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大雨没有一点减势的迹象，袁权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萧衡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看到萧衡哭的那一瞬间，袁权就感觉胸口被狠狠地打了一拳，那种闷闷的疼痛感，压抑着他喘不过气来。
奇怪……原本没有那么难过的……为什么突然……也想哭了呢。
第43章
“萧衡，我……”袁权尝试着笑了笑，不过挤出来的笑容没有比哭好看到哪里去，“我这个人吧，其实早就死了对不对，再次活过来让我没有一点真实感，可是在认识你之后，我才一点点有了活着的感觉，我们互相索取，互相需要着，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直一直这么陪着你……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美好到让我一直觉得……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多活一天就多一天记住你，下一次再投胎回来的时候，别弄错了，快点找到你。”
“……嗯。”
“所以等下次再见到赵渤的时候，问问他潜伏期大概是多久，然后我们根据时间定一个环游世界的计划，制造一些美好的回忆，等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想我的时候还可以拿出那些立体影像看一看，想起来的，都是些美好的事情，好不好。”
“……嗯。”
于是乎等赵渤和Amber风风火火头发还滴着水闯进来的时候，看见袁权和萧衡在客厅里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都是一副抱头痛哭过的样子，赵渤和Amber浑身滴着水，四个人都狼狈不堪着。
“赵哥？”松开萧衡，袁权慌慌忙忙地迎了上去，“你和Amber怎么来了？还有我家的门是怎么被打开的？！”
“……圆圈儿，你太天真了，”萧衡指了指赵渤手里的小熊钥匙链解释着，“现在的锁都是电子锁，只要是电子锁……赵渤就都能打开，他比开锁的都专业。”
“哦，”袁权也没有多问，他去洗手间拿了两条干毛巾，朝赵渤和Amber一人丢了一条，“我看Amber手里还拿着雨伞，你们两个人不是有伞么，怎么还淋成这个样子？”
“赵渤那个笨蛋，”Amber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无可奈何地说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非要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还嫌在电话里讲不清楚，刚到你家门口的时候，他撒开腿就狂奔，我在后面撑着伞根本追不上他，于是也淋了一身。”
袁权脑补了一下一身健壮肌肉的赵渤在前面嗷嗷跑，Amber在后面迈开长腿嗷嗷追的画面……果然脑补了一身鸡皮疙瘩，袁权抖了抖，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又正常又平稳，“你们两个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
赵渤刚张了嘴，就被嘴快的Amber先把事情说了，“赵渤他好像对末日病毒有办法处理了。”
“什么办法？快说！”萧衡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拉住赵渤的领子就不放了，赵渤的衬衫刚刚淋了雨，现在湿漉漉的没有弹性，一拽一拉就紧得要命，萧衡这一拉，赵渤脸都憋红了。
这看似习以为常的欺负赵渤的日常，却被Amber的存在而打破了，Amber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萧衡的身后，“啪”的一下准确无误地打了一下萧衡手臂上的麻经，萧衡吃痛得一松手，Amber就把赵渤又拽回自己的身边。
……被拽来拽去的赵渤表示自己好没有面子QAQ
“赵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到什么办法了？”还是袁权唤回了赵渤的注意力，赵渤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认真地问着萧衡，“萧衡，你可以等袁权很多年么。”
“很多年？末日病毒可以潜伏这么久么？”
“不，末日病毒一般在一两年就会病发，但刚刚受到Amber的启发，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们现在无法治疗这种病毒，那就换一个思路，人类进化的科学应用在医疗上是一个空白，空白就意味着没有人失败就是有希望的，更何况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成功的实验品，那就是Amber。”
赵渤喝了一口水，继续解释着，“虽然我们现在无法完全复制当时进化Amber的容器，但是Amber的存在起码证实这种方法是可行有效的，并且从Amber的身体内部可以看到，Amber曾经也感染过末日病毒，但是因为身体的进化而痊愈了，所以说如果方法得当的话，袁权也是有机会痊愈的，并且将来会以新人类的体质生存下去。”
“可是赵渤，你刚刚说的很多年是什么意思。”
“是袁权进化的时间，我们先不说那个进化仪器需要研制多长时间，就算是研究出来了，哪怕是加快进化也是需要时间的，人类进化主要是细胞分裂和基因结构的改造上，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Amber的身体在千年时间里进化了差不多百分之八十左右，这个数据证明，当时的科技水平，人工进化的速度要比大自然慢，我有信心我的进化仪器的速度会快过大自然的速度，但是也是需要时间的，我现在没有数据不能准确地说一个数字，有可能十年，有可能二十年，也有可能这一辈子，你都没有等到袁权再次醒过来。”
“这些年里，袁权将沉睡在营养器皿中，他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甚至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你只能偶尔地看看他，投入大量的资金，却并不知晓这样的生活哪天会结束，你也有可能在有生之年中等到袁权醒来，也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萧衡，这个选择权现在放在你的手里。”
“是花这钱去做无谓的等待，还是索性放弃，和袁权好好度过这最后的一两年。”
“这还用选择么。”萧衡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明天你就和我去公司草拟文件，我将辞去公司董事这个位置，然后整理一下全部资金，再看看这个项目能不能向国家批准科研资金。”
“总之就是一句话，”萧衡从后面环住袁权的腰，把他抱在怀里，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袁权的头上，“砸锅卖铁，只要有能让袁权好起来的机会，就决不放弃。”
“你有这个想法我就好办啦~这次可是一个大活，一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呢~”赵渤冲着袁权和萧衡竖起了大拇指，“Amber也说会全面配合并奉献上他的身体的~”
“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配合的，”面对赵渤毫无节操的话，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接下去的，普天之下估计只有Amber一个人了，“更何况上次见面的时候，袁权也说了，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卧槽你们俩什么时候见面了？”
“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见的面？”
萧衡和赵渤异口同声得可怕，虽然不是每个字都一样，但是内容也差不了多少，更绝了的是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脸严肃，像是碰巧捉奸的妻子一样。
“就是今天上午去买菜的时候，逛到Amber家楼下的商业街，就遇见了呗……”面对萧衡的疑问，袁权居然乖乖地解释起来了，Amber在一旁面无表情，不过想了想还是拿赵渤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Amber表示他现在看袁权是悲愤的，有种自己的同类被其他物种驯服了的感觉。
送走赵渤和Amber之后，袁权和萧衡站在玄关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突然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将先前悲痛的气氛一扫而空。
萧衡想通了，袁权在的每一天都是他赚到的，就算有一天袁权真的不在了，到那个时候，认识袁权也三年多了，这三年的记忆，将是萧衡生命中最美好的痕迹，幸福得足以让他回忆一生一世。
等待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当你用毕生的信念去相信等待总有一天会结束的时候，当你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光明就在前方哪怕有些遥远，你就会发现，等待就像是一种酿酒的方式，等得越久，酒喝起来越醇香。
也许等待会浪费掉袁权和萧衡彼此最美好的时光，可是当你真真正正遇到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句“我想要在最好的时间遇见最好的你”其实是这样的——
和你度过的每段时光，都是最好的。
一周的时间，萧衡雷厉风行地做了很多事情，他把手里的全部股份都以私人的名义转售给了赵渤，赵渤成为了公司的第一股东；赵渤手握的股份已经足以在董事会说一不二，赵渤以一己之力通过了进化仪器的课题研究项目。
“想要公司进行长久的发展，就不能仅仅局限于眼前的利益，目前公司的定位一直是古文物的挖掘探索中，在科研部分几乎是一片空白，现代的科技依旧是客观的生产力，一旦进化仪研究成功，它给公司带来的是长久的利益，这个世界将不受绝症的困扰，任何疾病都可以通过人体进化而自我解决，对于人类未来物种的进化以及起源，也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器材，所以希望在坐的董事可以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仪器。”
萧衡写的演讲稿被赵渤演绎得激情四射，公司顺利地通过了进化仪器的研究项目，不过在资金问题上一直存在漏洞，这个提案提交得太过突然，公司内部资金周转不灵，再加上银行审查这个项目觉得存在风险，萧衡跑了几家都没有批下贷款，国家的科研投入还需要时间审核……
这些天萧衡一直在外面跑，每天累得都是倒头就睡，袁权心疼地团团转，却没有什么办法，今天也是这样，萧衡半夜才回来，夜宵都来不及吃就睡着了，袁权拿过一旁的被子给萧衡盖上，萧衡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喂？”
“老萧！资金方面有着落了！刚才账户上转过来了一笔钱！刚好把这个漏洞堵上！”
“真的么？太好了。”萧衡猛地坐了起来，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赵渤，转账人有姓名记录么，是谁转的钱？”
“是……”
“快说。”
“……是你的父亲。”
第44章
初期的研究费用已经被赵渤压缩到不能再压缩，后期对存放袁权所需要的营养液需要巨额费用，因为要力求进化的速度，所以赵渤把营养液换成了流动的水状，如果一天要不间断地用营养液流过袁权的身体，大概有一个体育馆大小的立方容器才够装下那些营养液。
萧衡父亲的那笔资金，差不多解决了十年营养液的费用，实实在在地堵上了资金缺口，萧衡在惊喜万分的情况下不免有些惊讶，为什么和自己多年不联系的父亲会在这个关口，帮自己一把。
“老萧，我建议你去看看你的父亲吧，”赵渤在一旁的工作间侧身说道，“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你父亲差不多把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就算你不去见他，袁权总要去见见他的。”
萧衡带着袁权回到了阔别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家里，房子还和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萧衡记得，父亲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除了学费不会多给予他其他的费用，萧衡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给周围住户割草来赚些零用，其实那个时候智能机械化已经基本普遍，并不需要人工除草，不过邻居们可怜他才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萧衡幼年的时候，差不多方圆几公里内的草都剪过。
袁权对于萧衡和他父亲淡薄成这个样子的关系很不理解，一路上问东问西，最后环住萧衡的腰就不撒手了，“好可怜啊你，母亲去世得早，你爸爸还不怎么管你……”
“所以我非常奇怪他为什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管了我，”萧衡低头吻了吻袁权的发梢，“待会儿去见我爸爸的时候不要紧张，就算他是个怪物，现在也算是老怪物了。”
“……我才没有紧张，”袁权一脸嫌弃地甩了甩被萧衡紧握的手，“我说萧董，紧张的那个人是你吧。”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再怎么强装镇定的萧衡先生还是怂了，他伸出手在电子屏幕上先是验证了指纹，然后按下他父亲的生日，手一哆嗦，总是按错一位，最后还是袁权一脸鄙夷地帮萧衡把密码按好的。
大门打开后，萧衡牵着袁权走过长长的走廊，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果不其然看到一位老人坐在书桌前，听见开门声不过是回了下头，“你来了。”
“嗯。”
然后就陷入了看似理所当然的沉默。
袁权环顾房间四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萧衡家的结构和他父亲家的一模一样，无论是房间的安排，还是内部的装潢，如果不是因为房间里站着一位五官和萧衡相似的老人，袁权几乎可以认为这就是萧衡家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萧衡的父亲突然开口，不过这次没有招呼萧衡，而是叫了袁权的名字，“过来。”
“我吗？”袁权有些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看萧父不再说话，于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萧父面前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伯父您好，我是萧袁权，嗯，初次见面，还是非常非常感谢伯父您提供的资金，我们来这里就是特意来道谢的。”
“嗯，好，”萧父拍了拍袁权的手背，然后转头对萧衡说，“这孩子可比你可爱多了。”
“我也比你可爱多了，爸爸。”
“不错，不错，”萧父鼓了两下掌，表情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萧衡你现在也会开玩笑了，看来袁权对你的改变很大。”
“他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被爱的感觉，”萧衡把袁权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捏，“也许这些父亲并不懂，而且会认为我很幼稚，但是爸爸，当你真正遇到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一切都可以改变的。”
“终于学会说教你爸了是么。”
“……不敢。”
“其实爸爸挺为你高兴的，”萧父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是没有什么机会遇见那个人了，虽然这么说对你母亲挺不公平的，但我还是真心为你高兴，毕竟这样的孤单，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体验了。”
“……嗯。”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们的事情了，公司的论坛上有你们两个人的照片，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萧父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论坛的地址，“我知道你当时花重金拍了一个宠物回来，可是我不知道你和他居然在一起了，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很愤怒，总觉得你和谁在一起不好偏偏是一只宠物，直到我看到一张你和袁权对视的照片，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很温柔的东西。”
“大概是我去公司的时候拍的……”袁权在萧衡旁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儿子，我从没有看你笑得那么温柔过，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和谁在一起有什么区别么，无论是人还是宠物。人类的生命是脆弱又短暂的，活着就要为自己活着，而且我从前也没怎么管过你，在这个事情上再妨碍你，也太老不要脸了吧。”
萧衡笑得哼出了声，他用食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小声地说了一句，“您知道就好。”
“不过袁权染上末日病毒这件事情……还不算绝望对吧，我今天看赵渤信心十足的样子，他对那个进化仪器还是抱有希望的不是么，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只能提供一些钱，不用担心我，我还是留了一些用来养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