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元虽然谦卑地站在那，可眼睛直视我，目光坦荡安然。
"是啊，太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站在您这边的。我才不相信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做的人，到处乱嚼舌根子的人们的胡乱传言。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马一彪的声音响动，像闷雷一样，我听在耳里却很亲切。
原来是在担心，我因为那些和炎的传言而封闭自己，才不召见他们的呀。哎，抱歉，我是才想起你们的说。
"如果我说，那些传言大部分是真的。你们会如何？"
兄弟二人先是非常地惊讶，互相对望了几眼，又低下头去。先是哥哥抬起头来，憋了半天才开口。
"太子，说实在的，我可不管你爱上谁，又不爱谁。娘娘当初把您交给我兄弟俩，让我们保护您一生。我就再没考虑过其他的，只知道您是我们的主子。"
不能说不感动。从思维混乱以来，脑子一直是僵僵的。每个人说的话都好像转了好几个弯。如今，这样直白而充满温情的话，让我心里暖洋洋的。
弟弟马二元皱着眉头思考良久，说道："太子，斗胆问一句。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经过一些事情后，我们兄弟二人在你心里可有改变？"
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昭示着眼前人的智慧。
我回想起来。小的时候，一彪总是做各种各样的玩具逗我开心，而二元则讲故事给我听。那个时候，母妃还活着，日子非常的快乐。马家兄弟就像兄长一样，给我的童年添加了色彩。虽然后来，母妃去世，我变得低沉。马家兄弟也想尽办法逗我开心。即使我变得越来越疏远，他们也从来不介意，总是围绕在我的身边，随时侯着。
在记忆中，他们就像是亦父亦兄的角色。
"我从母妃的手中抽离，握住你们的手后，就一直相信着。"
"既然这样......"马二元微笑着，"太子还有什么顾虑呢，我们也一直是一样的啊。"
安静的男人，微微的笑，却很有说服力，让我的心跟着安定。
"谢谢你们。"不是矫情，不是做作。在我如此窘况的时候，还能得到如此真诚的帮助。不得不发自内心地说一声谢谢。
"我有两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们。"
"太子请吩咐。"
"第一件，帮我查一下，除了雾齐还有谁会定期地出入都王府。或者谁会定期地出入也要好好查一查。"
"是，交给在下吧，我们有的是人手。"马一彪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却被弟弟拉了拉衣服，一个眼神制止了。
"太子怕是不希望很多人知道，还是只有一少部分人去查的好。"
"的确。我希望知道的人只有你们两个。即使，需要用到其他人，也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要查，或究竟查的目的是什么。"
"是，我们明白了。那第二件事是？"
"多留意昭日殿的附近，恐怕会有人要刺探这里，我总要先把自己的安全维护好。是不是？"
"什么人那么大胆？"马一彪浑厚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嗡鸣，"就一切交给我们兄弟吧。"
马二元摇摇头，显然对于兄长的迟钝有些无可奈何。可我能从他那微微笑着的脸上，看到尊敬而仰慕。我还真有些羡慕啊！
"你们下去吧，有什么情况，时刻向我汇报。"
"是。"二人转身离去。
就在快要完全走出房间的时候，马二元忽然说道："殿下回来以后，和梅妃娘娘接触得多么？"
"怎么？为什么这么问？这一年，母妃一直很担心我。不过，回来以后，我也没有倒出时间和她好好聊些什么。事情一件件，太多了。"
"恩。"马二元，"娘娘的确是很担心殿下。前几天，还特意把我们兄弟叫了过去，问太子的状况呢。只是我二人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太子，也就没和她说什么。娘娘还嘱咐我，要是太子以后需要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就让我二人跟她说。"
当母亲的就是这样吧，总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为孩子着想。虽然，她不是我的亲娘，可那份感情让我铭记。
"行，我知道了。我会多去她那走走，也省得她担心。不过，今天我交代的事情可一点都不能透露给她，谁都不能透露，我想要自己做一些事情。"
"明白。"马二元给了我一个知晓的眼神，便和马一彪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雾夕又像平时一样，到我宫里来报道了，只是这次，显得更加的茫然。
和我喝着茶，眼神却四处瞟着。她的手，总是不安地蹭来蹭去，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昭弟......听说......你在回来的路上，有受到攻击？"雾夕问得小心翼翼。
遭遇攻击的事情，我从未提起过。是尚孝龙说出来的么？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那么，雾夕是如何知道的？
"恩，都是些小喽罗。夕姐不用担心。"
"那么......查出凶手了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查。何况都是死士！"
"哦，那就好。"雾夕渐渐镇定下来，可还是看得出她在担心着什么。
那些派去刺杀我的人，的确是她吧。就像是曾经给我遗忘水的她，一直当我是个障碍吧。
既然当我是个障碍，又这样天天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现在的我，可是被排斥，对她不造成影响力吧。还有，她那份恐惧又是为了什么？怕我报复她么？
我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何况我现在人好好的坐在这里。
只是，我很想要一个答案。
第四十二章 既死而疯
自从我昏睡以后，梅妃就常常来我这儿，说上几句话，逗我开心。我能理解她疼爱子女的柔情，可因为记忆恢复，而雾齐的事情一直没有头绪，我的心情一直很坏。只是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不见她的人，我决定亲自去探望她。
我刚回到寒雾的时候，因为是以一种陌生人的姿态观察，所以角度里，带着新奇。如今，完整的我，再看这个承载了我全部童年、少年的宫殿，就多了些依恋。那一架架飞阁，是我观望星星的座椅；一扇扇卷廉，藏匿了我多少或欢笑或哀伤的身影；还有那片荷塘，夏季里淡淡的荷香，既吹拂了我曾经单纯的爱恋，又开启了我充满悔悟的过往。
"殿下，太子殿下。"看门的丫鬟，见到我来，变得十分慌乱。
"母妃在么？"
"娘娘......娘娘她......"小丫鬟眼睛转来转去，语无伦次。
"怎么了？在就在，不在就是不在，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在，娘娘在。"小丫鬟眼泪都快急得掉下来，"只是，只是......"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小丫鬟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半个时辰前，雾夕公主来找娘娘。娘娘吩咐了，她们要单独谈谈，无论谁来都不见。"
雾夕？她来这儿做什么？母妃那样温顺的性子，不会受到她什么要挟吧。
"起来吧，我在外屋等着。你去报，就说我来了。"
"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急忙起身，朝里面飞奔而去。
坐在外屋，心里想着雾夕的目的。我了解雾晨，她对权力没有任何的野心，她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爱她的人，一个完满的生活，只是被曾经的我破坏了。但是，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转而对权力充满感情的。那么，雾夕来找梅妃是为了我？现在的我，能做什么？战争，阻止不了，连早朝都不敢上，做一只缩头乌龟。
两人的吵闹声，再次传了出来。只是，上一回是梅妃和雾晨，而这回是梅妃和雾夕。
"夕儿，你不要伤害昭儿，他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
"你......你，你说什么！"
"夕儿，你放过昭儿吧。什么皇权啊，你和雾幻去争吧，不要再把昭儿牵扯进来。我老了，想要安稳的生活了。我只想带着晨儿，昭儿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带着些许凄凉的哭喊和嘶嘶抽泣声，把我的心揪揪得酸酸。
"你......你，乱说什么！"
雾夕凄厉地喊着，从里边冲了出来。
藏蓝的衣裙翻飞着冲了出来，头发披散宛如疯狂。血红的眼睛，却没有光彩。她见到我，忽然愣愣地停住，不再说话。手颤抖着指着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梅妃随后也追了出来，看见我，更加地泪眼模糊。她扑上来抱住我，紧紧地不愿意放手。
"昭儿，我的昭儿，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我挣开她："母妃，昭儿没事，你别担心。快看看夕姐姐，她好象有些......"
梅妃这才转过身去，和我一起拉过雾夕。
"夕儿，夕儿......你......"梅妃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惊惶。
"哈哈......"雾夕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头高高地仰起，衣袖随着胳膊没有规则地挥摆着。头发更加的散乱，珠翠掉了一地。蓝色的宫裙一圈圈的舞动。
她的脸上现出孩童般甜美而天真的笑容，双手拍着巴掌，又蹦又跳。她跳到我们面前，右手在我和梅妃的面前画了一个圈圈，又放在嘴边做了一个静音的动作。
"我知道，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她甜甜地笑着，又拍拍我们的肩膀，颇仗义的样子，"放心，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又拉起我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夕儿最乖了，是不是，是不是？"
看着她变得天真的眼神，我的心就咯噔一下子。完了，夕姐疯了。
"昭儿，她......她......"梅妃向我身后躲了躲，"她怎么了？"
"母妃，夕姐怕是疯了。"
"疯了？"梅妃看着眼前又跳又蹦，宛如孩子似的的雾夕，也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我走到雾夕跟前，拍拍她的头："夕儿安静些好不好，我和母妃有话要说，你要乖乖的，知道么？"
雾夕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又重重地点点头。
"母妃，快请太医来吧。"
"啊？啊，好。"梅妃愣在那里，直到我出言提醒，才总算反应过来。急忙叫丫鬟去传太医。
等待太医来的过程，我一边安抚着已经幼龄化的雾夕，一边询问梅妃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梅妃已经镇定了下来，没有刚开始得知雾夕疯掉的慌乱。只是，眼泪仍旧在眼眶里打转转。
"夕儿她，一个时辰前来找，说有些重要的话要跟我说，要我把下人都支开。我就带她进了里屋。可是，她......她说，要我管好你和晨儿，更不要妄图以娘家的实力支持你们。"边说着，梅妃边用眼睛瞟着我，见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才敢继续说下去，"我说，晨儿是永远不会对权力有兴趣的，我更不会用什么娘家势力得那些虚无的东西。我只希望和晨儿过平静的日子。至于昭儿你，你是太子，王位是你理所应得的，她们觊觎王位才是可耻的，我没有权利替你做什么决定。"
梅妃的话语，虽然轻柔，可听在我心里却很有力量。我为自己有一个懂得事理的母妃而感到欣慰。
"结果，我们就吵了起来，开始只是小声地吵。可是，后来，夕儿她说......她说，要是你不放弃王位，也许会得到和......齐儿一样的下场。"
"什么？二堂兄？"
"是啊，我很害怕，就求她不要伤害你，结果她突然就变得语无伦次，还冲了出来。后来的，你就看见了。"
雾夕提到了雾齐，那么她一定知道雾齐死的内幕。是别人杀的，但她知道凶手？为什么她和雾幻都知道些什么，却不愿意说出来。还是说，根本人就是她杀的，她怕事情暴露，这些天才变得越来越慌乱？那么，雾幻又为什么替她隐瞒？是因为两个人，对于皇权达成了某项协议，而雾齐变得不再重要的原因么！
若真是如此，心未免太狠了！
"昭儿。你说......"梅妃抹了抹眼泪，窃窃地说，"齐儿他，不会真是夕儿杀的吧？"
"母妃，没有证据，不可妄下结论。"
"恩，我知道。"她点点头，"我也不相信夕儿会那么做。怎么说，那也是她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啊。而且，听说就是齐儿死的前天晚上，夕儿还到都王府去，三人吃的晚饭呢！怎么会转眼，就把齐儿杀了呢？我可不相信，她心会那么狠！"
雾齐死前的那段晚饭，雾夕也在？
"母妃，你怎么知道那天，是他们三人吃的饭。"
"恩？因为，因为夕儿告诉我的呀。那天早上，我去看你，回来路上撞见夕儿，本想邀她晚饭去我那坐坐，可她说要到都王府去，和雾幻、雾齐聚聚。"
"您确定是二堂兄死前的那一天？"
"恩，我确定。"
雾夕那天也去了都王府？为什么雾幻没有告诉我？他所隐瞒的人就是雾夕么？真的是手足惨剧么？我心底一片冰凉。
转身看看变成痴傻模样的雾夕，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做孽，不可活，总有报。
不，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我需要更充足的证据来说服自己。就像曾经刺杀我的那只赤火凤，我永远不会相信是从小疼我的晨姐，亲自指使一样。
太医到了，随着到的还有我的父皇和一个眼泪婆娑的女人，雾夕的母妃--柳妃。柳妃是个很妩媚的女人，年纪已经不小，却仍旧带着年轻女人特有的媚气。只是，她的眉目，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
这会，她哭喊着抱着雾夕，丝毫看不出一个皇妃的端庄。
"夕儿，我的夕儿，你这是怎么了？"
柳妃突然又回转头来，恼怒地冲着梅妃喊着："你，一定是你！把我的女儿逼疯了，你赔我女儿。"
柳妃冲梅妃扑了过来，吓得梅妃往我身后躲，嘴里低低地辩解"不是我"、"不是我"。
我拦着柳妃："柳妃娘娘，柳妃娘娘，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夕姐看病。"
"呸！你更不是东西，我才不领你的好意。梅若兰，一定是你害了我的女儿。她出去的时候，就有些恍惚，我就很担心，这下果然出事了！"
梅妃掉着眼泪，无力地摇着头。
"够了！你们还把朕放在眼里么？"
雾耀怒气冲冲的喊声，将所有人都震住了。连哭泣的梅妃，也哭得不敢出一丝动静。
"关太医，去给公主看病。"
"是。"
"柳妃，梅妃，你们都坐一边等着。"
"是。"
"是。"
"昭儿，你怎么会在这？"
"我今天是来看母妃的，没想到，等在外面没一会，夕姐就冲出来，不说话。过一会，就变成这样了。"
"恩，先什么都别说了，等太医的诊断出来。"
四个人坐在一起，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昭儿。"
"是，父皇。"
"身体都好了么？"
"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为什么不去上朝？"
"我......我......，孩儿知错，明日定去。"
"你要知道，朝政不是儿戏，不是你说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以后，再出现无故不去上朝的状况，朕定不饶你！"
"是，孩儿知道了。"
"孩子，父皇早对你说过，我有着很高的期待，你要让父皇失望么？"
"不，请父皇放心。孩儿一定，尽力而为。"
"好，你明白就好！"
第四十三章 真相渐白
父皇一个人悠闲地喝着茶，剩我三人战战兢兢地陪坐着。六支眼睛互相对看着，各怀心思。一双恼怒着，另一双含着泪，最后一双含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