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舞上——by妖狐

"预料到了是一回事，但亲身经历就又是一回事了啊......不过话说回来，最近想要青东王座的人好像不少呢，其中也包括你吧，景左相？"
"陛下，臣应寒请见。"打断景凌回答的，是自报姓名后立刻推门而入的王宫侍卫队长，也是心肃的心腹。
"你们来早了，不是说好半个时辰的吗？"我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很有一些"责问"的味道。
"回陛下，按计划的确是在平亲王出现后半个时辰臣等才能现身装做寻找陛下的样子惊走平亲王。但摄政王担心平陛下安危，故令我等宁可早，不可迟，还请陛下见谅！"
是担心我吗？还是担心我和景凌、平亲王联合起来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这几天，我与心肃都非常默契地谁都不提那杯登基前夜被他灌进我口中的红色液体，也不会过问彼此的想法与愿望。他在防备着我呢！他在防备着我的同时也不被我信任。我与他，只是互相利用且贪求着彼此的肉体而已。
"景相啊......"我沉沉开口："你想成为青东之王吧？"这个世界，每个人，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利用他人，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别人的绊脚石或垫脚石。贪心地想把青东拒为已有的平亲王，受尽屈辱终于得到回报的武心肃，才高志大却身为四爪龙、无缘王座的景凌，无一不是这样啊。
无一不是。
"虽然身为四爪龙，但还是想成为青东之王啊......那么，虽然当不成名义上的王，至少也想成为掌握着国家所有政权的事实上的王--你是这么样的吧？"我冷笑着望进景凌的眼中："真是真的想要的话，就出手硬抢啊！即使身为四爪龙又怎么样？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如果是抱着‘身为四爪龙就不能成为王'的想法而不敢向王座伸手的话，那就给我乖乖收拾起所有的野心与不满，安安份份地做你的景左相一辈子吧！"
景凌的表情变得惊慌失措，不是表演，而是真正的惊慌失措。与青应寒一起喊出来："陛下......"
起风了。
狭小的室内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隔绝了他们的声音。而风中，则有一个放肆张扬的声音狂笑着："哈哈哈哈......青东王啊......你是在唆使自己的臣下发动叛乱吗？"
"什么人？"随着我的喝问声，一个看起来大概25、6岁的男人出现在风中--但在我眼中看来，我觉得与其说那是一个男人，倒不如说是风变成了人的形状。
他银色的长发在风中狂乱的舞动着，张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名字叫风华--狂风的风，华丽的华。"

第十一章
风华，这是属于西白国七王子的名字，而西白国七王子，则以荒唐任性闻名天下。
"如果那真的是你的名字，就把风停下！"在狂风尖厉呼啸声中，我必须大喊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风，真的停了，一下子就消失了，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般--但房间里几乎变成碎木片的家具说明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风一停，不再受到狂风阻挡的景凌与应寒立即一左一右地冲到我面前，将我护在身后。
自称风华的男人却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们两人，只是向我一笑，问："如何，现在相信我的身份了吗？"
他很俊，但与心肃那种近乎完美的英俊完全不同，也不是平亲王那种充满男性阳刚与锐气的俊气。若仔细看，他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长得不怎么样，偏偏组合到一起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再加上他那就像是在脸上写明"不守规矩"四个字的不羁表情，一眼看去，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一种让人一眼望去，便会心中一痛的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是风华！如果他不是风华，那天下就没有人配叫这个名字--如风之狂，如花之华，风华绝代，无人能出其右。
可惜......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了？若只是偷听还罢了，偏偏你还现身在我面前，要我不想灭你的口也难！"最近冒充各国贵族的人好像不少哪！"我浅浅一笑，随即冷下脸，下令道："青应寒！把这个胆敢冒充西白国七王子的家伙给我拿下！"
"是！"应寒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此下令一般，手一挥，凭空出现一条水龙，向风华缠了过去。
那条水龙只要一缠上人便会变成一层水膜将人包裹其间活活溺死，随你怎么拳打脚踢都挣不出来，是龙族最基本的攻击手法之一。而风华似乎也知道这一招的厉害，立刻又掀起一阵狂风，吹得那水龙无法近身。
狂风中，又响起了他放肆至极的笑声："哈哈哈哈......青东王，你害怕了？你不想弄清楚我是敌是友吗？"
"不急，等把你捉到手再慢慢拷问也不迟！"
"哈哈哈哈......可是，现在被捉到的人似乎是你呢，青东王！"不知何时，他竟出现在我身后，一把搂住我的腰。
不同于心肃身上幽暗香味的强烈男性体味扑入我鼻中，相当呛人。
"真的吗？我淡淡发问，左手攸地从袖中伸出，握在掌心的，是出门前心肃塞到我手中的匕首--反手就向他腹部刺去。
"我就料到你会有这一手！"他全无意外地笑着，腹部向后缩了几寸，堪堪避过。原本不甚规矩地在我胸口乱吃豆腐的左手如闪电般一缩，用比起钳制更像调戏的力道抓住我握刀的左手，也不把刀夺去，仅用拇、食二指圈住我的手腕，剩余三指只在我的手背上缓缓抚摸，竟是一派悠闲至极。
这一次他引发的是旋风。整个屋内只有我和他所处的地方因是"风眼"而没受任何影响，其它地方则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景凌和青应寒联手张开一个小小的结界，将狂风阻挡在外，若仔细便能发现那结界也是在一点一点地扩大着，将狂风呼啸的范围渐渐变小。
"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种嗜好！"我使劲挣扎几下，谁知他虽没怎么用力却将我的手腕抓得很牢，如铁钳一般难以挣脱。
"那又怎样？天下无人不知我风华只爱美貌少年。而陛下如此绝色......"他看一眼我衣领中隐约露出的斑斑青紫，暧昧笑道："也不像没尝过男子滋味......让我猜猜，是青龙将军？不，现在应该称摄政王了吧？"
"你猜得不错！"我咬牙冷笑，只觉以此人之无耻天下间也无人能出其右。"可惜的是，因为我家摄政王的关系，朕看男人的眼光可挑得很，像阁下这种姿色还入不了朕的眼！"
"好狂！"他站在我背后，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语气中的确有几分赞叹的意味，"不过想起来，几年前我见过武心肃一面，实在是千年难遇的美人，只是当时我还不懂男色之事，白白把他放了过去，现在想想可真是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你以为武心肃是什么？专门陪男人上床的娈童男宠吗？是你想要就要的？我心中的火忍不住一点一点烧起来，越烧越大，口中却仍若无其事地说："有什么可悔的？如今我家摄政王美貌更胜往昔，难道还比不上青涩少年时？"
"你不懂，"他居然真的认真跟我讨论起来，"现在武心肃已完全长成男子体格，即使脸容再美，抱起来却没了少年所独有的纤弱手感，送给我也是不要了。"
"是吗......我明白了。"我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他："你是王子啊......所以这一切对你而言都是理所应当的吧？理当被顺从，理当被服侍，所想要的东西，都会被送到你的手上，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根本就不用去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用去在乎别人的悲伤......你永远都不明白那种受尽欺辱，受尽伤害却无法反抗，无法挣扎，甚至连逃都没办法逃的人的心情。"我盯着他的双眼，那是一双碧绿得像宝石般漂亮的眼睛，此刻却用一种充满了震惊与迷茫的神色看着我，"你从来都不曾考虑别人的心情，对吗？对你而言，‘实力决定一切'这句话，应该就是你唯一的真理吧！"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强者可以得到一切，而弱者永远都只能强者被踩在脚下！"风华如此说，一脸再自然不过的表情。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弱者，只能任人宰割？"我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猛地抬膝向他胯下顶去--但这一招却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攻势，是趁他注意力分散时向他双眼中挖去的右手手指。
小指与无名指几乎紧贴着掌心，拇指、食指与中指则弯曲如钩。这是中国传统武术中专攻敌人咽喉的"虎爪"，也称"锁喉擒拿手"，如今被我用来攻击敌人的双眼--一双漂亮得如宝石般的碧绿双眸。
第十二章
"后来呢？王上，后来你有没有真的把那个白虎风华的眼睛挖出来？"珍儿扯着我的袖子着急的问。
"对啊，陛下就不要吊我们胃口了嘛！"珠儿摇着我的肩膀，撒娇道："陛下快说啊！"
"后来？"我举起缠着夹板和纱布的左手给她们看："后来我的手就断了。哪还有什么后来？"
"王上不要乱动啦！医官说过王上的伤要绝对静养才行！"珍儿赶紧抓住我抬起来的手，露出一脸紧张的表情："那个风华真是可恶！居然把我们王上伤成这样！要是让摄政王知道了，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我苦笑着摇头："别别别！这件事要被摄政王知道了，第一个被狠狠教训的一定是我！"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不想听我讲下去了吗？"我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往下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的左手以怪异而不自然的样子无力地垂在身侧，本来紧握掌中的匕首已到了风华手中，右手横在胸前，指甲缝里嵌着点点皮肉；风华身形一晃，退到窗边，与我之间的距离足足拉开六尺多，半边脸上血肉模糊，煞是吓人；景凌和应寒联手压制住风华的风阵，并利用风本身的力量让龙族的水气弥漫在整个小包间内，布成"云水丛生"。
一场较量，两败俱伤。我右手虽没挖出他的眼，却在他的脸上狠狠剜下一条皮肉，只是一早已被他钳制住的左手也被折断了腕骨。至于他呢，虽猜到我那一记能让他断子绝孙的膝顶只是幌子，但他的注意力大半放在我握刀的左手上，没料到我用的是不执寸铁的右手，所以虽保住了眼睛，却陪上一张俊脸。
若论高下，其实是我输了，但优势并不在他那边。
风华一见室内已形成"云水丛生"之势，便知道自己今天是决计讨不着便宜了，于是也不再多做纠缠，纵身一翻就从窗口跳了出去，转眼失去了踪迹。
"所以说，那个风华还真是个很了不得的家伙。一击不中就立即抽身而退，来去如风，完全令人无法捉摸。"
"我倒觉得了不得的人是陛下呢！连白虎风华那么有名的人都在陛下手里吃了大亏。可是，"珠儿瞪大了眼睛问："陛下为什么一点也不讨厌他的样子？他伤了陛下呀！"
"这种事，只能怨我自己武功不好，讨厌他是没有用的啊！"这是事实，"所以，还不如把讨厌他的功夫用来好好想想等摄政王来了该怎么交代才行！--对了，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难得这么晚了还不见他的人影。"
两个女孩相互对望一眼，表情怯怯的："王上（陛下）......出宫没多久，摄政王就出京了......"
呃？出京？没搞错吧？在情势极度不稳也不明的现在？
"而且是带着‘青龙军'去的......好像是去打仗呢......会不会很危险？"
什么？打仗？难道是有人要造反不成？还是哪个沉不住气的国家已经要跟我们开战了？
不过不需要为他担心，因为若论军事才能的话，我相信放眼整个四国时代还没有能超过武心肃的。
所以......"危险？对谁危险？"我笑着看两个小女孩，"我现在只担心......"
是风吗？不，不是，那是什么声音？明明听不见，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震动耳膜，撕扯空气。
珍儿和珠儿却似一早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两人争先恐后跑到窗前向外看去，笑着向我喊到："陛下快来看，是摄政王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虽如此说，我还是忍不住从床上爬下来，与她们一起站到窗前。
我看到了什么？夜空中，密密麻麻的，一条条巨大的白蛇搭载着士兵组成整齐的队列飞翔在空中，形成一片奇异而美丽的景象，但最夺人眼球的，是位于队列前方的一条青色巨龙，正以无限高贵优雅的姿态在空中轻盈飞舞着。
"看啊！那条青龙，他就是摄政王！"殿外，不知是谁如此高喊着，引起一片"摄政王万岁！"的欢呼。
青龙慢慢降低了高度，开始在空中盘旋，仿佛青玉制成的鳞片闪着幽暗的光采，那种带着无限威严的美丽，令我的目光只能愣愣地随着青龙的身影移动，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般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青龙......是如此美丽高贵的生物，美丽高贵得像一个神话，像一场梦。
美丽高贵得，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心肃回来了，带着伤，伤在右肩。
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关系，他的脸色显得相当苍白，肩膀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布，却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顾低头关心我的左手。
"还痛吗？"他轻轻地摸着我左手的手指，问。
"痛。"我点点头。
"医官给你吃过什么药？"
"一个颜色很漂亮，闻起来也很香的药水，但味道难吃得要命！"我诉苦，想挨到他怀里去撒娇，他却避开，说："今晚就别太亲热了吧！我们都这个模样--"他比了比自己身上和我身上的伤，苦笑一声："等会儿要是万一想做......还是算了吧！"
吃不成美男的豆腐，我只好规规矩矩坐在床上与他讨论与"浪漫"、"甜蜜"完全不搭界的东西。
"平亲王相当可疑！"
"哦？"
"今天景凌跟他谈话的时候暗示说你可能会杀了我篡位，但他的态度却非常......他好像是一点都不奇怪，而且也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的样子。"
"这没道理啊......他想要青东国就必须除掉我，同时也要确保你的安全，因为那时你就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条五爪龙，是青龙神与人类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如果连你也失去了，那四神的力量就无法达到平衡，从此会天灾不断，永无宁日。"
"但他确实完全不在意我的生死，这一点，景凌和我的看法是一样的。"
心肃沉思几秒，抬头看着我，表情是相当严肃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平亲王，或者不如说是玄北国，他们手中有一条龙！而且是五爪龙！"
"这样，只要我们都死了，他就能明正言顺地让他手中的龙即位，从而将青龙国据为已有。"我如此推断。心肃却摇摇头："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他支持你与我争权，若你能赢，朝中必将充满他的势力，那时他就是青东国的太上王--但想达成这个目的他就必须让你活着才行。"
"假如我死了呢？"
"即使你死了也是与我斗得两败俱伤之后，那时他一定会以王舅之名出兵，打着为你报仇的旗号入侵青东，把所有龙族赶尽杀绝，从此天下再无青东国之名！"
"所以，为了真正消灭青东国，他绝不会让我活下去--因为我毕竟还是青东之王。"我懂了，五爪龙只是一种象征，一种青龙神守护人类的象征。这世界上，只需要五爪龙的存在，不需要五爪龙作为国王统治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