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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师之曲中辞+番外篇——by乔牧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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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看起来冷漠的紧,然而细看便可以看出那是心如死灰的寂静。

春回大地,万物散发出勃勃生机。

而镜羽城,依然冰天雪地。

池子还是那样,在冰雪中开着硕大的花,状似红莲却比红莲要大的多,曾经在一旁打坐的拂尘台如今依旧是一尘不染,却不再有一个人,提灯撑伞,静静的望向自己。

“又过了二十年了。”夏侯玄忽然说了一句。

拂尘台两边风景迥异,一边冰封,另一边仍然有着流动的水,从高处流下。夏侯玄望向冰封的那个地方,那里面埋葬了沈岳。他静静的看着那个冰面,仿佛要破除那些厚厚的冰层,将沈岳印在眼中。

“……我梦见过你。”

“就在这里。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我问你从哪儿来,你不说话,只是对我笑了一笑,就不见了。”

“那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入梦了。”

——第二卷·同归·完——

第三卷:盗情

第二十一章:盗情·壹

瀚田沙漠挨着千步镇。

应该说千步镇挨着瀚田沙漠,奈何千步镇实在是太出名了。

千步镇出名,是因为这里是许多淘金者淘金的地方,这个地方有着大大小小的组织,有着或好或坏生活着的人。

然而他们不是出名的原因。

千步镇最出名的是酒。

“老头,你瞎说吧,挨着沙漠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出名的酒呢?就算是杜康在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话可是不对,千步镇最出名的确实是酒,但是自古酒就如同美人,你可以说江南的美人温软无骨,呢哝细语间便让人沉醉在温柔乡,但是你不能否认漠北的美人就不叫美人。

美酒陪美人,本来就是绝配;正如同好马一定要配英雄,才会出名。不信你看那自古流传的名马,哪个马鞍上坐的不是英雄?

的卢,乌骓,还有更多不肖提,便是知道的。

这千步镇的酒,出自千步镇的一家酒肆,这酒名叫“落日圆”,本是浑厚如落日,初入口无辛辣的口感,但是三碗之后,不出七步,必倒。

因此又叫“七步醉”。

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这酒便越来越出名,店家也不多产,每天就是那么三坛,这酒不多,人愈发的多,那么自然而然,酒也就愈发的贵。

“老头你瞎说呢?谁会傻到千里迢迢去大漠边,花那么多钱,只为喝三碗酒?”

“小伙子,你一看就是个没钱的人。这有钱人,钱多了便如同虱子在身,不花钱便痒痒的慌。这东西越贵,便愈发的激起人们的好奇之心,千金一掷,哪怕是为了名,也是甘心的。更何况,这里有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老头你胡说吧,天下第一美人不应该早被召入宫中,怎么会在这山野之间,更何况是一间大漠边上的破酒肆?”

“这好的东西,不在朝堂,多在山野啊。还有,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天下第一美人是女的?”

“不是女的,难不成是妖怪?”

“你这死娃,那不是女人,可以是男人啊。你可知道周小史?那不也是美人吗。”

“翩翩周生,婉娈幼童。年十有五,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尔形既淑,尔服亦鲜。轻车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绮靡,顾盼便妍。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不过这美人,和这个周小史,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老头,你这话忒是废话。”

“非也非也,年轻人,有时候这废话里,可是会藏着很多消息的。”

“你这老头净是瞎嘚嘚,这废话里要是能藏很多消息,那死人还不得是会开口说话?可笑。”

“你这可是不懂了吧,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但是会告诉你很多话。”

听见这话的年轻人全身打了一个激灵,“老头,别说这么败兴的话,阴森森的,这大晚上的。”

“不是老头我败兴你,而是,这美人的美,常常不是一句话能概括的了的。”

那年轻人不信,不懈的“嗤”了一声,连笑都懒得笑。

旁边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听见这里反而觉得好玩,他两只脚相互碾压,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长得到也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是却让人看见,便觉得舒心。

到底是哪里长得比较对了?

是了,那双眼睛。

第二十二章:盗情·贰

“虽然我是个盗贼,然而盗亦有道。”

谢行止听到这里把自己端着的酒放下,“不问自取视为偷,你还有理了。”

“偷和盗可是不一样,”展白凤洋洋自得,摇了摇手指,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说这盗,那是光明正大,白日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进进出出,潇潇洒洒。偷可是不一样,偷这么猥琐的行为怎么配得上我?我要东西,可是大大方方的去拿,哪里需要偷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呢。”

“这么说来,你算是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了。”谢行止无奈的摇头,不过这世间本来就很多人把别人的东西占据己有还理直气壮,据理论争,也不过争得脸红耳赤依然无结果,何必纠结。

“虽然我是个盗贼,盗贼也是有怕的东西的。我虽然不是一般的盗贼,可是还是怕欠人情。这个世上,最怕的东西就是这个,因为欠着不还总是要遭到报应的,我以前就见过一个,因为欠了别人人情,一辈子都不好受,最后把自己的心给偷了。”展白凤不理不管谢行止到底在说什么,他此刻醉的厉害,喝自己的酒,说自己的话。

“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平白把自己的心盗了出来给别人,说再也不欠别人了,可以一辈子干干净净的死了。不过你说那个人搞笑不搞笑?他欠了一个女人,然后把心拿出来还债,却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你说这个人奇怪不奇怪?”

“我也只是个人,是人就只有一条命,可不是有九条命的猫。活着已是不易,何必自去寻死。”

展白凤规规矩矩的又把酒杯放了下来,现在看起来一点醉的样子都没有,眼底清明。船在粼粼波光中荡漾,他穿着一袭破败的衣服看起来无比邋遢,却让人生不出讨厌的心思。脚尖在船舷上一踩便一跃而起,踏着凌波到了岸上,头也不回:

“有缘再见,谢谢你的酒。”

谢行止摇摇头,船上只有一张桌,一坛酒,一把琴,一个人。

天上只有一轮日,半边月,偶尔过来一阵清风,独得逍遥。

二十年前两个失意人,二十年后各成一双人。

“你又得了哪里的好酒?”谢行止躺在陆维臻的腿上,闲闲的问了一句。

陆维臻随手把一碗满满的酒放在了谢行止的胸膛上,船在摇晃,每摇摆一下,碗中的酒就要往外冒一点,最后把整个衣服,一点一点的沾湿了。

“你别动。”陆维臻轻轻嘱咐了一句,然后随手把自己的包袱拿来,手轻轻撑起谢行止的头部,把软绵绵的包袱当垫子。

“你要做什么?”谢行止觉得有些紧张,奈何他现在不能贸然的起身,不然这碗酒泼了一身也就罢了,糟蹋了酒可就不好了。

他都闻得到那酒味的浓烈,漠北的烧刀子一样让人心中都是灼烧的,好酒之人最舍不得的,便是浪费酒。

每一滴,都有着不同的味道。

陆维臻粲然一笑,这让谢行止心动不已。他看着陆维臻贴近自己的胸膛,俯身饮下一口酒,然后两人贴近,一同饮下。

火热的酒灌进喉咙,所经之处连骨头都要醉了,谢行止觉得这样简直让人欲罢不能,探出的舌头交换着彼此的想法。

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人往往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欲念,此刻却想要抛下世俗的包袱,放纵自己。

“有人让我把这坛子交给你,他说,是故人欠下的,隔了二十年,还给你。”陆维臻覆在他耳边道,然后学着他也躺得平直。

谢行止把酒碗端了下来,起身望向岸边,是了,故人。

“二十年不见的故人。”谢行止轻声一笑,“他倒是,美人在怀,烈酒举杯,一切很好,不缺烦恼啊。”

“听起来人生圆满。”陆维臻评价。

“是的,他的前半生虽然坎坷,但是遇见丛渊,大约时运便转了。”谢行止笑着评价道,“前些天你不是问我,那些信笺都是谁送来的?全都是这人,过的太好,就忍不住要给别人看。”

第二十三章:盗情·叁

展白凤可算是盗行里的祖宗了,就算以前不是祖宗现在已经算的上了。比他年纪大的没有他这样好的轻功,比他年纪小的都还未出师,他得天独厚,一双无影手,一身好轻功,承师之凌波微步,天下独绝。

武功好,长得俊,钱财进账快,他花钱也是大手大脚,自称“千金散尽还复来”,仿佛丝毫不顾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落魄朱门外。

“他为什么这么爱钱?”

“年少颠沛流离,生活常常上一顿不接下一顿,中间有一次差点饿死在一场冬雪里。”

“有人救了他?”

“是的,他被杜家的人救了,杜家算得上是慈悲富贵人家,当年救他的,是杜家的少爷。”

“听你这么说,他们后来还有故事?”

“当然,展白凤金盆洗手,偕同遁世的,正是杜家的少爷。”

“这杜家难道就是当年那个杜家?”

“是那个杜家,被文宣帝满门流放的杜家。”

“之后的故事呢?”

“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杜家救了展白凤后不到一年便被流放,文宣帝流放杜家不到一年,南国便有了倾靖之乱,灭了国。”

“世事无常罢了。”

“是了,世事无常。”

仍是一个客栈,千步镇的酒家。

展白凤抬起脚就要进去,听到一声“停——”声音很好听,像是水滴石穿般清冷。

他的脚顿在了外边。

“客官,我这店虽然小,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店里一个比寻常桌子还要高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这凳子还是一个可以躺着的椅子,那人拿着一根竹竿,竹竿近一丈长,竹竿的尽头点着展白凤的脚。

“哦?”展白凤倒是惊异了一下,脚步顿住,“店家请说。”

“我这店,有‘三进三不进’的规矩。这‘三进’,讲得是‘着装干净的人进,长得好看的进,富甲一方的进’,这‘三不进’,说的是‘嚣张跋扈的不进,衣着邋遢沾泥带灰的不进,滋生事端的不进’。你这衣着虽然得体,但是你这人,”他说着嗅了嗅空气,仿佛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味道,皱着眉头,“你是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还有,你这张脸,我究竟多少天没有洗过了,还有,我寻思着,你究竟有没有带钱?”

“老板就这样把我这样的客人拒之门外,可是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

“老板这样不怕自己的酒卖不出去么?”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的酒是好酒,我怕什么。”丛渊不在意的接着他的椅子上,一摇一摇,旁人看了心惊胆战,那凳子不结实的很,怕他冷不丁的摔到了地上,毁了一张叫人难忘的脸。

“那老板这样倒也真是闲散。老板为何不加几把凳子?”

“这喝酒呢,人多了便不尽兴了。”

“这话何解?”

“这喝酒,两人对饮,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讲究的是酒的味道,若是旁边有那么两只大闸蟹,有那么精致菜肴,便更美不过了。这多人喝酒,有多少人是注意到酒的味道,这哪里是喝酒,分明是酗酒。”

“说的好!”一人从门外走进来,与展白凤错肩,背上背着一个长匣子,丛渊眯着眼看了一下,确定这是一把琴,没有阻止,将人放了进来。

“他衣服上亦是有灰尘,为什么你独独不放我进来?”展白凤有些委屈。

丛渊瞟了他一眼,“因为你长得不如他好,我喜欢长成他这样的。”

背着琴进来的谢行止闻言也不禁莞尔,道“我只听到你说酒,便觉得好。”

丛渊脸垮下来,方才起身,现在又倒了下去,“不伺候了。”

谢行止没有见外,倒是觉得他这样十分的有趣,“天底下这么当老板的,你是头一个。”

丛渊道“偏生只有我一个,又待如何?”那语气倒是有些骄傲。

展白凤与谢行止听了俱是哭笑不得,展白凤还是抬脚欲进,被丛渊瞥见了,手一动,竹竿压住他抬起的脚,便这样踏在空气中,下也下不得,上也上不得。他抬头尴尬一笑,“店老板,我错了,我这就去换衣服。”

丛渊手又放回了椅子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走吧走吧,今天的酒只剩一坛了,看在你不怎么讨人厌的面上,明天你可以来。”

“那店老板明天可要给我留一坛酒。”

“我可不敢保证,你若是明天来晚了,没酒了,我可是不会徒手变出一坛子酒来的。”

这话刚说罢展白凤自己打了个旋,顺着丛渊的竹竿踩了进来,擦了丛渊一脸的灰,然后又飞了出去。身姿轻盈,谢行止这才觉出眼前这穿着有些邋遢,笑容却如春光般灿烂的人竟然是个高手,那人一转眼便如蝴蝶一般飞到了远处,“店家,可要记得明天留一坛好酒!”人已不在,声音却稳稳的传来。

谢行止看向丛渊,不想丛渊倒是笑的开心,“没想到这人倒是个有趣的。”说着眼睛带光,颇有兴致。

谢行止这边自己坐在了店里唯一个把客人的凳子上,问丛渊“店家可是有什么好酒,尽管上来。”

丛渊懒洋洋道,“这店里只有酒,没有下酒的东西。”

“那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烈的酒。”谢行止回忆道,“就是方才这种酒的滋味,我没想过丛渊这样人也会卖这样的酒。”

“他卖酒?”陆维臻挑眉,“不是全家被流放了吗?”

“路上死的死,病的病,流放的路走了一半,南国就灭国了,看守他们的人也跑了,谁愿意去天寒地冻的地方受那等苦呢?杜家最后也只剩下他,被路过的人救了。”

“救他的是店家?”

“是的,那算是一个巧合,也是天赐的机缘吧,如果不是救下了他,也许久不会有后边的一世长安了。”

“也算得上是当年慈悲的回报吧。”

“事实上展白凤找了这么多年美人,都是为了寻觅当年一饭之恩的人。”

“那杜家人长得果真美?”

“自然是美,当年的贵妃,就是出自这个杜家。”

“福兮福所依,祸兮祸所伏。”

第二十四章:盗情·肆

“哪里来这么多福祸相依呢?无非是人罢了。”谢行止叹气,“战火兴起是因为皇室的欲望,好大喜功,远望之处,净是皇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朱门血肉臭,路有冻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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