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儿子长大了，他这个坐老爸的算是没办法管了，与其留在这里碍眼，倒不如让他们自己二人世界去。
其实偶尔想想，亏了他想得开，不然换做是别的人，知道自己两个最器重的儿子竟然都喜欢男人，而且还是互相喜欢，一定会被气得疯掉。
不过这一切其实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他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地问这个问题。也许哪一天他们交了女朋友，证明他如今的猜测是荒谬的也说不准。
宫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宫翊，又看了看时间，深深地打了个呵欠。
唔……明明是给宫翊做手术，他竟然累成这样……好吧，这是成正比的。
宫翊觉得自己有点凄凉。
上次宫睿睡着了之后，虽然他也很疲惫，但他可没睡得那么不亦乐乎。现在倒好，他都醒了，小睿还在继续和周公下棋，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知道小睿这么一折腾肯定也很累，处于做哥哥关心弟弟的自觉性，他就没有叫醒他。
只是他戴着个氧气面罩确实不舒服，刚做完手术，想要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也有些困难，所以他就只能继续戴着氧气面罩闷闷地躺在那里惆怅。
不知道小睿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或者比起期待小睿醒来帮他取下面罩，倒不如期待老爸快点买好吃的回来比较靠谱。
但是后来他才发现，等他的老爸原来更不靠谱。至少小睿虽然睡得沉，但他醒得也早，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梦中听到了他的呼唤，所以赶紧醒来解救他。
宫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已经苏醒的宫翊，一分钟过去之后，他才缓过神来。
“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很早之前。”宫翊无奈，“你先帮我把这东西摘下去。”
“哦。”宫睿这又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走到旁边摘下那东西，“你有没有不舒服？”
宫翊摇头：“没有，我挺好的。倒是你，你睡醒了吗？”
宫睿摇头：“好像没有。”
“……”
不用说什么好像了，就看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属于半梦半醒，说他是梦游都不为过。宫翊觉得如果现在让他再睡一觉，兴许他都不记得现在发生过什么事。
他决定如果让宫睿睡一觉，醒来之后他当真没有了这一部分的记忆，那他就稍微整一整他，算是让他戴着那面罩闷了他许久的惩罚。
当然，他现在这模样那种事肯定不能想做就做了，至少这一段时间是如此。所以……他需要换一种方式才行。
＊＊＊＊＊＊
等宫睿再睁开眼睛，那已经是晚上的事儿了。
和之前一样，他睁开眼睛之后迷茫了一分钟，这才恢复正常。
不过……他怎么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呢？
宫睿看向躺在他身边的宫翊，宫翊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虽说他现在不能乱动，但是脑袋还是可以转来转去，他这模样明显是在发呆。
“哥，你醒了啊。”宫睿的声音中还充满了浓浓的睡意，“你应该醒了很久吧？吃过饭了吗？唔……对不起哈，我应该想着等你醒了就帮你取面罩的，但我好像睡得很沉……”
宫睿一边说一边想，他记得自己好像摘过一次面罩，但他不确定那是梦境还是现实，不过现在宫翊也没戴着那东西，不管是不是他取下来的，总之没继续戴着就对了。
宫翊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比宫睿还要迷茫，宫睿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宫翊这是发了什么疯？还是出了什么事？
“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这种眼神也太不对劲了吧？
“哥？”宫翊皱眉，“你在叫我吗？”
“啊？”宫睿震惊了，原本还迷糊的脑子也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谁？我又是谁？”
宫翊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宫睿大感吃不消。
虽然做这种手术是有会失忆的可能性，但那也有前提。宫翊一没有做全身麻醉，二没有调换心脏，怎么可能失忆？
这不科学！
宫睿猛然想起自己当时刚一醒来便故意换了个脾气，也开始怀疑宫翊是不是装出来的。
上天保佑，宫翊一定是装出来捉弄他的，他一定没有失忆！上天保佑啊……
61、「未来堪忧」
“哥，你真的不记得了？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宫睿已经第一百零一次地问道。
“我不记得了。”宫翊第一百零二次做出同样的回答。
“怎么可能……”宫睿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翻阅着各种书籍，试着找出相关资料以查出造成宫翊失忆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一旁的宫翊见宫睿如此认真，不免在心里得意地笑了起来。
照宫睿这种查法是什么都不会查到的，想要让他恢复记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他自己不想再玩下去，自动自发自主地不想装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恢复记忆。
不过他暂时还没打算这么做，至少也要失忆两三天才行吧，总不能刚失忆，马上就好了，那多没意思。
翻找了好久的资料，宫睿都没有找到可以派上用场的，最后他只能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哀怨地看向宫翊：“你怎么能失忆呢？手术过程中我明明很小心谨慎，不可能出错的。而且我之前为很多同样的病患做过手术，都没有出现过这个情况。术后失忆的可能性明明那么低，怎么偏偏是你……”
宫翊眨了眨眼睛，迷茫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只是在自我检讨罢了。”
“哦。”宫翊顿了顿，“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宫睿收拾了一下被他折腾乱了的桌面，疲惫地问道，“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帮你准备些米粥之类的。”
宫翊乖巧地点头：“好。”
看着宫翊如此反常的乖巧模样，宫睿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的。
如果是在之前，他一定会好好嘲笑他一番，但现在……他真是没那个心情了。如果宫翊的转变只是因为他故意恶作剧，他会欣然接受，但现在他是货真价实的失忆，这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那……你先在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准备吃的。如果你……如果你觉得现在比较有精力，那你就试着去想一下过去的事，虽然不一定能想起来，但……也许会想起来也说不定。如果你觉得很累，那就不要想了，以后慢慢来也好。”宫睿顿了顿，“至少……至少也要先把我记起来吧。你怎么能把我忘记呢？”宫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仅仅是在喃喃自语的程度。
宫翊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宫睿。
宫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休息吧，我很快就好。”
宫睿转身走到厨房，为宫翊洗手作羹汤。
这种事他之前虽然不常坐，但做起来也不算困难。只是他现在心里很乱，没办法定下心来，做个粥也尤其心烦。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虽然宫翊只是失忆，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其他问题，倒也算不上不幸，当然，也绝对不能称之为幸运。
宫睿一边为了宫翊的事情烦心，一边心不在焉地切着菜，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一阵阵十指连心的痛，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嘶……”
看着手上他亲自割下的不浅的伤口，宫睿连骂人的心思都有了。
都说人一倒霉，连喝口水都会觉得塞牙，他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倒霉得无以复加的境界。
“你怎么了？手怎么受伤了？”
原本在床上躺着思考接下来该表演些什么，宫睿突然进到房间，直奔着急救箱就去了。他现在刚做完手术，还不能随便乱动，只能歪着头，瞧见宫睿左手的食指上有红色的血迹，才知道他竟然割伤了手。
“没事，刚才一不小心就切到了，不严重，包扎一下就好。”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都这么大人了，竟然还会自己把自己的手指切到，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宫翊的语气中颇有些指责的意味，“那你就不要乱动了，打电话叫外卖吧。”
“不用了，我可以再去……”宫睿一愣，有些期待地看向宫翊，“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因为刚才宫翊在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和以往一样，以前如果他受了伤，宫翊也是会用这么差的语气责备他。他明白，爱之深，责之切，宫翊是因为关心他，所以才会这么说。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宫翊什么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他又怎么会担心他？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宫翊想起自己现在是在扮演一个失忆的人，立即又换上一副无辜无害的面孔，“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起来一切？”
“可是你刚才的反应……你很担心我，不是吗？”
宫翊抱歉地笑了笑：“我确实很担心你，但我也确实没有恢复记忆。”
“为什么？”宫睿失望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担心我？”
“你之前不是说过我们是亲兄弟吗？且不论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陌生人，你现在照顾我，又是因为照顾我而受伤，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不愧疚？”
宫睿苦笑着点头：“是啊，你说得对。现在我在你眼里不是兄弟，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只是你的救命恩人，一个陌生的救命恩人罢了。”
“……”
宫睿转身离开：“你继续休息吧，我去帮你煮粥。”
从恋人一下子跌到陌生人的关系，宫睿委实有些吃不消。
他现在只希望故意的失忆只是暂时性的，如果是一辈子……他都怀疑自己在他心中会不会要变成一辈子的陌生人，哪怕有了进步，大概也仅仅止步于兄弟之情。
未来堪忧啊。
＊＊＊＊＊＊
“都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吗？”宫翊打了个呵欠，看看钟表上指向十二点的指针，“今天你那么辛苦地照顾我，应该比我还要累吧？”
“我……”宫睿看着宫翊，犹豫了许久，摇头，“我没事，你睡吧。”
往常他都是躺在宫翊的身边，和宫翊搂搂抱抱的，但那只是以前。现在宫翊什么都记不得，如果他这么做，那一定会吓到的吧。
明明家里有那么多间卧室，偏偏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他应该会觉得很奇怪。
“你确定？”宫翊挑眉，“你现在这幅昏昏欲睡的模样，怕是就算站着都能睡着。”
“那……那我回房间睡，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在旁边，或者……打我手机也可以。我不会睡得太沉，你放心吧。”
宫睿刚要转身，宫翊就把他叫住：“等一等。看你现在这疲惫的样子，我就算叫你你也不一定能醒。既然是要照顾我，那你当然要和我在一个房间里才行。”
宫翊也不知道宫睿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要去睡别的房间？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够允许呢？
“那……”宫睿犹豫地指了指宫翊身边的位置，“你介意我睡在你旁边吗？其实也没关系，如果你介意的话，那我睡在沙发上就好。”宫睿一边说着一边要抱着被子去睡沙发了。
“我不介意你睡在我身边。”但是他介意这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
宫睿眼神一亮，似乎很开心：“真的吗？那……谢谢你。”宫睿说完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谢宫翊？这床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的。
宫翊觉得现在他们两个虽然是和之前一样躺在一起，但他身边的小家伙明显态度不一样了。
之前小家伙虽然偶尔会担心他趁其不备吃了他，但在睡着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把他的身体凑过来，本能地取暖。
但现在小家伙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明明就很想靠过来，却抓着被子，紧皱眉头，拒绝靠近。
宫翊开始觉得自己在逗弄小家伙的时候是不是也把自己给拉到沟里去了？
这是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关系吧。
过了一会儿，他隐隐听着身边的小家伙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声音很小，他听不清楚，所以他勉强地撑着自己的身子，往他身边蹭了蹭，这才听到他说的话。
“不要失忆，不要……”宫睿不安地皱着眉头，似乎很着急，“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对不起……”
宫睿的手紧紧地抓着被子，额头开始有汗珠渗了出来。
“不要丢下我……我会帮你恢复记忆的，我……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宫睿愈发变得不安了起来，“我知道我很忍任性，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你不要忘记我啊……”
“小睿……”
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宫翊生怕宫睿再因为愧疚担心憋出病来，他轻轻地推了推宫睿的手臂，但却并没能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替你主刀的，如果……如果是老爸为你做手术，你……你一定不会失忆的。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你才忘了我……”
宫睿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死死抓着被子的手放在胸口，一副没有办法呼吸的难受模样。
宫翊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赶忙起身帮宫睿拿药，又把宫睿抓在胸前的杯子拉出来，免得阻碍他呼吸。
62、「我想你了」
“乖，快醒醒把药吃了。”宫翊轻轻拍着宫睿的背，“哥哥没有失忆，哥哥是想要捉弄你的，没想到竟然把你吓成这样。哥哥以后再也不开这么过分的玩笑了，醒醒好吗？”
宫翊这轻言细语显然不能把宫睿从噩梦中唤醒，于是他又使用了最原始且最基本最有效的方式，也是他们最常用到的方式，嘴对嘴直接喂药。
果然，宫翊的唇瓣才刚覆上宫睿的，宫睿那紧皱着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脸色也微微好转。明明药都还没吃下去，他的状况就已经好很多了。
综上所述，其实宫睿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真的药，只要有宫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毕竟对于宫睿来说，宫翊就是他的全世界。
在吞咽药片的时候宫睿不小心呛到了，咳了两下，人也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宫翊那一张放大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先是一怔，意识到方才是宫翊在为自己喂药，宫睿又是一惊。
“你……你怎么坐起来了？你才刚手术完，伤口禁不起折腾的。”宫睿赶忙把宫翊又按倒在床上，“你没事吧？我来帮你检查一下伤口，看看有没有撕裂……”
宫睿着急地在宫翊身上摸索着，宫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深邃且意味深远地看着他：“我没事。”
“这三个字出在你自己的口中是不成立的。”宫睿显然不相信宫翊的话，继续坚持要眼看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