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拉过红红，掉了眼泪，男人则用悲凉的语气对我说："老牟是个好人啊，可就这样没了。还有她那个疯婆娘，听到男人死了的消息，疯病居然也好了，但是马上就随着去了，留下这可怜的孩子。哎，作孽啊。"
我看着红红可怜的小脸，我心口就像被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我拉过红红，轻轻为她理了理头发，擦去满面的灰尘："红红，你爹爹和妈妈去找外公了，要好久好久才会回来的呢。红红如果想爹爹的话，那大哥哥来做你的爹爹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京城，做你的爹爹可好？"
红红望着我，大大的眼睛怯怯地。慢慢地，小脸皱起来，她一把抱着我的脑袋，大声地哭起来。红红的哭声，嘶哑而悲伤，揪的我的心生生地疼。
萧索的边城，小女孩嘶哑的哭声，牵动着多少人悲伤的过往。
只用了一天，南疆那边就回复了正式国书，说明愿意用侵占的城池来交换他们的月神圣女，并臣服于大魏，并每年进贡。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就这样惨淡地以大魏的胜利收场了。对于大魏来说，无疑是值得庆幸的，然而我依然觉得沉重。这样完全可以避免的争斗，就这样实际地发生在我们身边，还有红红哭泣的眼，让我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银雅走的那天，我带红红去城门送她。对于南疆的侵略行经，边城的每个人都是愤恨的，但对这位美丽而宁静的月神圣女，又是谁都恨不起来的。
依旧是白衣的素雅装束，依旧是四名忠心的护卫，依旧是来时那辆淡青的车驾。临上车前，银雅走到了我的面前，掀起了面纱。
"卓从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思考了很多事情。就像你说的，我本可以做很多的事，但我却选择了更为轻松的方式，这是一种逃避。我想，以后的我不会了。我会试着去做一些我能做或者必须做的事情，为了我的子民们，为了南疆，尽我月神圣女的职责。谢谢你。"银雅的话语充满了诚恳。
"不用谢我，其实，你也让我看到了自己。也许我也有一些能做却没有做的事。"
"既然这样，如果有一天，卓从事有了一个位置，可以去做很多事的时候，请千万不要放弃，不要有遗憾。"
"恩，我知道了。"
银雅的车驶去了，来得充满了惊异，又去的也同样让人感叹。
"红红，告诉爹爹，你的全名叫什么？"
"红红不知道，还没有起呢。"
"哦，这样。那爹爹给你起个名字吧，叫红措，牟红措。"
"哪个字？"
"举措的措，这样写。"我拿起红红的小红，在她手心一笔笔的写起来，"我希望红红以后面对任何难事，都要行动起来，有所举‘措'，不要留下遗憾，变成无法改变的‘错'误。"
"恩。"红红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郑重，"接下来，爹爹要带红红去哪啊。"
"我们回京城。"
我抬头，向北方望去。炎，你还好么？
第二十四章 班师回朝
回去的路，归心似箭，大家都处于急急赶路的状态。狂奔了两个多月，终于快要看到京城了。
两个月来，红红夜里跟我一张床睡，而白天则是被司徒抱在马上的。因为我的技术实在太烂，自己骑马都有些不稳，红红又太小，根本无法自己骑马，只好拜托司徒一直照顾他。
红红是个乖巧又伶俐、开朗活泼的孩子，被军队里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喜爱，而她更是在两个多月，和司徒建立了良好的叔侄关系，在军队里是个骄傲的小公主，让我这个当爹的也时常吃醋。
"明非，回去以后你要怎么跟大哥说？立红红做小郡主么？"
"我才不要红红做什么郡主，做了皇家的人，哪还有快乐啊。红红是我的女儿，我要她以后的每一天都自由自在。"
司徒笑笑，临近京城，他又回到那个暖洋洋、淡泊于世的儒雅公子，真想让别人也看看他在战场上真正的修罗模样。
"红红，你可不要相信这个坏蛋叔叔的话，你是爹爹的宝贝，要和爹爹在一起啊。"
"司徒叔叔不是坏蛋，不过，红红会和爹爹在一起的，红红最喜欢爹爹了。"
红红乖巧地冲我眨眼睛，真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到了京城，依旧是热烈的夹道欢迎，京城的百姓们在军队里穿梭着，寻找着他们的亲人。找到了，就抱在一起，享受着重逢的喜悦；找不到，就在队伍的前后来来回回的看，默默地流泪。
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五月底，如果回到京城，已是腊月底，接近年关了。京城四处有厚厚的白雪，节日的喜庆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在这白色的衬托下更显得对比鲜明，凄苦无限。
司徒进殿面圣，我自是拉了红红回康王府。朱红的大门如往日般威严，门口的石狮子也被装点上了喜庆的红花。一进门，我就拉着红红挨个院落转。快把王府走遍了，也丝毫不见炎的踪影。
"卓公子，是您回来了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是小绿。
"果真是公子您回来，早上王爷就嘱咐我，心情好得不得了。只是，没想到您回来的这么快，不然我早就到门口等着您。"
"先别说这些了，王爷人呢？"小绿丫头，你不知道，我有半年没有见到炎了么，现在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见到他，哪有工夫听你唠叨呀。
"哦，王爷在朝上呢？今天不是征南军回朝么？王爷早早就去朝上了，应该是犒赏各将领去了。"
哦，急着见他倒把这茬给忘了，平息了下想要马上见到他的情绪。
"小绿，带她去洗个澡。可怜她一个小丫头，跟着军队里摸爬滚打的。"
"这孩子是？"
"我女儿！"
"什么？公子您哪来这么大的女儿？"
"哎呀，别废话了，快去吧。"我低头拍拍红红的脑袋，"红红乖，跟姐姐去洗个澡，爹爹也要去洗澡，洗好了姐姐会带你到后园来找爹爹的。"
"恩，红红知道了。"二人离去。
在军队半年，风餐露宿，每天都在奔波中，像这样放上一池的洗澡水，舒舒服服地泡一个澡，根本就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浴室内，蒸汽缭绕，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舒服得我差点睡过去。
易容了半年，本身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了，将易容用的小瓶子收起来。面对炎的时候，我希望是最真实的我，可又不禁苦笑。我哪里是真实的呢？除了灵魂，一切都是假的。
离开了半年，王府并没有变化，仍旧是那个精致、肃静又威严的康王府。炎常待的后院园子，摆设依旧，只有桃树和丁香树和离开时不一样。离开时，花刚刚开败，如今只剩下枯枝点缀着些白雪。
我躺进椅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清净。过了半年的军旅生涯，这样的宁静变成了如美梦般的享受。
"公子，醒醒，醒醒，您看哪。"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精致的娃娃。圆圆的脸带着水一样的光泽，像红苹果一样鲜嫩；大大的眼睛略带几分羞涩，却幽深而灵动；漆黑的头发被梳得柔华顺泽，一个小巧的发髻上拆着柄精致的玉钗，莹白中透着淡淡的绿；颈间戴了个银项圈，挂着个长生锁；剪裁得体的红裙子，趁＝衬得整个就像一小团火。
红红怯生生的站在那，不敢看我，腰间挂着的铃铛，细碎地响动，显出了几分踌躇。
"原来红红这么漂亮，都怪爹爹不会打扮，把乖女儿的好容貌都给糟蹋了。"
红红仍旧低着头，小手来来回回地攥着衣角。
"小绿，你下去吧，留我们父女好好说说话。王爷要是回来了，就告诉他我在这等他。"
"好，那小绿先去了。"小绿放下手中的糕点，转身离去了。
见小绿出去了，红红才终于鼓起勇气地抬起头，脸上红潮未褪。她不好意思地看我，却又慢慢张大了嘴巴，有几分不信。
这孩子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夸傻了。
"红红？"
"爹......爹......爹爹，这是你么？"
看她一脸惊讶，我忽然记起，我没有再易容。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一直是易容的，这还是红红第一次见我的"真容"。
"是啊，这是爹爹原本的面目。在军队里啊，澡都没法洗得干净，当然就灰头土脸的了。"
红红慢慢闭上了张着的嘴，随后又裂起嘴角笑得甜美异常："爹爹好漂亮啊，比娘还漂亮的多。以后，我不叫你爹爹了，叫你娘亲好不好？"
抽搐，抽搐。我想，我的脸一定在抽搐。拿我跟她娘比？哎，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行，什么娘亲？是爹爹，只能叫爹爹，明白了么？"
"哦，好吧。"小家伙一脸的失望，"爹爹。"
"小丫头，叫得这么不情愿，看我不收拾你。"我抬手向她的腋下搔弄。
一时间，整个园子里，回荡着我们父女欢快的笑声。
"爹爹，以后，红红都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么？"
"当然了，你是我女儿！"
小丫头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小嘴一撅就会掉落泪珠子一样。小丫头窝进我的怀里："红红最喜欢爹爹了，爹爹不可以不要红红。"
"恩，放心吧，爹爹会和红红一直在一起的。爹爹也最喜欢红红。"
"你最喜欢谁？"一个明亮的声音由远及近的送进耳朵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我把红红放进椅子里，起身，看向步步走近我的人。半年未见，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如玉的脸一如既往的，如一个雕刻完美的工艺品；头戴紫金冠，长发在肩部一边垂落，简单地用紫色的缎带扎紧；尚未脱下的紫色官服，完美的将他的身材与气质衬托。炎，我的炎，一如八个月前我初见他的那一刻，让我着迷。只是，他的神情比初见的那一刻，更多了呼之欲出的思念。
慢慢走近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勒紧的手臂无声地诉说着对彼此满满的思念。
"明非，我很想念你！"
炎的怀抱很温暖，甜甜的话语让我想要待一辈子不动地。
"明非？"炎松开我，"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我么？"
"怎么会不想？天天想你想到不会思考，难道你都没有感觉么？"
"那刚才你还说最喜欢谁？"
"哎。"我指指窝在椅子里已经看傻了的小丫头，"难道小孩子的醋你也要吃么？"
炎看向红红，红红也看着炎，眼睛眨巴眨巴的。小丫头眼睛直放光，莫不要要和他爹抢人。
"哦，哪来的小孩子？倒是个很精致的娃娃。"
"我女儿啊！"
"你什么？"炎伸手就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动不得分毫。
哎，半年不见，炎怎么变得这么冲动啊，我这话不是还没说完呢么？万一真把我掐死了，我也太冤枉了！
第二十五章 一家三口
"炎,快松开,我要喘不过气了。"虽然炎的手并没有真的用力，可是撒娇的手段往往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开端。
炎恼恨地松开手，瞪着我，眼角余光还扫着红红，像防备着被人抢了心爱东西，吓得红红直往后躲。
"你这是做什么？别吓坏小孩子。"我把红红揽在怀里，"我从边城收养的女儿，叫牟红措，很可爱的小丫头吧。"
"哦。"炎的愤恨终于松懈下来，"原来是领养的。"
"当然啦。"这家伙的脑袋在想什么，"小丫头已经八岁了，我难不成是十四岁有的女儿，又或者是用半年的时间凭空生出一个八岁的孩子，也不好好用脑子想想。"
炎把眉头一皱，神情像个小孩子："当时光想着是你女儿了，哪还管得了几岁？"
虽然这话说得很是孩子气，可是我听了还是非常的高兴："那现在呢？冷静下来了？"
炎依旧皱了皱眉，和小丫头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小丫头的眼神由害怕渐渐变成惊喜，而炎的眼神也由烦闷变得越来柔和。
"恩，很精雅的小丫头。"
我就说嘛，我女儿的魅力那是无人能挡的。
"来，宝贝。"我伸手指向炎，"叫爸爸。"
"爸爸？"
"爸爸？"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惊讶的红红，一个是错愕的炎。
"可是，可是，我不是已经有爹爹你了么？"红红有些顾虑地望着我。
"我是爹爹。"我点点她的小鼻子，又指着炎说道，"而他是爸爸！"
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两个人继续对看着。
不一会，炎就败下阵，走了过来，从桌上端起点心盘子，递到红红面前。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冰王爷，对待小孩子也只能靠哄，靠笼络人心的手段啊。
红红迟疑地看看我，又窃窃地伸出小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甜美的味道连我都能闻得到，更加甜美的笑容浮现在小丫头的脸上。她离开我身上，一下跳进炎的怀里，抱着炎的脖子咯咯地笑起来。炎的手，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求救的看向我。我对他笑笑，完全不打算出手帮忙。
他皱了皱眉，又慢慢舒展开，再慢慢抱住了红红，同样温柔地笑了。
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有些朦胧，忽然觉得，日子温馨得不得了。不过，这小丫头也太好收买了，一盘点心就变得比对我这个爹都亲。真不愧是我女儿啊，见到好吃的东西，就什么都认了。
"爸爸，你以后会和红红，还有爹爹在一起么？"稚嫩的声音带着翘首的期盼。
"当然啦，以后红红和爹爹永远住在爸爸的府上。"
哎，这么快就叫得这么亲切又顺口了，真是适应力超强的两个人。
"咦？原来这里不是爹爹的家，而是爸爸的家啊。"
抽搐，再抽搐，小丫头倒是很敏锐。
"都是一样的，爸爸的家就是爹爹的家，以后也是红红的家啦。"
红红咯咯地笑了，幸福爬上了她红润润的小脸。无论多少年之后，每当我想起这一天的情景，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
"啊，炎，别......别弄那里。"
在军队过了半年的禁欲生活，我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炎的手沿着我的身体轮廓游移，酥麻而躁热的感觉很快就爬遍了全身。
两片唇，彼此纠缠不休，细细地吻，浅浅地回应。
拥抱，再拥抱，紧紧地拥抱。我拥住的是我最为依恋的存在。
欲望像火一样，从最深处爆发，又迅速燎原到整个身体。嘶哑而破碎的低吟，带着若有若无的粗重喘息，从口中逸散而出。
"炎......炎......"
我看向炎的脸，微醉的眼神，玉雕般的面庞，带着深刻的眷恋。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也一定是深深地眷恋着的。
"明非......明非......"
淡淡的呼唤，像静夜里，铃音缭绕。
"炎......炎......"l
彼此的身躯交缠在一起，细腻的质感相互摩挲，润泽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攀上炎的颈，身体轻轻地颤抖，做着无声的邀请。空气里充满了无限暧昧的气息。
当炎的手指开始在我的身后一寸寸地探询，身体变得更加酸软，带着如许的期待。
然而，一阵短暂而细小的敲门声将我的理智微微拉了回来，红红怯怯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我和炎同时打了颤，燃烧的欲望顿时冷却了不少。
我急忙随手披了件衣服，跳下床，跑出去开了门。
"爹爹，我怕，我害怕......"小丫头低着头轻声地说着，小脸上似乎泪痕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