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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人——by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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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几个,也忒过分了。
什么叫……
“……君上以前是火阁主,后来由他接了火阁,这里面……”
“……听说采了无色莲,后来又挡了十五雨,砸,砸砸……”
“……可惜了那几招剑法,生错了人……”
无色莲,十五雨,分明是怕莫兰被迁怒……
还有,什么是……
“……君上这次盟会就是选妻的……”
“……自然是容不得的……”
“……起码生不了子嗣,不过泄欲而已……”
满厅的人都在说话,却不碍我从偏左的那几桌辩出这些言语。
不知深浅的东西。
莫兰躁动,却被七冥安抚住了。
真是的……让莫兰去好了……
……也罢……

略略闭眼,默想。
媚,当笑如春风,音如泉声,一举一动柔转优雅,温帖得体源自内心。
真,想想千,想想你和千……就是那样……来,笑开来……

我伸手,接过身后递来的新一碟莓子,轻身而起,落到七冥身旁。
“七冥……”俯身到他耳边唤。
“……君上?”七冥和莫兰慌忙起身,白舒息盯着我手中的碟子,探过脑袋来。
我搂了七冥,旋身,按着他坐回位子上,从椅背后探前身去。
“你嗓子不适,这莓子清润,试试看好不?”搭着七冥的肩,将碟子放到桌上,拾起一根筷子敲开白舒息的手指,教一旁的侍女退下,我轻手轻脚取了一颗,递到七冥唇边。
一时间诡异的死静以我和七冥为中心,蔓延开来。先是主堂静默得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续而外厅和偏堂也变得无声无息。
七冥垂眼看看我指尖的,略略犹豫,启唇就了,偏偏禁不住我注视,抬眼看我。
结果脸上微微绯红了。
“乖。”我轻笑出声,又伸手拈了一个,凑到七冥嘴边。
那些人的脸色,够开染坊了。
还有那些噎住呛住,憋红了脖子,羞热了脸蛋的。
精彩。
过瘾。


自那一日成功地令一干武林同道齐齐打了个冷战之后,盟会至今没有再出什么好玩的事。
我依旧如往常般度日。
习武,喝茶,逛山景,也探看探看徒弟。
今天无聊了些,去申子引住处的时候早了些,也没有走路过去——走了屋顶墙沿。
结果刚好看到匙飞走出院子。因为疗伤和身份关系,子引没有和弟子同住,木、水阁主的院子里尚有房间多,便腾了一间给他。
我看着那个背影,沉思了一会。
“此前无肌肤之亲,亦无誓约”吗?
那,之后呢?

掀帘而入。
“伤怎么样?”
“回师父,并无大碍,比前几天又好了些。”子引正低头发呆,见我进去,起身恭恭敬敬答话。
“私下不必拘礼。”我随意找了地方坐下,“子引,你去支点零用吧。教副管按楼里一使的给就是了。”
“谢师父。”子引见我坐下了,才又坐回榻边。
“现在就去,然后我带你下山买些……有用的东西。你身子平常行路可以吗?”
“恩,行路骑马没有问题,子引去去就回。”子引起身,施礼。
“去吧去吧。”我微笑。

大半个时辰后。

“……师父……这些做什么……”
“子引啊,你不好意思去和水阁主要,也不好意思来问你师父我,我自然不能勉强你,所以就买一些自己琢磨着用罢。”
“师父……”
“恩?呵,弄伤人家,被人家弄伤,都不好罢。这些书图,都还是比较对头的,膏药都是上乘的,熏香什么的,我也帮你挑了劲悠而不烈的,回去不要浪费了才是。”
“……师父让我支钱是为了买这些?”
“恩。”
“子引用不上。”
“子引,今早我来得早了些,看到了。”
“我……他……我们……师父……你……”
“你们刚又有肌肤之亲罢。”
“……恩……”
“别羞,师父只是看到匙飞走出院子罢了。”
“师父……诓我?”
“哪里,他走路的样子。”
“……”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好。”

良久。
“……多谢师父。”
“恩?……呵呵……”

坐在布置简练大方的小厅里,看看侧对面墙上挂的剑,听着李家老头和公孙家谈及儿女亲事,还有那单刀门主一干人等在旁凑趣,我喝了口茶,把视线移到另一边的字画上。
七冥替我续水,手上带过来一缕极淡的香味。不是这厅里的佛手香,是檀香,很特别的白檀淡香,焚了静神,铺琴叙棋的时候,如沐惯用这个。
他又去过了那里。
负责安全的侍总前几天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向我上报说,每次如沐奉琴对弈,七冥都随几个世家子弟,少俊侠客去了。也不说话,也不争风吃醋,就安安静静坐着看。
我自是知道的。随口吩咐了不必跟随,却想不明白是怎么。七冥并不算暗中动作,没有欺瞒了我,却也不曾主动说。
七冥,你这是……
动情了?
然后觉得守着一个女子,生儿育女是平生幸福之至了?
但是又碍着我,于是只看看,听听,却并无具体打算?

吹着茶,看着水里缓缓转悠的碧色叶子……
或许,我该问问。

这晚浴后将歇,我靠在床栏上,等七冥。
他替我将头发散了理束得简单些,这时同例打理了自己的,去了多余的衣饰,移身到榻上,静静等我动作。
就着开着的小半扇窗,可以看到清朗夜色下的院子。
有虫低鸣,远处则有野猫夜枭的叫声。都说叫声难听,其实平心静气而言,瞄声绵长圆润,枭嘶低沉粗哑,不过是一种动物的求偶方式,于喜怒吉凶无关。
“七冥,过几天,你去皇城的分处做事,可好?”
若真对如沐有意,断不会拒绝。南淮楼就在那。反正分处找个略略闲暇的职位并不难。何况皇城分处属水阁里管的,自有莫兰照顾。
他若是拒绝,要么因为疑我,要么因为怕我。我自然会想法问清理由。
“好。”
良久,他的回答低低地传来。没有问为什么。
有些意外。转头想问问他和如沐故年旧事,对上那沉静的侧脸,话到喉头便又咽了下去。
某些事情,不必问理由缘故的罢。
“那,睡吧。”抖开被褥扯过来盖了,看看开着的窗,“要关吗?”
“不,这样很好。”七冥钻下身去,平躺了。
“真。”
“嗯?”
“没什么。”
我侧身,忽然觉得眷恋身边的体温。快了,以后,就不是几寸距离了。
叹了口气,挪过去一些,鼻尖几乎凑上了他颈部温热的脉搏时,才满意地合眼,睡了。


如沐现下既然还在盟会,我也不须急着调七冥赴任。
我依旧和七冥同榻而眠,只是不再要他。
他既然心有所系,此事自然不好再做。所以就只剩下搂抱这般程度的亲近。
好在原本的欢合,因了怀中并非我心系之人,并不十分频繁;即使偶有放纵,也都顾及了他静养之需,适时收手了。通宵达旦是从来没有的,最过分大概属在近青楼那晚了罢。所以现下到不觉得有很大缺乏。
想想日后就没有七冥随伴身侧,不是不沮丧的。可是当夜去了绸衣便强自撑得微战的七冥,如今能对一个女子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无论如何都该替他庆贺。即使身世惨淡如斯,也会渐渐因那份向往而萌出生机罢。
只是希望如沐确是自有见地,不要是那日宴上所见的几个小姐般肤浅的才好。

这晚,我一人在院中静坐。
盟会再过两日便结了。这近一月里,除了几翻闹腾,倒也没有出什么命案。实在是值得公孙约庆幸的。
七冥明日便要和几个上京办事的子弟出发,现下却不知上哪去了。算了,趁他没在,把有些事结了。
“递帖,约如沐明日早茶。”
“是。”暗处传来回答和膝盖磕地之声。其实后者微不可闻,偏偏武功越好耳目也越清明,我便每次都觉得那“彭”的一响实在骇人。
肯定很疼吧……

略略溜了点神,回醒时却刚好看到七冥在我对面坐下。
他平日里断不会失了这些礼。不过我倒是私心以为免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所以我笑了笑,当是默许了,免得他呆会惊觉了又请罪又叩拜的。
七冥提手,将一些东西放到桌上。
我微诧,挑眉。
却是一个精致的食盒,两坛上好的二十几年的清明酿。
食盒四层,一层是薄片牛肉,一层是玲珑鲜虾,一层是炒花生米,最后一层是素杂百锦。
牛肉是取黄牛前腿上肢那几块瘦肉,切成小块文火红烧的。具体操作我实在是不明白的,却闻得出十几中作料调香的味道。烤得入了味,取出切了片,便是可以吃了。其间种种,饶是我这个外行,也能看出二分门道--一是刀法。切时须厚薄适度不谈,方向要取横着削断肌丝。如此,咀嚼起来松紧得宜,入腹也简单。二是干湿。入味出锅时,汤汁需不多不少,刚好干了锅底而肉未焦,面前这牛肉,决不是起了锅切了片再浇了汁上去而得的。
鲜虾么,工序较牛肉少很多。清泉水煮的海虾。之后剥壳呈盘便好。这道贵在食材和手法--下锅的虾,都还是活蹦乱跳的,而且要取自江河入海口的水域。淡咸交接之处,小活物众多,水产分外味美。至于泉,也有讲究。有些泉沏茶虽好,却不适宜煮虾。手法么,剥壳不难,但要把热烫的虾壳剥得干净又不损了虾身,实在不简单。瞧,这虾尾巴尖尖都还好好的呢。
花生米,个个饱满,香脆诱人,却没有一个损了果衣的。入口,除了花生的浓郁香味,还吃得出淡淡的咸味,果衣上却看不出丝毫盐沫。若是随手搓去了果衣,这咸味便也没了。
最后的素杂百锦,颜色便有十几种。虽然因材料性质大多都是偏暗的色泽,也不是没有鲜润如画的。像那绿的菜心,嫩黄的笋尖,诱人自是不必说了。
这些菜,酒至不拘时,都可以以指代箸。
清明酿么,自是不用说。这酒妙,却难言,清明清明,清酒醇劲,味和名都带了几分伤逝之意。
要和我喝酒啊。
是辞行吗?
这么好的菜……七冥你看来是铁了心要醉了。
掂了颗花生米,随手朝上扔了,略略移腰张口就了,我拍开一坛清明酿,霎时,满院都闻得幽幽清醇之香。
伸手斟了酒,举杯碰碰他的,干了。
七冥静静看我动作,待我举起那杯,也伸手取酒,一仰脖干了自己的。

第一杯尽饮,后面的慢酌才好。开始,虽不说话,七冥倒也一口酒一口菜的细慢而品。到后来,却是一杯一杯地灌了。
他满酒的手稳稳地,端杯时也不曾撒了分毫,我却看得皱了皱眉。这酒是后劲厉害的。七冥很久不沾杯盏了,是不是忘记了?
还是,有些借酒撒疯?
算了,由着你罢。清明酿后劲厉害,却不算烈。何况偶尔放你醉一次也无妨,身子将养得不错,最多宿酒头疼一遭,起行时自有那几个照顾。
微微摇头,第二坛已经喝到一半,倒有六成的酒入了他的腹。瞥一眼七冥身侧脚下的那两坛,我准备呆会对付醉鬼。
七冥却忽然起身。
我抬眼看他。
月牙牙明灿灿,在他脸上投下几丝淡影,映得这平日里熟悉的脸,忽然多了几分意味不清的什么。
他倏然展眉,不明之意尽数荡去,清清亮亮的笑颜和如夏日轻风,就这么走了几步,朝我过来,顺便干了手中的那杯,将空盏随意覆到桌上。
现在就醉了?
七冥到我身前,一手撑在我肩上,俯头吻了上来,身子就势跨坐到我腿上。不似前两次他贴上唇来时一般柔和里带了拘谨,这次他直接吮咬着我的唇,探过舌来。
习惯性地扶住他,回应这个吻,我睁眼看他。
他却是半闭着眼的。空的那手解完了自己的腰带,牵引我的手移他的腰侧,然后伸向我衣襟。
……算我糊涂,原来这才是辞行。
绵长交缠的吻。
为了床榻间的善待吗?
七冥你知不知道,只要不是惹我生恶的性子,做了我的侍寝,我都会那般待人的。于你么,大概另掺了几分相惜。近身之人旧伤顽疾在身,换做谁都会好生照料了的。
他解了自己的中衣,现下散开了里衣的襟子,吻里慢慢带上了低喘。
……我忘了,这个时空界不可和原来的同日而语。
我的衣袍半敞,着迷于他的吻——原来酒后竟是这般性子。
所以,你就记得那么牢了吗?
七冥暖暖的手,慢慢探下去。
低低喟叹一声,终于忍不住,扣了他的脑袋,从濡沫处彻底燃起两个人。
从他腰侧顺着身线张指抚下去。他大腿的肌里有力,充满那种硬朗的弹性。指腹觉到些皮肤凹凸,却是伤疤。
那伤疤交欢时不知看到过几次,斜斜横着,几乎砸断了整条腿,淡是淡了,却依旧狰狞。
是他十一岁那年砸的罢。
这个人,吃的苦头……
心下揪然……
有些事,知道和切切实实摸到见到,还是不一样的……
院子里的暗卫自然躲了避了。
七冥你……哎……
身形一动,终还是裹了他入到房内,落到了榻上。
伸手去够着解掉自己的最后一点衣物。
……想来,以后都听不到他喊我的名了。饶是见了,也只剩恭恭敬敬一声君上。
坦赤相对。
……下次再觉孤茫,哪里还有一个人,会微颤着就上来,会任由我胡闹。
游走纠缠。
……这具身子,倒是不那么硬涩了。再以后,和他交换体温的,便是那个女子了。不知是不是打算和莫兰家的指腹为婚呢。
覆身交吻。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还好那边没有什么人,能要得你落膝请责的。否则,依你的性子,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深埋而入。
……今晚,现下,不作他想了。尽欢罢。

事实说明,酒后尽欢容易伤身。
看着七冥安静的睡颜,我拧起眉头。他刚才索欢的时候,几乎像换了一个人。而我,好似因为酒劲,又或者这几天都没沾他,也没有适时制了。结果两人整整折腾了半宿。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沾了点殷红。
趁他乏力睡去,已经替他打理妥当了。可是这……
居然弄伤了他。
在心里闷闷地唾弃了下自己,将手指在一旁热水里搅搅洗了,我起身从地上院里拾理了他衣物。
随身的金创药呢?
掏来掏去,一把抓出两个小瓶,一条帕子。
那帕子有些奇怪。
随手抖了抖……
我不是故意的……
看看落到地上的两股黑色长发,再看看榻上睡的七冥,哭笑不得。
拜托,就不能找个小囊袋子吗。
还好那两股头发都是好生理了,用青色细线绑了的。小心替他速速拾了包回去。
怎么不用红线呢。绞股头发,互换了收了,不就是互许了终身吗?这闷葫芦,真看不出来。大概是被白家那雀子带的罢。
侧揭开些被子,哄着他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分开他腿来,指尖沾了药粉,探过去,细细匀到伤口上。
是蹭得厉害了,又撑到而得的微裂,倒也不碍事。
他觉到刺痛,微抽了口气,稍抬起一点眼皮看了看我在捣鼓什么,把脸往被褥里埋得深些,呼吸慢慢又绵长了。
不怕憋到么。
上完了药,把他从枕被间哄出来,果然已经红了脸。
原样收好东西,衣物搭到床栏,叹口气,睡了。

次日晨起,照旧去习了剑,回到房里,惦记着七冥的伤,一看榻上,却已经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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