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人，青煈墨色的眼眸慢慢沉下去，间或流转着一丝刺骨的冰寒。
"我倒忘了，征西元帅在很早以前就是二皇子的朋友了。"
"此事......"闻言，谒弈微一皱眉，似想解释什么。但看着青煈冷硬的侧颜，他却只是低声问，"青煈，可否给我一点时间？我......"
不待谒弈说完，青煈便冷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堂堂兽族二皇子邀请，青煈如何敢拒绝？"说罢，青煈一侧身，也不看谒弈，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大步往前厅走去。
看着青煈的背影，谒弈的眼神沉了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上。
"不知二皇子此次前来，有什么吩咐？"进了大厅，青煈看着跟上来的谒弈，语气渐渐平缓下来，但掩在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青煈，我们......"听着耳边陌生的称呼，谒弈看着对方，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苦涩，"你真的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只是几句话的功夫......"
"几句话的功夫？"听到谒弈的这句话，青煈原眼神顿时变得冷洌，"二皇子的几句话功夫，可是让......"咬牙说到这里，青煈的眼里多了一抹深刻的憎恨，深吸一口气，他稳了稳情绪，开口，声音略带沙哑：
"若是为了以前的事，二皇子不必再说。前些天二皇妃已经来过，都和我说了。"
"夕颜？"有一瞬间，谒弈的眼里闪过错愣和为不可察的嫌恶。
"若是这样，青煈，你......"上前一步，谒弈欲言又止。
"往事已逝，二皇子还想知道什么？"慢慢的松开紧拧的拳，青煈直视谒弈，不再掩饰眼中刻骨的冰寒。
虽然早已有准备，但当真正听到的时候，谒弈却还是心中一痛，微微晃了一下身子。闭了闭眼，他想稳定情绪，脑海里翻腾来翻腾去的却全是之前两人相处的情景。
"青煈--"忍不住踏前一步，谒弈扣住了青煈的肩膀，语气渐渐有了些急切。
没有料到对方如此的大胆，青煈一怔之下，顿时狂怒。但就在他准备出手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青煈？"站在门口，楚若离看着青煈和谒弈，额际冒汗，脸色也有些绯红，"......你有客人？那我不打扰了，我先回房。"说罢，楚若离像是在躲什么一般，也不等青煈回答，就匆匆的往里面跑去。
"若离？"短暂的惊讶后，青煈也不顾身前的谒弈，开口叫楚若离，声音里罕见的有了些焦急。
然而楚若离却并未因青煈的叫唤而停下，反而越跑越快，简直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
"该死！"低咒了一声，青煈打落谒弈的手，跟着快步走了进去。
身后，谒弈看着自己被打落的手，慢慢牵起了一抹略带苦涩的笑。但笑容之间，却又有几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碰--"另一边，跟着进去的青煈，面对的却是沉闷的关门声。
对着紧紧掩着的房门，青煈的身子有些僵硬，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开口：
"......若离？"
"我有些累......青煈，我想先休息一下......"略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从房门内传来，也平息了青煈胸中隐隐的怒火。
手缓缓的按在了门上，却没有使力。
"可是身体不舒服？......既然不舒服便休息吧，我先走了。"低声说完，见里面没有回应，青煈暗叹一声，缓缓收回了手。
紧紧的用身体抵住房门，楚若离本来有些绯红的脸早已惨白一片。额上的汗水滚滚落下，身子也微微颤抖。
听着门外青煈低沉的声音，楚若离刚想回答，出口的却是压抑不住的呻吟。细细小小的，却掩不去其间明显的痛楚。
在听到自己的呻吟后，楚若离浑身一震，右手用力的捂住了口，死死的咬着牙，将冲到喉咙口的呻吟和腥甜全部咽了回去。
左臂的痛楚，似乎开始渐渐蔓延到全身。双腿再也撑不住身子的重量，顺着门板，楚若离缓缓滑到在地。但纵使痛得几欲昏迷，楚若离捂着唇的手也没有松开过。
千万......不能让青煈知道。不要让他知道......否则......
否则什么，楚若离并没有想下去。只是原本清澈的眼神，渐渐被自额头滚落的汗水模糊，开始刺痛起来。
"你......"后面走进来的谒弈看着青煈独自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微微沉默后，说，"我可以向他解释。"
"不必。"冷硬的回了一句，青煈看也不看谒弈，径自往外走。
"青煈......"在青煈经过眼前的时候，谒弈伸手拦了一拦，但刚说出两个字，就被毫不留情的掌力打断。
"呜！咳咳--"明明看清了对方的攻击，谒弈却没有挡，而是让对方的攻击完全落在身上。
"闭嘴！你若要解释，这千年里为何都不曾出现！？"转过头，青煈厉声喝问，"几句话的功夫！好一个几句话的功夫--你知道我为这几句话等了多久！？近千年！"咬牙着说完，青煈冷笑：
"谒弈，你当真好本事！"
第三十八章
夜，寒朔府
"这么快就要走？峰会还有几天吧？"看着坐在对面的谒弈，寒朔语气里有些惊讶，以及一丝不易查觉的失落。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微笑着，谒弈淡淡的说，神色一如平常。
"......下午你和青煈......"端详着谒弈的神色，寒朔微一迟疑，还是顺从自己的心，问道。
"他拒绝了。"咳嗽了一声，谒弈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
"拒绝？"挑挑眉，寒朔一点也不意外青煈的反应，只不过对面这个人......
"不伤心？"半玩笑半认真的问，寒朔拿起杯子，低头抿了一口，借以掩饰眼中的情绪。
"伤心？"用手按了按有些刺痛的胸口，谒弈面上有了一丝苦笑，"多少有点吧......只是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结果。是否被拒绝......倒不是那么重要。"低低的咳嗽着，他微皱着眉，手中用力，似乎想把胸口的刺痛压下去。
"被打伤了？"见状，寒朔皱起了眉，径自起身拉开对方的衣服，检查伤势。
"还好，没什么。"端坐在原位，谒弈不挡不拦，神色自若的任对方动作。
拉开衣服，只扫了一眼对方胸口的伤势，寒朔就略带惊讶的问："你做了什么，让他下这么重的手？"
"也没什么，"微顿了一下，谒弈接着说，"只是他的那只小龙刚好回来，神色不太对，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的运气真不太好。"听着谒弈的话，寒朔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惋惜。
"这倒是。"想起了之前青煈离开的那一次，谒弈不由失笑，"碰上他，似乎我的运气都用完了。"看着窗外，他微叹一声，眼底浮起了些许眷念。
注意到了谒弈眼底的眷念，寒朔心微微一沉，随即抽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摸出一个瓷瓶，随手抛给谒弈，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重新坐下。
"涂涂吧，现在的青煈可不是千年前的了，这种伤势你不处理，过几天有你受的。"
接过瓶子，谒弈放在手里摩擦，没有立刻拔开，只是笑着："这么好的东西也舍得给我用？"
"是不舍得。"点点头，寒朔很诚恳的说，"只是没办法，误交损友......咳，下次看到青煈，估计会被他抓去打一顿。"想到下次碰到青煈时的场面，寒朔脸上的笑容，真的有点苦涩的味道了。
"呵！"而谒弈，在听到寒朔的抱怨后，则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斜眼瞟了一眼衣衫半敞的人，再瞟了一眼屋外的夜色，寒朔懒洋洋的开口，"二皇子，时间不早了，还不准备走？"
再不准备走，你就危险了......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寒朔邪笑着，带着一丝轻佻的问，
"还是，二皇子打算留在这里过夜？"
"怎么，不欢迎？"微微笑着，谒弈面上明明还是刚才那种优雅庄重的笑容，但唇边却在不经意里流露出了一丝魅惑。
看惯美人的寒朔自然不会忽略那一瞬间的风情。心底微微一荡，他清咳一声，适时压下了心中的绮念。
"当然不，只是......"故意上下的打量着，寒朔凑到对方耳边，轻轻吹着气，满意的看见那只白皙的耳朵染上了一层淡红。
"只是，在我这里留宿，价格可不低啊......"低低的笑着，寒朔挑起了谒弈的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
微微偏过头，嘴唇恰好擦过对方的脸颊，谒弈好整以暇的问："怎么个不便宜法？"
察觉到脸上柔软触感，寒朔一下子愣住了，连手中的发丝滑落都没有注意到。
"你......"在诱惑我？喉咙里，堵着未尽的话语，干干涩涩的，有些难受。
"我怎么？"保持着微笑，谒弈眼中，滑过了一抹促黠。
眨了眨眼，寒朔退后一步，面上依旧笑着，只是眼底的热情退了不少。
"谒弈，你确定知道自己在看的是谁？"
"......"谒弈的眼神微微一沉，随即隐去，"怎么，征西元帅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我自然相信......只是现在时机不太对。"同样微笑着，寒朔径自坐下，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平静，"谒弈，我对你的感觉......之前你和青煈在一起，装着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冷笑一声，寒朔面上闪过了一丝烦躁。
"现在你找我发泄......怕不太好，"摊手一笑，寒朔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可一般只习惯玩美人呢！"
"......征西元帅怕是对美人都有感觉吧？"沉默半晌，谒弈突而笑道。
看着谒弈，寒朔心下一冷，也不反驳，只是拿起杯子，笑着点头。
"那么......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做一次美人呢？"看着放在桌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说，谒弈依旧说得平静，浑不在意听到他这句话，刚喝了一口酒，差点呛到的寒朔。
抚额呆怔半晌，寒朔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谒弈？你确定自己没事？"
"......怎么？征西元帅今夜有约？那便算了。"眼里闪过一丝厌倦，谒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准备出去。
看着谒弈的背影，寒朔独自挣扎半晌，最后在谒弈即将开门的时候低咒一声，一把拽住了人，抱着往里走。
"......谒弈，"把人扔到了床上，在动手之前，寒朔很认真的对对方说，"明天要打之前，先打一个招呼。"
"......"谒弈哑然，半晌点头。
看见对方同意，寒朔稍稍放心，开始解对方的衣服，但还没解开一个扣子，他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再次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
"打的时候，别太认真。"
"......"这次，谒弈沉默半天之后，怒极反笑，缓缓道，"放心，寒朔，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只把你打残。"
极为挣扎的思考着，寒朔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说：
"好吧......为了一亲芳泽，也值了。"
谒弈额上青筋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面上的笑容却越发柔和。
"值了？可惜我现在后悔了......不若今晚由我做，等明天你来打？"说罢，谒弈突而抬手，极快的封住了寒朔的气脉，轻轻一带，就把两人的位置交换过来。
尽管突然被封住了气脉，但寒朔却没有丝毫紧张的意思，眼底滑过了一丝笑意，他享受的躺在了床上，调笑道：
"你来做？你确定......呜！"突然闷哼了一声，寒朔有些恼怒的低咒了一声，"该死，你不会轻点？"
"真是不好意思......"低低的笑着，谒弈手上不停，却适时的放轻了力道。
"喂......"
"什么？"
"我叫你慢点......"
"我已经......"
声音渐渐低下，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喘息及几不可闻的呻吟。半晌，床帐内突然劈出一道劲风，熄灭了悬在空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光球。
房间蓦然暗了下去，但其间的温暖，却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
晨，曜晔府
轻轻的敲门声惊走了停在窗沿的小鸟，也惊醒了枯坐一夜的曜晔。
"......进来。"单手遮眼，掩去了面上的几分疲惫，曜晔才直起身子，冷淡的开口。
"曜晔王，您吩咐的东西已经查到了。"走进来，轻轻的掩上门，风离拿着一叠不厚的纸张，递给曜晔。
"楚若离确实不是镇东元帅亲生的，当日，镇东元帅和征西元帅去了一趟凡尘世，镇东元帅就有了一颗龙蛋。后来，那颗龙蛋孵化的时间过长......似乎先天不足。"看着曜晔拿起了资料，风离继续说，"前面一点是龙蛋孵出来之前的情况，后面是这些年来，楚若离的情况。"
拿着资料的手微微一顿，曜晔极快的扫了前面部分一眼，就翻到后面，细细的看了起来。
束手静立，风离安静的在一边等待，直到对方放下手中的东西，他才轻声开口：
"曜晔王是否怀疑楚若离是......"抿抿唇，风离没有继续说下去。
从他这几天查到的情报来看，楚若离是曜晔孩子的可能性极大。而一旦楚若离是曜晔的孩子......那当日，风惘又为何要骗他？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他先入为主？那么......想到了当时风惘的神色，风离心微微一沉，一时有些彷徨。
"怀疑？"缓缓的笑了起来，曜晔再看了一眼桌上的情报，慢慢的开口，声音不大，却不容质疑，"我不会错认自己的孩子。"
心惊于曜晔语气里的肯定，静默了一下，风离试探的问："那是否告诉......"
"不必。"沉默一会，曜晔一摆手，声音里似乎有些疲惫。
"他......"想起了和楚若离相处的日子，曜晔神色渐渐柔和下来，"他现在过得很好，没有必要去打扰......"想起了楚若离提起青煈时的态度，曜晔眼底滑过一丝苦涩。
"那？......"没有猜到曜晔居然会这么说，风离一时怔然。
"下去吧。"打断了风离的话，曜晔冷淡的说到。
"是。"既然曜晔自己不想再提，风离也不多话，简单的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若非你和镇东元帅的关系这么好，我又岂会放手？用指尖轻轻擦过纸张，曜晔眼底的苦涩渐渐变浓。
若离，我的......孩子。
青煈府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想起，接着，一个小脑袋怯生生的探了进去。
"青煈......我可以进去吗？"站在门口，楚若离看着青煈，有些局促不安。
"......当然。"看着站在门外的楚若离，青煈眼神一愣，不由走过去把楚若离抱了起来。
没有想到青煈居然会抱起自己，楚若离的身子一时僵硬起来。
"不习惯？"察觉到怀里人的一样，青煈一顿，就打算把楚若离放下。
"不，不是！"急急的拉住青煈的衣服，楚若离用力得指关节都开始发白，"我只是......没想到......"低低的说着，看着青煈一眼，他张了张嘴，犹豫半天，还是说，"青煈......好久没有抱我了......"说了一半，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楚若离低下头，耳朵有些发红。
看着楚若离的样子，青煈唇边不由微微勾起了一抹笑，但这抹笑，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就看见楚若离因过于用力而发白的指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