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梦飞云——by昔年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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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凌霜思的尸体,白道长虽然震怒,但无相大师与谢瑜都能作证此人刚才是飞身扑上,也只得无可奈何,皱眉盘算着如何向华山众人交代。
无相大师叹了一口气,亦暗暗佩服卫双此时依旧面色如常、神态安详,诵了声佛号道:"小施主还是随我前去少林聆听佛法罢!"
白道长寻思着要卖老和尚一个面子,也点了点头,谢瑜却插口道:"这位无双公子是在下失散多年的哥哥,自小流离失所,才落到如此地步,不如就由在下将他带往谢家向列祖列宗认罪,哥哥见了家中长辈,定然会痛改前非,虔心悔过。"
苏云非刚想开口,见被谢瑜抢了,亦只是微微一笑--此后月余自己都是要事在身,双弟先去谢家也好,待我接收崔家那两分势力之后,再去常德寻你便是。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攥紧,这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总有一日,握住的东西便永远不会松开。双弟,没了水月教,再散了风梦楼,你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谢家向来行事隐秘,越是这样的世家大族越是有无法告人的秘密,这卫双相貌与谢瑜如此相象,无相也未多想,便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愿小施主在亲情中早日回头罢。"
白道长一来有事相求无相大师,心知无相大师纵容卫双,只得卖他这个面子,二来也是不愿与谢家翻脸--已多了崔家这个强敌,只得和气对人,况且水月教都已完了,这小小一个无双公子,他又哪里放在心上。是以虽不乐意,倒也点了头道:"这位公子也是为奸人所惑,咱们侠义道上的人,哪有不允人回头之理?只是这卫公子的功夫么......"
他话音未落,谢瑜心里紧了一紧,忙笑道:"在我谢家,便是有通天之能,又能做出什么来?"
白道长坚决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道也深感谢少主手足之情,但理不可废,唉。"他叹了一声,眼便转向苏云非。
苏云非缓缓走了过去,手搭上卫双的肩膀,双弟,不要用这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我--亲手毁去我所爱重的珍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眼见卫双现出痛苦之色,白道长大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体内真气逆转,有如火灼,卫双闭了眼,仍是默不作声,大哥,这与在西湖边上你对我下禁制有何分别?只不过那两下重手只能阻我一时,这分明是要废去我的功夫了--无妨,那日月菩提经,本来就学自你苏家,还与你便是。
苏云非退至白道长身旁,脸上仍是莫测高深的笑容,双弟,你在怨恨我?怨吧,明朗纯真、心机沉沉,现在的脆弱无依,无论什么样子,只要是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喜欢。
谢瑜心中大痛,强笑着向两位长辈道了别,自去拉了卫双离开。
卫双轻轻一笑,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原本妥妥当当的水月教,就这么瞬间倾覆了。可堪命运弄人,若不是自己于水月洞天中失了那个小袋,小瑜又哪来"倾情"毒倒众人?若不是苏云非懂得阵型,若不是凤叔叔顾念太多,哪有此番之祸?
回头看了苏云非一眼,终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哥,这总算是遂了你的心罢。留恋地看着这银白世界,终究还是快步随了谢瑜而去。
苏云非正想着如何从崔静寻手中多夺一成,却听师傅愁声道:"这凌掌门也真是想不开,唉,唉,这可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看似没有主意。
苏云非却是深知师傅的,忙恭恭敬敬地道:"都是云非一时不察,那魔教贼人剑法甚高,弟子竟没能来得及救他,真是该死。"
白道长眉头舒展了些:"都是这帮该死的魔教,咱们即刻下山,昭告天下,魔教已为我正道同仁所灭,凌掌门力战身死,唉,这是可惜了。"
无相大师皱了皱眉,白道长凝重地道:"大师要知道,凌掌门身为华山之主,这是他唯一的死法。"是,正道大派掌门舍身救护魔教教主,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教华山弟子情何以堪?又教中原武林怎生抬得起头?
无相大师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众生无有不苦,这也是前世冤孽,这水月教剩余诸人还请交于少林,盼他们得听佛法,早日离此苦海。"
白道长见这迂腐和尚让了一步,自然是欢喜地同意了--要那帮魔教孽徒又有何用,只要天下知道是武当带领众人攻入水月宫、知道是自己师徒擒了那魔教少主,换得天下景仰,这不就够了?
他恨恨地呸了一口,可惜那魔教教主却逃了,师弟啊师弟,我还是未能报得了你的大仇。他看了看自己垂下了雪白鬓发,苦笑了一声:莫非这是天意,师弟你也不想让他死去?
满目茫茫,白道长怅然许久,才道:"云非,此次回去,便由你接任掌门之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来,云非也这么大了,自己也真的累了,看来是大限已到--师弟,我这就要追你于九泉之下了,莫要再如今生这般向我道歉说:师兄,你晚来一步,我已喜欢上了一个京城少年。
隔墙梨雪又玲珑
古镇石桥,艳阳云破,江南水乡夏意幽幽。
崔静寻优游自在地斜躺在马车上,随侍叶梧斟了一杯酒奉上,忧虑地道:"门主就这么离开,也不怕那谢少主暗中耍什么花样?"
崔静寻失笑,饮了一口酒下去,举着杯子赞道:"绿觞皎镜,其华如碧,怪道锦绣楼以此结交苏杭第一人,这醉靥娇入口绵软,香洌悠长,苏云非真是有口福--自然,小梧这翡翠杯选的也是绝好,极增酒色。"
叶梧无奈地看了自家主人一眼,看着杯子又递到眼下,只得又斟了下去,嘀咕道:"咱们崔家又怕了谁去?门主与卫公子多日未见,为何要随了那谢少主去?"
崔静寻但笑不语,只是慢慢地轻酌那清香软媚的醉靥娇--小双,我曾说过,要做你手中的慧剑,为你斩那飘渺情丝,如今苏云非对你割舍不下,谢瑜亦是对你另有心思,你可会忘记你我二人林中誓言?
眼见着崔静寻漫不经心,叶梧咳嗽一声,声音提了提:"那苏公子也不是好相与的,门主应允他将影组自冀北撤离,真是便宜了他,他在江浙一带势力已经够强了,如今又快接任武当掌门,门主就不忌讳他?"
崔静寻晃着翡翠杯,出神地看着微微荡漾的碧波,叹了口气地道:"小梧,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答应苏家的,好象是把影组送给他吧。"他皱眉看了看叶梧,摇了摇头:"这才几天的事,你忘性这么大,真是该罚。"
叶梧目瞪口呆,指着崔静寻,却说不出话来。
崔静寻一笑,将叶梧手中的影青印花壶接了过了来,浅斟慢酌,自得其乐。
醉靥娇细软绵长,后劲极足,眼见得他脸上便有了醉色,也不说话,只笑吟吟地望着窗外。叶梧这三五年来难得见他如此开怀,心里一酸,也忘却了方才的震惊,忙凑趣道:"这道边梨花簌簌,若是使人请了卫公子来,一同花下饮酒,倒是美事。"
崔静寻仰头喝了一杯酒,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雕花的楠木几案,曼声吟道:"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如今梨花如雪,争得再会时,雪似梨花?"酒杯一抛,又滴溜溜地落在原处,却是一滴酒都没溅出来。
叶梧敷衍地叫了声好,心思却飘向了别处。门主心机深沉亦温和宽宏,又最是执拗不过,如今好不容易遇见这位卫公子,能得几日笑颜,偏偏卫公子又随那谢少主去了,只盼他不要再为琐事所绊,凉了门主这番情意--门主再是顺着他,亦是须人关心的寂寞人。
残阳晚照,叶梧见他声音渐渐不闻,醉醺醺地捧着杯子还往口边送,忙将他杯子夺下,取了玉枕出来,伺候他躺着了。
虽有些凉风,但毕竟是热夏,崔静寻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来。叶梧忙拿了毛巾与他擦了,崔静寻小寐中依旧敏锐,迷迷糊糊地道:"停云别闹,我又寻到一个酿酒的方子,明儿再给你......"一个翻身,又自睡去了。
叶梧一惊,手依然怔怔地抬的老高,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一阵酸楚。背转过身去,这才发觉泪水已慢慢滑落下来。
车行一路前往苏杭,叶梧暗暗留心,发现自家门主举止谈笑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知道门主那日不过是醉后一时之语,但愈是无心,愈能看出停云在门主心中的地位了--五年了,这痕迹依然没有消失,叶梧轻轻叹了一口气。
行至杭州地界,崔静寻吩咐车队停下,找个客栈住了,命属下悄悄进城将崔家几个商行的管事都请过来。上次崔苏两家合作,虽是让了苏家几分利,但崔家亦趁机进入了苏杭盐铁织染行业。如今苏云非滞留武当,沈家萎靡不振,正是崔家出动的好时机。
细细吩咐了众人留意打击苏家,又命随行属下将从冀州带来的财帛奉上,这才送走了踌躇满志的管事们。崔静寻稍稍满意,信步走到庭中,眺望远方,微笑不语。
叶梧恍然大悟道:"难怪门主将影组送与了苏家,就是要消除苏大少的忌惮之心哪!如今咱们得了苏杭,怎么看都是占了上风。"
崔静寻点了点头,笑道:"正因如此,他当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江南又无与他争胜者,商家好手大多被他调往江北,以期毁我崔家百年根基,又哪能料得今日之事?"
叶梧眉飞色舞,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好时机,苏家那位小少爷随了他表哥偷偷离家,几家子正乱的跟一锅粥似的,可不是天要助我!"待要再多说几句,忽然有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叶梧眉眼一竖,冷哼道:"没见门主在此吗?怎么没一点规矩!"
那人低首恭身告罪,却是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脸上尽是惊惶之色。叶梧心下生疑,不由得看了一眼门主,崔静寻含笑道:"便是天塌下来了,也用不着如此惊慌。"他负手而立,神态间有着说不出的自傲与风姿。
叶梧暗暗钦慕,心也定了下来,忙道:"你且歇息下慢慢说。"
那人慢慢安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道:"魔教已灭,教主身负重伤,卫公子武功被废,幸好被谢少主带回了谢家。"
武功被废?叶梧心中一震,喝道:"这是几日的事了?怎么如今才报上来?"
那属下惶恐地道:"武当一直封锁消息,今天新掌门登位,才道以魔教覆灭之喜普天同庆,以扬中原武林之威。"
叶梧口中满满的苦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那翩飞如仙的风影,那笑颜常开的灵动少年。
崔静寻衣袖一甩,已快步走了出去,叶梧偷眼望去,门主方才伫立的青石板上,赫然留下了两个清晰的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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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雕兄喜欢在下的文,文库里倒是贴了,不过不好改,我又是改文一派:)等完结了再贴吧.露上我没有ID,呵呵,反正在这也有不少人看.
今天本来可以更新的更多,我打在写字板上的,不小心死机了,就这么华丽的完了.接着去写.
清水MM,小双与崔在冀州的事情,大概过两章就会写到了吧.放心,他俩的接触我不会忘掉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呵呵,好像都很讨厌苏啊,长叹ing,改文去。。。
前尘如梦只倥偬
菊有黄华,白露为霜,那边还是夏日,此处却已是秋意飒飒。天空清冷,偶尔有几片凄凉树叶飘下,似是叹这人间悲欢无常。
一路缓行,卫双面色苍白,只是蹙眉看着窗外,谢瑜多次想搭话,始终未敢开口,只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马车缓缓停下,谢瑜跳下车来,看着多年萦梦的朱漆大门,眼神柔和起来,回身扶了卫双下来,稍稍有些忐忑地道:"这就是别院了,哥哥觉得如何?"
天色依然暗淡,卫双深深吸了一口气,四下打量这清幽胜地,终于露出个笑容来,温和地道:"上次来常德时走的匆忙,这次真是要好好游览一番了。"没了武功那又如何,自己也不是生来就会这些--卫双,不要再为这些东西惋惜伤神。
谢瑜也欢喜起来,忙道:"歇息一日,我们就可以去左近的青龙山游玩。"使了个眼色给小厮,命他立刻进去打理一切。
此处地处常德远郊,曲径通幽,高高的垣墙夹着曲折的街巷,绿影婆娑,古朴简洁的临街厅堂更显清雅。门上挂着个灯笼,上书一个"谢"字。卫双仰头看了半日,点了点头道:"倒还清静,这就是谢家别院?"
谢瑜忙道:"正是,那府里人多,怕你嫌闷,再说,"他眼睛转往别处,低低道:"这是我与哥哥共同生活十年的地方,难道哥哥都忘记了?"
卫双暗暗呻吟一声,无可奈何地道:"先进去再说。"
江伯已经应门而来,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道:"少主一去多日,可总算是回家了!"
谢瑜微笑不语,面带得色。
江伯随他眼神往旁边一看,卫双正侧着身子瞥向远处水街的洗衣娘,柔和的面庞在阴郁的树影下,更透着一种生动的秀色来。
江伯转向谢瑜,颤抖地道:"大、大少爷找回来了?"
卫双回身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有礼地向他欠了欠身,舒雅旧白的衣衫微微带着些倦色,气韵雅致如蕴玉含珠,温柔和煦如拂堤春风,他静静地立在那里,自有一种雍容不俗的气度。
江伯看的呆了,慢慢滴下泪来,拉着卫双道:"大少爷风采一如夫人当年,难为小少爷这些年来从未断此念想,也是上天垂怜,教谢家骨肉团聚。"
卫双随着他进了院,轻描淡写地将这些年的经历一笔带过,只道是流落江湖为人所救,江伯迟疑着,却未再问,看着谢瑜脸上笑容不断,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这孩子,如今见了嫡亲的哥哥,也算是苦尽甘来。想到夫人红颜薄命,心中又是一酸。
卫双察言观色,知青烟姑姑的出走必有古怪,随口吩咐了摆宴,不再理会,江伯的神情渐渐转平,忙上忙下地伺候着。
待到用餐完毕,谢瑜尾随卫双进了房。卫双把外衣脱了,头也不回地道:"自小就是江伯服侍你?"
谢瑜坐到他面前,点了点头,无限缅怀地道:"除了母亲、哥哥、九叔,就是江伯待我最好了。"
卫双冷笑,今日江伯欢喜的神色倒不似作伪,只是追问青烟姑姑去向时却掩藏不住那丝惊惶,真不知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往事如风,或许不宜揭开,但是,想想那个飘逝的高傲少年,再想想小瑜信赖的眼神,自己还是无法将这个谜团遗忘。
门外的仆役轻轻敲了门,谢瑜喜道:"快快过来!"伸手将茶接了,奉至卫双面前,殷勤地道:"这是西北之地的雪莲茶,有补气养生之功效,也是难得之物了。"
他眼神恳切,卫双心中感动,知他为了弥补自己功夫被废,还是将茶推了推,笑道:"我现在倒也用不着,你与凤叔叔那一战也有内伤罢,你喝了就是。"他神色黯了黯--也不知凤叔叔现在毒伤如何,路上问了小瑜,原来他只是心思缜密,听谢五爷提过一种清欢之毒,见凤三状况相似,又为宽慰卫双,才道谢府有药。有倒是有的,本是命了谢五制解药以市恩,偏偏缺了一味药引,便不能解清此毒。
谢瑜一急,道:"你不肯喝,是不愿原谅我与韦护法、凤教主比试了?"
卫双无奈接了,喝了一口又问道:"怎会怪你?再说又拿了你的药送往风梦楼,谢你还来不及呢!"
谢瑜这才高兴起来,道:"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用的着道谢?"
卫双笑了一笑,慢慢吹着手中的茶,想了想又道:"凤叔叔有儿子?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在路上倒忘了问你。"
喜色全然褪去,谢瑜脸上有些清冷,慢慢道:"你什么都忘了,原来那些过去,只有我一人记得......哥哥,你心里到底还剩下些什么?任谁同时看到你我,都会知道我们是兄弟,可你为什么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