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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晟 上——by逆风莫相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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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也只是听听,真没往心里去,可当我再回来时,发现小马驹明显壮了一大圈儿,远看起来简直像只小白熊。唤来马夫询问,才知道我那慷慨大方的小爷把自己的点心分了一半儿给新伙伴,现在两个小东西感情好得很。我一阵无语,多亏这小马只是送给他玩玩,不是要上战场的,要不还真得杀吃肉了。

小破孩儿是那种相处越久,囧事就出的就越多的崽子。教他骑马会兴致勃勃地坐在“小白”背上手舞足蹈,却半天也没动地方,据说是在等小马驹吃完草;逛夜市会呆到买完糖葫芦就只顾着吃,跟错了人,差点儿揪别人的衣角唤二叔;去茶馆会主动和邻桌搭话,甚至还谈到“你们家有几个小孩儿啊?多大了?”这种话题,让我一度感觉自己带了个小话唠出门;去天坛跳台阶,小家伙会蹦跶到顶端,一脸兴奋地指着中心点道:“二叔,二叔,我和你说,祭天的时候,阿玛就站在那里的!高高大大的,说起话来特别特别有气势!”

在孩子的心中,父亲就是父亲,哪怕他不能时时牵起自己的手,说一句“孩子,别怕。”有一种崇拜是天性,无可取代。

不知从何时起,小家伙不在夜里哭鼻子了,并不是不做梦了,而是把它当成了能承载回忆的幸福的事情。四五岁的孩子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你不让他逃避,他就自己学会了接受。当然,我家的小爷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胜过当年的我。

不知从何时起,小东西学会了撒娇耍赖,但不再蹲在角落和自己怄气,不知从哪里悟出了类似于“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道理。

终于有一天,这样的小孩子居然要大婚了。说实话,我觉得自己似乎老了一点点,尽管不乐意去承认。明明连小乖出生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想过。我不知道寻常百姓家的叔侄都是怎么相处的,只知道那是个我尽管会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放手让他长大,甚至狠心去催促的孩子。

还是那句,无论怎样,二叔都会竭尽全力帮你到达你想去的地方,就算那里布满荆棘,我也必然会为你拓土开疆。你不要怕,我会在那里,我一直在那里,等着你说幸福的或者难过的故事给我听。

特别篇(二)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发生在皇宫里面的哪怕是件很小的事情,传到街头巷尾时,也会宏伟起来。如今连咬着糖葫芦的三岁娃娃也知道,两日后太子殿下就要大婚了。

我曾经在书上看过,大婚的规矩非常繁琐,可想而知一样样学起来是多么麻烦的事情。就在刚刚,准新郎躲到了我的寝宫来,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闷声道:“嘉儿,无论谁找来,都说没看到我!尤其是礼部的人!”

当然礼部的人并不会真的找到这里来,否则堂堂太子殿也不敢虫子似的在被子里翻滚。我故作镇定地把最后一颗橘子瓣儿塞到嘴里,在帕子上抹抹手。放轻脚步踱过去,然后猛地趴在鼓包上,得意地听到熟悉的哀怨:“哎呀呀,公主千(金)斤!快起来!”

宫里的嬷嬷说我是大孩子了,已经开始教我女红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只会缝圆滚滚小熊的程度了。而且在这些独属于女孩子的手工的影响下,我也比之前文静了许多。当年的我绝对会脱了鞋子在哥哥身上踩来踩去的,可我这么乖了,哥哥还是不知足,啧啧。

有心躲避,就藏个彻底,连晚膳都没去吃。夜里,我们俩点着一盏小灯,把被子撑成小帐子,躲在里面分点心吃。哥哥一如既往地话多且嘴漏,掉了一床的碎屑,我很后悔没有去他那儿折腾。有一搭没一搭地从絮叨的礼节扯到城东的茶楼,从街角的糖人说到我的绣工。哥哥心血来潮,非要看我的新作品,我拿归巢春燕给他看,硬是被说成了小母鸡趴窝图。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我都懒得和没有眼光和想象力的人生气,只要把点心盘子挪到自己这边儿就够了。果然哥哥开始讲和了,揉着我的脑袋道:“嘉儿,你总闷在宫里,哪儿知道燕子什么样儿呢,自然绣得不像。回头,哥带你去捉个十只八只的养着玩。”

我几乎是不加思索地问了句:“哥,你大婚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吗?”

哥哥似乎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眨巴着眼睛,愣了半晌才道:“当然了,什么时候,嘉儿都还是哥哥的嘉儿啊。”

我没有接话,我不是不信。我只是在想,嘉儿你怎么是这么坏的孩子,在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由衷的高兴,欢欢喜喜地送出祝福才对吗。

十二岁那年,小四哥哥邀我去老家玩,元儿姐姐帮我收拾行李,和我讨论带些什么做见面礼。哥哥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不肯出主意,又不离开,像在和谁赌气似的。眼看都置办齐整了,才有些闷地问道:“信纸带够了吗?每天都要写信回来,知道吗?”

尽管我认认真真地承诺了,沿途的风景,淮南的新奇,解家的舒适让我无暇旁顾,最终大半个月也只写了一两封信回去。回宫之后,哥哥本想板着脸吓唬吓唬乐不思蜀的我,却又在看到礼物的时候绷不住扬起了嘴角。

九岁那年,小乖要抓周,我和哥哥商量着要帮着添点儿小物件。一开始是想选块玉的,作为会成为君子的象征。每当哥哥可以出门的日子,我都小尾巴似的跟着,一家家玉器行逛过去,顺便也假公济私地打包些点心。还没最终决定选那块时,突然听说小世子添了新习惯,喜欢把圆圆的东西塞到嘴里……

为了避免惨剧的发生,我们果断决定送一样,唔,不能一口吞下去的。元儿姐姐提议做一只布老虎,虽然我们还没想到寓意是什么。就这样晚膳后,哥哥在书房复习当天学的文章,完成阿玛或者太傅布置的任务,我窝在旁边画老虎的小样儿。

这实在是一件困难的工作,毕竟我没见过真正的老虎,如果是画只小灰灰或许会容易些。可根据我们的分工,哥哥是要到缝制的关头才出场。我咬着笔杆想象着,侧过头发现哥哥也做着同样的姿势,大概是遇到了困难的文章题目不知道如何破解。我借着蘸墨的功夫,故意在砚台里搅了搅,墨汁溅出来,他愕然地回神看我。

尽管我努力做无辜状,哥哥还是眯起眼眸:“别装了,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嘉儿,你要当心啊。等你睡着了,小花猫公主就要诞生了。”

这种威胁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效果,果然当我完成七八成画作,真的睡倒在桌子上。苏醒在暖融融的被子里时,也没变成小花猫。但我的老虎小样儿就没那么幸运了,可恶的太子小爷在旁边添了五个字的评语:“真像!小家猫!”

终于我的第三稿得到了苛刻兄长的认可,从来没穿针引线过的太子殿开始缝制元儿姐姐协助下的半成品。我托着下巴在旁边看热闹,眼睁睁地瞧着哥哥笨拙地把针刺到了指腹上。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还聚了一珠血。

我拉过来看,奋力吹着伤口。哥哥倒像没事儿人似的:“嘿,我看别人都是放到嘴里吮一下的,哪有这么吹的。”更让我无语的是,据说,这个小小的针孔还被哥哥渲染放大,取得了太傅的同情,免除了他两天的功课。

不知是不是画稿的问题,成品还是有点儿像小猫儿,放到一堆琳琅满目的抓周物品中也毫不出众。但让我们不能释怀的是,欣晟小世子选的居然是一块更加不起眼的点心,并且顺势塞到了嘴里。我和哥哥对视了一眼,我知道他有点儿抑郁,因为我也是。

六岁的时候,哥哥第一次参加秋闱,把小灰灰带到我身边来。尽管我们尽量缩小它的活动范围,还是没有逃脱被送回丛林的命运。

虽然被阿玛开导过,我还是很想念它。尤其是午睡的时候,没了毛绒绒的陪伴,我只能睡意全无地独自在毯子上翻滚。在点心诱哄也没效果的时候,哥哥终于无奈地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走吧,嘉儿,我带你去看它!”

实践证明,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很难形成一个周密的计划,尽管我们很尽力地策划了三天,还是刚到目的地就被护卫发现了。被带到御书房的时候,阿玛正忙着讨论国事,没空处置我们,让我们到内间去反省。

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是规规矩矩地站着的。哥哥反省的结果是:“下次应该事先调查好小灰灰生活在哪个区域的,在最近的入口处拿点心把它引出来。”

我认真地构思了下可能性,皱着眉问道:“哥哥,如果引出来的是别的动物怎么办?”

太子殿给我的答案是:“那我们带着大白去,关键时刻,让它驮着我们逃跑。”

外间仍然在围绕国家大事展开讨论,内间的我们则逐渐发展到百无聊赖。我现在已经无暇思考阿玛有多生气,会怎么处罚我们,我只知道,腿站得好酸。于是我们很有默契地坐在了案桌旁边的地毯上,之所以没有选择小榻,是因为打算在阿玛进门的时候站起来装装样子。

但事与愿违的是,当阿玛进门的时候,我已然枕着哥哥的腿睡着了。临睡之前,哥哥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一旦外间讨论完毕,没有声音了,会第一时间叫醒我。但显然他没做到这一点,因为他居然也睡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御书房的小榻上,阿玛在批折子,哥哥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眯缝着眼睛偷偷观察四周,还是被阿玛发现了。被抱到怀里时,没等审,我就迫不及待地都招了:“阿玛,是我出的主意,非让哥哥带去我看小灰灰的。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阿玛抿抿嘴,似乎在忍笑:“没有窜供倒是值得欣慰,可你们俩怎么说的是截然相反的答案,到底是谁这么可恶骗阿玛,真该被打屁股。”言罢还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扬起巴掌,轻扑了两下。

这时我才意识到,没有事先商量好统一口径是件多么呆的事情,但后悔也晚了。阿玛很狡诈,如果我承认说谎了,那就是哥哥出的主意带我去看小灰灰,两个人都该打,反之亦然。权衡之下,我哼唧着缩到阿玛怀里,试图蒙混过去。

阿玛到底还是笑出了声,拧了拧我的耳朵,不疼,只是象征性的小惩罚罢了。那次,我和哥哥都没有挨打,当然代价是每人写五十次“再也不到处乱跑,尤其不去丛林找小熊。”

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哥哥就是无条件陪你惹祸的人,犯了错抢着领罚的人,当然偶尔也是出馊主意,让大家行迹败露的人。

三岁的时候,雷雨的声音几乎掩盖了元儿姐姐的摇篮曲,我一如既往毫不客气地钻进了哥哥的被窝,和同样是小娃娃的他躺在一起,即使我伸展开手脚也不显得拥挤。

哥哥身上似乎总带着些许甜香的点心味儿,这让我非常喜欢,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很快就能入睡,比元儿姐姐的睡前故事还要有效。

据说,有很长一段日子,哥哥不住宫里,住在二叔家。我对这个没什么印象,我只知道在他回宫后的日子里,我总喜欢黏着他,尤其是晚上。我们会很认真地聊现在看来非常幼稚的问题,比如雨水是哪位老神仙孜孜不倦泼下来的,额娘到底住在月亮里,还是变成了某颗星星。

我最喜欢枕着哥哥的胳膊听他讲额娘的事情,因为他描述的额娘和其他人偶然讲给我听的都不同,也许是因为我们站在同一角度的缘故。我尤其乐意听哥哥说“嘉儿的眼睛像额娘……”尽管他重复了很多次,我也丝毫没有印象,但我还是深信不疑。

更早更早的时候,就只是模糊的片段了,穿着鲜亮衣服的男孩子拿着同样颜色鲜亮的玩具来到我的床前,兴高采烈地哄道:“嘉儿,嘉儿,叫哥哥!就叫一次好不好?哥!哥……”

有那么一个人,不是父母,不是师长,不是夫婿,不是伙伴,却还是耐心地陪伴你玩耍。和你一起快乐,一起难过,一起困惑,一起长大。他也许不那么聪明,不那么有力量,但他真的竭尽力量想让你幸福。即使你有再多的缺点,在他面前也不必伪装,不必坚强。因为他不是旁的人,他是最亲最亲的人,他是哥哥。

特别篇(三)

从被定为太子的那天起,每天都在学习如何做个好皇帝。这几乎成了我生命全部的主题,诚然它是个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的功课,以至于我从未想过其他的事情,比如怎样做个好父亲。直到淼儿有了身孕,我才意识到应该开始考虑下这个问题。

私心里非常希望淼儿诞下个小公主,我想她会如淼儿般贴心温婉可人,而我则可以毫无顾忌地保护她,尽我所能地把爱给她,让她幸福,怎么想都是皆大欢喜。但即使身为天子,老神仙仍不愿意让我遂意,未及而立,我便有了嫡子。

尽管有嬷嬷帮忙照顾,初为人父的慌乱我还是体会得很彻底。皱巴巴的小崽子哭起来却声音洪亮,真不明白那么小的身体里怎么有那么多的力气来维持长时间的哭泣。睡之前要哭,醒了之后要哭,明明是自己尿床了,还会边踢蹬被子边哭,比谁都委屈。

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无论我怎么晃怎么哄,小娃娃只会哭得更凶,眼睛都不肯睁开,可一旦到了淼儿的怀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安静下来,吃饱喝足会周公。面对淼儿忍笑的眼眸,我无奈地想,难道真有父子冤家这一说。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睡着的小崽子微张着小嘴儿的模样委实可爱得紧。坐在床边看着看着,就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把小手或者小脚轻轻环在掌心里,就会有种满足感冒出来。那是种读过多少书,做过多少文章,批过多少奏章,都没办法形容的感觉。眼前的小不点儿是我和淼儿的孩子,是我骨中的骨,血中的血。他纯净得像张白纸,他会在我身边慢慢长大,也许,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未满周岁的时候,小崽子已经能够熟练地爬行,小小的床榻甚至寝宫内间都不能满足他的探索欲。几次妄图攀高,被我逮个正着,拎起来搂在怀里的时候,小东西可能是被我严肃的神色吓到了,瘪瘪嘴要哭,扭着身子含含糊糊地唤着:“羊(娘)……”见我不为所动,没有要放他下来的意思,吭吭唧唧地憋出了句,“阿,阿玛……”吐字清晰,不含糊,我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这可是小家伙首次清楚地说出两个字的组合。

后来不知是怎么形成了条件反射,小家伙似乎认识到犯了错误,只要对着我唤声“阿玛”就万事大吉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愈发调皮,到处折腾,却也想不出来怎么和有自己独特语系的小不点儿沟通。

当然小孩儿还是和额娘更亲些,或许是因为淼儿脾气比我好得多,从不对他瞪眼睛吧。回到寝宫时,经常可以看到母子俩窝在小榻上玩些简单的小游戏,小娃娃很容易满足,看到淼儿比划的手影也要惊喜半天,扑到墙边,把两只小爪子都按到不断变化的影子上,“啊啊”地叫着,兴奋极了,就差没站起身原地蹦跶了。

但关系太好的代价就是,小崽子总黏着额娘,终于发展到不肯独自去睡觉的地步,一定要窝在淼儿怀里才肯闭眼睛。总算下定决心给小孩儿去毛病,不许他再到皇后的寝宫睡觉。小家伙一开始委屈得不得了,又哭又闹,急得嬷嬷们都慌了神,战战兢兢地来和我汇报情况。

小东西显然没明白这一切都是由于我的旨意,见到我就委委屈屈地扬起小胳膊讨抱抱,被我搂在怀里,侧卧在小榻上时,吭叽了几声,倒也睡了。尽管仍旧憋屈着,但没有额娘在,阿玛似乎也可以拿来凑数。得到这一认知的我,不知怎么就心里舒坦了不少。嬷嬷们趁机表示,天气热,小孩儿容易上火,不好总生气。虽然我从来都不认为男孩子也要哄着,但还是放缓了手劲儿,顺着小后背,生怕再弄醒了小东西。

看着小娃娃的睡颜,我有些无奈地想,也许做父母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妥协。

两三岁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有了太子的头衔,又即将荣升为哥哥,却还是喜欢黏着淼儿,啃小点心,鼓着腮帮和我叫板。突然意识到,是时候该给孩子立立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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