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考......"
"我没有条件。"
你妈的!!!
迟尉猛然抬眼:冲过去把他按倒在地掐住他的脖子让你不行让你没条件让你给我摆脸儿......
当然,只是想想。
他不是允幽。这是个有秩序的世界。
谈判以失败告终。
他恨恨地目送那斗趾高气扬而去,眼前一闪,令人讨厌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来硬的?"
迟尉维持着那个单手支头的姿势,"允幽,别这么不识趣,没瞧见我现在不爽?"
事情没有丝毫进展,三个人窝在柯磊家。
"小白,"迟尉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红烧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去去!"柯磊不吃他这一套,"想蹭饭直说!马屁不是这么拍的,你刚明明看见我下去提的饭,还装得自己像棵蒜!"
迟尉一脸委屈地转向漾:"瞧瞧你们家这位,可是越来越厉害啦。"
"还有!"柯磊嚣张地指着他:"你别老是小白小白的叫听见了没有,以为叫狗呢!"
"哎呀~,昵称,这么叫显得咱俩多亲密!"
"靠!谁和你亲密!"柯磊扫一眼漾,他依然是一脸冷若冰霜的表情,"那你一天老穿黑衣服,我叫你‘小黑',也是昵称,你可愿意?"
"......"迟尉郁闷。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也逐渐认识到,这个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白痴,在很多事情上傻不拉叽,那也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想在乎。于是只好让让步:"你不喜欢就算了,不过得慢慢改,习惯成自然了。"......总觉得最近混得比较背,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形象太好了,人善被人欺?
......
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迟尉觉得这个饭桌上如果自己不开口,压根就不会有人要说话。为了不至于一顿饭吃得过于冷冰冰,他只好又起话题:"哎,吃过饭咱们玩扑克吧?或者叫上允幽,凑一桌搓个麻将?"转向漾:"麻将你该会吧?"
"你快给我歇了吧,"柯磊懒洋洋扫一眼他,"你们仨那本事,透视眼,再偷梁换柱,变个牌什么的,摆明就是合着刮我的钱......哎!"他猛然醒悟,转过身拍拍漾:"等你捉妖捉完了,咱去赌场去!凭你的实力,那绝对是轰动世界的新一代赌神啊!我当你的经纪人,嘿嘿,"他开始天马行空了:"到时候,白花花的钞票都得按斤论去了......"
迟尉讪讪地盯着他眉飞色舞,我收回刚才的话,这家伙还是小白一只。
不理会那个人的春秋大梦,漾放下筷子,抬眼望着迟尉:"现世的红斗,可安在?"
"在--"一提起红斗,迟尉的脸突然就垮了下来,怪腔怪调:"她好着呢,比谁都滋润,打开电视,还可以瞧见伊满天飞的红影。对了,"他对着柯磊:"你卧室的墙上不还贴着她玉照?"
"哟!哟!"柯磊笑嘻嘻:"我怎么闻着这么大的醋味儿啊......啊!"他突然惊觉:"你刚刚说什么?谁、谁的玉照?"
你怎么反应总比别人慢半拍?迟尉斜他一眼,爱理不理的表情,"床头那一片,陈冰冰。"
"什么!"柯磊跳起来:"陈冰冰!"
* * * * * * * * * *
天生尤物的姿容,让人神魂颠倒的微笑,曾几何时,她的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灵魂出窍,即使是隔着一层屏幕。
而现在,他庆幸,亏得是隔了一层屏幕。
夸张地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悲哀啊,自己的青春,竟然就这样陪给了一个妖精!这个世界,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幸福......
迟尉走进来,看见柯磊盯着那海报,冷哼一声:"还舍不得哪?"
"迟尉,"柯磊眼睛一眨不眨,"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红色,大红!血红!"
柯磊猛地打个冷颤,三下五除二地把一墙照片扒拉个精光。
"对了,"他想到一个问题:"你说这斗的眼睛,怎么还花花绿绿的?"
"不懂了吧,"迟尉得意地一笑,"这里头可是大有文章滴!来,哥们给你上一课!"
"这斗跟人一样,也分三六九等。眼睛的颜色不同,级别就不同,拥有的妖力也不一样。从上往下,依次是银橙红绿白,这五种是珍稀品种,限量的,每世各只有一只。银斗法力最高,按理说算得上是斗这一家族的统治者,不过他们性情比较随和,没野心,最容易打交道。不过也有例外,如果他们带头闹事,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斗神就比较倒霉--"他用下巴点点,示意柯磊看站在客厅窗前的漾,"像他。橙斗,最麻烦的主儿,又叫修罗斗,好战,一般都极有心计,需要软硬兼施地管理。最有意思的是,就好像是生生世世的轮回,每一世的这五只,缘分都被注定,比如你见过的绿斗和白斗,打死都拆不散,比如......"他的脸色又不好起来,"红斗,疯狂地迷恋银斗......至于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就是小喽啰级的,像什么蓝的,紫的,青的......哎,还有什么颜色?"
"金的。"
"呸呸呸!"迟尉气得脚跳:"你丫咒我你!哪个斗神要是遇上了金斗,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他黑着一张脸解释:"金色的,又叫做‘半魔',史书上记载过的,也就那么一次,半魔出现,天下大乱,最后死的时候还得拉上斗神垫背。传说,如果在半魔降生的时代有一位法力至高无上的斗神,就可以渡它成魔,但究竟是怎么一个渡法,恐怕谁也说不上来,恐怕都是胡说八道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