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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东风——by镜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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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王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重研究,和一旁神情微微一震的老爷子互相递了个眼色,片刻后,老爷子轻轻一声咳嗽,"闲杂"人等就匆匆退了个干净。
"苏小公眼里,本王如何?"听他问的淡漠,然而双眼却无可掩饰的散发出炯炯逼人的光芒,我淡淡一笑,"英雄任侠,却流于意气难免见识短浅,王爷有大气魄,却是个当世少见,不折不扣地枭雄。"
半晌静默,老爷子呼吸微促,汉王却眼神晶亮的直视我,我维持着气势上的宁定,大大方方的任两人打量。
知道自己这一局断然是赌对了。
根据"听说"的资料整理分析,汉王刘坼是个粗狂的中年男子,为人爽直利落,还有传闻说他有那么点小小惧内,><,不过据小莨和他交手的经验来看,这个男人绝对是个颇有心计的主,那什么爽直豁达只是摆摆噱头,用来唬唬头脑简单的人。如今看来,这爷们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利害角色。(镜子:想也是,一个强势控制一方的地头龙,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但是这样形于外精明的人,却并不是最最难揣摩对付的主。
果然,半晌后汉王脸色缓下来,和那位老爷子又交换了一个眼色,看着我豪豪气气地笑起来,"苏小公,你这话本王可是第一次听,倒真是有点意思。"
"这话应该苏某人说,"我这次很识时务的当即单膝再次跪了下去,"能得见王爷这样的人物,实在才是苏某人的福气。"
"免礼,苏大人快快请起。"
"谢王爷,"我自然乐的从命,立刻从容却不失恭敬的站了起来,这一次再抬头,彼此之间的气氛就很微妙了。
那位老爷子受了刘坼又一个眼色,轻轻干咳了一声,笑道,"但不知苏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王爷,"我心里轻轻松了口气,终于是能说上正题了,想了一想,我决定还是再贴他一张舒泰牌膏药,"不瞒王爷说,在彭栎万民心中,王爷是深受景仰的英雄,先皇也是因此才将汉地封属托付王爷,此次王爷出兵,虽然满朝文武都对此有些误会,但在苏昱眼中,却觉得王爷此举才是真正出于对彭栎江山的一片炽诚精忠。"
刘坼的眼光闪了一闪,半晌,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难为苏小公如此明白透彻,老夫蒙先皇重恩,为了朝廷社稷,真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阿!"
我在心里大骂一句xx的老狐狸,明明就是想乘混水摸鱼,还把自己标榜的圣人似的,肚子里虽然猛翻白眼,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恭敬道,"皇上年幼,外臣权重,王爷衷心天地可鉴,会如此忧虑自然在情理之中。"
"知我者,果然苏公也。"
"但不知王爷可曾想过,皇上虽然年幼,却是个宽容大度的心性,三王爷虽然聪明刚猛,却未免过于自傲自重。这为人君者,最重要却还是"德信"两字。"
"苏小公这话,老夫却有些不大明白?"
刘坼闻言,却只是笑嘻嘻给我打了个太极,眼色微微透露出一重计较审慎,我心里清楚,这老东西是在计较双方的实力,摆明了说,这刘坼虽然喜欢听人奉承他有霸主之气,却到底还算有些自知之名,至少目前他对于力量的存储拿捏还是万分谨慎,跟在长昊身后,自然是经过一番权衡,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心底也已经有了计较,"敢问王爷,若是一根羽毛和一块石子同时从高处落下,王爷以为何者坠落的更迅速?"
刘坼微微一愣,却还是道,"这还用说,自然是石子。"
"若是一块绢帛和一块生铁呢?"
"自然是生铁。"
"一张纸和一方砚?"
"自然是砚?"
"一篷草和一桶沙。"
"自然是沙。"
"那..."眼看两人的神情越来越迷惑古怪,我强忍住心底的笑,(昱,灭哈哈得意状,真难忍阿真难忍~~ 镜子:= =)"大人如此肯定,是因为笃定世上万物轻重恒定,而力轻者一定比力重者落后一步了?"
跳吧,跳吧!这就是物理陷阱阿!
刘坼和老爷子果然不负众望,异口同声地迅速答道,"这个是自然。"
我终于抑制不住唇畔浅笑,"如果,苏昱说未必呢?"
那两人以极其否定轻蔑的眼光看我,我施施然一笑,"即使石子落地快过羽毛,方砚落地快过宣纸,桶沙落地快过草篷,却也绝对不能说,是因为力轻,是以才必输于力重者。"
"哦?"老爷子脸上明显写满不屑,汉王倒来了兴致,"你要怎么证明?"
"只要王爷命人打造两颗大小形状完全一样的圆球给我,一颗用铁,一颗用木头,苏昱就能立刻证明。"
"当真?"
"王爷与下官登楼一试便知?"
看着汉王明显不信却满脸兴奋跃跃欲试的神情,我在心底轻轻微笑,手不由自主地轻轻贴放到腰侧。
那里是我临出城前,楚冰块忽然没头没脑塞给我的一张绢纸,打开一看,庭之形秀却内含苍劲的字跃然其上,寥寥只有数笔。
"汉王其人,有为当世枭雄志,好奇闻异趣,欲投其所好,可陈新异事悦之。"

谈判(下)
实验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老爷子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鄙夷已经目瞪口呆的神情那叫一精彩,我微微一笑,径自看着身旁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汉王爷轻轻道,"王爷,你可看明白了?"
"苏小公想说的是什么?"刘坼自己玩了两次,不动声色的把原先满目不解兼兴奋的神情藏了起来,不愧是个人物,我一翘尾巴他就知道后头还有戏,我笑得精神旺旺,"苏某只是希望王爷明白一个道理,有的时候,看似在世人心中如此必然的事,其实结果却并非如此?"
刘坼闻言,双眸一闪微微眯了起来。
回到营帐里,汉王爷和老爷子客客气气的换了一幅面孔请我喝茶,我客客气气的假意推辞了一番也就坐下来喝茶了,三人一时在轻微的杯碗叮当中沉默,气氛有些诡异,但我装作视而不见。
良久,刘王爷身边的老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得道,"苏兄弟是个爽快人,话说得意思老朽也明白,只不过为人臣子的自当步步谨慎,苏兄弟可知,三皇子手中百万雄师,如今其势如破竹,此一轻重强弱,却不是苏兄弟小小球戏可比!"
我闻言也笑,可叹最近假笑得太多,脸皮都快抽筋了,"王爷可知,文相如今人已在附国邹?"
"那又如何?"老东西笑笑把太极又给我打回来。
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我轻描淡写的道,"邹虽然只有兵力40万,但若以文相的人才名望,登高一呼,何愁天下的义士英雄不从善如流?"
一阵沉默,说实话,庭之有没有借到兵我并不知道,但古今中外的谈判哪个不多多少少带点"噱头",要没有这份气势,我当年也不用代表咱国企诈那些红毛鬼子的钱了。看刘坼和老爷子神情肃然凝重起来,我越发悠闲的放下茶碗,轻笑,"王爷是个明白人,实话说,蜀仓城如果王爷真有意拿下,必然是如探囊取物"不去看两人微微尴尬的神色,我自认深谙"马屁要拍的恰到好处,台阶要下的适得其所"的精髓,继续道,"只不过王爷即是出于护国心切的那一份心思,自然行事决断都不免更多一份慎重,如今的彭栎局势微妙瞬息万变,王爷是进是退全在一念之间,不过如果王爷信得过苏某,苏某倒想不自量力的给王爷提个主意。"
"噢?"刘坼眯眯眼的笑容十分和煦,只不过小眯缝里那丝光扎得人透心底儿的凉,"苏公忒谦了,有话直说无妨。"
"进退皆为下策,不如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以前古龙说这人的"笑"最tm有意思,我从没像此刻对这句话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刘坼笑了,老爷子笑了,我更加笑得牲畜无害,"王爷以为如何?"
"苏小公千说万说,到底还是要解蜀仓之围啊。"一旁老爷子闻言,撸着胡须老神在在的摇了两下头。
我也笑了,下巴还光溜,便只是轻轻摇头,"苏某只是就事论事",看着两人明显闪烁犹疑的神情,我重新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得喝了一口茶,"苏昱听闻王爷英雄盖世,府中如今已有十来位公子小姐,其中尤以二公子刘聪,四公子刘象,和王爷您的子侄刘文昃公子青年才俊,最为王爷所器重,可是也不是?"(镜子:表问我儿子多和"英雄盖世"有什么关联,这就是古人的逻辑= =)
两人闻言都是明显一愣,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扯着扯着扯到那个上头,我继续气定神闲的微笑,"不知王爷可曾听过昔年石氏立国的事?"
老爷子显然是没有跟上我的跳跃思维,倒是刘坼笑咪咪不急不徐的抿了一口茶"孤王早有耳闻苏小公奇才惊世,尤其肚子里颇多奇闻趣事,如果苏小公愿意说,本王倒很有兴趣一听。"
我失笑,"王爷明鉴,苏某人说的这个却不是故事,虽然不发生在彭栎,却也是真真实实的史实。"
"噢?"
"这却要从我为陛下说过的‘八王之乱'开始说起,"想我苏昱以这个莫名其妙的说故事能力一夜之间"闻达于朝",以汉王的能力,必然对这故事背景了如指掌,果然汉王听我这么一说,脸上没有半点迷惑,我微微一笑,"要说那八王之乱后,英雄辈出,各有问鼎涿鹿之心,于是好端端一个国家,又分裂成了几块,其中一个英雄姓石名勒,就是个不折不扣地枭雄。"
汉王和老爷子微微一震,神色都有了几分异样,我只作看不见,继续喝一口茶续道,"石勒乘着八王之乱起势拥兵,主霸一方后即立国号为赵,立长子弘为太子,石勒有一子名石虎,刚猛聪明,曾随石勒东征西讨,立下战功无数,群臣柬言,太子聪明非常,温文宽厚,而石虎性格刚猛残暴,若不加以约束,恐怕日后为乱,石勒起初对此并未甚留意,及至石虎势大,再欲约束却已经力有所不及。"
我说的顿了一顿,去看两人神色,虽然都依旧镇定微笑,但明显,汉王的脸色已有些铁青。
我满意的继续,"等到石勒驾崩,石弘畏惧石虎,欲自动让位于石虎,石虎却不受,言‘汝若不堪大位,天下自有大义,何必预论?'石弘于是继位,不出几个月,石弘听说石虎聚群臣意欲谋反,因素知石虎秉性残忍,石弘再次亲自捧出玉玺让位于石虎,只求免去灭族之祸,石虎却还是不受,石弘回宫后,与其母亲抱头痛哭,言‘石虎预谋大位,先帝种真无复遗矣。',果然不出数月,石虎谋反,杀尽石弘及太后一家,石勒的‘种'至此,果然除了石虎一个不留。"
"苏小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老爷子首先沉不住气了,我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微笑,"大人请稍安勿躁,苏某人的这个故事,还只是刚刚开头。"
看着上头高坐的那位明显有了点坐不安稳的意思,但神色却还是镇定,我不由心里也有些佩服此人的大将风范,淡淡一笑继续接着道"妙就妙在十数年后,石虎虽然立了大公子石宣为太子,心里却宠爱二公子石韬,正打算废石宣另立石韬,却被石宣知道了他的心思,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石宣买通几个臣子冲到石韬寝宫里一刀将石韬杀了,还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等石虎匆忙来吊唁查看的当口一并杀了石虎。"
老爷子的脸色是彻底的铁青了,手都跟那儿轻颤,刘老大的脸色也已经不能仅仅用"很难看"来形容,我视若无睹,咄咄逼人得继续,"石虎听了噩耗,当场就惊痛得昏了过去,正打算去石韬那里察看,被几个有见识得老臣子当场制止了,石虎冷静下来,怀疑到石宣头上,对石宣谎称说他母亲因为石韬的死哀痛太过性命垂危,把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被怀疑的石宣骗进了中宫,然后就此终于把石宣抓了起来。石虎抓到石宣后,心里悲怒痛恨的不得了,为了解恨,他使用铁索穿过石宣的额头把石宣锁了起来,象猪狗一样给他喂食,还用石宣杀石韬的那把刀一寸寸割石宣的肉,石宣的惨叫声把整个王宫都惊动了,石虎还不解恨,让石韬最亲近的下人拔光了石宣的头发,割了石宣的舌头,最后把石宣象畜牲一样牵出来,拉着他登着木梯爬到柴堆上,再用绳子穿透石宣的下颌缠在辘轳上绞紧,又让人打断他的手脚,戳瞎他的眼睛,剖开他的肚子,最后才点了火,活活把石宣烧死。"
老子说的虐劲儿上来,两只眼睛大概都在发光,"石虎把石宣杀死后,连他的老婆孩子也不放过,尽数杀了个干干净净,石宣最小的儿子本来是石虎很宝贝的孙子,才几岁,那时候哭着拉住石虎的袖子求饶,说"非儿罪",石虎听了心里悲痛不已,本来想放了这孩子,却被手下将官把那孩子一把夺过来就杀了,石虎经过这个大变故,自己终于悲愤过度一病不起,此后,石虎剩下的几个儿子走上自相残杀的老路,不过数年,赵国就完全覆灭了。"
我闭上嘴,一室皆默,良久,汉王满面铁青扭曲的笑了一笑"苏小公这个故事可真有趣。却不知道苏小公现在对本王说这种故事,又是什么用意?"那一刻汉王刘坼虽然在扭曲的笑,却连白痴都看得出他眼中明显流露出的杀意。
"王爷",我端肃脸容,撑着刚才那点劲道一鼓作气的站了起来,跪下"下官没有任何用意,王爷雄才大略,自然明白,人力之外,尚有天意。"
一室静默中,只闻各自急促的呼吸,我虽然处于头脑发热四肢充血的状态,额上的冷汗却仍不自觉滑落,双眼干涩。
良久,汉王嘿嘿一笑,"好个人力之外,尚有天意,苏小公,苏太常,果然是好故事,好口才,好寓意。"
"王爷明鉴。"我抬头,不期然撞上刘坼阴沉的双眸,心里不由各愣了一下。
"苏小公,难怪陛下如此器重于你,果然是少年才俊,堪称大器。文相他,可谓...深有见地。"
"王爷...过奖。"任凭我胆子再大,此刻也不由冷汗直下。
不同于适才的冲动,此刻汉王刘坼眼中,已经实实在在是容不得人的森寒杀意。
而那杀意想针对的人,自然,是我。

伏击
"苏小公,陛下和文相如此器重于你,果然是深有见地。"
不同于适才的冲动,此刻刘坼的眼中实实在在的是容不得人的杀意。
而那股杀意针对的人,自然是我。
"王爷",不是不怕,可是怕也没有用的时候,人却反而能够平静下来,我甚至还能再笑,"在王爷面前,苏昱谈何能耐?至多,也只是一个会动嘴皮子的说书人。"
刘坼闻言失笑,笑的仿佛很豪爽,"苏小公未免太自谦了!"
"不如说是王爷高抬了我"我自嘲的弯了弯嘴角,很坦然平静地注视上头坐着的人,"苏昱若是真有能耐,圣上的使团又岂会在龙泽覃遇‘匪'?以至三十余条人命无一幸免?"
"嗯..."刘坼还在笑,眼神一瞬锋利如刀,我完全不避讳他的审视,心里倒难得是一片空明澄净。
说到权谋智略,我比之这些人相差何止是千里万里,不懂权谋的一个人要在朝堂生存下去就已经千难万险,又凭什么再去"有所作为"甚或兴风作浪?
刘坼实在不必这么早就开始担心我会挡他的道。
良久,刘坼眼中那种冰冷清森得杀气果然隐淡了下去,长长一叹,"此事本王也有耳闻,事出纯属意外,苏小公又何必太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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