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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by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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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同的声音很迟缓:"你......不恨我?"
卫风要隔了一下子才答:"恨过。但是现在我很幸福,过去的事,完全不能再困扰我半分。死死抱着过去不放,有趣味么?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于同没再说话。
卫风慢慢的走了出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事。
然后回头来跟我说:"他身上中着毒吧?"
我点了点头。

"居然......用这种药。"他笑笑:"这个人真是废了。"
我有些不解:"公子说什么来?软骨散也不算什么奇药。"
卫风诧异:"刹那芳华不是你们给下的?"
我摇了摇头。
他一下子愣住了。
我催他还是上去,这里实在潮冷,对他身体有害。
他慢慢拖着步子,走了几步却又回过来,对着门里喊:"于同,刹那芳华是你自己服的吧?"
门里没有声音。

卫风对着那扇门笑笑,然后转头说:"回来把他扔出去,随便哪里都行,别放在我们的地方。"
我应了一声,跟他出去。
上台阶的时候他绊了一跤,惊得我心差点停跳,一把将他扶住。
"真不行了,身体差得象风吹就倒。"他笑笑,我半扶着他走出了甬道。

"公子。"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放掉他?按他的作为,在里面关一辈子也是应当的。"
卫风的脸色在阳光下有些苍白:"会吃刹那芳华的人......这一辈子的心牢,就够他坐了。不管把他放到哪里,他的心永远被囚锁着,永远与自由快乐无缘。"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在阳光下,却让人心里一寒。

刹那芳华? 107 刹那芳华二
我站在花荫下面,灯火照不见的地方,任越被死死按在地下。
他的下巴被卸脱,与我一起,看着庭中的那两个人。

卫风倚在卫展宁的怀中,两个人俱是着布袜,坐在地席上。旁边案上一盏宫灯,燃了一鼎香。
"宫音......到此处转羽声?"他轻轻抹一下弦。那音质极佳的古琴铮然轻响,极是悦耳:"筝还玩过,琴就不通了。"他浅笑着,试着拨弄:"筝也随意啊,不象琴,又要熏香静心又要周正平和,说什么意在音外,神在韵中......"
卫展宁将他半包在怀中:"可是这琴的木质弦索都是上佳,真的想让你试一试看。"
卫风吐吐舌头:"好吧。那就试试......"

皓白的腕轻转,指尖轻轻落下。
一声一声,虽然断断续续不太连贯,却能听出曲子十分清雅平和。
"哎,不弹了。"他长舒气向后倚,靠进卫展宁的怀中:"我真的体会不到什么意趣,手直颤着象老鹰捉鸡,半点风雅也没有。"
卫展宁只是笑,就这么松松的半抱着他,长指轻轻抬起他的脸,温存的吻了下去。
他喉间低低唔了一声,宛转相就。

"嗯。"他微微后退了一些,气息略微不稳:"要不,你弹给我听,弹我上次给你唱的曲子,给我听吧。"
卫展宁爱怜的轻抚他泛着绯色的面颊,说道:"好。"
两个人并不交换位置,卫展宁就这样长臂伸展,将身前的人儿圈在他的怀抱和七弦琴之间,捻抹拨挑,清音潺潺如水,叮叮咚咚极是悦耳。

卫风就这么倚着他,嘴角噙着浅笑,慢慢吟唱。

离得远,他声音又含糊,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词,只是卫展宁嘴角也有淡淡的笑意,偶尔低头,与怀中人的目光相接,那一股柔情蜜意,浓浓的随着琴音四下里流转。

"还记得那天呢......"琴音暂歇,卫风两手缠上他的颈项:"我帮你梳头的时候,就觉得啊,这一把头发,让我梳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卫展宁抱着他的双臂紧了一紧,两人靠在一起,卫风轻轻哼着适才那腔调,只是咬字却清楚了些,听他唱到一句"何处是我家"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仰起头在卫展宁唇边啄了一记。

我打个手势,不敢再逗留,余人匆匆提着任越,沿墙根悄无声息的退走。

出了园门,终是松了口气,一人上前来将他的下巴推接上去,其他人也松开了箝制住他行动的手。
"任教主远来是客,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夜深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宵小之流。"我皮里秋阳地说:"还望教主不要见怪。"
任越脸上青白不定,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正好日间小公子说了,贵教护法长老于同,一直在我们庄上做客,时日也不短了,不如交由任教主一并带走。"
我打个手势,有人便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快步而回,手中提着一人,向地上一掼。
"于护法就和任越主一同回去吧。夜深不便留客,主上又在弄琴,我们实是不敢去吵扰。"我拱拱手:"教主所求之物,我们庄上确是没有,让教主空跑一遭,实在是过意不去得很。"

任越这时才慢慢回过神一样,看着面前地上趴着的那人。
那人衣衫褴褛自不必说,看样子也极委顿凄惨。
若有什么扎眼之处,就是那一头刺眼的白发。
他似是受了惊一般,向后退了半步。
我冷冷一笑:"任教主不认识了?也难怪,于护法吃了一种难得的好药,不要说是教主了,就是他生身父母来了,恐怕也认不出这个老迈之人是谁。"

刹那芳华。
盛世韶华只弹指。
那一天卫风脸色不太好,说起这种药物。

十分刁毒的奇药。
服下药后的一年中,可以让人容色盛艳,功力大增至数倍。
便象是令花儿早绽,瞬间芳华耀眼。

可是这样便如蜡烛两头经火,虽然耀眼光亮了短短的时间,却让人精血尽竭。
一年的药效过了,便会弹指即老。

于同服这药,应该是来庄之前的事。
等他被关入地牢里面,已经无人关心理会,若不是那天卫风进去,还竟然没有发现此事。

任越慢慢蹲下身,拨开地上那人乱发。
那人缩起身子,象是要拼命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身边刘怀淡然说:"于护法有什么可害臊的,贵教主亲来迎你,你还不快跟他同走么?"
于同身子抖得更剧,任越竟然捉他不住。
拉着他袖子的时候,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的声音,胡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当年庄主的设计,本来已经要任越撑不过三年。而他竟然能挺了过来,于同其实是居功甚巨。庄主还曾经为此诧异过,于同本来是没有那样的心计武功的,或者说,他是到不了那一个地步的。
而公子那天说的话,算是让所有人都打破一个谜团。

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两个人的事情,我跟刘怀点点头,他自会处置。

五四有些胖圆的身子极迅捷的掠来,看了一眼,道:"公子知道任越来了。"
我点点头:"公子想见他么?"
五四扔下一句话来:"公子说让他们快些走。"

任越抬头看看我和五四,好象不明白我们在说他一样。
五四突然叹一声:"旧教式微,人生起落不定,倒教人感叹。"
我不知道他今日怎么突然深沉起来,只是一笑,不搭话。
五四甩出一个小包儿来:"公子说,若是于同今儿就走,这包药送给他。"

任越没去接,我问:"什么药?"
五四嘿嘿一笑:"公子说了个名儿,我也没记住。说是跟他吃的那药正反过来。吃了这个的话,人恐怕要笨一些蠢一些,但是能活得长久些,能抵原先那个药的药性。不过公子也说,这药是他新做的,还没试过,不知道是不是会吃得死人。"

我也笑,五四把药丢下,我们便一道走。

经过那一道花墙,远远还能看到花间月睛,一灯如豆。
两道相依偎的人影,远看只如一人。 108 一些闲言碎语
闲言一

本来呢,吃过了午饭,睡个午觉,应该是轻松愉快的事情啊。
不过,午睡本来是个名词吧?虽然名词有时可以当成动词来用......
不过那内涵就差得多了。
就算不当成动词来用......单数的午睡,和复数的午睡......
......也常常有很大差别。

睡完午觉......
好累。

我懒懒趴在他怀里,伸长了手想去拿床前几案上的茶杯,就是差一点点够不到,又不想撑起身来去拿。
卫展宁轻轻笑出声来,伸手虚拢,那茶杯象是被无形的线提了起来,缓缓向我移过来。

好在我也看惯了,不过如果在半夜里,猛睁眼看到这么个场面,说不定还会吓一跳。
那水杯轻轻落在我张开的掌中,连涟漪都没泛起一些。

"嗯,你功夫不错。"
我终于喝到水,满足的叹气,不知道怎么着,想起以前一件小事来:"哎,那次武林大会的时候,前一天夜里,你跑去哪里了?第二天刘青风跑来找我的时候,你才回来......"
他只是一笑:"原本是去处理一些琐事,后来,遇到你师傅。"
他的口气很淡,我却在心里犯嘀咕,遇到......刘青风,有这么多话好说么?至于说上一夜?
"胡思乱想什么。"他微嗔着,在我额上弹了一记:"他问我一些事,后来和他打了一场。"
我怔住,马上问:"你伤到哪里没,快让我看看?"
话一出口,他就笑了,我也笑。
真白痴,都这么久的事情了,别说没有伤,就是有伤,也早好了。
真是瞎紧张。

"可是后来他比你早来啊。"我扁扁嘴:"你还去哪里啦?害我自己一个人坐那里闷死,还被刘青风聒噪。"
"还,见到了任越。"
我睁大眼:"他找你做什么啊?"
他拉过夹被把我盖个严实:"刚出了汗,别又着凉。"
"喂,我在问你啦。"我拉着他头发,腻上身去:"他找你做什么啊?找麻烦么?"
卫展宁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按抚我的肩背:"他想把教主之位让给我,不过我没有答应他就是了。"
想不明白......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虽然以前和他相处过,不过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人。"
卫展宁只是笑。
身上没什么力气,我慢慢的沉入梦乡。
终于算是把午睡这个词贯彻到了实处,动词化名词化都实践了......

"小风......"朦胧中听到他的声音。
我半梦半醒,唔了一声。
"你是我的宝贝......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我懒懒的拱拱,找个舒服的姿势。
沉入梦乡。 闲言二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在窗前称药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瓣飞花,在风中流浪,落到我面前的药包里面。

细碎的,半卷的瓣。
指尖轻轻拈起来,可以感觉到花瓣的柔软和脆弱。
有些出神。
五四的脑袋在窗前闪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小公子,要不要茶点?"
我笑:"不用这么害怕,说话怎么象作贼一样。"
他摸摸鼻子:"上次就是口气太大了,把药一下子吹乱了,公子还骂了我半天。"
哦,好象,嘻嘻,是有这么一次。

"不要啦,我不想吃。"把筛净了渣子的药粉加蜂蜜搅和匀了,团成松子那么大的一粒一粒的,平平铺在纸上晾干。
五四就趴在窗前看我弄。
团了几粒,他问:"公子也别太费神,当个消遣就好。"
我一边捏药丸儿,一边说:"我原来也就是想当个消遣,一个人学会样本事,要是老不用,也会忘记的。再说了,我天天也闲着没事做。"
五四好奇的捏起一粒药来:"这个做什么用处?"
"止咳平喘,润喉用。"
他哦了一声:"我能尝尝不?"
我笑:"随便你啦,要是喜欢,这一大碗都给你。"
他把药嚼嚼咽了,咂咂嘴:"倒是香甜,跟糖丸儿似的。不过,公子,你当年毒经药经读得不少,怎么倒是老做些这种家常东西。"
我有些好笑,斜眼看他:"怎么叫家常东西?"
他扳着手指着算:"上个月配了两包擦脸的杏粉,再上个月弄了些治体癣的膏药......上上上个月......"
"行啦。"我挥挥手:"做这些怎么了?"
他一脸的难受样:"公子这么天纵奇才,当年人称玉面毒医的,怎么也应该做些让人不死不活七窍流血四肢俱废的毒药啊!"言下甚是唏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我忍笑忍得难受,终于还是把手里那粒应该圆呼呼的小丸子捏成了一块小饼干的样儿。
"你真是......我笑得两肩直抖:"你说说,我出过门没有?"
他看看我:"这个月,好象还没出过。"
"那上个月呢?"
他又想想:"出去了两趟。"
"再上个月呢?"
他说:"一趟。"
我一拍手:"对啊。照这么看,我如果做了一包一柜子毒药毒粉毒丸毒汤,给谁喝去啊?难道去山下那镇上,给那些老弱妇儒开开心?还是跑进咱庄子的厨房,弄他一大锅五毒烩,请大伙儿尝新?"
五四打个哆嗦,立马儿站直了:"公子说得是,小人刚才乱放狗屁,公子实当是没听见。"
我嗯了一声,继续搓我的小丸子。

五四脚步极轻,跑了。
切,吓得跟什么似的。
我也就是说说。
你以为做毒药,材料这么好找似的。
巧妇下厨也得有米呀。
我要做药也得有毒啊。

卫展宁根本没有弄过有毒的料儿给我,我上哪儿去做毒药去?还不就是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做出来的当然也就是家常东西。

嗯,我的川贝蜜糖润喉糖......回来晒干了,先送一瓶儿给后园子里弄花儿的老刘头儿...... 碎语一

在山下小镇上逛街,偶然看到一间书铺子,招牌簇新,心喜,于是迈步进去。
里面一股子油墨和纸张的淡淡香味。
翻了翻看看,书倒不算多。

其实庄里藏书极多,只不过我不爱看。
那些书都......好正统好艰涩好高深哦。
象偶这么一个浅薄之人,那种本子根本看不下去。更不要说前天去翻了卫展宁一大撂棋谱琴谱,看得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书铺的老板本来抄着手儿在一边儿案子上看帐,这会儿凑了上来,殷勤又小声说:"小哥儿想看些什么书?"
那副油滑的,半遮半掩半隐晦的口气,太熟悉啦!
以前去逛盗版碟子一条街,摊主就会用这种口气,向你推销一些......嗯,东西。

我笑起来:"你这里有什么啊?"
老板一看有门儿,立马动作麻利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蓝布包儿,里面包着几本书。我拿起来看了两眼,不是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老板立马肃然起敬:"原来小哥儿是行家,这个可是我班门弄斧了。小哥儿再看看这几本儿。"
跟变魔术似的,又翻出个黄布包,里面也是几本书。
我扫了两眼,也就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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