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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月——by云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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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直到过了晌午,赶集的人都退得差不多,狄景瑜仍没看到老人的影子。
无论是去宁县还是其它地方,这条官道都是必经之路。看情形,老人只怕是出事了,而且十之八九是因为自己。
今早尚延汐便是想掠走自己,多亏他早有防备,才未被他得逞。如今又来了一个,狄景瑜不免有些无力。
长叹一口气,为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平静生活哀悼少倾,狄景瑜留下茶钱,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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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那些人的目标是他,他们刻意透出老人的消息,摆明是为了引他现身,请君入瓮。
纰漏出在琴身上。
想当初,从太子府逃离时他都带着琴,可见这柄琴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乐器不宜私自修改,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动都有可能影响它的音色。狄景瑜明白这点,所以他一直都保持着琴的原貌。无论人的装容如何改变,琴的样子却是固定的,加之狄景瑜又异常重视这柄琴,所以找到了琴就等于找到了人。
想不到狄景瑜百虑一疏,阴沟中翻了船。
知道他十分执着于那柄琴的人并不多。对于来者的身份,狄景瑜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关押人的地点是一间看似寻常实则却玄机暗藏的小院。周围可供敌人埋伏的位置太多,只怕自己前脚刚迈进院子,后脚就会被团团包围。
此去一行怕是凶多吉少,虽然明白不应逞匹夫之勇,可想起老人说自己当了爷爷时,吹着胡子乐的样子,狄景瑜除了头疼还是头疼。忍不住想要唾弃自己老好人的性格,狄景瑜还是翻上了围墙。
如狄景瑜所料,院子内并无把守,他们是在等待自己救出了人,无暇分神,防御最弱的那一刻。
虽然明白敌人的计划,但狄景瑜仍保持着警惕。手握短刀,压低身子,紧贴着土墙摸索到柴房。用脚边的棍子挑开门,又等了片刻,确认里边不会在自己进去的瞬间放支暗箭伤人后,狄景瑜才进入屋子。
琴并不在屋里,只有老人双目紧闭躺在干柴上。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并不见得会伤害老人,狄景瑜在伸手探过老者的鼻息后,仍是不免略微松了一口气。在试过各种办法想把老者叫醒未果后,狄景瑜只得将老人绑在了自己的背上。靠在窗边,大约估摸了一下眼下的局势。
狄景瑜握了握短刀,深吸一口气,猛的抽回钢丝。
"嘣!!!"一声巨响伴随着火光响起。e
刚才在四周徘徊时所做的准备发挥了效果,狄景瑜不惜花重金搞到手的火药弹将一部分围兵的注意力引了过去。瞄准了这一刻的狄景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柴房,踏着堆在墙角的废木材翻出墙去。
狄景瑜明白自己的实力,他本就不胜体力,如果是独身一人或许尚有一丝机会,可现在身上又多了一个,自然甚是吃力。从一开始,他就没期望会成功脱逃,他只是在赌,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只要能把老人送到安全的地点,那他就是赢家。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转了个弯,狄景瑜赫然发现前方已被人拦住。如今他行动不便,硬碰硬吃亏的铁定是自己。大势已去,狄景瑜索性停下了脚步,审视对方。
他们虽然身着平民的服装,却行动有绪,纪律严明,看来应该是北垣先前潜伏在连陵的军队。
狄景瑜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自己何德何能,为了抓捕自己居然还用得上军队?
正想着,突然有人喝了一声"小心!!"。狄景瑜知道,他曾听过那个声音。可还没等他细想,一点白光在黑夜闪现,破空的声响撕裂了空气。狄景瑜来不及躲闪,身形才略微移动,胸口便传来了冰冷的痛。
本就不支的体力像漏了一般迅速耗尽,狄景瑜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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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那一声"小心"的,是北垣的靖远将军--谢仓野。
去年北垣攻打中越之时,带兵的正是谢仓野同另一位提拔他的神武将军--贺子潇。
二者在退兵之后,秘密的将军队转移到连陵,化名为苍夜与何宵,为再次进攻中越而埋伏在连陵,谢仓野就是在其间钟情于狄景瑜。
此次使计困住狄景瑜的也是谢仓野,原本只是想留住狄景瑜,怎料却害他中了暗算。
眼看狄景瑜在自己面前倒下,谢仓野的心有如刀绞。心知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谢仓野命人把老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迅速指挥军队,带着狄景瑜撤离。
与军队随行的军医为狄景瑜处理了伤口。显然对方是存心想要他的命,虽然未中要害,可箭上的毒却着实棘手,多亏医救及时,狄景瑜才保住一条命。
在去北垣的途中狄景瑜始终昏迷不醒。一路颠簸,引发了之前落下的病根,待谢仓野一行人到达他的府邸时,狄景瑜已是高烧不退了。
毒药的副作用令狄景瑜出现了严重的幻觉,终日噩梦连连。他时常突然从昏迷中惊醒,瞪着眼,声嘶力竭地尖叫,言语中满是浓重的恨,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夜叉,令人听了就胆寒。
为了不让狄景瑜伤到他自己,谢仓野不得不命人把狄景瑜的手脚绑住。即使这样,恶毒的诅咒仍是终日不绝。
"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去死吧!!!"
"你不得好死!!!你不是我哥!!!"
"去死!!!去死!!!杀了你!!!"
恐惧,绝望,悲痛,愤怒,仇恨。
没有了理智的束缚,长久以来积压下的所有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般涌上,原本就脆弱紧绷的弦在瞬间断裂,一切,尽数崩溃。
"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
重重禁锢的记忆叫嚣着,翻腾着,倾闸而出。过往遭遇的一切如无尽的黑暗般,铺天盖地的向狄景瑜袭来,他惊恐地躲闪,却发觉自己根本无路可逃,只得任黑暗肆意横行,将他囚禁。
※※※z※※y※※z※※z※※※
四岁之前,小月同母亲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小镇上。
虽然他没有父亲,可是母亲温柔细心的呵护,依然让他生活得十分幸福。
直到四岁那年,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平静的生活中。母亲告诉他,那是他的父亲。
父亲和母亲是学生时代的恋人,因为父亲的家里反对,最后不得已才分了手。母亲去了别的城市,而父亲娶了门当户对人家的小姐。五年后,父亲因工出差,偶遇了母亲,两人旧情复燃。相处了月余,母亲突然不告而别,父亲竭力寻找。四年后,终于在小镇上找到了母亲。那时父亲才知道母亲当年有了孩子。
小月同母亲离开了小镇,来到了父亲所在的城市。
在父亲的家里,他有了新的名字--狄景瑜;也见到了大他五岁的哥哥--狄靖哲。
狄靖哲脸上总是带着亲切的笑容,对狄景瑜也很好。这使从小因为没有父亲而被其它孩子欺负孤立只能自己独自玩耍的狄景瑜很是高兴,很快他就粘上了狄靖哲。可他却不知道,其实一切,都是假像,追究到底,不过是交易一场。
原本按辈分来说,他应该叫狄靖瑜,可是因为狄靖哲的强烈反对而作罢。"靖哲"与"靖瑜"是同字辈,狄靖哲不能接受父亲把情妇生的孩子与发妻的孩子列为同级。作为交换,他必须接受狄景瑜母子,并且要当一个好哥哥。
就这样,一个表面上幸福美满,实则却脆弱不堪的家庭仅凭一根如发的丝线维持了下去,不知情的狄景瑜在这里度过了他童年中最快乐的十年。
微妙的平衡在狄景瑜十四岁那年被一场意外打破了。
身为音乐教师的母亲在一次去学术交流会的途中意外身亡,父亲得知消息后就匆匆赶去了外地。留在家中的狄景瑜呆坐在沙发上,恍惚间他听到了狄靖哲欣喜而疯狂的笑。
那个女人死了。狄靖哲笑。那个害他的母亲痛苦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死了。她是罪有应得,因为她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她活该!
狄景瑜呆楞了半秒,然后发疯地扑上去撕打狄靖哲。他愤怒而哀伤,他不相信自己信任了十年的哥哥竟然是他一相情愿的假像。
可狄景瑜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很快他就被狄靖哲压在地板上。狄靖哲的双眼闪现出异样的光彩,他撕开了狄景瑜的衣服,不顾狄景瑜的挣扎,挺身刺入了狄景瑜的体内。
狄景瑜哭喊,尖叫,却无法阻止狄靖哲的暴行。
在那一夜里,狄景瑜流干了他一生的眼泪。
失去母亲对父亲的打击很大,回来后,他的情绪一直很颓废。狄景瑜没有告诉父亲在他走后家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他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狄景瑜就这样忍耐着,忍耐着,成了狄靖哲的玩物。
半年后,一直思念母亲的父亲突然离世。狄靖哲接手了父亲的生意,凭借他傲人的头脑,家族生意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而狄景瑜则彻底沦为狄靖哲发泄欲望的工具。
家,对于狄景瑜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狄景瑜开始逃跑。
他逃跑了无数次,可每次都会被抓回来,紧接着的,便是越发无情的惩罚。
他也曾自杀,可狄靖哲居然用父亲和母亲的骸骨来威胁他。
狄靖哲说,这不过是他排遣无聊生活的游戏,他没有权利拒绝,因为他欠他的。
狄靖哲说,他永远都别想离开他,他会找到他,无论他躲在哪里。
狄靖哲说,如果他能杀了他,他就放他走。
狄景瑜不再逃跑,他开始学习近身杀人的功夫。拼尽全力,只为求得解脱。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狄靖哲都如同一个遥远的背影。
可望,却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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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过了六年。在这期间,狄景瑜成了为狄靖哲卖命的走狗。狄靖哲的命是他的,任何人都休想同他抢。六年来,他杀了无数的人。对他而言,杀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了杀人,也习惯了狄靖哲夜夜无情的折磨。
他选择顺从,因为,他没有选择。
或者说,他已经麻木。
在一次回家的途中,他们遭到了狄靖哲竞争对手的偷袭。狄景瑜为了救一个被无端卷入的小丫头而中枪。
然后,狄景瑜穿越了虚无缥缈的时空,来到了这个时代。无奈命运作祟,迎接他的仍是地狱般无尽的人间之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曾强迫自己忘记,可他,终究,不是圣人。
刘进,尚延宜,尚延武,尚延辉,还有其它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家伙的嘴脸,狰狞的,从眼前闪过。
狄景瑜从头到脚像被抽干了一般,全身不停的抽搐,有如垂死的动物。
"......杀......了......你们...... "
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成倍还给你们,让你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杀......了......杀...... "
用刀子把你们砍成肉块,剁成肉泥。
"......杀...... "
全都杀死,一个也不留,一个也不放过。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断断续续的哀鸣隐藏了无尽的痛苦与凄凉,看着这样的狄景瑜,谢仓野几乎落下泪来。
究竟他遭遇了多么不公的对待?
究竟怎样的仇恨能令他如此痛苦?
谢仓野把狄景瑜紧搂在胸前,狄景瑜剧烈的咳嗽,时而呕出恶心的秽水,吐了谢仓野一身。可谢仓野却毫不在乎,仿佛要用体温替他驱走一切噩梦般的,紧紧的搂着他。
"放心,放心......他们不在这里。"谢仓野呢喃的低语:"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狄景瑜的眼神仿佛死人一般,空洞得吓人。
"你没有错,听到了吗?你什么都没做错。"
"......杀了......你们...... "e
"这里没有坏人,你很安全,真的,我向你保证。"谢仓野更用力的搂紧狄景瑜。
"......救我......救救我...... "他被抛在好深好深的深渊里,没有人能够帮他,他绝望,只能无助的哭泣。"杀了我吧......杀了我...... "
"醒过来,求你看看我,求你...... "声音渐渐呜咽,谢仓野把脸贴在狄景瑜的颊上,轻轻的,温柔的厮磨。"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沿着两人相贴的皮肤氲成一片。
湿润的凉意微微唤醒了狄景瑜的心神。在谢仓野温暖的怀中,他不再抽搐,眼神微动,似乎在下意识的寻找谢仓野的身影。
"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用我的一切,甚至生命保护你。"
"......真......的?"苍白的手指颤抖着,移上谢仓野的衣襟,仿佛溺水之人垂死前抓住的救命浮板一般。
"真的,我发誓。"
一个吻,落在因汗湿而发凉的额间,爱怜的情愫满溢。
刹那间,涣散的眼神凝聚出神采,起初茫然定不住焦点的视线,终于聚拢在谢仓野脸上。瞬息之后,狄景瑜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去。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那有如钻石般流光异彩的璀璨眸子却镌刻在了谢仓野的脑海深处。
一生,铭记。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 8 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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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景瑜又睡了好久,却仿佛做了美梦般,非常安稳。
在一个阴云压顶的下午,狄景瑜才幽幽转醒。
空气有些沉闷,心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看着头顶上陌生的帷帐,狄景瑜不禁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睁开眼就身处洵水楼家的时候一般。
动了动身子,并不似那日那般疼痛到难以忍受,但四肢微微发僵的感觉却也十分不舒服。
撑起身,前胸偏靠近肩膀位置传来的痛意让狄景瑜险些倒回床上。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穿着丝制的白衣,胸前缠着干净的绷带。
一时间,狄景瑜只觉头脑空白一片,完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醒了?"笑吟吟,略带些欣喜的声音随着门的推开响起。
狄景瑜抬头,入眼的熟悉面孔让他的神色顿时一冷。
谢仓野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汤碗的丫鬟。看到狄景瑜沉下的脸色,他悠悠一笑。拿过汤碗,挥退了丫鬟,他走到床边,对狄景瑜柔声道:"药刚煎好,快趁热喝了罢。"
意识虽然还有些混乱,却已能勉强将在连陵的前因后果串连成线。狄景瑜杏眼微眯,言语间没有丝毫起伏的问:"你们把那老人怎么样了?"
谢仓野闻言笑了笑,语气中有着十足的宠溺:"先把药喝了,有问题一会再问也不迟啊。"
"你先回答我。"狄景瑜沉着脸,大有"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喝"之势。
"乖,先喝药。"依然耐心的劝着。
"先回答。"仍旧固执的发问。
深知如此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谢仓野首先让步。
把药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转身坐到床边。拿过个软枕放在狄景瑜背后,示意他靠好,然后谢仓野这才看着狄景瑜,作了个"请"的手势。
狄景瑜被他的举止弄得有些错愕,但很快,他正色问道:"那个老人怎么样了?"
"我让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还给足了银两,现在他大概都已经抱着孙子了。"谢仓野回答得倒也爽快。
"我现在在哪?"
"北垣,长平,我的府邸。"
狄景瑜盯着他。"那你又是何人?"
谢仓野闻言起身,以手扶胸,躬身一礼,方道:"在下谢仓野,化名苍夜。"
"原来是谢将军,真是幸甚。"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一下,狄景瑜接着问:"北垣此次可有出兵?"
"没有。"谢仓野坐了回来。"中越已经知晓了我国的计划,早有防备,所以没有意义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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