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来脸上挂不住打哈哈:“怎么没见丠兄?”
司昂挠了把耳边的卷发:“腿儿闲不住乱跑,摁住个姑娘,被人相公凑得爬不起来了。”
公孙来嘴张得能塞下鸡蛋,惊讶过后立即喜上眉梢,二少说话的模样太认真,他一点儿都没怀疑,心里那个高兴。
那臭不要脸的积仇还不少,公孙来那张突然眉飞色舞的脸让司昂心里不舒服,好像比二少还高兴。揍人的快感被人分去大半,二少不乐意,斜了公孙来一眼:“开个玩笑!当真了?公孙没动筷子,他哪敢随便摁!”说完抖了抖肩膀上一块石料,留给公孙来一个凌厉的背影儿。
“……”这小子正儿八经的话没把公孙来噎死,人冷,笑话也冷。
……
第二天,果真出了大事,奉以手下的几个部将青天白日地就把自己交待了。
孟阔骂骂咧咧:“这是什么鸟规矩!睡你几个——”
“孟副将!”奉以不轻不重地喊了他一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说。
城里的几位长老正襟危坐拧着眉毛拉长脸看着奉将军,其实心底高兴坏了,规矩再鸟也是前人定下的。
奉以头疼地扫过几个面红耳赤的部下,三个他的得力侍卫,还有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中将,心中惋惜但到底一点情面都未给,对长老道:“还是按照老规矩来,不管有无家室,携带一家老小迁入凌霄城!”
门外一堆看热闹的学士武士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不是玩笑,奉将军看起来不像开玩笑的人,进城前说了一通,前几天被长老们一番告知,这下终于把规矩和事情的严重性听进心里了,这个小城是个陷阱,可真得管住自己裤子里头那小不正经的!!
杀鸡儆猴,一连好几日,中招的人仍然不少,掰指头算算,起码二十来个躺枪的,再五年生出一二三四五个崽儿,翻几番,对人口稀薄的小城来说是个不小的贡献。
不当回事儿的公子哥们被当头一棒打醒,这大选看起来像闹着玩的,特么地平时吃喝玩闹常在身边转悠的人一不小心就被淘汰了!
再回头想起自己报名时看都没看完随手签的生死状,个个心底开始发寒,没准把自己后半生交待在这城里的还算走运的……
这时候晓得害怕,嘿嘿,还不晚。
要是问一句:每回大选能活下来回京的人能有几个??
这话非得把这帮子小崽子问懵,许多人只晓得,能活着回去的,哪怕是匹马,都会受世人敬仰!
尽管关于这个大选——全称是勍学业考,传言不少,版版绘声绘色,但都少不了英雄美人,再加上一些妖魔鬼怪做配角儿,凑合在一起就能演绎一场刀光剑影生离死别的大戏。
末了,枯骨抛寒风啸,活下来的英雄,铠甲披身,为江山弃美人!——说书的先生腔圆字正地就讲完了一场。
怨不得说假到真时真亦假呢!
坊间的流言传得太玄,知道点内情的不当回事,被忽悠来有些本事的愣头青也只晓得加官进爵,没想到会要人命啊!
怪就怪大周朝往上有个很能干的皇帝,这位搞了一系列改革,顺利削藩,巩固中央集权,仿佛这些还不够彰显他的能耐,为了让后世百姓时时刻刻记者他,订了这么个让人头疼的勍学业考。
这么多年下来,有爵位的官员送自己的后人去参赛已经成了潜规则,谁不送,那就是生了个窝囊的孬种,严重点还会被怀疑对王朝有异心!!
训练前不普及基本常识,对此历朝官员和百姓颇有微词,但勍学里的大人们有解释,美其名曰,世事难料,能“临危不惧”且“随机应变”的勇士才有本事带领龙勍军。
选人才,打肿脸充胖子或者是吓得拔不动脚,都可以装出临危不惧的模样。
可是随机应变,太难!不信瞧瞧那一二十个中镖的小青年,来之前个个都牛逼哄哄,人模狗样,现在蔫巴得都快神经了。
虽然学士大多是纯阳体,可武士都是普通人,互帮互助,度过此劫也不难。
掌柜心里明白,他现在四仰八叉昏死在床上,再骚的纯阴体能奈他何!要不怎么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少年背着最后一块石头磨破了肩膀,累得狗一样,瘫软在墙根猛地一敲脑袋悟出了一件事:他不能总对丠姻准施暴,倒霉的还是他,下次忍着点。
可转眼一想那逼的无耻程度,二少脸都青了,忍毛忍啊!不打得他满脸血就对不起他的无耻!
23、捅娄子了!
第一天,掌柜说话撩人被挨。
第二天,掌柜倒是没弄玄虚:“兄弟!憋着气,味儿有点大!”,找挨!
第三天,掌柜刚抬起胳膊,敞开衣衫。二少形成条件发射,等他气死人之前直接揍吧!
第四天,第四天掌柜啥没做,二少做了。
所以第五天早上,有点怪异。
丠掌柜都一连五天没现身,再闷着就被怀疑成坐月子去了!!!
大清早,司昂面如阎王,凶神恶煞,脸上几根指头唇上一块口子也不知道哪里弄出来的,结了痂像个补丁巴在上头,正是原来唇上朱砂痣的那块。
吴八文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对着他竖起大拇指:“脸上留疤争不如甘兄这唇上快咬陷了的狠劲儿。”
老实憨厚的学士徐敞追在司昂屁股后头:“我说小老弟,那颗朱砂痣痣虽然显得——显得——显得%&了些,可也犯不着咬掉!疼不疼啊?”徐敞对着面色冷峻的老弟,终于把两个字和着烫稀饭一样裹进嗓子里。
司昂白了他一眼,显得娘?喝!!
二少很出人意料地谁都没理,干两人份儿的活,连生气都没工夫,一天四百块青石料从村子的后窑背到外城,一趟两块,还得加紧了干。
别人两个一人一块,走路看看风景扯扯闲,二少就像头牛一样,马不停蹄,靠!!上辈子确实没做什么孽啊!!!
前天司昂猛然发觉丠掌柜那不要个逼脸的人,就是在利用自己的暴力度劫,出死力地凑得他爬不起来,还去找个熊的纯阴体!
可光是这样二少还不至于生气!
季丹乙晟已经嫁人了,固安老爷子留着俩灯泡在院子里,不太匪夷所思了么?
掌柜那家伙,真的笨到天天挨揍来给自己打起精神么?!
二少想自己如果现在就溜回去,那逼绝对不是躺在床上装死!肯定背着他干什么小九九去了!
不想管那逼的破事儿,可也不想自己被当做道具使,二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昨晚,司昂躺着一动不动死了一样,任他冷淡地说风凉话,把手狠狠拽住就是不理人。
可是……最后还是被人当“枪”使了!
嘴上那块儿疤算什么,要是扒开他衣裳,那才叫满膛红!
可恨的是,他还没来得急生气,有个逼今天早上带着满身狗啃坏的肉起来就给他一巴掌。
操你娘啊!
二少一寻思过来,双目怒睁,初吻,初摸,初次都没了!!!看看床上要死不活双腿儿都合不拢的人,二少拳头没打下去,依然定时定点跑出来背石块儿,很晚了还在城墙根转悠。
瞧场子的老大爷问喊住他:“娃,怎么不回去啰?”
司昂拧着眉头:“大爷,我想揍个人,他也想揍我……”
大爷笑呵呵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年轻人都爱意气用事,好好说话。”
“老早就不顺眼,不是意气用事。”
“不顺眼才要把话说开,干一架解解气了再说也成!”
“打不过……”二少偏过脖用一种朦胧的目光看着城墙,实事求是地道。
“打不过也想扑上去咬他一块肉掉!老头子年轻时候也不愿服输。真恨透了打不赢也得打!!!”
二少转过脸,看着大爷半举着捏紧的拳头:“……”
老爷子在少年一本正经的眼光下终于找准了定位,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吧,夜里这墙根恓惶得很,犯不着在这儿挨蚊子叮,回去打一架,睡一觉,一夜就过去了,兴许明儿个就整明白了。”
“……”
沿着路往回走,不是觉得老爷子说得对——脸上起了四五个面疙瘩,二少想,苦肉计对那厮不晓得管不管用。
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他负责动手打人,不用动脑子,生气了就抡上去那个逼也没反抗过。
可是今日大清早地那一耳刮子一下子把他打醒了,耳朵大半天都还嗡嗡响。
他转了转好久不用都生了锈的脑子,憋出了这么一笨招儿。
不能怪他,司昂现在的脑子有点乱。
昨天火儿一点就轰地燃烧起来,中间儿怎么都停不下来,那股子邪恶火儿蹿到二两肉上,变成一把利刃,把不该捅的娄子给捅了!
在门外站了半响,司昂推门进去,见人靠在床上,脸上白得跟涂了白面儿似的,睫毛迎着门外的光猛然掀开,转过头来凌厉的眼神让司昂步子一颤。
丠姻准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袍子,重新拾回些脸面。
司昂抱着胳膊站在门边儿,见他半天没有动静,抬脚走进来。
掌柜上半身坐起靠在床头,眼睛掀开又敛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二少身上脏兮兮的,进门找了干净衣物便出去提了一桶水进来,关好门窗,光线变得昏暗,司昂闷不做声地脱了衣裳,开始擦洗。
这回他光着屁股裸着背,一点都不膈应,就是要恶心恶心掌柜那逼。顺便用浑身的桃花瓣一样的印儿提醒丠姻准,老子肯定不是强上的!
水声哗哗,冰凉的毛巾擦过线条流畅的背脊,微微翘起的瘦臀,以及身上各色痕迹,牙磕的,石头压的。
丠姻准越看嘴抿得越紧。
司昂再弯腰,猛地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背后的人拉住了手臂。
司昂甩开他的手,要拿干净的衣物,冷不防被他拦腰给弄了起来,大呼小叫招人笑话,司昂伸手就给了他一拳头,马上颌骨闷痛也被凑了一拳,打得他嘴里生出一股铁锈味儿。
司昂揪住他的衣裳,冷喝道:“滚你妈的!干什么?!”
丠姻准这时候也没看出多生气,将光溜溜长手长腿的二少像拧布偶一样扔到床上,拿起薄被扔到他脸上:“把自己裹起来,叨扰季丹城主这么久,总该有点表示才好。甘小兄弟精力旺得很——”
司昂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床跟着震了一震,他跟要拼命般骂了句:“王八蛋!!”虎着脸跟狼崽子般扑上来。
丠姻准摁住他的胳膊,让司昂皱着眉头,偏过头咬了他一记,手脚并用,一个一丝不挂,一个一丝未脱,滚成一团儿,狗打架似的,你捶我疼得飙尿,我咬你满嘴血。
这样摔跟头,漂亮的招数都使不出来,司昂就瞅着这点,手脚并用缠住这几日被揍得本来就很惨的逼。
丠姻准脸色不好,那处痛得跟裂了一样,偏偏还被司昂猛力一推墩地上,再加上活蹦乱跳的人扑到他身上一砸,骨盆都要疼裂了。
司昂见他疼得脸色发青,赶快麻利地抓起衣裳裤子,兜头往上套。
两人各自吸了会儿气,像斗架的老虎,带着淋漓鲜血对阵徘徊。
衣服穿好,那逼还躺在地上,司昂手上抄起把椅子,“再动手试试看,小爷给你一罩子!!”
“被捅了几下,至于么!老子不也一天没吃下饭!!!”
丠掌柜半张着嘴眼角疼出了细碎的泪珠儿,偏过头吐了个字:“滚!”
司昂没滚,还走了过去,看丠姻准没起来揍人,八成是摔惨了。
早上起来床上可是一滩血,打桩子这事儿致命,比武林高手的穿云夺月,天龙十八掌简单粗暴多了。肉嵌着肉,二少醒了那东西都磨红肿了,何况被钉的小窝窝。
闹心是真的,但当二少看到那逼终于折腾不起来,病恹恹地趴在床上,心里那个解气!!比揍得他龇牙咧嘴还痛快!!
走过去忍着挥来的耳刮子,硬是将个死沉的人抱了起来,这货不老实,司昂力道不稳差点把他摔了出去,将人放在床上拔脚往门外走,还是被只鞋打到后脑勺,力道大得连缕粘在草鞋上的头发都飞了出去,他头皮刺疼,捧着脑袋跑出去。
司昂鼻青脸肿,后脑勺跳跳地疼,去外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个时辰后回到屋里,点亮的油灯,手里拿着一小碗透明的绿糊糊,一本正经:“大夫说,不处理好,会生疮。”
丠掌柜脸比那糊糊还绿,操起另一只草鞋:“甘、维!给老子滚!”
砰!!砰!!
第一声是打在头上,第二声是弹飞到门上。
二少没有滚,黑着一张脸将油灯端过来:“屁股是你的,东西是我找来的。两清了。”
东西放在凳子上,两人大眼瞪小眼,丠姻准瞥了眼那绿绿的稀狗屎一样的粘稠液体,伸手端起来,他手微微地颤,看起来像是没忍住,一股脑扣在那小子头上。
司昂伸手抹了一把,难闻刺鼻的味儿沾了满头,流到脖子窝,小蛇一样还在继续往下蔓延,二少脑中的那根弦啪地断了,将灯一挥霹雳哐当!
二少是有点脾气,对其他人还用点智商,搞搞冷暴力,让人从心底害怕。
但对着丠姻准,他已经习惯了一点就爆,管你上天入地三七二十一,上来给将人好顿揍,哪怕自己个儿浑身的肉被丠掌柜打得粘着骨头挤出血。
这两家伙又打起来了!
等主屋的人听见动静不对赶来的时候,已经是血人分不清彼此了,有什么深仇大恨得打成这样。
24、碰个小手
掌柜和二少斗完架的第二天傍晚能走动时,才在其他大批人都出发后,收拾了些行李,带上固安叔提供给两人的半个月的干粮和几袋水,蒙上眼,被固安叔领着去了内城一个不起眼的民宅,这便是密道的入口了。
两个重伤患跟逃难一样,掌柜耷拉着胳膊,二少瘸着腿儿,背上笨重的行李和老人告别。
老人身后孤零零地站着凌霄城的少城主季丹乙晟。
小城中的躁动,随着少年们的离去,慢慢冷静下来。
固安拍了拍少城主的肩膀,“已经进去了,这回瞅清楚了?”
季丹乙晟裂开嘴,眼睛像豌豆荚,尽管他这样笑,脸上的落寞还是无法遮掩。
老头子拍了拍他的背:“走吧,以后才不念叨小乞丐了吧!!”
季丹乙晟边往回走边笑道:“固安叔,不是在留名薄上看听到他的名字,我也认不出他来。那些人掌柜掌柜地喊,谁能想到是他呢!”
“那小子脸盘清,身量高,干干净净,老头子也没看出来是当初的小乞丐,哈哈,不是梅久那个死鬼捡他回来,也长不成今日这般,原以为被野狗咬死了,没成想他还活着。既然人家记不得我们,就不要强求,那小兔崽子十几年前还流着鼻涕,在城里前前后后住的统共不到一个月,想来也早忘啦!”
固安没说的是,从见到小年轻的第一面,他就认出他来,这孩子长开了,看着越发面熟,老天真是作孽!
季丹乙晟抿着嘴,当初逃出凌霄城的坏乞丐原来没有被野兽吃掉,可是心里有个很深的疙瘩还是没有解开。
……
灰头土脸的小乞丐天天在城里漫无目的磕磕绊绊地四处转,要寻找出城的路,后头有个孩子跟着他喊:“为什么要出去?城里不好吗?爹爹说外头的人很凶很坏,你出去还能讨到饭吗?”
“我不喜欢和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住在一起。”
小男孩沉默半响,抬头问:“那么你也讨厌我,对吗?”
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那颗眼睛像宝石一样黑亮地只顾盯着城墙,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