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却也碍于冷青云在朝中的声望,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夜凉如水,府中的灯火尽灭,裹着冷青云送我的长衫,我独自立在仆人房的门外,
闭上双眼静静的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清新感觉,发丝飘荡,连眼睑上的睫毛都一根根的在清风中抖动着。直
至今日,我在宰相府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半月。经历了雷明勋的事情,我越发的感到一种无法言明的焦灼
。白客在安排寒飞叶于书房内下了一道"夺命天书"之后,竟迟迟未见动静,这同我所预料的似乎相差太
多。眼前不该出现的平静,叫我心中不免增添了一些顾虑。我怕的是,白客对冷青云所做的不光是一封信
而已。毕竟冷青云为相多年,在朝中的地位甚为稳固,虽不喜结党营私,倒也亲手提拔过不少栋梁之才,
尊他一声"恩师"的状元,榜眼也有不少,想只凭区区一纸信笺就将之扳倒,实属不易。除非那白客老贼
在皇帝的耳边埋下了伏笔,使得皇上脑中对冷青云的恶感早已深种。如今,冷青云力挽狂澜,硬是保下了
雷明勋的项上人头,却忤逆了圣意,恰好钻入了白客设下的圈套之中。
如果不幸真的让白客的阴谋得逞......,我的心中不由得翻起一阵悲凉,飞鸟未尽,良弓先藏,不知到了那
时,全部的感情和心思都置于国家社稷之上的冷青云将要何去何从?
"你怎么不睡觉?"多日未见的李诵身着夜行衣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
"睡不着。"我已习惯了他不同于常人的神出鬼没,对他的突然出现,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只是侧过脸看
了看他,重又闭上眼睛。"总觉的这夜,静的让人感到害怕。"
"如果你觉的太安静,那我就破费一下,给你唱一首好啦!"李诵没有等我回答,自顾自的清了清嗓子,
大声的干嚎了起来:"
一枝竹仔会二节弯几枝竹一扎段节难,
心坚似毅勇敢团结方可有力量
大家合作不分散千斤一举亦当闲
齐共同力无猜忌一切都好顺利!
花虽好要有蝶满枝,月虽皎洁有未满时。
孤掌莫持依团结方可干大事。"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扯下身上的外袍,用力的罩在他的头上,隔着布料,五指张开,掌心摁在他裂开的大嘴
上,食指和中指将他不断哼哼的鼻孔堵了个严严实实。"你深更半夜的鬼吼鬼叫什么?扯这么大的嗓门,
想被人砍死吗?"我低声在他耳边怒道,这家伙随心所欲,一高兴就忘了自己亲爹的脾性迟早会先害死他
自己,然后再连累死我。
"你急什么?这半夜会鬼嚎的可不只是我自己哦!"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衣服里传出来,两颗暴牙顶在我的
掌心,搔的我有些痒痒的。
"谁会和你一样变......"我话音未落,便听到仆人房中传出怒吼的声音。
"他奶奶的,哪个杀千刀的死了老娘,半夜不睡觉在门口哭丧!"一只旧鞋子从敞开的窗户中飞出,正打
向李诵的脑袋。我未来得及警告他,便见他从头上拽下我的长衫,双臂上下翻飞,三下两下就把那只臭鞋
子兜在了我的衣衫之中。
顿时,屋内喧哗声大躁,叫骂四起。
"刘老二你个龟孙子,唱歌的声音老子没听倒,倒是你骂人的声音把老子吵醒了。你吃饱了撑的不是?"
"钱小三你才是个王八羔子,一睡觉就跟死猪似的,门外那鸟人唱那么大声音你就没听着吗?"
"刘老二,你想打架不是?好,来啊,来啊。"
"嘿,你奶奶的,老子害怕你不成?"
"......"
我吞了口唾沫,悄悄的拉着李诵溜出了院子。
"喏!你的衣服。"李诵把手里的外袍递还给我,我正要伸手去接,一只沾满泥巴,臭气熏天的鞋子沉甸
甸的从衣服里坠落地上。
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晌后,五指慢慢的蜷起,紧握成拳,发出卡啪啪的声音。
"李......诵......你......"自从认识他以来,我渐渐感到自己牙齿的健康程度每况愈下,可是我仍旧忍不住
的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明天我赔你一件。"李诵立刻挤出谄媚之极的声音,同我陪着笑脸。我抬手将衣服夺回,扔到了他的脸
上,他连忙把衣服抓下,口里不停的呸呸的吐着。
"这是别人送我的......"我恨恨的瞪视他,可惜夜色将我脸上的愤怒生生的折去了一半。
"是吗?"他把手里的衣服,颠来倒去的看了又看。"真劣质,明天我给你买两件比这个好上一千--倍
的,这个嘛......,我拿去当洗脚布了。"说完,便转身要溜之大吉。
"你把衣服还我......"我一出手,勾住了他的腰带,哪知他的腰带竟然没有系牢,我只略一施力,便松了
开来。吓的我忙缩回了手,背过脸去,小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啊?你居然脱我裤子?天哪,我的脸面何存,我的尊严何在?我一生的清白都毁在你这轻轻一拉,你要
是不肯对我负责,我立刻咬舌自尽......"
"你......"我急忙回过脸来,要向他解释,看到他的裤子依然完好的挂在裤腰之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抬脚就要朝他身上招呼过去。
他连忙张嘴将舌头置于牙关处,混沌不清的说道:"你要是再打我 ,我真的咬舌自尽了啊!"
我冷笑几声,漫步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指轻轻的在他的下巴划着,将嘴唇靠近他的耳边,温声细语道:"
我怎么会舍得打你这金枝玉叶呢?我只会助你......"手成掌型忽然用力向上平托,耳际听到清晰的"咯吱
","哎哟--"
我满意的看着李诵捂着嘴巴,摇头摆尾的跳来跳去,才又接着说完了刚才的话:"一、臂、之、力--而
已。"
他两眼泪花的指着我,我用胳膊肘把他碍事的脸顶到了一边,一手勾起起掉落地上的衣衫,在他面前重重
的抖了两下,搭到了胳膊上,转身往仆人房走去。
"你回来--"
一只脚被李诵两只狼爪死命擒住,我在挣扎无效的情况下,抬起另一只脚,朝他的背上和头顶随便踩了两
脚。
"放手!"
"不放,你不对我负责,我就一直抱着你这条腿,直到海枯石烂,江水倒流,到时你因为腿上血脉不通,
变成跛脚大仙可别怨我。"
"在我跛脚之前,我一定会先把你踢成101斑点狗。"我扔下手中的外衣,赤手空拳,捋起袖子,将两只
手比了个镜头的形状,在他脸上审视了一翻,找好了一个最佳的位置,然后抬起没有受到束缚的一只脚,
对准他的鼻梁和嘴巴,狠狠的踩了下去。
如我所料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攥住了我的无敌鸳鸯腿。于是我金鸡独立的同他僵持着,支撑身体的细腿
有些乏力,我晃了两晃,一个趔趄砸到了趴在地上的李诵身上。
他闷闷的哼了一声,翻身抱住了我的腰。
"嚯嚯嚯--,你的腰好细哦,好好摸哦!"他发出刺耳的怪笑,双手在我的腰背上来回的爬着。我全身
的血液立刻向头顶涌去,想也没想的伸出拳头朝他身上没头没脸的打了起来。
"敢占我的便宜,这下子你当斑点狗当定了。"我拿他当沙包打着,可惜他一身硬邦邦的,如果能带只拳
击手套就差强人意了。
"嘘--。"他突然静了下来,侧着头在空气中仔细的听着,嗅着。
"你嘘什么嘘--,惹到我,你这会想嘘嘘都没机会了。"我再次抬手,却被他牢牢的抓住,握在了手中
。
"别动,我闻到了一种柴火燃烧的味道。"他又将耳朵紧紧的贴在了地面,说:"我听到有很多的人进了
宰相府的前院。"
我连忙朝前院望去,只见那里灯火大亮,如同白昼,熙熙攘攘的人声已经传到了我的耳边。
"你还听什么?瞎子都看见前院大乱了。"我从李诵的身上爬起,点起脚跟,张望着。"你快起来看看,
怎么还赖在那里不起来?"
"我很想起来啊,可是,你的脚还在我的手上踩着呢!"
闻言,我连忙跳起,他甩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有御林军。"
"该来的终于来了。"我和李诵对望了一眼。
我冷笑道:"这群短命的老匹夫,还真会挑时候来啊!"
"麻烦你照顾一下当事人的心情好吗?"
"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那群‘短命的老匹夫'中很可能有我的父皇在吗?"李诵没好气的说道。
"抱歉,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因为阁下的言行怎么看都不象人类的后裔!"
于是我二人急忙朝前院奔去,未到院门口,便已看到,院内灯火通明,宰相府所有的人几乎都挤在了院子
里。
身着铁甲的御前侍卫手握长矛站成两排,形成一条直通向大堂的甬道,皇室里能来的人几乎都出现了。包
括多日未见,仍旧面无波澜的夜麟。
冷青云一身便衣,急匆匆的走出大堂,恭身跪地,迎接皇帝的突然降临。我拉着李诵隐于人群之中,飞快
的寻找着寒飞叶,终于在人墙之中,我看到了他的身影。
第十三章+尾声
"臣恭迎皇上圣安。"随着冷青云,院子里所有的侍卫和家仆也都跪了下来。
"冷爱卿,你可知道朕今天来你这里是为了什么吗?"李适脸色不善的问着。
"恕臣愚昧。"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朕不小心听了些谣言,说爱卿你和吐谷浑的大汉有私下的往来。"
"皇上明鉴,既是谣言,臣也不再做任何的辩解了。"
"可是这谣言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时间也很难平息下来,朕也十分的为难哪,不过白卿家给朕出了个好主
意,那就是多叫些人,在爱卿的府中搜上一搜,如果真无此事,倒也可以还爱卿一个清白啊,在场的都是
皇族,重臣,都可以给爱卿做个见证。呵呵。"李适和身边的白客相视对笑了一下。
冷青云的脸色忽然苍白了许多,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微勾起了一边的唇角沉声道:"皇上既然还是信不
过臣,那就请搜吧。"
"爱卿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朕是想还爱卿一个清白啊。"李适晃了晃脑袋,随即挥了挥手,御林军的侍卫
如蚁行般,流入了每个院落和房间。
我跪在人群中,出了两手心的冷汗。身边的李诵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的注意力此刻只放在了两人身上,一
个是白客,一个是寒飞叶。
诺大的院子中挤满了人,然而除了御林军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以外,却再也找不出第二种声响。每个人的心
中都绷紧了一根绳子。唯一心中坦荡的大概只有冷青云一人,可是他恐怕也被皇帝老儿的不信任给打击的
伤心欲绝了,因此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带着轻松的。就连皇帝李适虽然极力掩饰他心中的不安,却也免不
了不停的用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饰。
"皇上,在宰相大人的书房搜出了一封写给当朝宰相的信笺。"
冷青云浑身一震,看向了手持信笺的侍卫。我心中冷笑,白老贼果然和御林军串通一气,否则隐藏密室中的
信笺哪有那么容易被找到。
"好啊!冷青云,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真的和那番邦蛮子有私下来往。把信呈上来。"
李适抓过了信,从头到尾的读着。越看眉头越是拧的紧,终于信还没有看完,便一声怒吼,气冲冲的从旁
边侍卫官的腰间拔出了一把寒气逼人的剑直刺向冷青云的胸前。我暗叫不好,没想到这皇帝老匹夫年纪一
大把了脾气挺火爆,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就要杀人,依冷青云的武功躲开这一剑是没有问题,可是依他的个
性,恐怕会生生的受下这一剑,以示对皇帝的忠诚。
于是我急忙叫了起来:"皇上三思啊!"
哪知,就在我叫出声的同时,居然也有两个人跳出来阻止皇上。其中一人甚至更加大胆,居然亮出手中的
武器,将皇帝的剑搁了开来。仔细一看,才知那二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平时看起来很没种的寒飞叶,一个
是易了容的李诵,那不怕死的搁开剑的家伙,不用说自然是李诵了。刚才情急之下我已经从跪倒的人群中
站了起来,如今鹤立鸡群,再重新蹲下来似乎有点不给皇帝老儿面子。于是我从满地趴跪的黑压压的人头
顶上跨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把这两人给我先拿下。"一声令下,李诵和寒飞叶都被侍卫架了起来。
"草民见过皇上。"我对着皇帝恭恭敬敬的弯身行了大礼。没想到那老匹夫居然还不知足,不悦的说道:
"你是何人?见了朕为何不下跪?"
"皇上大人,草民刚才已经跪了半天了,主要是因为您老人家正忙着,一直没有看到。草民要是一路跪着
从那人堆里走出来,恐怕天都要亮了,还挪不到皇上跟前呢?皇上您日理万机,草民哪敢耽搁您宝贵的时
间呢?"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他这个混帐皇帝。原先曾经为了李诵已经给他跪过一次了,难道还
没完没了了?
"那你呢?"皇帝似乎接受了我的回答,又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一边。寒飞叶两只臂膀被侍卫压着,回答道
:"草民姓寒名飞叶,曾是大历元年的甲榜状元,如今已经卸去了职务,在这府里教冷小公子读书。"
"哼,很好,既是状元,那定可知道,欺君犯上者当以何罪论处?"李适一脸的阴霾,将手中的剑抛还给
了身边的侍从。
"有功名者,革去功名,判斩首之刑。无功名者,当以凌迟处死。"寒飞叶平静无波的扫了我一眼,复又
转开,苍白的嘴唇中,吐出的却是叫我胆战心惊的话语。有功名者说的自然是他,无功名者,经了他那一
眼,我也明白他暗指的是我。就是说,如果要死的话,他还能落得个痛痛快快的死,可是我还得要生不得
,要死不能的先折腾两宿,让自己变成三千块剔骨肉之后,才能带着剩下的一把肉骨头上阎王爷那里报到
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死,我并不害怕,反正我已经剩下了一个月的性命,
早去和晚去还不都是一样。可是若要在临死前还要尝受极刑之苦,却不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内。
寒飞叶这小子虽然和我长了同样的一张脸,心却比我黑的多。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正巧被他看到,他
回了我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
"呵呵,非常好,不愧是状元郎。那你们还敢狗胆包天的冲出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皇上冤枉啊!"我急忙应声。"草民不是状元,草民不是知法犯法啊。欺君犯上的罪名小人怎敢承担,
小人也不是要阻止皇上一--刀捅死那个通、敌、卖、国的大罪人。与皇上为敌,就是与小人为敌。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