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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凤来仪——by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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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枫仪伸手去摸腿,心头猛地一沉,急忙拉开衣裳......而映在他眸中的是肌肉严重萎缩的四支......
怎么会这样?
身体、大脑似乎是一台静置得太久的电脑,再次启动,只是黑屏。

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生病?受伤?
为什么?
摔下床的刹那,记忆似乎有所苏醒,不,应该是突然有了头绪。
伸手探向自己的脊背,有三小块,尤其光滑的皮肤、无论他怎么掐也没有知觉的皮肤。
那,是伤疤,是那时的伤疤......而这如今这伤疤已经完全长好。
也是这一刻,他慢慢想起了刚才那张面孔。
"哼......"
冷哼一声,继而哈哈大笑,笑的前滚后翻,最后无力地躺在冰凉的地上,头脑越发清醒起来,他闭上眼,握紧了左手,心头隐隐有些痛。

可笑,实在太可笑。
老天让他活着,让他醒来,原来只是为了让他失望么?
都说,有一些人在你的生命中出场的时间很短,短到你甚至还来不及去回味驻留些什么。可正是因为这样的擦肩而过,让你印象深刻,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追怀交会片刻温馨的感动。又因为没有日后那些平凡的琐碎去磨蚀和冲淡印象中的完美,于是,他们就象一朵汁液饱满色泽艳丽的花儿,永远以一种最美的姿势盛放。
如果那时他死了,死了在幸福之中,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惜,现实不是艺术,没有所谓永恒。
在赤炎端着饭菜回来之前,梁枫仪已经扶着床沿爬了起来。原本他好歹也算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如今却这么狼狈,四肢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没有。
梁枫仪,扯扯干裂的嘴唇,自嘲地笑了笑。
梁枫仪这副好躯体交到他手里被他折腾到如此地步,也算暴殄天物了。看来明天起,要开始复健了。
他刚才摸身后的剑伤时,伤口早已长好,可这副身体似乎还是很虚弱,全身肌肉几乎萎缩得没了样子,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不过就算这样他依然很庆幸,至少,自己还活着。

"我热了鸡汤粥,你昏迷的这断时间,一直吃的是流食......慢慢来吧,免得伤了胃。"赤炎笑了笑,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味觉也有些迟钝了,竟尝不出味道了。
梁枫仪微微蹙眉,吞下一口,抬头道,"我昏了多少天?"
"多少天?"赤炎勾勾嘴角,将那个‘天'字说得尤其重。
"厄......难道昏了几个月?"也对,否则肌肉萎缩不至于这么严重,伤口也不会愈合得这么好。
"三年!"赤炎看他一眼,沉声道。
"三年!?"老天!梁枫仪呛了一口,猛咳不止。
昏迷三年那不成了植物人?
难怪他醒来那会赤炎会对他说欢迎回到人间。
三年。足以让活人变死人,而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竟然还人重新"活"过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三年,睡得可好?"赤炎微微挑眉,语气轻松,仿佛他只是昨夜睡,今天醒。
"只是眨眼之间。"梁枫仪随意答道,勉强吞下了那仍然没有味道的粥,心中若有所思,却没见赤炎面色有变。
三年,三年。
对于植物人这个词,梁枫仪绝不陌生,因为在现代时他的外公就因脑溢血成了植物人。吃喝拉撒照旧,只是人几乎没有意识,也就是脑死,除了会给亲人带来巨大负担而外,同死人无异。并且,由于长期躺这无法动弹,身体往往会生褥疮,溃烂,甚至生蛆,最后往往导致败血症死亡。也就是说,植物人,照顾得不好的就不说了,即使照顾得很好的,也不过能拖几年生命。那时,他母亲每天为外公擦身、翻身,细心照料,然而外公下体依然不可避免的长了褥疮,不到两年便离开人世。
而让他记忆深刻的不只如此,还有父母的离婚。母亲是个坚强的女子,虽然家中为了外公的病早已负债累累,工作上也颇多不顺,母亲仍一面上班,一面照顾家里,就算身心的疲惫,依然是那么坚定的怀着希望努力着,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而生性温和如水的父亲,面对生活与家庭的压力,并没有挺身站在自己女人身后支持,而选择了逃避,抽烟、喝酒、通宵麻将。如今回想起来,那大概就是父母最大的分歧和感情破裂的开始。
所以从那时开始,他心中对男性多少有些鄙视。因为面对灾难,他们往往没有女性坚强,那看似坚实的臂膀,其实并不可靠。
"一眨眼间?"赤炎冷冷一笑,抬碗的手略显僵硬,但只是瞬间,眼神又恢复了柔和。"确实,对于你来说,三年,只是闭眼和睁眼的时间。我得多谢你救了我哥的命。"
梁枫仪微微一愣,想以一笑作为回应,可扯了扯嘴角,没有挤出笑容,却止不住眼泪。
"这三年......谁在照顾我?"
"他。"
默默垂眸,梁枫仪并不意外,心中浮上几分痛楚,心却是暖的。
"这三年......"赤炎似乎正要说些什么,梁枫仪却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这话我要他本人说。"或者是累,或者是痛......无论是什么,他们可以一起分享、承受。脸上浮起的是淡淡微笑,梁枫仪自己并不知道,他此时的笑容有多么耀眼......

原本对于在现在极度泛滥的所谓爱情,他从来不有抱幻想,甚至不屑一顾。因为爱情那种东西,看似美妙,却是极度容易破碎的,说白了只是在荷尔蒙作用下引发的不切实际的美梦。然而,在他心底,却莫名其妙地寻找这种他完全不在乎的东西,以一种淡然的极端。或许,他一直盼望这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共同永远携手做任何事,任何不可理喻的事,不论是学夸父追日,还是跳入河中寻找月亮。

赤炎若有所思的微笑,眼神中有羡慕,也有嫉妒,或者还有怀念,混杂着太多情感。与焰驰不同,赤炎总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而他的坦白,却往往会让人迷惑。
梁枫仪一直觉,这个人,实在太聪明。
"你说你叫罗凤仪?"他微笑,笑得很贼。
"恩哼......"梁枫仪两手一摊,点了点头。
"那你到底是谁?"赤炎俊眸微眯,上下打量着梁枫仪,没等他回答自己又说道:"其实对于你,我一直有怀疑。因为谁也不知道,我跟梁枫仪其实很熟。"
"什么!?"梁枫仪愕然,赤炎跟梁枫仪很熟他怎么不知道?于是赶忙搜索记忆,但对于这个人却始终没印象。
"既然你不是梁枫仪,恐怕即便是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当然,那时梁枫仪以为我是个女人。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赤炎笑眯眯地说道。
梁枫仪继续愕然,而赤炎仍在笑。
"那么,你究竟是谁?可别是什么妖孽上了别人的身吧......"
"去你的,你才是妖孽,本大小姐完全是借尸还魂......"梁枫仪白他一眼,但望着那双贼人笑得前伏后仰才,恍然发觉自己上了这小子的圈套。天,一定是睡了太久,脑子坏掉了。
"哦......还是个女鬼呢......哪个朝代来的?"赤炎捂着肚子,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我哥还真是有艳福哪......"
"狗崽子真欠扁!"什么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狗屁!这家伙大概是在皇宫中压抑了太久,性格BT。
赤炎瞧着他,抿嘴轻笑,不一会又埋下头,放声狂笑。
"虽然我怀疑你是睡太久脑子坏掉了,不过还是姑且相信,毕竟这世界什么事儿都有......"赤炎说罢,捂着嘴又笑许久。
望着那张丝毫不隐藏感情,不顾及形象夸张大笑的脸,梁枫仪突然想到于他有这同样面孔的人......心中又有些酸。
抬眸望着那双清澈见地的眸子,赤炎眯眼淡淡一笑,"女鬼,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梁枫仪微愣,却见赤炎又是一笑,"亏不了你,我是人,你是鬼,我还敢骗了你不成?"
沉默,沉默......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小兔崽子,谁他妈是鬼......#¥%¥%#¥%*%-%......"
得周星星绝传之九阴骂功,功力绝对强悍!
不过让梁枫仪意外的是这小子功力也不弱,肚子里墨水不少,损人竟不带脏字。
最后,两人还是达成了一项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交易。至于内容嘛......在很久很久以后,除两人之外,也一直没其他人知道。

这晚,梁枫仪没再睡觉,毕竟自己睡得太久。或者,也是怕自己这次醒来只是回光返照。
他固执地不许赤炎告诉焰驰自己醒来的事,因为,看着自己目前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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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昏迷时这副身体被照顾得很好,如今每天做复健运动,科学饮食调养,两个月之后,身体竟然基本恢复到了正常人状态。当然,赤炎同志每天都没忘了往他身体里灌真气,据说是焰驰走时吩咐的,而三年前之所以能保住命以及他现在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当然与这玩意密不可分。于是梁枫仪稍微有些小感叹,真气这玩意真神奇啊,包治百病呢。

这两个月,日子过得很快,但很充实。只是对于自己闭眼再睁眼便过了三年这事,一时间多少有些茫然。毕竟对于了静止了三年的时间却在其他人身上引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蔡齐、少芬、父皇、林木森,宏珏......多少个熟悉的面孔,飞掠而过,带着他们不同的结局,梁枫仪多少需要时间去接受......但,似乎是经历过了死亡后的重生,如今对于生死之事,他看得很淡,不去仇恨,也不去悲哀,他要做的仅仅是记住,因为死了的人,只能活在活着的人的记忆当中。

"美人舅舅!"

慢跑归来,远远地,边看见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屁颠屁颠地朝他一路小跑着迎了来。
梁枫仪一把抱起小孩儿,小家伙也很是配合地往他怀里钻,一面扬起头亲他的脸,面把脏手往梁枫仪的白衣上擦了个干净。
梁枫仪微微蹙眉,眼里却是柔和的笑意:"你二爹又教你干些煞风景的事了?"
"二爹说,大丈夫不拘小节。"水汪汪地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梁枫仪笑。这臭小孩领悟力一向很强。
梁枫仪捧起这小脸贼贼笑了笑,"对哦,轩儿是个男子汉,既然是男子汉就要有责任感,这衣裳既然是被你弄脏的你记得替我洗了。"
第一次见到轩儿是在醒过来的第二天,当时带轩而来的是赤炎的某情人,一个清秀如画的女子。开始,梁枫仪还一度将他误认为是赤炎的小孩,哪知他却是少芬的孩子。想起少芬,心中便隐隐作痛,但也觉得她死得其所,至少,她真做到了携子之手,生死相随。
轩儿皱着小脸,似乎有些苦恼,煞有介事地大叹一声,"洗就洗,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说完之后没忘了补了声,"MY GOD!"
梁枫仪苦笑,小家伙领悟能力果然很好,看来以后不能胡乱教他了。
"对了你二爹呢?"这一大一小两宝向来是喜欢腻在一起的。焰驰大概不希望小轩儿与朝廷有所牵连,希望他能活得无拘无束。于是一直让他在这里生活,与他一样。
"二爹走不开,让我来跟你报信儿呢。"
"哦?什么事?"
"二爹让我告诉你,大爹来......"
轩儿话未说完,梁枫仪却已经呆住。
远远地,那人也停住了步子。
轩儿转头一看,从梁枫仪怀中滑了下去,向另一边的人蹦去,"二爹?大爹?是哪个?"
是焰驰,是他。
赤炎也从后头跟了上来,于是轩儿有朝他奔了去。赤炎远远地,冲梁枫仪意味深长地一笑,将轩而扛上肩头,说是要去河边钓鱼,爷两大摇大摆地走了。

"好久不见。"梁枫仪慢慢走进。待看清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一样如深潭一般看不见底的眼眸,仿如初见,只是眉宇之间少了些傲气,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梁枫仪才发现真的已经三年了,于是扯动着嘴角,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汇成四字。
焰驰没有说话,猛地将他揉入怀中,像是要活生生揉入骨血之中。
"说什么我有多痛你就有多痛......这三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
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而字字句句都深深刺入梁枫仪心中。
怎么过的?他怎么敢想象?
但他确实想知道。
"对不起......"深深锁眉,他只是用力去握那只手,那只曾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是懒的,是奸诈的,是狡猾的。自己就这么昏睡过去,三年对于他来说只是眨眼之间,他如此轻易地将一切责任与血腥全然抛给了这个人。
"你知不知道,我叫了多少遍,可是你却懒得应我......"
梁枫仪苦笑,他当真以为他就那么懒?可惜他醒来时最先看到的却不是他。
那时,他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是三年,仅仅以为才三天。于是他失望,真的很失望,因为自己醒来时,手是冰的,是空的。那种被抛下的感觉,他似乎明白。
"你恨么?"或许,是该恨的,他就是这么的懒,一睡却迟迟舍不得醒。
"我只是怕。"他是如何疯了一般抱着那几乎没有了呼吸的身体在血肉成堆的战场上狂奔?梁枫仪恐怕永想像不到当时那荒唐可笑的场面。堂堂一国之主,竟然在自己的军士面前做出如此疯狂的失态行为。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主帅倒不惜舍命相互搭救,那是怎样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于是在梁枫仪保住性命的第二天,他跪在几十万大军面前,自罚军杖两百,险些断了自己的命。
梁枫仪不会知道,当大军攻进溟风城,当传来淼王焚宫消息那天,他在城中最高的白玉台犒劳三军,何等光辉与荣耀?夜晚却伏在他枕边哭得像个孩子,他怕他会因此恨死了他,于是,再也不醒来,永远沉睡下去......
他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不要荣誉,不要那些没有意义的光芒。可是却不能舍弃那些跟随着他的军士,不能忘掉他母后死前所说的话,他要天下太平,不希望任何人再在战乱中失去亲人。否则一切的流血牺牲都失去了意义。
两难,无论他怎么做,似乎都是错。

梁枫仪扬起脸,轻轻吻住那有些冰冷的唇。
"我并不是梁枫仪,不是淼国的四皇子,也不是什么王爷。所以你不用顾虑,也不用为难。既然我站在这里,便不会再轻易离开。"
面对焰驰微愕的脸,梁枫仪只能微笑。或许他早该说出来。但对于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梁枫仪均不后悔,不论是那场战争,还是为焰驰挡那三箭。因为他面对过,努力过,就算茫然,就算矛盾,就算那是错的......至少为此,他努力面对过,付出过。
"不是‘不轻易离开',而是不准离开......"焰驰更正道,他并不完全理解那句所谓"我不是梁枫仪",但他却知道,这是一种承诺。吻铺天盖地地落下,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卷袭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一颗久久悬挂的心,终于安稳落下......

结局

"想什么?"
夜幕之下,河边的草地上,两人相互依偎着躺着,细细聆听着彼此的呼吸。梁枫仪望着天上的繁乱地星辰,突然想到,星星那头,会是什么呢?或者,宇宙深处,有一颗蓝色的星球,而那里有他牵挂着的人,也有牵挂着他的人。
"我在想我妈,爸,二妈,二爸,还有朋友,同学,电脑......"
看焰驰一头雾水,梁枫仪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就是没赤炎焰聪明。
"你啊,捡了个大便宜呢......"
想到某处,梁枫仪突然笑起来。
"哦?什么便宜?"焰驰望俯伸望他,挑了挑眉。
"你是我在麦田里看到的第一颗麦子呢。"梁枫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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