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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见红尘应识我——by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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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查抄我家的,正是对方那派,祖父自是不免一死。我爹充军流放,我娘和我姐沦为官妓,而他们想的好法子,不让我去边塞,居然把我充到男妓楼内,好给他们想怎么玩怎么玩!"
天水泠泠一绾白衣,目含杀气:"你不知道,那些平时对我祖父恭恭敬敬的官员是什么嘴脸,他们压根不会因为什么情谊关照我,只会比别人更多的来玩弄我,因为那让他们高高在上,他们会想,平时高过自己的人今天给踩在脚下了!"
我凝望着他,他突然一笑,柔声道:"后来我娘和姐姐都死了,只有我活着,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
"一个被追杀的武林人躲到我房间里,因为他身上的秘籍。我装做不敢反抗,把他藏起来,天天送饭送水,然后找了个机会,把他给杀了。"
他指拈雪发,翩然而笑:"他死的时候非常惊讶,真是太惊讶了,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不谙武功的男妓手里。我不会武功,那些追查来的人无一怀疑到我,同时为了保命,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东西。"
那些武林人虽然不怀疑他,但杀人却比拔根草还简单。这身体,是免不了要出卖的。
"然后我就暗地里修炼,从开始起,头发就一根一根的变白。我怕别人发现,一直偷偷的染黑,后来久了,那些官员对我没兴趣了,也不管了,那何家就把我买了下来。一家人鄙视我,又争相接近我,男人目光一旦流连,我就要遭那些夫人小姐的打,女人心思细腻,什么毒辣法子都想的出。他们的少爷又生性有些怪癖,喜欢玩玩鞭子,开开堂会什么的。"
月光下雪发披洒下来,苍白的肩头露出,然后垂下的衣裳滑到腰间。我走近几步,凝目而视,那雪背上纵横交错的旧伤,仍然隐隐欲出。天水泠泠轻笑一声,双手一拢,衣裳便上了身去:"到我功力初成的那一天,就把他们全家都杀了,鸡犬不留。"
他望着我,道:"你大概知道绿衣是谁了?"
我颔首。
天水宫众的衣袂上,都绣着一个字,大概是记住一部分的屈辱。黄颜绣的是"颜",如此我那天才能说的他闭了嘴。
而绿衣的衣袂上,绣的是"翠"。
"我从吕应城过来,第一眼就见到他被村民殴打的情况,那些人又垂涎他的美貌,又要唾骂他的美貌,他家人觉得他是个妖物,管也不管。"
于是他就顺手救走了绿衣,顺手把欺辱绿衣的人全杀了。
然后天水宫建立。
天水泠泠绾了长袖,悠悠的道:"他们身上的伤,没一个会比我少。"
"而真正洁身自好的人,我们绝不为难。"
我遥望月下白衣,道:"所以?"
他眉间浅浅,垂下三千雪丝,半分淡笑:"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我仍然看他,他微笑续下:"想要什么代价?"
我也笑了,道:"可以啊。"
他等待着下文,我笑道:"以后如果带朋友来喝茶,你客气点免了那三关吧。"
他对上我的眼睛,里面神情莫名。
天水泠泠,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天:至上之巅。水:纯净之最。泠泠:清澈,凉爽。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其实第一眼看到他时,我想到的是这句诗。
倔强的让人不忍心多说一个字。

老天搞不定,命运我自己摆平
善解人意,百无禁忌

冰冷的弦上滑过,贯内力于指尖,我愿为他一歌。

云淡风也轻,花飞花落花满天
色不迷人人自迷

上面是天,下面是水,上面的月色照下来,下面的月色映上去,泠泠立在当中,雪发白衣,一身清丽。

天不灵,地不灵,天下大乱谁能明
你太入迷我太清醒,十万八千里

天不灵,地不灵。我低低的吟唱,他一双眸子偏过来,倔强的不可逼视。

我干杯,你随意,管它野火烧不尽
今夕何夕随心所遇,无事一身轻

夜色朦胧,风似乎大了,刮的我的衣袂都卷起来,他垂睫而笑,伸手绾了长发,抬眼时,作了个倾杯的动作。

雾里看风景,爱与恨分明
风里来浪里去,别在意


71翠色染血
"好了,下这里。"
我指点着棋盘上的棋子,悠悠的道。天水泠泠细细看了一会,啊的一声,把棋盘一推怒道:"不下了,次次都是你赢!"我笑道:"你自己要我教你下跳棋,到头又要赖皮?"他哼道:"反正我不干!"两脚一推,高高的秋千便荡了开去。
他的卧室中,倒有一处极好的地方。外面突出了个露台,台上有张雕花小几,两边是两架秋千。如今他坐一架,我坐一架,悠闲的在这等人。蓝回通知温文雅和安宁,现在也该到了。
"不干怎么办呢?我让你一盘?"我暗笑道。如预料中,天水泠泠一双勾魂眼瞪过来,道:"不干不干不干!思归是混账!"我忍笑靠在秋千上,缓缓的晃荡,向旁边望去,瞳孔里映入干净的蓝天湖水,不由得熏熏欲醉了。
突然衣袂风起,对面的人蓦的站起,向远方望去。我也扬眉,只见遥遥的湖岸上树林中,一缕绿烟腾起,悠悠的扭转缠绕,良久不散。
"宫主,绿衣护法所辖位置遭袭!"黄颜一掠而入,肃然而立。天水泠泠冷冷道:"传令下去,你们三个分守三方,不可令人入内!另调六散花随我来!"衣袖一拂,另手一勾,拉着我从露台上直接掠了下去。
那个方向最靠近甜水镇,也最容易招来窥探的武林人士,但从他们的表情看,绿烟应不会轻易点燃。
我仍然是借力,对他不会有很大影响,不过他的轻功,他的轻功恐怕是我见过最好的,那些凸出湖面的岛屿石块都是借力点,从水面上一掠而过,真真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是给普通人见到,怕是要以为洛神出游了。
匍一脚踏实地,他便松了手,闪身消失在我身前。我则缓缓的从树林里绕了过去,谁叫他们武功都比我高?还好这个树林来过,不至于搞不清方向。
不久,我嗅到了...血腥味。
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和血迹,发现自己似乎绕到太前面了。沿着痕迹一步步的走,瞥见四周树枝折断,上面还挂着衣衫的碎片,绿色的缎子。
枯枝踩在脚下卡嚓一声,前面那个白衣的人影巍然不动,我静静的停下。
视线移到他身前的一棵树上,沾血的长发垂下来看不见脸,绿色的衣衫给扯的七零八落,撕裂惨不忍睹的下身还残留着男人白浊,三根形式古怪的长箭,竟是将他当胸死死钉在了树上。
没有声息。
旁边天水宫众齐齐跪了一地,天水泠泠缓缓的走了过去,抓起绿衣垂在右侧的手,我见那食中两指深深掐入树干中,一时竟抽之不出,而沿血迹而上,树皮支离破碎,大都成了暗红,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刻在木质上:箭,小心。
轻轻将他的右掌翻过来,指尖血肉模糊,生生的,露出了白骨。
"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他的声音轻轻的传来。一个浅绿衣衫的少年咬牙道:"当时...当时他们突然闯入,原本是可以守住的,岂知,岂知他们居然有一种十分奇异的长箭,发射速度...锐不可挡,眼见多有折损,绿护法便要大家先退,去点燃信烟,结果...结果属下再赶来时......"
"好个垂云堡,当真明目张胆来犯事了!"天水泠泠声音愈寒,杀气愈重,那段树木咔的应手而断,他环臂将绿衣的尸身接入怀中,一双冰目扫看过来,满是狠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林中,回音袅袅。
绿衣的墓地,就是在湖里。
天水宫众,都是水葬,干净的死去,期待着干净的重生。
两日后,我坐在秋千上看下面的湖,有些茫然。
一缕箫声响起,清越悲凉,渐渐的旋转了几圈后,乏不可闻。云绣衣袂翩然而入,一壶热茶放在桌子上,然后纤纤素手端起来,轻斟一盏,放在旁边等凉。
我这人有个怪癖,从来也不喜欢热茶,而要等到半温不冷时。所以安宁若是泡茶,永远记得给我斟出一盏。
所以安宁,永远是那么妥帖人心。
"你不会武功。"
头上传来的声音,我坐的歪七扭八,天水泠泠更胜一筹,直接用冰丝绸带挂在架上,整一个吊床。他那双勾人的眼睛,看的是安宁。
安宁抬眸微笑,道:"宫主看的很准。"天水泠泠又翻了个身,看向他手里的箫:"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安宁颔首,低低道:"宫主好眼力。"
"此箫名扬江湖时,主人是万籁女子。"天水泠泠继续道,"不知你可认识?"安宁的声音低下去,却又悠悠的响起来,道:"是我娘。"
昔日名扬江湖,少年意气,鲜衣怒马,最后也不过英雄白头,美人迟暮。
"一声勾魂,二曲夺命,三奏惊天地。你如果不会与之匹配的内功,顶多只到第一层。"天水泠泠盯着他,目光灼灼,"可有意成为我宫弟子?"
安宁微微扬起了眉,秀目对上他,微笑道:"宫主惊才绝艳,安宁愿与之为友。"
天水泠泠垂下一只雪白的足来,笑道:"你不想学武?"安宁微微摇首,笑道:"不,安宁恳请宫主传授。"
我差点跳起来,行了,安宁学出来了。
天水泠泠一只足在那摇啊摇,笑似非笑的道:"凭什么?"安宁十指沾箫,言笑晏晏:"不知宫主是否有把握,日后不用向安宁请教?"
天水泠泠微一挑眉,安宁仍然笑颜浅浅:"既然宫主不敢保证,那是否日后,宫主又要入我门呢?"
我差点爆笑,安宁这招多损啊。换了别人,天水泠泠断不会信,但他是万籁女子的后代,并且和我结识已久,手里持的又是一代名箫,加上他从容不迫的语气,估计天水泠泠也不能轻看了。
正暗笑,突然架子一摇,我啊的一声又差点趴地上去,头上啪的丢下本小书,天水泠泠怒气冲冲的声音远去:"离宫前必须还给我,蓝思归,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物以类聚了,你身边的人和你一样,都是满肚子坏水!"
"我说安宁啊。"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他浅浅一笑,在秋千上坐了下来,道:"甚么?"可以看的出,他并不习惯坐在秋千上,却仍然安静秀气,噙着笑,把那本书拿了过去。
"你之前如果遇到天水宫,会加入么?"我歪着头,一只脚搭拉在秋千架上。安宁想了想,轻浅的笑了起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狡猾的回答!"我用右足大拇指去搔他的腰,他最怕那个地方,一边笑着喘气,一边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的!"
脚给他轻轻捉住,放到一边,安宁浅笑道:"如果在遇到思归之前,我会加入,如果之后,就不会了。"我微微的怔着,看着他,本来是想随便问问的。
"因为,思归,在所有人的眼里,你就像希望。"

72垂云红衣
我和温文雅,安宁,天水泠泠坐在桌子旁商量。
原本我只需做个表面工夫,现在却要研究内里。因为武林门派真正要的是势力,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保证就放过天水宫。
摊开武林势力分布图来看,天水这家伙,看到我列图,就非得死皮赖脸的也列个。
"翩跹山庄,垂云堡,青门派......"一路细细数过来,唯今之计,就是挑起内乱,让他们自己打去。
"翩跹山庄透露出要垂云堡联姻,但最近又没了消息。"天水泠泠趴在桌子上道,一双眼睛水溜溜的转。我噗嗤一笑,连忙禁了声,翩跹家正在萧墙之内忙呢,那还管的了联姻。
脑子一转,敲敲桌子道:"师父,安宁,你们记得翩跹飞鸿么?"温文雅含了笑,安宁微微颔首。我笑道:"不如,我们去和他做个交易?"
"先破坏他们的联姻!"天水泠泠啪的把凳子踹跑了一只脚。他说的不错,我们得先孤立了翩跹家,才有条件和他们谈。围攻天水宫本是由翩跹而起,更确切是由翩跹星辰而起,一旦翩跹家改变态度,其余的也站不太稳了。
"所以......"天水泠泠微笑,"我会好好挑拨的。"
丫的想公报私仇,无所谓。
五日后,江湖大哗,天水宫主亲自驾临垂云堡。
垂云堡高大坚固,青石所筑,建在飞云山之上,山腰内里处。地势险峻,悬崖陡峭。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易守难攻。
面上蒙着黄纱,我和天水宫众一起,缓缓的向前迈步。身前是八人抬的白纱垂流苏大帐,里面隐隐约约的窈窕身影,是天水泠泠。身后则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人未到,早已有人通报。天水宫来到堡前时,垂云堡面上似平静无波,暗里早已严阵以待。两扇铜门大开,一长须中年人立在外,目光盯在白色大帐上转也不转,大概是管家一流。身后是排列有序的护卫,兵器随时都能出手。
"我亲自前来拜访,贵堡居然如视毒蛇猛兽,可有点大家风范没有?"天水泠泠的声音悠悠从帐中传出,带点慵懒,带点嘲笑。那长须人向前迈一步,不卑不亢的道:"宫主此言差矣,堡主知道宫主大驾光临,特命属下前来迎接。"
"你来迎接,你知道我干什么来的?"天水泠泠带着面纱,摆弄着纤纤十指,淡淡道:"你是什么人?堡主?堡中长老?血卫?"
"我天水宫,不是什么名垂千古的帮派,我也不是什么流芳百世的人物,只是你心里掂量掂量,够不够和你们堡主平起平坐!"天水泠泠斜靠在织纱软枕上,冷冷道,"我也不进去,先把贵堡主叫出来,否则一切免谈!"
那长须人微有动容,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论身份,天水泠泠也是一宫之主,论实力,不强他也不会严阵以待,和垂云堡主平起平坐是常理。此刻他无理反驳,又不能真个回去叫自家堡主出来,好不尴尬。
"天水宫主好利的嘴,在下受教了!"铜门里步出个紫衣绣金云袍的虬须中年人,后面还跟着四个护卫。他缓缓下了台阶,拱手为礼。动作沉稳,不怒而威。
天水泠泠微微一笑,坐起了身子,淡淡道:"久闻垂云堡主严垂纭大名,如雷贯耳,果然名不虚传。垂云堡赫赫威名,久而不坠,堡主身上可见一斑。"
严垂纭仰头笑道:"严某不才,竟得天水宫主赞誉,惭愧惭愧。"他往这边一扫,眼神微闪,继道:"不知天水宫主今日到此,可有要事?"
天水泠泠微笑道:"正是有要事,紫烟长琴鹤唳明镜,抬上来!"
一声是之下,四道人影飞掠而前,足下尘烟不起,将那口黑漆楠木棺材平平稳稳落在白纱大帐之前,正对着垂云堡大门,随之眨眼又退了回去。
严垂纭自是不会容忍,脸色一沉,厉声道:"垂云堡和天水宫无冤无仇,我敬你也是一代人物,亲自出门迎接,可是失了礼?天水宫固不易与,我垂云堡也不是好欺负的,宫主若不说个所以然来,今天恐怕就要得罪了!"
"无冤无仇?"眨眼那白衣人影掠出大帐,匍一落地,啪的一掌拍在棺木之上:"恐怕正是为了冤仇来的!"
"我天水宫和垂云堡无冤无仇,堡主手下却先伤我弟子,再杀我护法,堡主今天若不说个所以然来,恐怕我就要得罪了!"
严垂云一怔,那表情我看着,却不像装的。
"莫非堡主还想护短?"天水泠泠泛起个诡异的笑,"堡主若是不信,还可开棺验尸!一切保持原样,只是恐怕污了堡主的眼。"
"因为他是被先•奸•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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