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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相遇——by热炒板栗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18

  "你是不是想说,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和你较真?不管你怎么闹脾气,他都一笑了之?就好象--

  大人对待小孩子的感觉。"韩夕言也收起了话里的笑意,淡淡地道。

  老子在房顶上一惊,烟差点就烧到手指。韩夕言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不错,"洛雨顿了一顿,"有时候会更让我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可笑,于是就忍不住加倍的故意和他斗气。"

  "其实......"韩夕言叹了口气,声音虚无缥缈:"其实你很羡慕他吧?--

  我也是,羡慕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象什么问题都不过是小事一桩,那么自在......"

  "这正是我讨厌他的地方,"洛雨接道,"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就会想到我自己;有时候,总觉得他和我是如此的相似,然而他又好象比我强上太多。于是便忍不住的自我厌恶,随之而来的则是......

  嫉妒和羡慕。"

  我熄灭了指间的香烟。

  亲耳听到别人评论你的确很尴尬,对方的话里仿佛带着那么点拐弯抹角的称赞,更是让人别扭。可最让我啼笑皆非的,还是洛雨老和我过不去的理由。

  记得以前看到过这么一段话,说的是如果世界上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么他们若不是非常喜欢对方,就是互相厌恶。洛雨和我始终是同一个人,我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也难怪他会觉得我们相似。然而洛雨羡慕我的部分,正是那多出来的十一年岁月留下的痕迹;其实他不知道,我又何尝不嫉妒着他?这个年龄的某些纯真、白痴般的正义感以及对世界充满憧憬和期望的心情,无论我的身体再怎么年轻,却也不会再有了。

  听着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地下楼去,我回过身继续靠墙闭目养神,顺便在心里挣扎要不要逃掉这节讨厌的体育课。

  "啪--"一个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在身上,微微有点痛。睁开眼睛四处寻找这小石子的来处,却吓了一跳:韩夕言正笑嘻嘻地趴在房檐上。

  "快把我拉上去,"他朝我喊,"我快撑不住了!"

  我把他拎上房顶,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四处张望:

  "这里视野不错嘛!"他说,"恩,是个好地方。"

  拜托,你不是下楼去了吗,怎么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见我盯着他,他笑道:

  "看你不在教室,就猜你是不是跑天台上来了。"

  我坐回原处,有气无力地搭话:

  "你怎么不去上课?"

  "因为我又犯病了啊。"他砸了砸嘴,手捧胸口,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拧:"啊,我的胃好痛!"

  "无耻!"我说,"那里是胃吗?"顺手给了他一掌,他笑着躲开了:

  "喂,你这手简直是暗器啊!"被我的手拂到,他大惊小怪地道。

  "什么暗器?"我有点迷糊。

  "这冰块般的温度,"他朝我眨眨眼,"绝对是冬天偷袭别人的最佳暗器了!"

  ......

  你来房顶上吹会儿冷风试试,保证你不光是手,全身都可以变成暗器-- 我无语地瞪着他想。

  谁知他却做了件让我更加无语的事:他把我的左手抓过去,两手用力地搓了起来。

  ...... 喂喂,你我两个男人,做这种事不好吧!

  老子心里在呐喊。

  可是看他泰然自若,仿佛这是再正当不过的行为,老子也不好扭扭捏捏地说什么。于是我很直白地把右手也凑过去:"这只也顺便帮暖和下吧!"

  就在我和韩夕言蹲在天台的小房顶做着如此诡异行为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刚才和小雨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我一愣,眼神一凌,倏地抽回手:

  "你知道我在这里,故意带他来的?"

  "别那么紧张兮兮的,"他抿了抿嘴,"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老谋深算心计深沉的......你在这里是我碰运气猜到的罢了。"

  我看着他,思考着他话里的真实性。很久不见的提防感又回来了,他这个样子实在让我想起上辈子的那个他。

  韩夕言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换了个坐姿缩起双腿,朝手掌哈了口气:

  "你知道吗?"他突然问我。

  "知道什么?"我莫名其妙。

  "看着他......我指洛雨,"他顿了顿,眼神飘落到远方,声音也有点不真实:"看他那么幸福,有时候真想让他吃点苦头,别再把那副阳光的样子写在脸上;"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让他知道世界不是那么美好。"

  "喂喂,你啥时候走这么阴暗的路线了?"我拍拍他的脑袋:

  "其实他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幸福,他也有他的苦,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听你的口气,你好象知道得很清楚嘛?"他转过脸来,细长的桃花眼射出难得的锐利视线。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不满地回过身去。

  "喂,你不会来真的吧?"想了想不放心,我追问道。

  "当然是随便说说了!"他瞪了我一眼,"我还没那么闲!"

  "你......到底对洛雨怎么看?"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想问他很久了;究竟什么时候起,他俩居然如此要好了?

  "我挺喜欢他的,"他倒是很直白,回答得连气也不喘一个。

  "喜喜喜喜......喜欢??"我不由自主结巴起来,"你说你喜欢?"

  "废话!"韩夕言少见地白了我一眼,"不喜欢怎么会拿他当朋友?"

  哦,原来是这个喜欢啊!我这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会喜欢他?"一放下心,就忍不住好奇:韩夕言这个和谁都不太亲近的家伙,怎么会中意洛雨?

  "我也不知道,"他抱着膝盖喃喃道,"反正看到他我就有股莫名的好感。也许--我和他上辈子就是朋友?"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不起,我心里苦笑道,你和他上辈子什么都可能是,惟独不可能是朋友。

  "你好象对小雨的事很清楚的样子,"他突然转过头来,"他也过得很辛苦吗?"

  "我胡乱猜的,"我说,"他也没有老爸嘛,想来也不会一帆风顺到哪里去。"

  "哦......"他很有同感地点点头。

  俗话说,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我再一次体会到了乌鸦嘴的威力-- 不过那是当天晚上的后话了。

  20

  半夜突然醒来,口干舌燥。在被子里作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抵不过强烈的干渴,哆哆嗦嗦地批了件衣服去厨房找水喝。黑暗中好不容易才摸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随着一股冰凉的水流从喉间直奔向胃里,那强烈的干渴感才终于消失。

  摸索着把水杯放回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黑暗,好象太过浓厚了。城市的夜不管多深,都会有始终闪烁着的各色霓虹,还有许多交相辉映的装饰灯火。所以平日哪怕再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转向窗户的位置,我努力辨认外面的景色;朦胧中只看得见幢幢高楼的模糊剪影,却的确没有一点光亮。打开窗户探头往外面一看,远处的天空倒依旧被灯光映得缤纷,然而附近很大一块区域却是漆黑一片,简直犹如银河中的一块黑洞。

  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毫无反应:整区停电?白天的时候可没听说啊。

  抱着手臂爬回床上,刚要钻进被子里,脑子里突地想起一件事来:

  整区停电??不妙不妙。还有,今天是周几来着?掐指一算,正好是老妈上夜班的日子,心里暗叫糟糕。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三两下穿戴整齐,我抓起钥匙便往外跑。

  很久没遭遇过这么大片区的停电,街上漆黑一团又安静无声,仿佛一个异世界。我打着手电在街道上狂奔,风声疾疾直拂过我滚烫的脸。穿过两条街道径直奔上楼,我喘着气拍门:

  "开门!开门!"

  里面毫无反应。

  手上的电筒光线越发黯淡,突地亮了一下,便彻底熄灭了。靠,这什么破电池!周围又回复漆黑一片,再度没入夜色之中。

  我把手电往兜里一插,两手拍门:

  "开门,洛雨!!洛雨,快开门!"

  虽是深夜,却也顾不上音量会不会吵到邻人。

  在我一通乱敲之下,门锁终于"喀嚓"一声,开了。

  我一把推门进去,四处寻找:

  "洛雨!洛雨,你在哪里?"

  身后的门被风吹得发出悠长的一声"吱呀--",然后"砰"地关上;我回头一看,发现门边角落依稀有团小小的黑影。

  走过去蹲下,我伸手去摸:

  "洛雨?"

  随着我因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耳边渐渐听到一阵怪异的呼吸声:那呼吸急促且不规律,时长时短,听得人也跟着呼吸困难起来。

  这下我更确定了,伸手去拉蜷缩在这角落的人;刚摸到一只冰凉的手,就听他以奇异的方式尖叫了一声,随即我感到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妈的,这小子居然抓我。

  "小雨,"我柔声到,"不用怕,是我,是我。"

  他依旧狂乱地挣扎,我几乎压制不住。待得终于将他紧紧地抵在墙上,老子感到火辣辣疼痛的地方又增加了好几处。他许是也精疲力竭了,终于不再乱抓乱踢,让我轻松不少;可是那急促的呼吸声非但没减弱,反而夹杂进一股颤抖的哭音。我腾出右手摸出打火机,"啪"地点燃了它。随着小小火苗的升起,屋角亮了起来,映在墙上的影子时长时短,四处晃动。

  洛雨脸色惨白,一双大眼直直地瞪着,眼神毫无焦距。他脸有泪痕,浑身不住发抖,半张着嘴却像忘了怎么呼吸一般,直看得我担心他就这么被自己给憋死。

  把打火机放在一旁-- 此时我万分庆幸它是圆柱形的,可以摆在地上;我伸手轻拍他的脸:

  "小雨?小雨?"

  他依旧眼神涣散,不知思想飘忽在何处。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大声唤道:

  "小雨,小雨!!别怕,有我在这儿!!"

  他的眼神终于开始聚焦,片刻后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只是浑身依旧克制不住的颤抖。虽说我不是没体验过,可现在亲眼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很是有些难过,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别怕了,别怕了!"

  像是念着什么咒语一样,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句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神经质般的颤抖才终于平息下来。

  "周......越霆?"他茫然地看向我。

  "是我,你还认得我吧!"我掰着他的肩,"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跳动的火光里,他看向我的茫然眼神渐渐清澄起来。

  "周越霆?"拍开我掰着他肩膀的手,他眉头一皱:"你怎么会在这儿?"

  "......"

  "这里是我家吧?"他问我。

  "......没错。"

  "现在几点?"

  我凑近打火机看了一眼:

  "凌晨三点四十。"

  "可不可以告诉我,凌晨三点四十分,你,周越霆,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

  他皱了下鼻梁,这个小动作居然让板着脸的他显得有点可爱。原来我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嘛,我自恋地想。

  "......呃,"我瞅着天花板,"我散步到这里,刚好你请我上来喝茶......"

  他白了我一眼,我很干脆地闭上嘴。

  静谧了几秒,他突然叹了口气。

  "我刚刚发作了?"他转过脸问我。

  我沉默着点点头。

  "先不说这个,你还要在我身上趴多久?"他眉毛一拧,凶狠地说。

  "......我也不想啊!"我面部扭曲,呲牙咧嘴:"老子脚麻了啊!"

  换了个坐姿,我开始揉搓可怜的万针齐扎般难受的双脚。洛雨歪着头看我一阵乱忙活,半晌他说:"别告诉我妈啊。"

  "恩。"

  "你怎么会知道的?"他不死心地追问,"我这毛病明明只有我自己知道。"

  昏暗的光线下我埋头苦笑,我怎么会知道?这个跟了我二十多年的毛病-- 暗室恐惧症。

  小的时候,老妈并不是现在这副积极的样子的。她每天都愁眉不展,也很少和我说话。我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那时候我还太小。我只知道经常半夜醒来,发现身边床铺一片冰凉,心里都很惊慌。每天夜里我都会爬起来,默默注视她在房间那侧呆坐的背影。后来她不只坐着,而是会开门出去--

  最先几次我号啕大哭着跑去抓门,想阻止她出去。在我心里,觉得这么晚她不睡觉却跑出去是不对的,那种窒息的气氛让年幼的我很难过;除了哭,那时的我还找不到别的方法。

  每次她都把我往门里一推,毫不留恋地锁上门。那门锁"咔哒"响起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被抛弃在这间斗室的感觉,而她一语不发地离去,更让我惧怕她是不是会再也不回来。我太矮了,还够不着墙上的电灯开关。每一次我都是在门边哭着睡着,直到黑夜过去,黎明到来。

  她白天会若无其事地去上班,一样管我吃饭,管我穿衣--

  可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沉寂感,让我每天都活在惧怕当中。长久以来,她一直令我有个感觉:如果什么时候她突然不见了,那也不奇怪。

  我拉着她的衣角求过她几次,哭得眼睛肿得睁也睁不开。我想说,妈妈你和我说说话吧,你晚上好好睡觉不行吗?你别再一个人走出去不行吗?你知不知道你走了,我好怕。可是我哭得太厉害了,什么也说不清楚。

  再后来...... 我便习惯了。

  就像突然醒悟了一样,记不清从哪一天起,突然不再想哭。体会到了那种你最珍视的东西、对方却不屑一顾的挫败感后,她的任何举动都激不起我的感情。那几年我甚至开始觉得她的行为很可笑:如果是示威给冷战的丈夫看,那还情有可原,可你这到底是做给谁看?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凄惨?你的行为,伤害到的只有你儿子而已。

  她最低潮的几年过去,我也慢慢大了。随着她开始恢复热情与活力,我也和她亲密了很多。我是爱她的,除了她是我母亲这点,后来她也的确对我很好。可是好并不能抹杀掉一切,儿时那段经历给我的印象太深,我没法忘记。

  有人说,明明是一家人,是血肉至亲,为什么还把这种小事记得这么清楚?未免太不孝顺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小事什么是大事,我只明白,伤害就是伤害,不管它多么细小,不管它来自多么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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