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渐渐森然起来的巍巍城楼,"到时候,我会把长昊约出府,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一定会让他出来..."
"然后呢?"依旧是淡淡冰冷的声音,此刻在我听来倒也显得特别平和。
"然后?"看着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块和一旁渐渐目瞪口呆静下来的另两人,我笑了,"只要长昊不在那里,楚师风就不需要对任何人客气,到时候,你给我抢也要把人抢出来..."
这不是完美的计划,甚至根本称不上是一个计划。
但是短时间里,我再想不出别的办法。
楚冰块一直很安静的看着我,从头到尾神情都没有多大的改变,良久,他轻轻转身拍了拍马,招牌的再次留给我他那专供人仰望兴叹的背影,道,"就依你!"
淡淡的三个字,让一旁的两个人颇有下巴掉下来的趋势,也让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就这么说定了。"我转身,正待一鼓作气往那龙潭虎穴般的不知深浅的城门走去(镜子:= =有这么夸张么??),背后却突然又传来轻轻一声断喝,"站住!"
我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声断喝发出的零点零一秒间,一团柔软的红色同时从楚冰块手中飞出,而后准确无误的降落在我的~~~脸上。
"带上它,我们走!"
一脸黑线的看着楚冰块和小沈几个扬长而去潇洒绝美的背影,再看看手中被我好不容易从脸上拔下来的那团正龇牙咧嘴恶狠狠发怒的毛球,我终于再也忍不住~~~~~~
"楚冰块,你有种..."
-----------------------呱~呱~呱~呱,美丽的城外,有一群乌鸦飞过----------------------
采马是彭栎东南的大城会,大城会,通常都意味着--繁华。
即使现在内乱,影响也不算太大。
再次置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觉得很愉快,在多日的荒凉僻静之后,这种被人群淹没包围的安心感所带来的愉快很微妙,微妙的让我看身边每一个有呼吸的人都觉得特别的可爱。
当然,在人家眼里,头上顶了一只红猫的我想来有点诡异。
我并没有立刻去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开始行动,相反的,我放任自己愉快地穿行在繁华的街市上,到处东看看,西摸摸。
先看中的是一个书画摊,摊子的两侧拉着长长一根麻绳,上面晾着一幅幅待风干的腊条肉一般的字画,有几个头纶方巾的人摇头晃脑的伫立着欣赏,摊主儿则看也不看周围的人,一径只是很用心的低着头在又一张长纸上图图画画,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看起来都很风雅,所以十足风雅的苏小官人我自然也就伫立过去了。把所有高深的山水宝墨瞻仰一番后,正赶上摊主人站起来挂又一幅成品作,我跟着大家稀稀落落的拍了拍手,然后就很地道、很老学究的在摊主人拱手作揖回礼的时候,摇头晃脑的举步~~~溜了。
第二个引我驻足的是对卖把式的兄弟,很有真实感的十八般兵器加散打演练,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一边跟着人群叫好,一边微笑着拍手鼓掌,最后一个把式收的惊险,两个人里粗壮的那个大汉一声大喝,勘勘赶在那个瘦高个的一把钢刀刺进眉心前轻轻两指一伸捏了住,同是另一个手猛虎掏心般一拳头递出去,惊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大老爷姑奶奶的吼,而那瘦高个儿撒手放刀临空往后一个跃,两个人都像体操运动员下吊环双杠一样翻了个后空翻在同时落下,当下激的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热烈而激动的掌声。
当然,古今中外,当卖艺的掏出帽子微笑着递到看官面前的时候,原本水泄不通的包围圈总会忽然就呈放射状松散开来了。
我就乘着那个时候丢下了一串铜钱,潇潇洒洒的随洪流退走。多少不论,至少看霸王xx这种事情,身为jj上混过的人只要少有良知就知道是不该干的。
第三次停留是为了买糖葫芦...
第四次驻足是听小曲...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最后我在一个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红漆木高楼前停了下来。
没有电视上夸张的迎宾小姐热情地招徕,只有一个瞌睡眼朦胧兮兮的小厮。
两边十个粉红的灯笼,
"春游日上院,撷艳百花中"
居中一块黄木青简的匾额,端端正正透雕墨染着三个字--春 艳 楼
春艳楼
如果你问十个人:"如果有机会穿越去古代,你最想去看看的是什么地方?"那么这十个人里最少也有七八个的回答里肯定有"青楼"这一项。
能把色情业搞得这么有文化内涵和传奇色彩,是验证古人又一项超凡脱俗智慧绝伦的高明之处。
从这一点微小处见真章,也难怪所有的人都感叹,现代的文化果然是堕落了!
春艳楼是个很好的地方,很好的意思就是它符合我对青楼的很多想象,但还是足够令像我这样的菜鸟有大开眼界之感。比如说硬件上它的确很华丽,很雄伟,可是软件上,它又似乎很淡泊,很清雅!
我这样说,你也许还有点不明白,那我就换一种说法吧!如果你平时去惯了现代一家家把客人当上帝的很热情很礼貌的精品店,忽然有一天,你在角落里发现一幢超级豪华的购物中心,而你走进去,却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瞧你,你会不会觉得很有趣?而恰巧,这个地方又比你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更美,里面的东西不是你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国际知名品牌,但每一样商品任你是多老到的购物狂都一眼看不出这东西得价值虚实,因为每一件,不管是商品还是标价的方式都很奇怪!都与你以前进去过的所有名品点不同。
进了这样的铺子,如果你恰巧还有那么点消费的能力,你是不是会觉得这个地方特别有趣也特别与众不同,而无论什么地方,只要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特别是让人觉得捉摸不透的与众不同时,总是会让人忍不住觉得很有意思,不仅很有意思,而且很有情调,当一个人觉得一个地方又有意思又有情调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变得不仅仅美,而且神秘,不仅仅神秘,而且特别。
一个神秘而特别的地方,不用主动花心思招徕客人,它越是不招徕客人,客人却越是趋之若鹜,而且来了就不太想走。
当然,会对这里趋之若鹜的客人,也只有真正有钱又懂得享受的人,因为花钱买冷淡这种乐趣,只对有毛病的人最有吸引力。
而古大虾老早说过,有钱人的毛病,通常都不太小!这句话真是很有道理,他老人家说的话,我从来觉得很有道理。
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居然有机会真地坐在春艳楼这种特别又神秘的青楼里喝酒的时候,难免会得自己真是幸福的天上少有人间无双,而一个人觉得自己幸福的天上少有人间无双的时候,通常就更加舍得花银子,所以我拿出了一锭金锭子给小二,唔,这里好像应该称龟奴,因为觉得幸福,所以我当然也就笑得特别的幸福,而当我笑得特别幸福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抵抗我"太阳般灼热的魅力",^^,这不是我说的,是以前不小心受我"阳谋"的几个"朋友"半死不活时涕泪不已的感叹。
然后我就开始坐着等,作为一个嫖客,我来得太早了,来得太早的嫖客通常毛病比有钱人更
大,所以等的时间越长,我反而越是喝酒喝得兴高采烈。
等到"苏妈妈"出来见我的时候,我已经笑得可爱的觉得自己更适合出去卖了,卖笑。
苏妈妈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坐到我对面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笑,他看起来很整洁,很斯文,一点也不像娼馆的妈妈,倒像是一个干净温厚脾气却耿直的读书人,遇到嫖客会斯文的直皱眉,然后冷淡的各走各路。
苏妈妈就很干净,很冷淡,我笑呵呵的给他倒酒,他却看也没有看一眼,只是淡然地道,"那孩子说,阁下要见我?"
那孩子,自然就是刚刚那个被我幸福笑容煞到的小龟奴。
我这个人,向来对美人的冷脸不以为忤,于是我自己喝干了自己面前的酒,很灿烂很幸福的再次笑了笑,"妈妈原来姓苏?"
他淡淡的瞟我一眼,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笑,醉眼迷花看出去一片流光飞旋的美,"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妈妈怎么就偏偏挑了苏姓?"
苏妈妈看看我,这次居然笑了,就好像山泉里原本浸着的月亮忽然被风吹出了一点点涟漪,举手把我刚才倒给他的那杯酒端起来一仰而尽,悠然道,"阁下倒说说,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哪一个字比苏更有风情?"
我一愣,而后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妈妈果然是个很有风情的人,"我笑完,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么,妈妈想不想做桩很有风情的生意呢?"
苏妈妈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眼,"跟你?"
"对,"我笑着站起来,斯文的对着苏妈妈共了拱手,一派越剧小生的倜傥风流,"小可不才,恰好也姓这个很有风情的苏。除了喝酒,还想和妈妈这样有风情的爽快人谈笔好生意。"
"什么生意?"
"我想请客!"
"请客?"
"对!"
"在我的楼子里?"
"非妈妈这里莫属!"我又作了一次揖,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而恭敬,"除了苏妈妈这里,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好更贵的地方配得上请我那高贵的师兄!"
苏妈妈的表情虽然还是很淡,眼睛里倒终于出现了一点笑意,"你要请的是你的师兄?"
"嗯!"
"看不出来你是个江湖人?"
"苏某不是江湖人"我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仅不是,甚至连江湖在哪里都不曾通晓过。"
苏妈妈神色微微有一点讶异,也只有一点而已,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往下追问,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重点,"你要在什么时候请客?"
我吁了一口气,观望了一眼四周才转回脸道,"从明天开始,请足三天!"
"三天?"
"对!"我笑,笑得又灿烂又愉快,"十足三天!"
这一次,苏妈妈闻言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的意思是,这三天,我这整个春艳楼你要包下来,包下来请客!"
"妈妈真是聪明人,说的一点也不错!"
"我不错,你却错了。"他忽然冷笑,站起来拂袖道,"你一个外地来的客人,知不知道天高地厚?莫说包下我的春艳楼,就是只在这里喝一日的酒,阁下就未必付得起这个帐?"
我眨眼,"妈妈怎么就肯定我付不出帐?"
"因为我不赊账,做生意向来只做现货交易"他看看我,眼神居然又温柔下来,"如果你一定要让我相信,你就现在立刻拿出5000两金子来说话!"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看起来温柔可亲的就像是宠溺敦厚的邻家大哥哥,"你现在有没有5000两金子?"
我不得不叹了口气,"我没有!"
他居然点了点头,温和道,"没有关系,你今天至少还是可以喝酒。"
我眨眨眼,只有苦笑,"会做生意的人果然都是真精明,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家大业大果然不是凭空挣出来的。"
苏妈妈斯文的整了整原本就很干净的衣衫,看起来已经准备要走了。
于是我只得也转身往门外走,一边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只不过,为什么精明的生意人总是那么短视性急,他为什么就不肯问问我,我舍得包下三天楼来招待相请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慢着?"苏妈妈果然停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转过头笑道,"如果妈妈知道我要请的是什么人,也许就不会急着要我先拿5000两出来预付金帐了?"
"噢?"他眼神里有丝讥屑,却更有一丝审慎,"你要请的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我笑了,这次笑得真正畅快,"我要请的人,是这个采马城里第一富贵第一得意的人,不仅很有钱,而且很有地位,不仅很有地位,而且很有权势?"
"这人是你的师兄?"
"正是,"我点头,表情郑重得很,"虽然我们没有相处过一天,不过先后师从于同一门,礼不可废,道义上说,他就是我不折不扣的师兄?"
苏妈妈收起戏谑的神态,终于显得有一点点动容,"这个人是谁?"
我吁了一口气,眼睛却看着楼子里另一个角落的方向,缓缓道,"这个人就是采马现在的城主,手下雄兵百万,正与朝廷对峙的三皇子殿下--长昊!"
闻言,苏妈妈的脸悚然变色,另外少数坐着的几个客人也震惊的回头看我。
只有一个人没有回头,手里的酒杯淡淡的仿佛滞了一滞。
我忍不住笑了。
"你要请的人,是长昊殿下?"
"正是!"收回视线,我欲一本正经,却还是忍不住再次笑了,"苏妈妈以为,要请像长昊这样的人来做客的苏某人,难道看上去会是没有能力还账,要赖你区区五千两黄金得主么?"
于是苏妈妈也笑了。
这一次,他笑得很好看,就好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经过艰苦跋涉后终于攀上山顶,得以享受眼前令人销魂的湖光山色时,那种淡淡,却又由衷欣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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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美人琳琅清浅的筝声里,我得以酒足饭饱的美餐了一顿。
真正的生意人都会在某方面表现出很有原则的吝啬,但是,一旦为了某种更巨大的利益打破这种原则的时候,生意人又往往会在原来吝啬的地方表现得特别豪爽,豪爽的接近不可思议。
所以苏妈妈不赊账,现在,居然连定金都不收了。
他笑得很亲切,"能请到三皇子这样的客人,我还怕这些小钱跑了不成?"
随着他这句很可爱的话,我的面前一度多了很多很可爱的菜色,让我忍不住当时就觉得,青楼里的妈妈实在是一种很妙很妙的人。
而这种妙,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都是很难体会的。
在开始和苏妈妈商量具体的生意细节前,我先开口借用了文房四宝。
我写了一封信,本着当年替无数兄弟捉刀情书的功力,我检查修改再四,直到完全确认了上面的话措辞足够严谨,条理足够分明,情意真切到足够动人心魄时,我才小心翼翼的折好信纸收入信封,然后慢慢的,一步步悠然有礼的朝楼里另一个角落走去。
青楼这种地方,本来不是专为供人酒足饭饱的,所以青楼这种地方,很少有客人来的这么早。
我是个新穿越的菜鸟,而且我来不是为了嫖,咳,好吧!至少不是单单为了嫖,><,而除了我这种人,当然也会有特别急色或特别有毛病的,偶尔也会来的特别的早。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就还有一种人,很特别的一种人。
一种别人听到三皇子的名字都会惊讶得回头,偏偏他还一直低着头慢慢喝酒的人。--跟着我进来的人。
大堂走道的距离不太远,我走过去没有花太久,本来是有些怕他会像书上写的一样突然跳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出去的,还好,他没有。
所以当我笑着问他"朋友,可愿一起喝杯酒?"时,实在是诚心诚意敬他的!而他的不领情我也非常能理解,盯梢的人被被盯梢的人请客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像王动他们一样处变不惊的。
他没有笑,没有接我递过去的酒杯,半晌,他就是很慢很慢的抬起了头,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武侠小说里经常描绘的脸。
很平凡的一张脸,却嵌着双比冬夜寒星更明亮的眼睛。
他说,"你就是苏昱!"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所以~~很武侠的对白吧!(众人:狂扁~~ 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