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芳菲——byapply-li

只是人已经不一样了。如今的玉桦，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松松的系了搭在后背，一身高档布料裁剪合身的长袍，俨然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了……
进了落雪的屋子，正好看到她正面向门口方向躺着，两个人眼对眼看了个正着。
落雪很憔悴，脸色惨白，发丝凌乱，已然没有了当年那温婉当中透露出妩媚的风情了。
她看到玉桦的刹那，混沌的目光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
玉桦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只是那么遥遥看着曾经共处一室，却又绝对不了解的女人。
女人似乎也不介意玉桦的冷淡，努力的勾了勾嘴角，划出一丝淡笑，又张了张嘴，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得吃力的抬起一只胳膊，对玉桦招招手，便再也支持不住，胳膊软绵绵的滑了下来，却仍然努力的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小包裹，便跌落回床榻上，再无声息，不再动弹……
身边伺候的一个老妈子和那个女孩子早已吓得不敢动弹，到是玉桦顿了顿，走上前去，冷静的伸出手指放到女人细白的脖颈处，……那里已经停止了跳动……
转头看向女人临终前指的方向，却意外的发现那里包着一个婴孩儿。玉桦看向它的时候，它也正好睁开眼睛看着玉桦，小小的眼睛里，墨绿色的瞳孔……
玉桦呆了呆，才伸手抱起那个孩子。小孩儿居然一点不认生，刚到玉桦的怀里，就裂开小嘴一个劲儿的笑……
玉桦慢慢将头转向早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落雪脸上，突然看到她微敞的衣领里有个熟悉的亮点，轻轻翻开一看,——是那条白金项链……
手在那条链子上面的锁扣处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叹口气，没有把链子摘下来，又重新放回她的衣领里掖好，将被单盖在她的头上，在床头留下一个银元，然后抱起孩子，走了出去……
…………
露府熙亭湖旁
两个身影难得清闲的坐在一起。似乎和一年一样，一个沉默一个聒噪。似乎又不一样，这个岁数的男孩子成长就像飞一样，短短一年，两人已经单从背影看已经像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了。
“勤儿……，又快过年了呢……。”迟儿抱着膝盖看着已经结冰的湖面，也不理会身边的人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话。
“爷说，今年我就可以娶媳妇了……。呵呵……，我已经写信回家，告诉我娘，我想让爷给做主，等爷娶了少奶奶，让我把松儿也娶进来！”迟儿笑哈哈的躺倒在地上，头枕着双臂，陷入他的幻想中，居然也不嫌地上凉。
“不过……，爷什么时候才迎亲啊……，今年年月不吉利，明年又是那韩家小姐的诞辰年……，这么算来，最早也得后年吧……。”迟儿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脚丫子一晃一晃的，“啊，对了，还得写信告诉娘，今年也回不了家了。爷要拓展大生意，需要人手帮忙啊！……勤儿，你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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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儿也不搭话，只是拿着颗石头漫不经心的抛来抛去，好半天，才突然抛出来两个字：“……玉桦……”
“呃……？”迟儿听到勤儿突然提起很久没有提起过的名字，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我今天……，好像看到他了……。”勤儿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将手里的小石头扔了出去，“啪”的一声,远远打在了冰面上。
“玉桦？！噢，天啊！勤儿，我们都有一年没见到他了！咱们这城说来是很大的，从城东到城西，要马不停蹄的跑半天呢！你居然能碰到他！……那他……，那他现在怎么样？”迟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向勤儿。
“……我不肯定是他……，因为只看到背影。正想去追的时候，再抬头却消失了……。如果……那个背影真的是他的话，我想……应该生活不错……，穿的都是上等绢缎裁制的衣服……，而且好像……。”勤儿突然听到什么响动似的，朝假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好像什么啊……，哎……，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蛮想他的哦！他做的吃的多好吃啊，我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呵呵……唔？干什么……喂，勤儿……咱们去哪……，喂，你别拉我啊，慢点……，等等……，喂！”
勤儿沉默的拉扯着迟儿走出后花园，临出去之前，又看了一眼刚才看的那个方向。……如果他刚才没有听错的话……，好像是爷在那里。
假山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露放飞正坐在那里。本来是无聊，来这里坐坐，却听到了那个名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自觉的就会想起那个人。身边每来一个人，自己总会不由自主的和那个人做一番比较，虽然每每都反而愈发衬托出那人的好，让自己觉得有些懊恼，却见到下一个比较让自己满意的人时，还是会忍不住的拿来做一番比较。可得出的结论，不是腰肢太硬，就是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连床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更不要说平日里帮他处理事情了！
与韩家小姐的婚礼，还得有段日子等，他却也不在意。反到是每每想起那个人时，让他心情烦躁。更有几次，他干脆去找了小倌！
可是，那些小倌要莫娇娇柔柔像个娘们儿，要莫假里假气像个没阉割全的太监，看的他只想吐！以前他宠信的那些人，也越看越不顺眼！干脆一气之下，把他们全遣散了！
不知为什么，不管看到谁，他都觉得没有那个人那种浑然天成却又清爽自然的诱惑力，搞得他现在看到女人没兴趣，看到男人倒胃口。闲来无事闹心闹得厉害，干脆开拓露家的商业版图更利落！
不过，说到这个，明天得联系一下萧王爷，毕竟在这一行里，他才是最大的那个头，正好他最近又没出门，这么好的机会不能轻易错过。
只要不想关于玉桦的任何事，露放飞的心情就会转好。想想见萧王爷需要准备的东西后，便跳下假山，顺手将手中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抠下来的石头随手抛了出去。
…………
“呵呵，在下实在是佩服露老板啊！想和同济钱庄贷钱，却找来我这个东家做介绍人！真是高招啊……”随着调笑的声音响起，楼外楼的雅间门帘一掀，一个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早已等在那里的露放飞。
“呵呵，萧老板！好久不见了……。”独自前来的露放飞知道萧野不愿被外人随意知道自己身份的习惯，再加上两人曾经也多次合作过，关系也算不错，便站起身，只称他为萧老板。
“萧兄的小随从，今日没来么？”露放飞略微拉近了一下两人的距离，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居然是独自一人前来。
“呵呵，那个小家伙……，”一提起小潼，萧野平日里总是邪邪的表情也会失去几分，换上一丝难得的柔情，“最近，我的一个掌柜，夫人给他生了孩子。小潼见了喜欢的不得了，非要当干爹，还亲自从城郊找来一个据说是最好的乳母，塞给他们，平日里更是喜欢的天天抱在怀里，一刻也不离手。那掌柜无奈，只得每日都把孩子抱到钱庄，让那小东西祸害……。这会孩子大概在乳母那里，一会喂完奶，他就会抱着来了。”说到这里萧野无奈的摇摇头，真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而露老板今天所要见的正是这位掌柜。因为是新请来的，有很多东西都不太一样了，所以才要你们见面再细谈。”萧野慵懒的往椅子里一靠，笑盈盈的说，“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些，大小事宜基本不过问。恰巧我这位新掌柜很能干，所以我今天不过是个陪客……。”
“哈哈，萧兄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
两个人还在交谈的时候，门帘又掀了起来。是小潼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进来了，一脸的满足和兴奋。
萧野见他进来，又笑着为他开脱：“这种谈大事的当口，他还抱着个孩子来玩，露老板海涵啊……。”
萧野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露放飞自然点头笑称不介意。喝了一会茶，见小潼和萧野逗弄孩子玩的高兴，便也伸手说要抱一抱。
小婴儿倒也不认生，进了露放飞的怀里，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可爱的样子连一向不喜欢孩子的露放飞也忍不住伸手捏捏它的小脸蛋，握握它的小胳膊。
“这小家伙是男孩儿女孩儿？”露放飞边伸长手上下晃悠着小婴儿边随口问道。
“呵呵，是个带把儿的呢！”萧野笑笑的看着平日里总是一副冷酷严厉的露放飞居然也有这么放开的时候。
正闹着，小婴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不笑了，睁大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而露放飞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刹那间，露放飞感觉自己手软了一下，一颗心嗵的跳到了嗓子眼，紧接着便“嗵嗵嗵嗵”的越跳越快。
勉强扶稳孩子，交给小潼的手里，想说话，发现嗓子有些紧，最终还是努力把轻微发颤的嗓音压住，低低的开口道：“萧兄的这位掌柜是……。”
话正说着，伴着小婴儿又发出的咯咯咯笑声，门帘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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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来晚了。”淡淡的低沉的声音主人，一身黑色绣暗花长袍，领子和袖口各镶嵌了一圈漂亮的毛皮，头发被墨玉簪扣扣了搭在左肩上，手上套着黑色狐皮制的袖筒。站在那里微笑的玉桦，与他漂亮的绿色眼眸配起来，就像个动作优雅的大型猫科动物，——华丽、优雅、却又隐隐藏着一丝动人心弦的危险。
“呵呵，玉桦你得征得露老板的原谅才行哦！”萧野坐在那里，闲闲的开口道。
被问到的露放飞毕竟是久经商场的人，虽然心里早已震声如鼓擂，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谁能知道他有多艰难才勉强将视线从玉桦的脸上移下来，稳了稳心神，说道：“本是我叨扰了玉掌柜的清闲，该说抱歉的是我才是。”
玉桦低下头，勾起唇角笑了笑，又抬起头说道：“来晚本就是我的不对！我自罚三杯，希望露老板不要介意。”说完，端起摆在一旁的酒壶，一口气连灌了三杯酒下肚。然后便坐下，从小潼手里接过一脸早就等不及的样子的婴儿，抱在怀里，轻声逗弄。
一句“露老板”，就已经震的露放飞再一次感觉到此时的玉桦离他到底有多远。可见玉桦驾轻就熟的抱起孩子的样子，更是让露放飞脑子嗡的一声，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那他也有夫人了……，不知道是谁家的千金呢……。有些怅然的坐在那里的露放飞也没发现此时自己的神色有多么黯然。
萧野坐在一边，凤眼邪邪的看了看貌似冷静其实一脸僵硬的露放飞，又瞟了眼看都不看露放飞，嘴边带着淡笑，一脸从容的玉桦，嘴角的笑意悄悄的扩大了几分。
他会不知道玉桦和露放飞以前是什么关系？小潼总和迟儿在一起，有他天天在自己耳边叨叨，他想不知道都难。所以，今天他才没有告诉玉桦究竟是和谁的饭局，还特意让他不要着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来就行。——所以，今天他是，来，看，热，闹，的！
肚子里暗暗笑了两声，萧野又看了看神色莫名的在玉桦和婴儿身上来回打转的露放飞，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唉……，露放飞啊，露放飞，一向冷静自恃的你居然也有今天啊，一个孩子就把你给震蒙了……
微微垂下眼，萧野看了看玉桦，他正低着头神情自若的逗弄着孩子。嗯……，如果玉桦真的对露放飞没什么感觉就不说什么了，可要是事实不是这样，那玉桦形色不露于外……，高深啊……。
因为关系多少有些尴尬，露放飞不知道怎么做开场白，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玉桦是不愿意说话，自顾自逗弄孩子。而萧野肚子里打了十几个弯的坏主意，正盘算着该怎么开始。结果一时之间，桌上居然一片寂静，无人说话。
萧野的眼睛再次转了一圈后，突然眸中精光一闪，脑中的想法让嘴角边勉强压抑住的笑意几乎要克制不住的暴露出来，只能不住的轻微抽动。
……呵呵，露放飞，让本王看看，你和玉桦，究竟谁厉害……
萧野倾身靠向玉桦，暖暖的笑道：“也不吃点东西，就连喝了三杯，这酒可烈……。”
玉桦将孩子递给伸出手的小潼，笑笑：“没事的。”
“今天累了吧……，晚上早点休息……。”萧野殷殷关切。
“……还好……。”玉桦看了眼萧野，笑了。这个人虽然披着一副温柔多情的俊秀皮衣，想法却时时与人不同。所以突然言行与平时不符，在玉桦看来都是正常现象。他只要一这个样子，就要有人被盘算了。看看桌上不算小潼就只有他们三人，即将遭毒手的是谁不言而喻，想想还真是很好笑。
“……孩子不在府上，玉夫人不想孩子？”露放飞见萧故作殷勤狀，玉桦又一副很习惯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有些不乐意了，想都没想，就道貌岸然的提醒他们还有“玉夫人”的存在。
玉桦扭头，目光清冷，看了露放飞一眼便收了回来，给了他一个2：0。而萧野则是眼中带笑的睨着他，却又说不清那笑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看着别扭。露放飞哪里知道玉桦和萧野本就是不在意世俗眼光的人，他那一句话说出来，换来的居然是无人理睬。……这生意还怎么谈？
看见露放飞僵在那里，萧野笑了笑，紧接着便趁玉桦低头的瞬间，对着露放飞，神情有些悲伤、有些同情、又加了些很明显的因祸得福的神色说道：“玉夫人……，因为难产……，过世了……。”
玉桦抬头望了一下萧野，见对方神色如常，也就没在意。要说落雪，的确也算是他的夫人。毕竟他总不能让她没个名分的葬在乱坟岗，还是让人择了个好地方，在墓碑上刻了“玉氏”的字样，这样将来对孩子也好交代……
露放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吧……！看他落寞的靠着树干上，憧憬着“如果”的想象，单薄的感觉突然间觉得他应该让人捧在手心里呵护才对。
如今他娶了妻，应该过甜美的生活时却过世了，留下小小的孩子让他养育。莫名的，他觉得心有点疼……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内心里他还是觉得有点高兴，总觉得这样的玉桦才是自己当时认识的那个玉桦。当然，看到萧野和他亲密的样子，他又有些嫉妒，玉桦对他从来没有过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
而且现在，连微笑也没有了……
如果玉桦现在抬头，大概连他也会惊讶的张大嘴，何时他曾经的“爷”，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萧野玩了大半夜，也有些疲了。好东西，要慢慢享受才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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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野终于好心情的坐起身，说道：“玉桦，今日露老板约你前来，是想与同济钱庄贷些银子。而我来，是作为介绍人，只需在信誉契上画押。所以，不需要管我，你看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和露老板谈。”
玉桦再抬头，脸上已然带上了职业性的微笑：“露老板，因为钱庄的规定重新做了修订，所以有些事宜我要和您说明一下。首先，需要贷款的商户，要将所要用款的去向做一份书面文字拿来，我们需要鉴定对方所例出的项目是否有价值让我们拿出银两，您知道，每日来同济钱庄贷银的商户很多，不能每一家我们都放银子出去。其次，商户来贷银时，不仅需要有介绍人，还需将同等价值的固有财产抵押给钱庄，我们需要确保商户绝对有能力还贷才行。”
玉桦见露放飞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看着他，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如果露老板对这些更改事宜没有异议的话，明天就可以派人来同济钱庄办理手续了。”
说完那些事宜，大家又客气的稍喝了几杯酒，玉桦就借着小孩儿需要睡觉的理由先退场了。萧野拉着小潼，诡异的说要送玉桦，也走了，晚饭算是草草收场。
一旦见了玉桦一面，一连几天，露放飞莫名的就是想见他，总是以各种不同缘由出现在钱庄。偏偏萧野每天也雷打不动的准时出现在玉桦身边，——萧大王爷似乎除了他的药铺和四处旅行，头一次对人提起这么大的兴趣，也算是难得。
结果露放飞每天到的时候，不是看见萧野正在和玉桦撒娇，就是他卿卿我我的和玉桦一起逗弄孩子。可是他也没办法，更没什么资格说什么，只能暗自生点闷气。日子一久，露大爷的脾气越来越烦躁，却又发作不得，府里的下人这几天都要先看看爷的脸色再想想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