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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宫主——by梨兮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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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说不出的凉意,这样的事情,其实早就注定了不是吗?从我踏进无相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可以预料,有一天我会象这样的站在他面前,拿剑对著他,用残馀的力气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冥儿。』他轻声唤我,一如既往的温柔语声。
我看著他,我说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我回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著我。那双眼睛柔亮而又哀伤,睫毛微微闪动。
曾几何时,这曾令我手足无措的表情,已经再不能打动什麽。
我说你当真想我回去?
他轻轻点头,长发被风舞起,纷乱的拂在脸上。
我笑著说好啊,你若真要我回去,那麽我回去也是无妨的。
他慢慢的走上前来,伸出手轻抚我的脸,指尖柔柔的,却带著些凉意。
我抬眼望著他笑,我说你对我做了那麽过分的事,应该付出代价。
他说好,你想要什麽。
我看著他只是笑。他於是也对著我笑,弯著眼好看的笑。
我凑上前去,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他柔顺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如蝴蝶触须般孱弱。
然後突然的,身子微微一颤。
我向後退开,看著他一脸无邪气的笑。
冰蝉剑刺在他胸口,斜斜的穿过单薄的身体,血沿著光洁的剑身滴落下来,溅在地上,星星点点的红,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罂粟。
他的脸逐渐变得苍白,身子微微晃了晃。那双眼缓缓睁开,看著我,慢慢露出一抹淡如烟云的微笑来。
那双眼中没有悲伤也没有仇恨,一半淡漠一半了然。仿佛早已猜到会有这麽一幕,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所以只是默默的承受,只只那样的望著我,淡然的笑。
我突然笑不出来。
原本心中那入骨的恨,在剑刺入他身体的瞬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脑中有些微的眩晕,这所有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境,梦醒我依然在自己的宫殿里,无忧无虑的做著我的幽冥宫主....
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呢?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无相城都摇晃起来。
远远的,一阵冲天而起的烟雾。
『是擎天柱...擎天柱破裂了!』城中的人惊惶失措的叫喊著,『邪王损毁了擎天柱,无相城就要倒塌了....!』
街上人群混乱,人们惊慌的四下乱跑著。
心里微微一惊,师父想要的,并不是无相城的臣服,而是要彻底摧毁它吗?
下意识的看向萱漠冷,他站在那里,嘴角一抹触目惊心的红。风从崖底卷了上来,吹的他的身子摇摇欲坠。他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苍凉,这座城是他的,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只是这些东西,这曾经绚烂至极的存在,转眼、就要消失不见了。
心里莫名的痛,不自觉的问出声来。
『...为什麽你..要那样对我?』
轰隆声仍在继续,街道四分五裂的炸开来,水从裂缝里喷涌上来,四周一片哭喊的声音。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这些人们,曾经用那样包容的笑来迎接我,而我带给他们的,却是鲜血与死亡。
抬眼怔怔的看著萱漠冷,那把剑插在他胸口,剑尾的蝴蝶微微颤动。
我颤抖著伸出手,脚下无力的朝著他走过去。
他看著我,眼神无限温柔。
锁妖塔开始不停的摇晃。
猛然间脚下一轻,整个塔顶轰然向下坠去。
来不及呼喊,萱漠冷突然伸出右手,一掌击在我胸口。
一股大力袭来,我的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扬扬的从塔顶飞了出去。
他抬头望著我,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象是在说些什麽。我凝神努力的听,却终於什麽也没有听到。
冰城在我眼前陷落,缓缓没入冰崖下面深不见底的湖泊。
脑中一阵眩晕,身子轻飘飘的往冰崖的彼岸飞去。

十八

昏睡了很久。
朦胧中也醒过来几次,模糊的看到眼前人影晃动,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却总好像有一层薄薄的膜,将我生生的隔离开来。
『我叫连青,』那个人影有著好听的声音,身上一股浓浓的草药的气息,『这里是雪山村,你昏迷了两天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躺在床上。这里是什么地方,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倒在无相城对面的冰崖上,埋在雪堆里,幸亏我刚好路过那里把你捡了回来,要不然你这麽虚弱,肯定熬不过两天。』
『我说,你是不是无相城里的人啊,邪王把城围的水泄不通,你是怎麽逃出来的?』
见我不吭声,他好奇的凑上前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这位小弟?』
眼前慢慢变的清晰,一张年轻而清秀的脸。我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的问,『无相城...怎麽样了?』
『已经沉没了,』他说,『连城带人,都一块没进那边的明镜湖里去了。』
『是吗....』我低低的说了一句,又慢慢的闭上眼睛。
心里莫名的空,好像有什麽东西被挖去了,身体疲倦的象要死去,却又偏偏拖泥带水的残留著,苟延残喘。

村子小而温暖。
明明是在雪山之中,这里却有片片的草地跟绿油油的庄稼。小孩子嘻笑著追逐,人们来来往往,脸上都挂著简单而满足的笑。
我坐在门口看著,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这样平淡而单调的生活,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心安。
连青是村子里的大夫,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行医的,而他尤有天分,年纪轻轻已有雪谷医仙的名号。他说我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过於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我淡淡的一笑,也不怎麽在意。
我没有跟他说我是谁,他也并不追问,只是拿我当一个普通的病人,却又无微不至的关照著。
跟他相处的时日并不长,却总有种亲切感,那种近乎单纯的热忱,没来由的令人心安。
然而我终究还是选择离开。师父既然已经攻陷了无相城,必定四下探寻我的消息,这里虽然偏僻,却也不是离的很远,他们终究会找过来。而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想想真是讽刺,当时拼死拼活的想要回去,现在没人阻拦了,却又莫名的犹豫起来,我原来是这般懦弱的人吗?
向连青辞行的时候他正在熬药,听我说要走,一双眼瞪的有铜铃大。
『你现在这个状况,我敢保证,你连雪山都走不出去,到时候晕到在路上,还得我费力去抬你回来。何必呢,』他说著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多住几天,等养好了身子再走也不迟啊。』
我对著他笑笑,虽然说的夸张,他倒是真的担心我的身体。
『已经没事了,』我说,『我也不能一直呆这给你添麻烦。』
『说什麽麻烦,』他皱眉道,『看你年纪轻轻怎麽说话老气横秋的,就这麽定了,再住个十儿八天的再走。』
我一脸无奈的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热情,让你想推拒也难。
我说连青,我当真有事要办,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是吗?』他看了我一眼,突然有些为难的说,『可是你体内的毒我还没给你解呢。』
『...毒?』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他有些过意不去的说,『本来早该给你吃药了,可是你身子实在太虚,我怕你受不住药性,想说等两天再帮你熬药,谁知道你现在就要走,真是....』
我有些疑惑的问,『我中毒了吗?』
『是啊,』他莫名的看著我,『怎麽你不知道吗?』
我微微一怔。心里不禁苦笑,萱漠冷给我吃的,原来不是迷药吗?他的心思也真是慎密,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一早就将我算计了。
『我还能活多久?』淡淡的问,生或者死,对於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区别,即使哭著喊著苦苦哀求,也已经不能回去那时候了,那些曾令我...魂舍梦牵的记忆,已如一阵轻风吹过,浅浅的消散了。
『这个,倒不是问题,』他说,『准确来说,你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只是这毒....』
『清除..了?』我听的一头雾水。
『是,已经去了八九成,』他点头道,『我再给你开副方子,抓几副药吃上十天半月,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了...只是这毒...』
『这毒怎麽了?』我听他言词闪烁,忍不住的问。
他沉吟道,『这毒倒是十分奇特,我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毒药....分明你中毒已久,毒素却轻,真是好生令人不解....』
他摇头说著,双手不自觉的搓来搓去
『是了,』他眼睛一亮,叫道,『我知道这是什麽毒了。』
我不禁觉得好笑,既然已经清除了,是什麽还不都一样。只是他好医成癖,弄不明白始终心有不甘。
於是随口问道,『是什麽?』
他看了我一眼,脸色有点奇怪,『如果我没猜错,』他迟疑著说,『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秘药,‘浮屠千日紫'。』

心脏象是被什麽东西狠狠的敲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扶住桌子,脚下有些站不稳。
『浮屠千日紫....』
我知道这种药,无色无嗅,无形无味,中毒者初时与常人并无两样,只在一年之後才发作出来,功力消散,精气尽失,及至千日,全身溃烂而死。普天之下,决无解救之方,除非通过交合,从一人身上传到另一人身上。
我知道是因为这是华罗殿的秘药,当年师祖爷爷曾用他来对付过叛臣墨羽,将药下在一个绝色美女身上,再将那名女子送给了墨羽.....
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心跳剧烈的象是要冲破胸腔崩裂出来。
『不会的....』我无意识的喃喃低语,师父他..怎麽可能那麽做...怎麽可能拿我.....
然而忽然的,那个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冥儿,你可要想清楚了,为师并不想强迫你去,此行凶险万千,你若前往,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霎时间天旋地转,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声叫嚣著:师父他早就想这麽做,早就蓄意算计萱漠冷,他只是没想到会是我去....不...即使是我去...他也绝对不会改变...他根本..就不可能为了我而放弃计划.......
...原来我当真...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心痛的不能呼吸,我抽搐著撑在桌子上。
...萱漠冷....
想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脑中好像有什麽东西炸裂开来,崩的四分五裂了。萱漠冷....他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他知道我中了毒,所以才那样强迫我....
眼前一阵阵发黑,我捂著胸口扶在桌子上。
连青的声音传了过来,遥远而低靡『...喂,你没事吧...』
我张开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萱漠冷....他为什麽要这样做...明明知道...为什麽还要这样做....
朦朦胧胧的,那张脸浮了上来,月光下惨白到透明的脸,幽雅而温柔的笑,那双美丽而凄凉的眼睛,以及他苍白的唇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穿破重重帘幕,清晰而又明澈的逦绎而来,我听见他轻柔的语声,他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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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部分~终于完了.../-
这些天可写的太难受了,下面的会比较好一点,第三部分是接著第一部的,也算是正戏吧~各人都会出现~也请期待小萱萱的再次登场~
顺便声明下~~山谷里那个人不是小萱~

第三部  华颜

翠篁馆
那少女素手芊芊,琴声杳然响起。
初时如丝如缕,罔若不闻,渐渐珠玉声起,琴音叮咚,似流莺绕翠,婉转不绝,俄而音调一转,忽高忽低,如雨打竹叶,点滴不息,高到极处,突然急转至下,高山流水绵绵不绝,行至峰腰,水流骤然变细,一弯清泉蜿蜒而下,水声渐悄,叮咛几声,似有似无。
馀韵似消未消,她将手停住,张口唱了起来。声音怡柔,宛转动听。仔细听时,却是一支古曲,只听她唱道: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豨!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心头猛然一痛,像是被什麽东西刺了一下。
我不自觉的揪住胸口,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一旁把酒的侍婢轻声问:"公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把酒杯满上。
从天启城出来已经一个多月。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游历,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该做些什麽。但是无论在什麽地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记起那双美丽而哀伤的眼,梦到我把剑插入他瘦削的身体,然後满身大汗的醒来,月光从窗户里洒进一大片的银白,恍惚而渺茫。
间或也会想到燕翎,想起刚恢复记忆时他惊愕而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还在我的身体里面,我看著他说,把你的东西退出去。
他的脸变得煞白煞白,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最後小心的叫了一声:...幽冥?
我点点头,说好久不见,燕翎。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翠篁馆里人很少,冷冷清清。
我坐在窗边,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心里想著要醉,脑子却越来越清晰。
酒很清淳,带著淡淡的竹叶的清香。
门外人影闪动,帘子一揭,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对上他目光的瞬间,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偏过头装作继续喝酒,眼角的馀光却瞟到,他慢慢的向我这边走来。
"这位公子,"他轻声问道,"可否与你同桌?"
我点头示意,并不出声。脸上蒙了层人皮面具,他应该认不出来。
只是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不是...回银之海了吗?
看著他坐下,叫了一壶酒。
"雨下的真大。"他望著窗外说,我看了他一眼,又缓缓移开。
他一点也没变,只是脸上瘦了些,显得有些憔悴。
"公子经常来这里吗?"他转过头来问我。
我模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感觉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
他的目光停在了我的酒杯上。
"竹叶青,"轻轻的说,"以前我有个兄弟也极爱这种酒,明明酒力不济,还老爱跟人拼酒,每次都被灌的大醉,回来还总跟我们说今天又赢了谁谁......"
我闷不吭声接著喝,始终不往他那边看上一眼。
他慢慢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以前我也不擅长喝酒,一碰杯子就醉,最近却不知道怎麽了,酒量出奇的好,怎麽喝也不醉,倒似是变了个人...."
我看他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像是全然不知酒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忍不住伸手按住他,冲口道,"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他抬起头来看我,眼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微微一笑,"....幽冥,你记得我了?"
慢慢缩回手,眼睛无意识的望向窗外。
"你其实...早知道是我,是不是?"
他不说话,只是伸了一只手过来,覆在了我的手上,温温热的。
"为什麽不告诉我?"我转过来正对著他的眼。"在天启城的时候,你分明已经认出了我,却始终不跟我说,眼睁睁的看著我自欺欺人,为什麽要那样做,未央?"
他淡淡的笑,将眼移到一边。
"我以为,那样的你会比较快乐。"低低的声音,却带著一丝淡淡的苦涩。
"快乐...."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心中一下子空了。
失去那个人之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快乐,也许忘记的时候确实是快乐的,但那种深入灵魂的空虚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即使是睡著的时候,梦里也会有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哀哀哭泣,尖叫著想要苏醒过来。

"...幽冥,你..有何打算?"抬头时,他脸上满是担心的神情。
"听说...燕城主在到处找你。"
"我知道。"我淡淡的说。就是不知道怎麽面对他,才会那样不辞而别。我现在...又怎麽可能再象那时一样呆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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