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晨阳丝丝缕缕地照设进来,轻风拂过树尖儿带起一阵叶子沙沙的呢喃。
齐复康复得很快,孟信元并没有将自己暗地里查找车祸原因的事情告诉他,警察那边他也是做了沟通所以并未有人向齐复提及其他。
住院十天之后,医院方面批准了齐复可以回家休养。孟信元自主做主直接将齐复送到了自己在市区的公寓中。
齐复并没有矫情地说不,再说那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别扭。但是在睡不睡孟信元的房间这件事上,齐复还是纠结了一下。
孟信元家里当然有客房,孟信元当然不愿意齐复睡在客房——显而易见的事情,齐复也能理解。
是以当晚上两个人都躺在孟信元的大床上的时候,齐复觉得有点怪怪的。他捧着厚厚的书本假装在仔细阅读。
“你们听:痛苦是个果实,上帝不会让它生长在/吊不起苦果的脆弱的树枝上……死人不会长久留在世上……/哎!不等他们在棺木中灰飞烟灭,/我们的心就已把他们遗忘!”①孟信元伸长了脖子看见的就是这句话,这几天随着他手里关于齐复的资料越来越详细,真觉得这首诗特别合适齐复本人。
齐复似是苦笑地道:“倒是很适合我。”他将书本合上放在床头柜,深呼吸然后问,“朗朗如果知道他爸爸和一个叔叔在一起会怎么想?”
孟信元倒是不知道他忽然问起这么正经地问题——好吧,他自己也设想过,但是每次都想不下去,怎么办怎么办?就这么办呗,都已经这样了。“小破孩子不去管他,来让我抱抱……”
齐复:“……”他手肘顶了顶孟信元挨过来的胸膛,“正经点。”他早就发现了,孟信元这人人前人后不大一样,是很明显的不一样。就算对待来看望自己的孟信霄也是一脸严肃,可是面对自己就……他说不上来,大概可以用孩子气来形容。
孟信元不依不饶地往前凑,差点把齐复从床上挤下去,他眼尖手快地大臂一捞,“呀,齐复你要掉下去了,不行,怎么能让你掉下去呢,来来来大爷抱着。”
齐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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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孟信元极有眼色地将齐复书架上常用的书籍都搬来了,白天的时候齐复就坐在椅子里看看书和动手开始写这学期的工程论文。
孟信元家里有一位年纪不大的阿姨定时来打扫卫生,现在因为齐复住下了所以又加了一项午饭。
廖阿姨已经第二百五十次抬头看那个坐在窗边看书的男人了,他侧着头对着阳台的位置,手上拿着书,是不是翻一页,自打自己进来除了朝自己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之外压根儿没抬头,甚至连自己使用吸尘器打扫卫生也没见他动一动,一个上午除了上了一次卫生间之外几乎跟石头人一样,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不过孟先生知会过自己不要打扰他,廖阿姨还是很识趣的。
厨房里在炖汤,是孟先生嘱咐的汤谱,廖阿姨照着做了。饭点还没到的时候钥匙插进门里的声音很清楚地传递进屋里静静的两人耳中,廖阿姨瞧见阳台的人合上了书本抬起了头。
孟信元进屋进看见齐复沐浴在阳光中朝自己浅浅地微笑着,他心情大好,“一直坐着看书吗?”
齐复点点头,扶了扶椅子扶手站起来,“公司不忙吗?”
孟信元摇摇头,跟廖阿姨打了声招呼,“廖阿姨,我回来了您可以回去了。今天麻烦你了。”
廖阿姨笑着点了点头,“先生,那我回去了。”
廖阿姨走后,孟信元上前在齐复脸上偷香一个,“今天感觉如何?”
“挺好的。”齐复慢慢地走到了饭桌前,车祸的影响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大,双腿能够以缓慢的速度走动,双手也能动。
孟信元在他出院以后就没有扶过他,他知道齐复可以做得不错。“我去盛饭,你等着。”说罢卷起了白色衬衫的袖子,十分殷切地去了厨房。
汤熬了一个上午,齐复坐在阳台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味道,他虽不是贪食之人但是遇美食也不禁拇指大动,一顿饭在沉默中良好的进行着。
孟信元一会儿看齐复一会儿看菜,偷着乐,这种像新婚夫妇的错觉怎么来得这么强烈?
吃过了午饭,孟信元照旧去公司,齐复窝进沙发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决定给孟信霄打个电话。
孟信霄似乎有些惊喜,言语之间还有些疑惑,“齐老师,怎么了?”
齐复道:“你现在或者晚一点空吗?我需要一些图书馆的书,能帮我借一下吗?”
孟信霄在那边狂点头,他巴不得帮齐复跑跑腿以减轻自己长久以来的负罪感呢。“什么书呢?”
齐复道:“等一下我用短信发给你。你送到你大哥的住处,我现在住在这里。”
孟信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啥啥?他没听错吧,大哥把齐复接到了自己家里?他愣了一分钟之后明白了,其实借书是假,借机说清楚才是真的,不过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俩都同居了啊上帝!“好的,我晚一点送来。额,齐老师,你对我大哥是真心的吗?”
齐复摊平了自己的五指在米色的休闲裤上,看着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指尖儿,清楚而明白的回答他,“是真心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的反感孟信霄,反而是特别为孟信元庆幸他有这样一个感情深厚的弟弟。
虽然感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情,要不要对别人说清楚其中的细节、爱或者不爱,在一起却不是只要解决了两个人的问题就可以的,身边的人和事都对一份感情有或大或小的影响。
多么简单的开始,齐复不愿意给他们之间的感情增加太多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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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孟信霄来的时候孟信元正坐在沙发上搂着齐复看正点财经。齐复满脑门的问号,他一向对数字不敏感对财经更是门外汉,全程都在和孟信元的咸猪手作斗争,奈何孟信元一心两用还能一举两得,实在是气煞他也。
孟信霄看见给自己看门的大哥一身居家打扮,笑着招呼了一声,朝里面看了看,“我给齐老师送书。”
孟信元狐疑地看他,眼神跟看特务无异。
齐复站在沙发边,“小孟进来吧。”
孟信霄在玄关脱了鞋正准备进去,只见大哥警告的眼神逼过来,“小心说话。”他迅速点头哪敢不从。
齐复支使了孟信元给孟信霄倒茶,自己翻了翻孟信霄带来的书籍,“这一趟麻烦你了。”其实跟孟信霄摊牌是一件事,找书也是特别正经地一件事,他向没有什么交好的同事可以帮忙,这次住院也是教研室主任闵月代表院里来看望了一下,自己这两年的人员可见不行。
孟信霄如临大敌地接过大哥端来的茶杯,简直如坐针毡,巴不得赶紧就撤,不然迟早死在大哥的犀利眼神中。
孟信元坐下强势的搂住齐复的腰,“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齐复眼神瞥了他一眼,道:“再坐会儿,你去书房。我跟小孟探讨几个问题。”
孟信元做出了一个=口=的表情,赶自己走什么的,不合适吧?他扭捏了一会儿在齐复坚定的眼神中溃败而走,临走不忘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孟信霄这才抹了抹冷汗喝了口茶,“齐老师要谈什么呢?”
齐老师很是正经地道:“我手头一个论文,你看时间允许的话跟着我一起做。”
孟信霄:“……”
第二十章
当晚,孟信元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恨恨地揪着一角,眼睛盯着坐在台灯下看书的齐复。偏偏齐复是一点感应都没有,恁是叫他瞪了小半个晚上。
待齐复伸了伸懒腰看了看桌上的时钟觉得是时候上床休息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人两眼放空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他惊愕了一下,“你还不休息?不是明天有早会?”
孟信元似是大梦初醒,咬牙切齿地道,“明天不许看书看这么晚!!!!!”
很晚了吗?不过是晚上九点,他向来是一个晚睡的人,车祸以后已经提早了很多,可是……好吧,齐复顺从地点点头。
光明和阴影同时在齐复的脸上出现,高挺的鼻梁成为分割彼此的界限,孟信元看痴了一般上前拉他的手,“齐复,你真好看。”
齐复整理了一遍书目,拉上了台灯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抱着枕头做花痴状的孟信元,“今天我接到丹丹的电话了。”
“怎么?她结婚要找你做伴郎?”孟信元玩笑似的道,顺口又道了一句,“奇了怪了,柳复晟刚死,柳黎就急着要跟司徒家订婚,难道柳家真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齐复怔住了,他根本不知道司徒丹丹订婚的对象是柳黎。
柳黎,在齐复的印象中年纪稍长,除了是柳复晟的大儿子之外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现在居然要跟司徒丹丹订婚,这令他始料未及。
“齐复?”孟信元伸了一个手指在齐复失神的眼前晃了晃,“又怎么了?”
“丹丹没和我细说,只是让我下个月阴历初五去一趟司徒家。”齐复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愣地回答他,一手掀开了被窝。
孟信元一把将他轻轻搂过去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脑袋顶,喃喃地道:“丹丹姐从小就喜欢柳黎,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儿,现在梦想成真,不知道多快活,你怎么跟失了魂似的?”
齐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要从何说起呢?这一件接着一件的事儿说得完吗?
孟信元从上而下瞥见齐复一脸的欲言又止,却是心痛不已——他这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齐复却还是不愿意将自己与柳家的关系告知于他,他也不能不觉得遗憾,心里更是堵了一块大石一般闷得慌。
尽管,孟信元也知道,齐复需要一些时间,而他们的感情也刚刚才开始起步阶段,可是他如骨鲠在喉的感觉始终令他不快。
孟信元似是无意地提及另一件事,问齐复,“丹丹姐有没有跟你说起她度晴天谷的事情?”
齐复点了点头,发梢摩挲着孟信元的下巴皮肤,痒痒的。
孟信元顺着他的胳膊去捉他的手,“等高尔夫球场建成了我们一起去练球?”
“不会呢,到时候还要你教我。”齐复扯过被子,给两个人拉好,“很晚了睡吧。”
孟信元勉勉强强的应了一声,紧紧拽着他的手,强迫自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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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的一天,孟信元早早地就去了公司。齐复恢复地差不多,也紧跟着孟信元后脚就出了门。
孟信元得到通知说齐复亲自跑去了警察局询问车祸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是忙着电话联系人通知几位他有可能接触到的工作人员,最后才假装不经意地给齐复拨了个电话。
“喂?”齐复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分别,总是淡漠中透着一股子懒劲儿,仿佛什么人儿什么事儿都爱答不理的,“有什么事儿吗?”
孟信元其实就好这口,忙脑补了一下齐复穿着自己宽大的白色浴袍时不时露出香肩的场景,问:“你在家呢?”
“不在,在警局。”
“唔,去干什么?要不要我去接你?”孟信元嘴快地说——其实他的脚更快,已经出了电梯进了自己的车,一只手撑在驾驶车位的椅背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老总,一脸严肃。
齐复回答倒也不是很慢,“好。”他忽略了前一个问题而选择了后一个问题,这正是孟信元的目的所在。
奸计得逞的孟信元挂了电话,优哉游哉地对司机道:“去警局。”他料想齐复也应该问不出什么,更何况见到那个肇事司机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见到了,孟信元也担保那个司机咬死了是意外。
只要警局的人咬死了不透露,那这就是一个意外。孟信元揉了揉眉心,就让这件事变成意外吧,他不想让齐复的世界变得太复杂。
当黑色的轿车停在警局门口,孟信元自己推门下来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发现,齐复果然不出所料会是一个光芒四射的角色。
齐复今天穿着银灰色的修身西装套装,里面是纯白的棉衬衫,从上往下的银色小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白腻的肌肤和性感的锁骨,他一只手插在裤袋中,侧着脑袋刘海微垂遮住一些眼眸,叫人看不清楚情绪。
孟信元看见齐复的一刹那,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从内心深处上来,他再一次有遇到一块宝的想法,他朝齐复招手,“这里。”
齐复慢悠悠地转向他,逆着阳光,许久未理的头发散着黑色的锋芒,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只缓缓地走来。
孟信元忍不住地将手递过去,却引得齐复疑惑地看向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忙搔了搔后脑勺,“来警局做什么?”
齐复的眼尾似是扫了一眼孟信元,回答他道:“就来问问车祸的事情。你不上班吗?”
这会儿哪合适上班啊?孟信元默默地道,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很是殷切地道:“难得你出来了,我们一起吃饭?”
齐复想,难道我们不是天天一起吃午饭?不过他还是顺从地被孟信元送进了车里。
不过要是孟信元知道自己常去的地方会好巧不巧地遇到章羽琏,他肯定得让司机掉转一百八十度的方向盘。
哪有早知道,哪有后悔药?
章羽琏本是陪着父亲过来谈事情,从包厢里出来接了一个电话,回身就看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从走了走廊里经过,她急了一步上前,“阿元。”
孟信元顿了顿步,皱眉看她,开口招呼道:“你好。”
章羽琏微微打量了一下齐复,她以为这是和孟信元一起吃饭的生意上的朋友,只朝他点了点头,便对孟信元道:“阿元你有时间吗?我爸爸在……”
孟信元耸了耸肩问道:“赵副司长也在吧?”
章羽琏望着他,点了点头,“赵叔叔也是认识的,不会不方便……”
,孟信元似是嗤笑了一声,对着齐复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先去包间,回头再对章羽琏道:“也好,赵云鹏出事之后我就没再见过赵叔叔,一起见见吧。”
齐复跟着服务生先走一步,章羽琏站在一侧无意中发现孟信元的眼神竟一直落在那个人的身影上,她不禁脑子里回忆以前孟信元是不是有这样一个朋友。
见章羽琏竟似是在发呆,孟信元冷冷地问:“怎么,还不去?”他的耐心,一向少。
章羽琏的父亲是长锦的财政司司长章默天,而赵云鹏的父亲赵博则是副司长,两人是多年的同学兼好友。两人见章羽琏与孟信元一前一后地进来,互相对视一眼。
“章叔赵叔好。”孟信元似是与方才换了一个人极有礼貌地打招呼。
赵博还因为儿子被孟信元摆了一道这件事怀恨在心,冷笑着地对章羽琏道:“羽琏,你怎么还跟孟总牵扯不清?他连儿子都已经不让你认了。”
一句话打了房间里三个人的脸。
孟信元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章羽琏红了红眼,瞥向自己的父亲。
章默天却是人如其名,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见了孟信元虽是有怨气但也怪自己当年目光短浅不顾长远利益害了女儿一生的幸福连带着自己的亲外孙都难见一面,加上赵云鹏的事情若是细查起来他也难逃罪责。他咳嗽了一声,“阿元,云鹏的事情,你看看能不能就这么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