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是一怔,我佯作若无其事自他身边走过,瞧准了他腰肩挂的袋子,在长袖的掩饰下伸手一勾,不着痕迹的微微一笑。
待季慕楚拿了找零赶上时我们已经走出阁外。
"怎么?面没吃完就走,我们可没钱在吃一顿了。"
他走到我身边说道。
我得意一笑,拿出袖间的锦缎的袋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果然装满了银子。
"好小子,你倒是手脚利落。"
我心中暗笑道,当然利落,这可是我十多年来靠着吃饭的手段之一。
别说这腰间的钱袋,就连那男人的西装内袋,只要轻轻一撞,还不掏个精光。
仔细想想,我跟纪琛不都是为了达到目的,坑蒙拐骗的什么招都使的出来,不过不同的是他善用脑子,而我,还是手脚功夫要好一些。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买马,
不给季慕楚饭后散步的机会,我拖着他赶忙跑去马店。
买了两匹好马,安稳的骑在上头,我的心也塌实多了。
向着京城策马而去,什么疲倦劳累都忘了个干净,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想见纪琛。
二十一
这路上还是少不了江湖中人挑衅闹事,弄的我们不得不耽误了行程。
我也是奇怪,干吗他们总盯上我们。
季慕楚挑挑眉毛,得意道,
我们两人,一个英俊不凡,一个清秀白质,不找上我们还能找谁啊。
我瞪了他一眼,回了一句道,好好的把我们两说的象个小官样的做什么。
他别别眼,回讽了句,
得了吧你,顶多也就清秀而已,还真不如那些艳若桃李的小官呢。
你来我往的斗着嘴,开着玩笑,路程倒是赶的挺快。
我自然知道,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好让我不去想纪琛的事。
但是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些许秋风吹入屋子,身上顿是阵阵寒意。
而此时此刻,心中念着的,想着的,眷恋着的,除了纪琛温暖的体温和亲昵的怀抱外,还能有什么呢。
既然睡不着,何必勉强自己硬是睡。
干脆就想个清楚。
回想自来到这儿以来,纪琛带给我的温情和动容。
回想与他肌肤相亲间,自他那儿感受到的温暖和安心。
想着想着,自是又想到了别处。
我这么莽莽撞撞的赶到京城,就算是找着了南洛,也未必能有办法见上纪琛一面。
再说,若是纪琛被认定了是谋反之徒,南洛那边估计也危险。
想来想去,倒是去找詹青宿他们,更来的有利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我一起身就冲入季慕楚的房间,他也已是梳洗完毕,正准备出门。
"对了,你来的正好,昨夜,我仔细想过了,还是带你先去找青宿他们比较好。"
这话正与我不谋而合,
"他们在京城?"
季慕楚摇摇头,
"不,之前听小二说,他们在洛城。"
按理说纪琛出了事,他们怎么都该是在京城相助才对,怎么又会留在洛城。
我疑惑的望向季慕楚,他也不觉的摇摇头,喃喃道,
"也许,这其中有些什么原因。"
就算是有原因,也得见了他们才知道。
结过了帐,我们走出了客栈。
季慕楚向着后头望了一眼,似是若有所思。
"怎么?在想叶将军?"
季慕楚一愣,然后微微一笑。
看来刚才,想的可不是叶清风。
我心中暗想道。
说起叶清风,季慕楚神情中既是欣喜,也是苦涩,纠结在一起,倒更不是滋味。
我虽是不会透露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这秘密又能瞒多久呢。
他得到他想要的兵权的时候,也就是秘密揭晓的时候。
本就不能两全,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原来很多事,并非如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以为努力了,付出了,就一定能往着好的地方发展,其结果,可能早就注定好了,无论怎样,也是无法改变。
向着子夜而去的路上,倒是没了麻烦事,只要我们不多管闲事,不意气用事,一路上也是顺顺利利。
我开玩笑的问季慕楚说,
凌大哥,难道是我们几日间就年老色衰,没人看的上眼?
季慕楚微微一笑,似是了然无胸。
嘴上,却是调侃道,
"你还想有人挑衅闹事?简单,买两盒胭脂水粉涂上,我们定是能招来不少狂风浪蝶。"
我别了他一眼,还给了他当初的那一句,
"得了吧,你还真以为你能跟那些艳若桃李的小官们比啊?"
他不住的爽朗轻笑着。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而他,恐怕也并非真的觉得好笑。
只不过是下意识的珍惜这随意放松的日子。
待是到了洛城,他又会是那个稳重沉着,处变不惊,收敛着光芒和霸气的男人。
难得的惬意随性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过完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z
又过了十多天,总算是到了子夜。
站在城门口,他却是脸色有些难看。
"夷?凌大哥,怎么了?可别说是有仇家?"
我随口瞎说道,他却是点了点头。
"子夜城里最有名望的南宫家,我与那二公子南宫逸飞打过个赌。"
"输了?" y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赌到一半,我就跑了。"
我吃惊的望着他,不明所以,他摇摇头,感叹道,
"那时我年少气盛,心比天高,在一前辈那里受了挫,倒也并未全然失了自信。一离开那儿,就四处找着年纪像仿的少年高手比试一二。"
他顿了顿,又说道, b
"当时我跟南宫逸飞打了个赌,若是我输了,就为他仆人一年,赢了,则反之。"
"然后,你见势头不妙,就跑了?"
他苦笑着点点头, g
"那时侯毕竟是年少,暴躁的很,哪有想那么多,刚受了挫又被碰了壁,一时恼羞成怒,待跑远了才回过神。"
又叹了口气,他说道,
"唉,当日写成约定的缎子恐怕是他还留着,这一进城,得了我来的消息,还不赶来嘲弄个痛快。"
"那你跟他武功谁高谁低?"
他想了想,说道,
"当初也是不分高下,但是他南宫家暗器使毒的功夫的确是厉害,我自然是不敌,想来现在,也应该差不多。"
那也就是就算被激的气恼了,也没多少还手的余地咯。
罢了罢了,终究是一路称兄道弟的过来了,对他来说,我也算是能说些真心话的兄弟,就帮他一回吧。
想到这儿,我打定了主意。
一进城,就拉着他去买丝鹃手帕去了,还要带着香气的那一种。
办好了这事,我们上了巫云楼投栈。
照料好了马,我们上在二楼大堂去吃饭。
一上楼,就瞧见角落里坐着一紫衣男子,华服绸缎,玉佩轻冠,好一个贵族子弟。
只见他肤白唇红,眉清目秀,容貌更是说不出的俊美儒雅。
唇角微扬,轻挑细眉,漆黑的双眸明亮皎洁,几缕长发披散在胸前肩头,配上他吟吟而笑,满是道不尽的清玉风流。
遥摇望来,神色却是似笑非笑,目光回扫间若隐若现,象是漫不经心,偏是直透着人心。
一副不动声色就能叫人看的恍惚出神的样子,我却偏不去看他。
径直走到窗,与季慕楚相对而坐。
点了酒菜,我们正吃的兴起。
无意一瞟,却瞧见楼梯上走来一白一蓝两位公子。
白衣者容貌清秀柔美,气质出尘,云淡风清间倒是比柳凤宁更带几分仙气,微微含着笑,目光更是柔和清澈,让人不觉想到其人如玉,其情似水这句话。
而那另一人却是身材飞扬,笑得张扬傲然,气定神轩而又飘逸如风。
那蓝衣男子径直走向我们,得意而笑,扬扬开口道,
"真是好久不见了,慕蘅可是还记得逸飞我?"
原来那人,就是南宫逸飞。
二十二
季慕楚微微一笑,原先的随性调笑全然不见,换而的是一副恭敬礼节的样子。
"怎会不记得,南宫少侠英姿不凡,武艺高强,这些年在江湖中,也是名声响亮啊。"
南宫逸飞并未因这恭维的话所动,仍是饶有意味的笑着。
"不知慕蘅的武功这些年精近到什么地步了,当日的那次比试,我可是至今记忆尤心啊。"
不用说,光看见他衣间隐约露出的缎秀布料,就知道他今天是来算老仗的。
我站起身,低垂着头,对季慕楚说道,
"凌大哥,我好象有些醉了,先回房休息去了。"
季慕楚愣了一愣,随即还是点点头。
我摇晃着身子向着客房那边走去,走到南宫逸飞身边时,不小心轻撞了他一下,手间一抽,小心轻柔的调了个包。
他倒没因为刚才碰撞而在意,恐怕心思早在其他地方了。
走到口头,我回头又望了一眼,咧嘴一笑,满是得意。
下意识的向角落那边望去,见那华服男子,端着酒杯,目光瞟动,似是看着这边。
轻扬唇角,似笑非笑,眼神中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意味。
转过了头,不去在意他,我径直向着屋子走去。
季慕楚回房的时候,笑的幸灾乐祸。
"怎么?南宫逸飞大出洋相了?"
季慕楚笑道,
"当日一料赌书,今日化作缠绵绢,还是带着胭脂气,笔端秀美的那种。"
话说到后头,他反倒是逗趣的瞟向我。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帮他出气还被他调笑,我还真不是普通的冤啊。
那鹃绣确实是我故意挑带着香气的那一种,但这笔迹秀气可不是我的错,从前是纪琛手把手的教我写字,我的笔迹当然象他。
笑了好一会儿,季慕楚这才平复了气,说道,
"之前在府里,倒没发现你会些这么样的手段,也不知你这么调皮贪玩。"
还是被他发现了,想着是帮他出气,其实也不过是我觉得有趣好玩而已。
不过说来也是,在纪琛身边的时候,我倒是少了从前的贪玩和劣性,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许是因为他的温柔和宠溺,倒让我不敢越轨。
我们出了客栈去街头买些干粮和替换的衣服什么的,以备路上用。
越走越偏僻,到了清冷的街角,已是没了来往的人。
这时,忽然一人手持长剑向我们袭来,我们下意识的向两边躲开。
那人,正是南宫逸飞。
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恐怕之前真是出了不少的洋相,但也不至于这么气愤吧。
"哼,只会用些雕虫小技来暗算我,弄的连阿清都以为我有个什么红颜知己,看我怎么不放过你们。"
阿清大概是之前与他一起的人吧,搞半天,又是一笔糊涂帐。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季慕楚说的一点没错,那人的暗器功夫的确是高。
这不,一把袖针飞来,细雨梨花的,闪都闪不开。
刚躲了暗器,那人的剑又袭击过来。
就算是我与季慕楚两人联手,一会儿暗器一会儿剑的,也有些应接不暇。
正在这时候,却是又有一人飞身而来,招势间凶狠毒辣,招招直逼南宫逸飞。
南宫逸飞见来了帮手,怒目的瞪了我们一眼,几招之后还是飞身离开。
季慕楚气定神轩,微微一笑,对着来人说道,
"南将军,我还以为你得等我们到了洛城,才会出现。"
二十三
南洛脸色一沉,问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慕楚眉毛轻挑,神情自若道,
"起初的时候我就觉着奇怪,这一路上那些江湖中人的挑衅,不强不弱,恰恰正好既伤我了我们,但也耽误了我们的行程。倒后头,我们一打定主意去找詹将军他们,路上就风平浪静,什么波澜都没有了。想来之前麻烦事儿,恐是有人故意安排,来阻止我们进京。"
说的头头是道,南洛也没话好反驳。
我心中疑惑的却是为何南洛能一路紧跟着我们,难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跟季慕楚在火中遭到袭击的事,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他做的?那个火场里的人影,就是南洛?
我定下心神,直视着南洛,问道,
"火,是纪琛叫你放的,对吧?"
南洛一愣,既不反驳,也不肯定,这样的反应恰恰已是给了答案。
季慕楚苦笑着,感叹道,
"这纪琛果然好本事,我算是认栽了。"
这话似是别有深意,但我此刻的思绪,全然在另一事上头。
"为什么,纪琛要这么做。"
牢牢的直视着南洛,叫他别不开眼。
南洛挣扎着,紧闭着嘴愣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我慢慢走近他,目光直锁着他的双眼,他转不开视线,无法逃避我严重冷冷狠意和坚决。
终于,他松下了气息,还是坦言道,
"将军让我故意造场火,佯作是敌方偷袭,然后,把你带出火场,服下药,等你醒来,已三天之后,大军早就离开了,"
看了一眼季慕楚,他又说道,
"我没想到凌将军也会在,所以,情急之下,只得把你们一同带出。"
我再次逼近,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松开。
"我想知道的,只是纪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洛面露难色,挣扎着说道,
"将军说,要我想尽一切办法,阻饶你上京城。这次回京,他恐怕是早猜到有难,所以,才不想连你也牵扯进去了。"
果然是这样。
怕我受到牵连?
所以,就把我远远的引开?
我神色有些恍惚,男洛似是以为我是在动容和感慨,安抚道,
"将军对你的心,你该是明白的,我们这些外人不好说什么,但是,却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将军一心一意都是念着你。"
季慕楚别有深意的冷笑道,
"说的也是,纪琛连常伴与身边,保护自己的副将都支开来保护你,阿烈,他可真是护你护的紧啊。"
我很清楚纪琛对我的感情。
他爱我,宠我,一心系着我。
他给我温暖,待我温柔。
他教我一切他认为我该学的该会的东西。
他保护我,为我撑起一片天。
我应该感动的。
甚至应该感激涕淋,满怀深情。
他心心念念的想着我,护着我,宠着我,爱着我,
却偏偏并非真正的了解我。
固然,我眷恋他的温柔,眷恋他带给我的安心和温暖。
但是,我从未想过要永远活在他的保护之下。
纪琛,你一边教着我保护自己,一边却仍把我护在身后。
没有受挫如何成长,没有碰壁如何看清自己。
若非当初我的冲动莽撞坏了全盘的计划,现在的我,绝不会懂得收敛脾气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固然,你疼我怜我,爱我宠我。
你为我撑起一片天,让我安然的在其下慢慢成长。
如此的守护,我该感动,也该感谢。
可是,你偏偏忘了一点。
就算我如何的年少气盛,如何的率性冲动,甚至论起智谋才华,全然不能与你相较。
但是,我与你,同是男子。
对于你的悉心保护,我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理了理思绪,我也知道,现在不该是想这些的时候。
抬头在望向南洛,我问道,
"那么,所谓纪琛谋反的事到底如何?"
南洛面露难色,也是不解,
"将军自离开漠城后,除了来信问我你是否安好外,什么都没有提,回了京城之后,就连信都没有了。"
看来要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还是得先行赶往洛城,见了詹青宿他们才能知道。
三人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不出半月,已到达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