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殊闻言,脸上煞气更重,切齿道:"你会回答一个刚见面就挥刀相向的人吗?!"
"哦,抱歉。"少年一点头,倨傲的脸上不见丝毫认错的神色。
"你!"
看圣殊怒火中烧的模样,我在一边暗暗称奇,除了薜荔,难得碰上这么容易就挑拨起圣殊怒火的人,呃,那个,我属于特例......
眼看两人大有接着比画的架势,我忙忙拦在中间。咦?这少年的紫衣看着好生眼熟啊,分明和碧落昨晚穿的是一种料子,莫非......
"你是黄泉碧落的人?"b
少年退开两步,又仔细打量了我几个来回,对着我,狭长晶亮的眼睛却挑衅的盯着圣殊:"原来星楼里还有带眼睛出门的,小爷就是黄泉碧落的琥牙。"
拉住要冲过去的圣殊,我突然脸色一肃:"琥牙,关于曼陀罗山庄,你们黄泉碧落知道些什么?全告诉我!为什么生辰宴庄主却不露面,碧落去哪里了?"
"什么?!他们都没出现?"刚才还在对着圣殊做鬼脸的琥牙听我这么一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糟了!出事了!"
看琥牙一跺脚就往山上跑,圣殊一愣想要追上去,我一把拉住他,将怀里的东西往他手上一塞,飞快的吩咐着:"庄里我去,千御萧好像有麻烦,你脚程快,去找到他,有危险就放这曼陀罗山庄的信号弹,护院们会赶去帮你,快!"
听到千御萧有危险,向来任务当先的圣殊不多话,接过东西展开轻功,几个起落就在山林里消失了踪影。按耐下心头的不安,我深息一口气,转身向山上奔去。
当我来到大厅的时候,一股寒气逼上脑门,一切热闹宴席的痕迹都消失了,孤零零的琉璃盏碎在地上,刚才的人呢?那些欢饮的宾客,来往的侍者,刚才还在喧闹的人全到哪里去了?
突然背后被人一拍,我方才收敛惊讶到有些失去分寸的神智,转脸一看却是琥牙,他脸色发白:"听,人没走远,他们去了后山禁地!"
我连忙运功细听,果然,人声不远,嘈杂着吵闹。不对劲......这些江湖人士都忍了一天了,怎么会恰巧就在我不在的时候向曼陀罗山庄发难?突然想到那神秘精干的时无那深沉的眼,我心头一凛,这一切一定和他有关。禁地......我不就是在禁地周围见到碧落的嘛!
深深看了琥牙一眼,这少年肯定知道些很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细问了,我盯着琥牙,眼神异常犀利:"碧落在禁地?"
琥牙显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仅迟疑了一下就回答:"不错,公子和第五庄主都在禁地。从北门去后山,遇竹右转,那是去禁地的便捷密道。你到了禁地,自然什么都明白的。"
"很好。"我赞许的看了这临危不乱的少年一眼,"你暗中看住那些人的行踪,自己小心。"
我拔腿飞奔,在这样崎岖的路上,轻功已经派不上用处,手肘在转弯时被锋利的断竹划破也顾不得了,不用内力的奔跑让我的余毒发作,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疼起来,但一切感官似乎都离我远去,全身全心只叫嚷着一个念头:"碧落,千万等我!"
禁地中,碧落仿佛听见什么的一回头,险险避开迎面而来的剑光,他手上的匕首刺眼的一晃,格开第五庄主疯狂的攻击。这时候了还走神想到舞钺那个笨蛋,碧落一甩头,收拢视线盯紧看着眼前的第五庄主,只见第五庄主原本顾盼神飞的眸子浑浊不堪,面容扭曲,乱发狂舞,用凄厉的声音尖啸着向他冲来。
碧落眉头紧锁,事情果然发展到他最不愿看到的一步,只守不攻躲开已经疯狂的第五庄主的剑,他向左投去复杂的一眼,这也是那人最不想看到的吧。
顺着碧落的眼神看去,那摆放在奇丽的蔓陀罗花丛中的玄冰棺里的人,透过玄冰的光华,虽然多了分成熟儒雅,但那冰中人俊挺的容颜竟和第五庄主九分相似。此时,冰中人的脸上焦虑的灰败之色尽现,仿佛为身边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无力痛苦不堪。
逆境环生
千御萧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平日里,作为金吾府的最高统帅,无论是不是乐意,他必须随时注重自己的仪表。现在好了,全身上下,褶皱泥迹倒还好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衣服上头上双手上已经凝结成黑紫色的血块。
这些不是他的血,也不是敌人的血,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血。一个时辰前,他接到星楼说有重要情报的信号,于是草草给舞钺留了字条就急忙出来接收星楼的传书,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在他回山庄的路上却出了状况。
这些血是直接泼在他身上的,当他发现有人跟踪想甩开时,已经被血腥气熏得打颤,所以大缸的血水临头倒下时,他无力躲避。
透过血幕,千御萧看见那个举着缸子的人,是昨天他留心的那两人中武夫打扮的叫昆戍的家伙。暗自骂自己大意,明明知道这次的敌人棘手,却没想到他们早已把握自己致命的弱点--晕血。
敌人想做什么?拖延时间,不让他把从星楼得来的情报泄露?其实若那昆戍是与自己硬拼,虽说很难取胜,但把自己拖住绰绰有余,还不足以用这招。唯一的可能是敌人不是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什么情报,而是早有预谋在今天让他销声匿迹一阵子,不能出席这次宴会,看来敌人已经决定在今天行动了。
不知道敌人会怎么对付舞钺......千御萧胡思乱想着若换了舞钺遇到这样的事,十有八九他会直接仰天大笑,说些什么就算狗血淋头本魔头万年修为也不会现原形一类不着边际的话,但这件事偏偏落在自己头上,也只有嘴里发苦的份了。
用力想撕开完全变成黑紫色的衣摆,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保持清醒已经是他最大的力气了。早知道就叫舞钺出庄子接情报了,虽说敌人把目标锁定自己,就算这次他没出来,敌人也会找机会下手,可是在庄园的范围里遭殃的话,起码可以早点被人发现。如果不是存着杀人灭口的心思,那敌人明显低估了他晕血的程度。看着空旷的山谷,慢慢混乱的脑袋里咒骂着星楼传信的麒麟雀,好死不死选了全山最偏僻的地方......哎,血腥气熏得胆汁都开始翻腾了,看来武林中的金吾尊今天就要在这鸟不拉屎,狗不生蛋的地方挂了......
自暴自弃的瘫在地上,有了死的觉悟,千御萧甚至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这一睡他就不会醒了吧......真想最后把身上的血洗干净,换件衣服......就眼前这银色衣服就不错......不知道这冷傲如冰山眼睛却好象在生气的白发仙人愿不愿意帮他换......
黄泉在林子里看见那血人一脸气定神闲等死的模样时,冷俊的脸难得出现裂痕--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种戏谑对待生命的脸。黄泉当下拎血人,一手探上血人的脉搏,眉头微折:晕血症?这些血看来不是他的,是被人算计?顺手抚开血人的散发,不同于刚才对着宿命发笑般奇异的神色,现在,这清秀的少年脸上满是放心的轻松。算了,既然捡到了就当自己二十五年发一次善心吧。
由着昏迷中的血人自觉的窝向自己怀里,大口吸着血腥气中不属于自己的干净气息,丝毫不在乎白衣被污的黄泉快步向最近的小溪赶去,救了这个人,他还要去曼陀罗山庄见碧落,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当我跌跌撞撞由近路赶到禁地深出,正看到足以让我抓狂的一幕:那个什么曼陀罗山庄的庄主发疯似的挥剑砍向碧落,碧落却不接他的剑路,险险避过,臂上被剑风划开,血肉触目惊心的掀开。我愤怒的低吼一声,短双刀舞个刀花,狠狠向那疯子劈去。那疯子似乎真是傻了,竟然背向着我,对我带着凌厉杀气的刀锋毫无感觉,反是碧落一脸惊怒大叫:"收手!"
我足尖一顿,生生收回那全力的一刀,压制住反弹的巨大力道掠到碧落身边。一面担心的看着他单手急速点穴止血,一边恶狠狠瞪住那疯子的举动,一边还要满脸委屈询问碧落吼我的原因,我自个儿都知道现在我的面部表情有多扭曲。
碧落看着我万花筒似的变脸,终于忍不住使劲把我的脸皮扯开,满意的看见弹回去的脸变成正常的模样,碧落轻声道:"没事,皮外伤。"
血是止住了,虽然没伤到筋骨,但伤口狰狞,我皱着眉掏出随身的金疮药洒上,撕开袖子迅速把伤口仔仔细细裹好,看着碧落好象伤的不是他似的样子气呼呼的骂:"没事?一条手差点没了!那疯子多简单的一招,你怎么会避不开!"
碧落墨色的眸子闪了闪,嘀咕着:"还不是因为刚想起某个白痴家伙他就突然出现在我视线里......"
"什么?"碧落声音太低,我只看见那因为失血而变成粉红色的姣好薄唇张合了几下便移不开视线......
等等,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急急掉头看向那疯子,太过用力脖子甚至喀了一声,奇怪,那疯子这会似乎看不见我们,步伐踉跄,喉咙里咕咕有声。
"他究竟怎么了?"这人明显陷入疯狂中了,看见他眼眶下的阴影,"中毒?"
"是,冥寻中了曼陀罗的毒。"
"曼陀罗?"刚才眼里只有碧落,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禁地深处,洋洋洒洒的开着曼陀罗,白色紫色黑色,但我却不敢细看,妖艳的色彩无法迷惑我的神经,反而让我眼痛。看到曼陀罗花,自然也就闻见曼陀罗叶浓重的味道,我急忙掩鼻,没留心旁边人儿看见我迟钝的举动眼睛里灿烂的笑意,却被花丛里的玄冰棺吸引了视线,那人......虽然年长些,但和中毒的山庄庄主极相似,对了,碧落刚才叫那中毒的人冥寻?但山庄庄主不是叫第五青寻吗?
"难道那两人......碧落?"
收到我的疑惑,碧落带着我小心的退后:"跟你看到的一样,其实那玄冰棺里的才是真正的曼陀罗山庄庄主--第五青寻,中毒的是青寻的弟弟--第五冥寻。"
"诶?"这回我是彻底迷糊了。
"简单说,其实青寻几年前就病入膏肓被封在这玄冰棺里,这些年都是冥寻顶替他哥哥的位子维持着山庄。冥寻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烟草和曼陀罗来希望医治青寻的病,他甚至以身试药......可恶,我明明劝了他好多次,到头来还是变成这个样子......"
碧落自责的看着虚弱的冥寻,我终于搞明白为什么碧落插手青冥居和曼陀罗山庄的案子时的举动会给我奇怪的感觉--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江湖上的投毒案是有人故意嫁祸曼陀罗山庄,他一直是为了帮朋友摆脱这次阴谋而来的。
"那......"刚想问碧落知不知道敌人对曼陀罗山庄的阴谋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听见碧落一声"不好!"窜了出去。
第五冥寻又开始发疯了,他嘶吼着把剑丢在一边,伸手去拔曼陀罗丛,被拔出的曼陀罗发出尖叫,更加刺激着冥寻,他几乎是整个人陷入半疯狂半痴瘫的地步。
我顾不得曼陀罗刺耳的尖叫和奇异的气味,在碧落的手刀狠狠劈倒冥寻时双刀灵动,在被冥寻拔了半截的曼陀罗前的土地上飞速向西砸三圈,止住了曼陀罗令人发狂的尖叫。
顺手接过昏迷在碧落里的冥寻,对上碧落带着疑问的眼:"你刚才怎么做到的?"
"在地上向西砸三圈,这是采撷曼陀罗的仪式,意思是斩断它们的声带,我在书上见过的。"难得碧落询问我,我自然是兴冲冲的回答着,希望碧落对我的博学表现出点崇拜来,可他只是淡淡的喔了一声,就专心检查起冥寻的毒。
我撇撇嘴,怨怼的用眼神杀着抢去碧落全部注意力的冥寻:别觉得你是病人我就放过你!
碧落全然不理会我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眉头锁起来,我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
"刚才曼陀罗的叫声诱发了冥寻的毒,他中毒以深达经脉,只有我用玄冰气强行冲开毒气,他才能清醒。"
"可是,山庄里的人已有异动,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的!"我不希望碧落涉险。
但似乎没时间给我们争执,第五冥寻突然睁开眼,满目的血色狰狞。碧落急忙按上他的脉门,玄冰气源源不断的输过去,勉强护住冥寻的经脉。我只好帮着他们在一块平坦处盘膝运功。支着耳朵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我认命的执起双刀,疾步走上前方的树林。刚才林里经隐隐传来琥牙的啸声,那些武林人士到底来了,还有藏在暗处的敌人们......
回头看了眼闭目运功的碧落,我紧了紧双手中的利器--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你的安全!
绚烂的邪魔
刚拐出森林里阵法的生门,就见琥牙飞也似的赶来,见着我一声低呼:"坏了,舞钺公子,那些家伙好象熟悉路似的直直上来,禁地里的五行阵根本没用了!"
来的好快!心念一转,我忙问:"领头的是谁?"
"打扮的像个儒生......那些人叫他时先生。"
可恶,果然是他!是他趁我和千御萧不在的机会,煽动那些江湖人士上禁地的!
"最要命的是水仙姐和护院他们全部被一路神秘军队阻在山腰,根本动弹不得!"琥牙的额上见汗。
"军队?"那种东西怎么会参与到江湖纷争里?谁可以调动军队?他们到底在这场纠纷里想得到什么?我脑子里已经完全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