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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师之曲中辞+番外篇——by乔牧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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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上马牵住缰绳,他朝着陆维臻告诉过的那个方向奔去。

马行到疾处,踏起层层尘沙,谢行止止不住的咳嗽,身子阵阵发抖,背上的琴便歪了,他刚准备伸手扶正,身体不稳,摔下马了。

摔得七零八落后,艰难挣扎起来。咴咴在旁边无辜的看着他,眼睛瞪的很大。

有马蹄声靠近,一双脚出现在谢行止眼前。

那人一席黑袍滚金边,黑色的靴子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向他伸出手。

原来刚才没注意,方才那群驾马过去的人中那个带头的人已经悄然回来了。

“你没事吧?”那人问道。

磁性中略带沙哑,应该是多日急行军造成的疲劳。

“无事,多谢先生。”谢行止弹了弹自己袍子上的尘土。便是如何的保护,那袍子也从纯白无暇变成了如今的微微发黄。

“举手之劳。”那人也不多话,见他没事便转身上马,驾马疾驰,看样子是要追上前面的同伴。

一直没有抬头的谢行止这次抬起来对着那人笑了一下,那人准备转过的身愣住了,“凌洛?”

谢行止愣了一下,“兄台,你认错人了。”

“抱歉。”那人彬彬有礼的道歉,“似是故人。”

谢行止没有再说话,翻身上马。

“敢问先生姓名?”

“谢行止。”

到了晋阳城外,天已经黑了。

风雪夜归人。

梆子声响起,远处只隐隐约约听见犬吠的声音,四围静谧,晋阳在这一战后,近乎成了一座空城,也不知这梆子声从何而来,雪翩然飘落,也不知道昭示着什么,大约是国破了老天过来悲悯一下,示意一般的低眉,山河一番白骨,百鬼夜行,山河共喑。风仿佛也带上了凌厉的杀意。

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有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撑着伞出了门。

他看着城中那些倒下的人,翻过那些层层覆盖的尸体,没有人幸存。

他摇摇头,低声的叹了一口气。这叹气声在寂静的夜里听上去无端让人通身凄凉,带着大慈悲。

一路过去,约是没有人还在活着,战乱中流落在外死的,大约都是贫苦的人,那些稍有富余的,便拖家带口的找安全的地方躲避,活或者全家都藏在地窖里,想着等战乱过去,便再出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人仍愿如蝼蚁般偷生。

活着,是他们的第一期望。

那边有一块地方,只有一具,现状相当惨烈。

楚雁秋过去的时候探了探那人的气,奇了,这样还能活下来,看样子像是个将军,居然没有人发现他活着?

活着,根本就是觉得这里是死城了吧。

可即便是死城,也是有蝼蚁尚存。

找了个板,把尸体翻上去,拖着走了,继续找下去,发现没有人比这人更命大了,身体早就冰冷了。

谢行止找来的时候,于他而言,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第四十二章:琴师·拾贰

晋阳城破,光召加急,不足一月,亦破。

靖王爷苏然殉国,子苏穆称帝不足七日,国亡。

期许与过去还历历在目,平静宛如昨日,一瞬间便国破家亡,从铮铮骨,变成了阶下囚。

“穆儿,我可以死,但是你不可以!”苏王爷看着他,眼中是坚定,“王族总会有人要牺牲,但是不可以是你。”

“父王!”苏穆泪流满面。

“你记住,有人要撑起王族的荣耀,有人要撑起王族的风骨。有人要忍受而奋起,为王族的未来奋战。”

“王族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王族,而是一个国家的王族。享受了民脂民膏,便要为国民送上自己的鲜血,挡住敌人的进攻。”苏王爷看着自己的儿子,“但是你要活着,无论多么屈辱,都要本着复国的心,去努力,卧薪尝胆,十年再来。”

“父王!”苏穆从王府追出去的时候苏然骑上马,转头看了他最后一眼,“记住为父今日的话,穆儿,君子一诺,必守一生!”

老王爷中了流矢,从城楼上坠下,敌人破城,苏穆带领众臣,降。

北去燕都,囚,温城问曰谢行止是何人,谢行止进晏国王宫。

原来那日扶了他一把的人,名字叫温城。

是年,谢行止年二一,苏穆年一八,顾清年三一。

南国,亡。

众目睽睽之下,苏穆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晏国王宫正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他数了数,共一百六十九个台阶。

为什么不多一些呢?那样耻辱会来的更晚一些。

台阶的尽头就是正殿门,门槛有些高。

提起袍子的一角,他一脚踏了门里。

温城特意送给了他

亡国之君,他听到了旁边的人小声议论,他看了那人一眼,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就是不去具体的看也会清楚这人一定会带着嘲讽,带着晏国独有的洋洋得意。晏国不过是一个立国几十年的国家,已经吞并了南国这个历史接近两百年的国家。

他是一个亡了国家的罪人,他罪无可恕。南国并不是因为他才变得弱,亡国之君的名字却扣在了他的头上,现在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然后,蛰伏,潜伏,忍辱负重,完成复国的重任。

自由的鸟儿一旦被戴上了枷锁,便失去了羽毛的光辉。

他停住了脚步,跪倒在地上。

山呼万岁。

“梦里家国一场,醒来发现王孙已经成为了罪人。”

谢行止在做什么呢?

成为禁脔,温城问起的时候,苏穆本想掩下,顾清转手出卖了他。

得失,顾清向来,算的太准。

而温城对谢行止的态度,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你拿酒做什么?”

“大军势如破竹,攻下南国,难道不应该天下大贺么?”温城拿起酒坛,倒了些酒于杯中,递给了对面的谢行止。

谢行止嘴角露出嘲讽的表情,虽然有些淡,仍然被温城捕捉到了,温城没有气恼,反而觉得好笑。

“今天请你喝酒。”说罢将酒递给了他。

谢行止没有拒绝,拿过来却也是没有喝,将那杯酒放到了一边,温城见了有些不悦,奈何今日心情大好,也不与谢行止计较这些无礼的动作。

谢行止道“不过今日无心与陛下共饮了。”

“哦,谢卿何事?”

“故人西辞,当饮一杯酒,不负相望。”谢行止突然起身,“陛下,请。”声音决绝。

“谢卿这是在赶我走?”温城仍然端坐在凳子上,像他小时候一样。

谢行止自行拿出来一个杯子,然后倒了一杯自己原本放好的一壶花雕,端起酒杯就要往地上倾倒,温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咬牙切齿“谢卿如此不给朕面子?”

“陛下言重了。”谢行止强自说了一句,温城捏着的手腕愈发的用力,他痛的厉害,头上都发汗了,然后就听到了自己手腕发出了“咔嚓”的一声,手腕骨被折断了,酒杯“啪”的摔倒了地上,酒渍溅到了袍子的一角。他痛的额头出了汗,咬着牙不肯叫出来。

“你想说什么?”

“魂兮归来,与子同袍!”

第四十三章:琴师·拾叁

谢行止是个自由惯了的人,性子不喜被拘束,奈何温城这人霸道惯了,强占着他不让他出宫。谢行止反抗多次都无效,转着心思想要消极抵抗。他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过长,便会恶心头晕目眩,温城却认为是他使性子,在床上狠狠TJ了他一番。

谢行止因着中了药的缘故,不自觉的贴身上去,求欢,他头脑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不清晰的,每每醒过来的时候不言不语,虽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有寻死觅活,眼睛中却连一丝活力都没有了。

他总是盯着床上的一处角落看,呆呆的。

“何必一直逆着我的心思?”温城每到晚上的时候都会将镣铐给他锁上。

谢行止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就把头偏转过去,只留给温城一个背影。

温城这时候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开始的时候他掳过来这人的时候存着一丝折辱的心思,后来发现这人滋味倒是真的不错,发现弄错人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来换人,错便错吧,南国覆灭岂能轻易复国?苏穆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父亲留给他的本来就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尧舜再现也是难以扶大厦之将倾。

他只是对苏穆的所有后路,都毫不留情的斩断,让他活着,并且挣扎。只有这样他能让让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挣扎的痛苦减轻些,只有看着别人痛苦,他的痛苦才能减轻些。

“我这般痛楚,你们怎么可以快乐?”温城嘴角噙着微笑,看着奏折,他想起来还在昏迷中的谢行止,脸上的笑变得温柔起来。

“为什么是我?”谢行止有时候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能问出这么一句。

“因为你像他。”温城手掌贴上他的脸庞,眼中带着迷离,“苏穆也像,可惜我后来看到的是你。”

原来是个替身。

谢行止心如死灰,这时候苏穆给他带了个消息,陆维臻没死。

距离收到陆维臻的死讯,已经过了两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苏穆在府里,见到了两年未见的兄弟——陆维臻,和顾清商讨布置最初,也是最基础的计划。

这时候的陆维臻在外界已经是一个死人,死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他带领着不足百人的队伍,开始了原始积累——掘金。

“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我,不怕报应。”陆维臻一字一顿。

“是我对不起你们。”顾清起身,一撩下袍,直接给陆维臻跪下来,“顾某人在此请罪,南国复国那天,愿以死谢罪。”

陆维臻没有扶起他,眼神甚至看都不看,“行止他命不好。”

“还请将军全力一搏。”顾清跪着,朗声请求。

陆维臻已经知道,顾清用自己的假消息,骗谢行止到的那个地方,然后谢行止便再也出不来了。

那个约定虽然不是他说的,确实因为他谢行止才踏进去,而骗他的,是自己无比信任的人。这个结,除非温城死,南国兴,否则,谁也解不开。

“我自当全力以赴,毕竟如果连我都恐惧,并且不去战斗的话,谁去带行止回家呢?”陆维臻看着茫茫星空,低头看向苏穆,“当初未曾赴约,已经是一辈子的憾事,他无比信任我,我却辜负他,这就是我所有的噩梦。”

“他曾经是我所有的动力,可是我却因为这些动力而害怕自己死在沙场上。我害怕自己不小心死去,便再也见不到他,跟他说一句‘对不起’。这使得我恐惧战斗,恐惧死亡,然后我发现这种恐惧迟早会带领我走向自己不愿意走到的那一面,所以我只能将他放在我的心底,然后带着无畏的心去驱逐国家的敌人。”

“你做的很好。”苏穆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看着前方,远处有他的战士,他的士兵,他的千千万万的子民等着他解救一个被奴役的国家,他的国。

我们的恐惧来源于我们的无知,以及我们的牵绊。

“战斗吧,我的将军!”苏穆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对他说,“我们的一切,都将通过战斗而得到,等我们将故土夺回来,予以我们的子民自由。等着那一天,”他的眼神憧憬,深邃而干净,却也一眼看不到底,“到了那一天,记得将行止带回家,带回我们的故乡。我会给你们,我最诚挚和干净的幸福。”

他起身,回去接着计划接下来的十年甚至二十年,他应该怎么做。陆维臻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埋头接着擦自己的剑。剑穗是一条白色的带子,是从谢行止袍子上扯下来的。

谢行止笑他们两个真是寒酸到家了,居然连个剑穗都买不起,他那个时候还信誓旦旦的反驳说总会有一天他们可以找到可以匹配这把剑的剑穗。

谢行止扯下来的时候心疼的不得了,说“这可是我母亲当日特地帮我缝上去的,今天可是便宜了你这个呆子。”

现而今这成了陆维臻的慰藉。

睹物最相思。

第四十四章:琴师·拾肆

谢行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有一个人,一抬头发现自己错了。

温城坐在桌子旁边,悠闲的看着奏折。

他觉得有些不对,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然后抬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醒了?”温城看向他,“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总不会是堂会。”谢行止冷静道。

“你可是宝贝,我怎么舍得让你去赴堂会那种污浊的事情。”然后他唤了一人进来。

是苏穆。

谢行止的心沉了下去。

温城慢慢的走了过来,坐到床边,苏穆走了进来,他看也不看,只是说了句“听说你擅长诗画。”

“是。”苏穆低眉垂眼,温顺的回答。

“一会,好好画。记得,看清楚些。”

谢行止挣扎起来,无奈他此刻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努力的挣扎仿佛也是情趣一样,逗乐了温城。温城笑了,“你希望我找更多的人来看?”

“你放了我,”谢行止瞪他,“别逼我恨你。”

恨向来费力气,谢行止懒得做这些事情,但如果他恨上谁,他便不会让那人好过。

“恨我的从来不止你一人,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温城眼睛弯弯,眼神中的冷漠却不减一毫,“不是这些恨,我从来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他没有任何温柔,直接用手指戳进了谢行止的后庭,旋转了一圈,然后两根……三根……

然后直接抽出自己的那物,没有任何温柔的刺穿了谢行止的身体。

那声痛苦的哀嚎,是苏穆此生听过最让他痛苦的,但他只能无动于衷,握着画笔的手青筋暴起,却没有损坏画的分毫,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指尖已经将血肉戳破,然后松开,血沿着手指流了下来。

他面色依然无动于衷,直到听到“阿臻救我”的声音,眼中才流露出一丝愤怒。

他无能为力,隐忍了这么久,他不能让温城找出他任何破绽,不能功亏一篑,臣子的爱人被敌国侮辱,他被当画师一样过来作画,这都是因为他的弱小。

温城毫无体贴之意,只是将背对着他的谢行止转了个身,正面对着他。

他看起来无比虚弱,眼中的恨意却丝毫不减。

“你不想这画流传出去吧。”温城笑了,“在大街小巷,被有龙阳之好的人当成教材,对着画意银?”

“然后你也在其中?”谢行止讥笑他。

“孤何必自己上场,孤可以叫人辱了你。”温城脸色毫无变化,“孤想到凌洛就是这样死去,孤便想毁了一切。”声音中毫不减恨意。

谢行止本是闲云野鹤,逍遥山间,他擅长琴艺,煮酒,青梅怀袖,煮酒谈风月,不沾染朝政。

温城却想要把他TJ成为禁脔,让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耀眼的人,折了风骨。

这一场酷刑,仿佛无穷无尽,苏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阻止,只是在温城晕了头,谢行止看向他的时候,露出过眼色。

谢行止只读到一个字,“忍。”

忍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韩信甘受胯下之辱,勾践忍以卧薪尝胆,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如果一个人没有大志向,没有超世不拔之才……他为什么要这么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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