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了张嘴，红玉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好看”艰难的吞了回去。他若是说不好看，胖子肯定要垂头丧气重新换，又要浪费许久，终究不忍他这么折腾自己，红玉扁扁嘴：“行啦，这件可以。”
“那就好！”
阳绍恒喜滋滋的出门，走出两步，才发现红玉没有跟上来。
“红玉走吧！”
“不去。”红玉把头埋到胳膊里，不去看他。
“你不一起来么？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的啊！”
红玉瓮声瓮气的说：“以前是以前！白公子很喜欢现在的你，又用不着我了，我还跟着做什么？”
阳绍恒上来摇他胳膊，装可怜乞求道：“好红玉，就当是陪陪我……”
“不去，”甩开他的手，“要去你自己去，哪有人谈恋爱还要人陪的！”
“真不去？”
“不去！”
阳绍恒摸摸鼻子，只好自己走了。
听着他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红玉抬起头，暗骂一声：“白痴！就不会再多求求我啊！”
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万一他们俩背着自己有了什么大进展怎么办？万一像莲香和那个男人一样亲亲摸摸了怎么办？红玉越想越着急，终究还是不甘不愿的追了上去。
追上去也不敢跟的太近，在远处偷偷的看着，还好这俩人也没什么想象力，逛了一阵子又走进间茶馆坐下了。
红玉变成一个老头的样子，坐在他们隔壁那一桌，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聊得那么开心……哼！死死捏着手里的茶杯，红玉心里越发不爽：白痴！就听你一个人在那里逗人家开心了！人家白年湘根本没搭理你啊！笨蛋！
连红玉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们聊得开心他不高兴，他们聊的不开心他也不高兴，到底是要怎么样啊！！
“啪！”
清晰的瓷片碎裂声，闹哄哄的茶馆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红玉捏着茶杯残留的碎片，尴尬的和桌前的店小二瞪着眼睛互相对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店小二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客官，您……没事儿吧？”
第二十一章
红玉干巴巴的扯起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来：“没事儿，你们店里的杯子真脆……”
店小二笑的不比红玉好看多少：“哪里哪里，是客官您手劲儿大……呵呵，呵……”
“不不不，是你们的杯子脆……”
“这怎么敢当……是您手劲儿大……”
尴尬推让半天，红玉偷偷往旁边瞅了瞅，周围的客人都好兴致的看着他，阳绍恒和白年湘也在好奇的打量自己，白年湘掩着口，眉眼弯弯的样子似乎也在笑。这下子，红玉更加面红耳赤，实在不好意思再待在这儿。顾不得自己的跟踪计划，丢下银子火速逃离这间茶馆。
可是就这么回去又实在不甘心，红玉在茶馆外兜兜转转，还是决定绕回去盯着那俩人。只是自己失去的灵力太多，最近维持个人形都是勉强，红玉只好决定用原形偷偷跟着。
等了许久，两个人终于从茶馆里出来，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就转身去了戏园子。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削去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红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今儿唱的这出是思凡。要是搁平时，他早就乐不滋儿的嗑着瓜子听上了。可眼下他还得看着阳绍恒和白年湘，哪儿还分得出心思听这个。
“则见那活人受罪，
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
由他，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可是……今天唱这思凡的正是戏园子里的名角儿，那身段那唱腔，都是这里最好的，句句戏文声声入耳，红玉不知不觉就被吸走了魂儿。心下宽慰着自己，没关系，反正他两人就在下面坐着，左右也不可能跑出去，再说，就听一小会儿，少看这么一两眼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么想着，红玉也就看向戏台，乐滋滋的听起戏来。时不时瞄一眼台下，看那俩人都规规矩矩的坐着，也就放心的专心看戏了。
台上这一出唱完，随着众人的叫好声，红玉才将飘远的心神拉回来，等他想起来的时候，那俩人早就不见了。
急急忙忙奔出去左看右看，哪里还有他俩的影子。
盯梢的对象都没有了，红玉只得灰溜溜打道回府。走到茶馆门口，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却看到管家匆匆走了进去。
管家怎么会有空来喝茶呢？红玉想着，便打算跟进去看看。一进门，就吓得连滚带爬退了出来。
有、有有、有道士！！红玉吓出一身冷汗，别说他现在没什么法力，就算是有那一百年的灵力，他也绝不是这种道士的对手。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还好没有冒冒然然就冲进去，要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算了算了，管家日理万机事必躬亲天天那么辛苦，偶尔偷个懒喝个茶也不是什么大事嘛！说不定只是来见见朋友，何必大惊小怪呢！
给自己找好了台阶，红玉高高兴兴回去了。
天还没黑，阳绍恒便回府了，红玉听着门被推开，面上迅速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来，若无其事的吃着果盘里的葡萄。
“回来啦。”
“是啊！”阳绍恒笑呵呵的应道。
状似无所谓的问道：“都……去哪儿了？”
“就在城里逛了逛街市，喝了会儿茶，听了会儿戏，可惜年湘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听戏，我偷看他好几眼，他好几次都在打哈欠……戏还没听完，他就吵着要出去，真是可惜，我正看着起劲儿呢……啊对了！我们下午还坐船去了东湖。”
“哦，就这样啊……”红玉放下心，看他交代的这么详细，一点没提茶馆的事儿，应该不记得了。太丢脸了，不记得最好。嗯，这种葡萄还挺好吃的，好甜……
阳绍恒接着说道：“不过红玉你今天没去真可惜，我们在茶馆遇到一个奇人呢！那个大爷的力气真的好大，一个茶杯他随随便便就捏碎了！就在茶馆里，‘啪’一声，我们全都回头看……”
见他说得眉飞色舞激动不已，红玉却险些被葡萄呛住，不能开口打断他，只能在心里暗自腹诽：大爷……你才是大爷……
“你吃过晚饭了？”
“嗯，和年湘在东湖吃的，那里的酒馆有很新鲜的莲子莲藕，还有莼菜，和那种白色的小银鱼。那个很好吃！下次我带你去吃！”
“哦……”红玉兴致缺缺的样子。
“可惜年湘好像不太喜欢樱桃肉的样子，我特意点了，他却一口都没吃。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他也喜欢，我就告诉他‘以后的樱桃肉都给你吃’的……”
“每个人喜欢的不一样……”
“也是，他应该比较喜欢吃素，我们还约好了明天要一起去广安寺。”
无聊的拨拉着果盘里的葡萄，红玉发现自己突然没了胃口：“是哦。”
“不过广安寺在山上，估计要爬很久……”
“喂！胖子——”红玉开口叫他，欲言又止。
“什么？”阳绍恒马上坐直了身子听他说。
“你……”红玉纠结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你知道什么是接吻么？”
阳绍恒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知、知道啊。”
“相爱的人都会接吻的，你们接吻了吗？”
“哎？！”似乎没想到红玉居然会问这个，而且问的这么直接，阳绍恒连连摇头：“没、没有……”
“你不会吗？”
“不、不会……也也、也没人教过啊……”阳绍恒慌的口不择言。
红玉心底也虚的厉害，但是在阳绍恒面前，还要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我教你吧？”
第二十二章
“哎？！这这这……”阳绍恒脸红的更厉害，眼神左躲右闪，就是不敢看他，“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一不做二不休，红玉伸手扳过他的脸，不顾阳绍恒瞪圆的眼睛，狠狠心亲了过去。
“噗通——噗通——”
从没有靠的这么近过，近到呼吸交缠，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得到。只是简单的两唇相贴，红玉却能听到心底有花开的声音，安静又甜蜜，那声音轻轻柔柔拂过身体，激起一阵微颤。这感觉好像金色的阳光从茂密茵绿的枝叶间透射下来，斑斑驳驳的温暖小圆点照在身上，周围偶尔响起一两声婉转轻啼，懒洋洋的舒服。
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轻舔他的嘴唇，这才发现自己在抖，而胸膛里那颗心都已经快要跳出来。
倏地缩回来，红玉捂着嘴巴远远弹开，阳绍恒似乎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满脸迷茫两眼发懵的看着他。
红玉低声喃喃道：“胖子……我喜欢你……”
阳绍恒愣愣的没有听清：“什么？”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红玉惊慌着摇头否认：“没没什么……大概就、就是这样，你自己练、练习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阳绍恒还没缓过神来，红玉又回来了。
“你……”
红着脸指指桌上的葡萄：“这个你还吃么？”
阳绍恒摇摇头。
“你不吃就别浪费，我、我拿走了……”红玉说着，伸手将桌上的葡萄连同果盘一起收进怀里，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他，又消失了。
阳绍恒怔怔的摸着自己的嘴唇，望着红玉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个晚上，谁都没有睡好。
似乎是羞于面对昨天的事，一直到阳绍恒临走前，红玉都没有出现。等来等去都等不到他，眼看着又快到约定的时间，阳绍恒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出门。
其实他一出府，红玉就跟上了。
看着他去接白年湘，两人有说有笑一起上山，一起去祈福。寺庙有神佛庇佑，红玉自然是不敢跟进去，只能躲到很远的地方，看不到干着急。索性他俩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白年湘用块丝帕捂着口鼻，边走边咳嗽，看样子似乎受不了寺庙里的烟火气。出来透会儿气，白年湘舒服了些，两人聊了几句后往山下走，红玉看他们没有再进寺里的打算，急忙跟上。这会儿已快近中午，日头正猛，走了不久，两人也觉得累了，便在路边的亭子里短暂休息。
看着阳绍恒细心帮白年湘拂去坐凳上的灰尘，又掏出帕子来帮他擦去额头薄汗，红玉看的又酸又气。酸的是胖子，平日里吃个葡萄都要下人剥了皮去了籽，从来没见他对谁做过这么细心的事，居然就这么便宜白年湘了；气的是自己，擦汗擦凳子这种贴心举动都是自己教给他的！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说了……
阳绍恒不知道，红玉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这两日和白年湘相处，完全按照红玉教给他的来行动。红玉说过，要时时刻刻都注意自己一言一行，处处以年湘为先，要让年湘感觉到自己的在意和重视，就算再累也不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真难，阳绍恒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在年湘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只是，实在太累了。
比如今天，为了白年湘说的虔诚，他们俩人是弃了车马从山下走上来的，要是从前的胖子阳绍恒，估计走不到庙门口就会虚脱了。本来想着上完了香，能在庙里吃些东西缓缓气，可没想到白年湘闻不得这烟火气，从进门起就一直咳嗽。无奈之下，拜了大殿后两人就匆匆出来了。他这会儿累得不行，白年湘还很有精神的样子，兴致勃勃的跟他说着什么趣事，他只能维持着笑容，不时点点头，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
但看在红玉眼里就不是这样了。他离得远，听不到俩人在谈什么，只能看到白年湘说的手舞足蹈，阳绍恒笑的灿烂。
可恶……哎，等等！他们靠近了！是不是要亲了？！那朵开在心底的花和照在身上暖暖的阳光，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别人分享！红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上蹿下跳却也无计可施。
其实那边的阳绍恒自己也一头雾水。白年湘突然靠在他肩膀上时，他也是吓了一跳的，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仰着脸闭起眼睛，难道是要自己亲下去？阳绍恒盯着白年湘浅色的嘴唇，心跳的极快。
罢了，亲就亲吧！阳绍恒心一横，反正红玉都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就没有了！
缓缓凑上去，学着红玉那样轻轻贴着，却不敢随便动。真亲上来，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阳绍恒心底出奇平静。年湘的嘴唇颜色很浅，触感软软热热；红玉的嘴唇颜色很红，像是偷擦了姑娘家的胭脂一样，而且触感凉凉的，和他的性子倒是完全不同，只有亲上来时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才像他，昨天撞上来还险些磕着他的牙，这会儿还有些疼……
“啪——”
“哎呀！”
白年湘惊叫一声推开他，捂着额头站起身，左看右看十分生气的样子：“谁打我？！”
第二十三章
阳绍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神了，为了掩盖心虚急忙问道：“有人打你？在哪里？”
白年湘捂着额头一脸愤愤，直指着左前方：“从那里打过来的！”
抬眼望去。前面是一片林子，安静得只有风声，怎么看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打中你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石子之类的吧。”
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什么石子，倒是躺着一颗葡萄，皮已经破了，在地上滚满了泥土。
阳绍恒把葡萄捡起来，揩干净泥土细细查看，顿时心下一惊。
好端端的冒出这种事，任谁都不会高兴。白年湘玩性大减，原本两人约好要去看牡丹，现在都想不去了，甚至什么时候再见面都没约，下了山后便径自回府了。阳绍恒也是满心疑郁，实在想不通这个中缘由，无暇分神安慰他，只得由他去了。
红玉一进府就隐隐觉得不舒服，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就是感觉浑身都提不上力来。已经很晚了，府中也出奇的安静，虽然明知道自己不会被看到，但却总觉得有双眼睛黏在他身上，这种类似于被天敌盯上的感觉，直让他寒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越靠近阳绍恒的院子就越是心慌，他须得全神贯注才不至现出原形来。迅速冲进阳绍恒的房间把门关上，这种诡异的感觉才好了一些。
红玉一边把门插起来一边说：“胖子，你们府上很不对劲啊，是不是……”
“府上我不知道，但是你太不对劲了。”阳绍恒站起来：“你为什么要打年湘？”
“打打他？没、没有啊！我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在广安寺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