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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上——by飞檐走壁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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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祁恩惠眼中,便成了见一个爱一个,朝秦暮楚,他于是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水性杨花的贱人们!”

石话却摇头:“她们之前爱你,是因为你起码肯假装爱她们;而如今你不但不肯装了,还糟践她们的真情真意,无怪乎她们恨你。”

祁恩惠狡辩道:“我是在为她们寻好出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世世代代不都是这般遵循吗?怎到我这里就行不通?”

石话还想说什么,被一直站在角落里,用袖子掩面阻挡脂粉香气的乐子期摆手制止。祁恩惠因此才看清他的脸,呆了片刻,忽然大声笑道:“怪不得顾回蓝和亟初禾瞧不上那些个粉黛佳丽,原来是有如此风华入骨的通天妖狐在。哈哈,我今日输的不冤。而且,”他笑的下流猥琐,“还饱了眼福。”

就连逍遥店的小二都听不下去,怒喝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祁恩惠完全不顾周围人的愤慨,大步流星走向乐子期,登徒子的眼直勾勾的上下打量,愈发放肆:“反正你也活不到下山,不如今日成全了我,以后清明寒食,还有个人惦记着你,给你烧些纸钱冥币,不致在那边穷困潦倒。”

乐子期笑了,突然很肯定的说:“你没有武功。”

祁恩惠怔住。

乐子期仍在笑:“你养尊处优,甚至打不赢一个弱女子。”

祁恩惠不解的看着他:“你是疑心我体力不支?放心,我床笫之术好得很……”他话音未落,身后已奔过来一群人,花拳绣腿,力气不大,但却是竭尽全力,加上人多势众,一时竟打的负心汉抬不起头来。

亟初禾抱肘,不动声色的站到乐子期身旁,啐骂道:“肉锅里煮汤圆,就是个荤(浑)蛋。”

他又斜了一眼身边人,低声叱:“这时候还想着帮我解围,你以为你三头六臂?”

乐子期笑着瞥他:“我自是不如亟兄怜香惜玉,宁肯自己狼狈,也不叫侍童帮忙,是怕侍童莽撞误伤她们吧。”

亟初禾眨了眨眼,旋即眸中一亮:“你莫非是……”

他话未竟,就见乐子期咳了一声,再度用袖子掩住口鼻。

亟初禾疑惑,嗅了嗅周围,除了冲鼻的脂粉香,他已经闻不见别的东西了:“有什么?”

乐子期偷偷指指自己的怀内。

亟初禾当然知道那里有什么,就是在场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五毒教唯一的解药,蓝玉蟾。难道是……他仔细辨了辨乐子期的表情,突然拽过乐子期的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写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臭’字。就见乐子期苦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蓝玉蟾能将这些女子身上的香气逆转为臭不可闻的味道,难怪乐子期自马车一出现便蹙紧眉梢

,躲的远远。亟初禾想了想:“这东西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个和尚,挡不住满眼的红粉骷髅,才琢磨出这个法子自律,”他同情的拍拍乐子期的肩膀,“只是,辛苦你。”

乐子期斜他一眼:“想笑便笑,忍着不累?”

亟初禾终于释放出来,笑的前仰后合,形象全无,笑的所有人都向他侧目,包括那些正在复仇的女子们。她们面面相觑,即便是方才纷纷感恩戴德的时候,也不曾见过这位俊美恩公眼中的冷冽融化,怎么一刻之后,他便畅快的像个孩子。

祁恩惠趁机鼻青脸肿的抬起头,气急败坏的嚷嚷:“笑吧笑吧,把山下的人都招来吧,我看你还能笑几个时辰!”

“山下有谁?”顾回蓝问。

祁恩惠吐出一口血沫子:“还能有谁?!和我们一样的人呗。”

乐子期眉头蹙起,忽然向石话走去:“请问石先生,是否贵店店主也只有七天性命?”

石话点点头。

乐子期又道:“麻烦石先生转告贵店店主,七日之内,我必赶到东山山脚,亲自献上蓝玉蟾。”

石话大喜过望:“此话当真?!”

乐子期:“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好!”石话心中这才放下一块大石,“我且信你。反正……”

“反正我插翅也难飞出逍遥店的地盘,”乐子期笑道,“石先生的实话,不仅仅是价值连城,还与性命攸关,子期当谨记在心。”

石话毫不客气的应道:“好说。”

他身边小二却不放心:“反正不过七日,我看还是我们舍命陪君子,守着乐少侠,以防万一的好。”他执意要跟着,石话显然也有此意,并不阻拦。旁边祁恩惠和漠北一鬼急了,纷纷嚷嚷着,乞求蓝玉蟾。

乐子期不理他们,只对那小二说:“当然可以,不过,你一人跟着就好。”

小二困惑道:“其他人呢?”

乐子期道:“我要请贵店一半人马将这些姑娘们妥善送回家。还有一半人马带着这位祁公子和鬼先生先行下山,与你家店主人会合。顺便还要传话给正在上山的那些门派,七日之约。想必,时间仓促,所有中毒之人,应该都在来的路上了。娴静门五毒教传消息还是可靠的。”

小二问:“传话而已,哪里用得着一半人马?”

“不止传话,还要赶紧到东山脚修一间小屋。蓝玉蟾仅能解咫尺之内的人身上的毒,总要有地方把所有中毒者聚集。另外它起效虽快,但除根要至少一月,没有房屋遮风挡雨,也不利恢复。”

石话点头称是,转身下令众人各司其职。乐子期又道:“子期还有个不情之请,请石先生派良医去西山山腰一家客栈内,给一位长睡不醒的病人诊治,他姓甄,名平谷。曾是戍边的将士。无论能否将他治好,都请将此人送回他老母身边,免得儿行千里母担忧。”

石话一口应承下来,毕竟逍遥店人多,寻几个妙手回春的,简直易如反掌。

那边,亟初禾刚刚甩脱了梨花带雨、恋恋不舍的几个女子,凑回乐子期身边,揶揄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偷懒最省力的三头六臂。”

顾回蓝则在一旁,怔怔地看,恍然觉得释然就在这里,一样的和颜悦色,也是一样的为旁人着想周到。他必定更加心地善良,更容易遭人算计。乐子期身边有他和亟初禾两人帮助,尚且应接不暇,释然身边只有四哥守着,他要怎样对付幕后黑手娴静门?

顾回蓝现在最想像亟初禾保护乐子期一样将释然牢牢的护在身后,宁死拼将一身血,不让他染半点红。可他却连释然在哪里,过的如何都不清楚。徒留心焦。不知不觉,又陷入沉思,顾回蓝发觉自己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的关怀,曾几何时,已经远远胜过皇甫释然当初出走的原因。

虽然,那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但他逐渐开始,更加急于获悉释然的现状,而非过往。

释然说:“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今日又不为,此事何时了!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为君聊赋今日诗,努力请从今日始。”

释然说:“往昔不可追,来日不可料。我手中最可宝贵之物,不是家财万贯,不是良田百顷,而是今天此刻。”

那是释然失踪前的一晚,他忽然端起了酒:“我将今日赠顾兄。请君为我惜今日。”

他的杯中盛着明月光,他的眼睛映的头上冰轮都颜色尽失,看的顾回蓝还没喝就有点醉:“我……定不负释然所托。”

释然偏偏要他更醉,他说:“你在我在。”

顾回蓝干了一大杯,他觉得往后的日子理所应当是这样的:“自是如此。”

释然也笑,二人对酌连连,或许还说过什么话,可是顾回蓝已经醉的完全记不得了。除去这个承诺……

猛然一声吼叫打断思绪,顾回蓝闻声望去,只见那漠北一鬼挣扎着说什么也不肯叫逍遥店的人抬走:“杀我兄弟者亟初禾!我命可以不要,仇不能不报!”

先前刺在他身上的寒芒似乎渐渐失了麻痹的效力,他的右手已能抬起,能去摸索那把躺在角落里的,削金断玉,勾魂夺魄的冥钩。

第三章:过街老鼠

乐子期忽然变了脸色,几步跃近,出手如电,一把抢过冥钩,抵在漠北一鬼的嘴巴上,如换了个人似的冷笑,“你真是个鬼,连恩仇都分不清。”

一鬼被他骇得大睁着眼,不敢说一句话,生怕一开口就被他削去舌头。

他看得清楚,乐子期现在的眼神比自己更像鬼。

“说,你们三鬼习武以来,枉送过多少无辜性命,”

一鬼使劲抿着唇。这次倒不是怕被削掉舌头,而是,他实在记不清楚。

“出道十年,手刃一千零八十一人。光我逍遥店就有四个苦主。”那边石话先生又说了实话。

“很好。”

乐子期又笑了,伸手一指亟初禾:“这个人比起我,可算宽厚的多。他仅仅是取了你兄弟的性命。而我,”乐子期忽然收了钩,站起身,咬牙切齿,“我要你,去寻你们杀掉的一千零八十一人的亲眷。去挨家挨户的亲耳听听那些无辜死在你手上的人,他们的双亲父母,妻子儿女说起自己的孩子丈夫父亲的时候,是怎样的哀思惆怅,怎样的悲痛欲绝!!”

他朗声唤石话:“烦请石先生帮他记下这一笔,等解毒之后,要督他一个不落的去还账!”

石话欣然答应,也不管一鬼脸上是怎样的惊惧绝望,口中怎样的杀猪般哀嚎,径自命人去抬他:“是这样道理,你先还清以前的债,再去找亟少侠算账不晚。当然,前提是,你真的还得清。”

一鬼终于闭嘴,脸上惨无血色。

顾回蓝却不喜这一幕。他觉得释然如果在这里,必定会选择开解、感化漠北一鬼,令他由衷悔改,而非将他推向冤冤相报没有尽头的痛苦深渊。或许这并不被人理解,但释然就是这样独一无二的人,纵使有人十恶不赦,罪行罄竹难书,他仍是会为对方想一想,想他之所以为恶,是有几分的不得已,自己又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在他眼中,没有人性本恶,只有尚未从善。即便是面对坑害他一生的白头翁,为了保护顾回蓝和更多无辜,而不得不选择杀死对方时,他仍献上了自己的一条命,以示尊敬。尊敬的当然不是白头翁那样泯灭人性的混蛋,而是他的性命。

谁的性命在释然眼中,都是至高无上的,犹如神祗。

就像当年,释然曾得到白头翁的五十年功力,内力深厚足以令江湖人士羡煞,却怎样也不肯学外家招式,唯恐自己学了会失手杀人。

“命之可贵,常被人忽略,”释然说,“可总会有想起来的时候,我是不愿等到他们想要珍惜的时候,只剩下覆水难收的痛苦。”

顾回蓝怎会不懂?

他不但懂,并且为了这份澄净无垢,使尽十八般武艺的呵护。他不怕费神周旋于世人间,他不怕玩命应对没完没了的阴谋诡计,他更不怕哪怕强大如白头翁一样的敌人。为了呵护释然心底一份无暇天地,为了力保这个独一无二的人,他顾回蓝可以做任何事,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释然失踪了。

就像朝阳突然有天不再升起,就像暖春突然不会再到来,所有的执着数十年盖成的巍然高楼,刹那间,轰然坍塌。他心灰意冷。懒惰到冷眼观世事,喜悲藏心头,表情都木然,仿佛往日的潇洒倜傥、独步江湖的浪子不曾存在过一样。

譬如,他之前去明月楼,会甜言蜜语,会沾花惹草,会刻意留宿,会请求姑娘们传出魈鬼风流多情不定的狼藉声名。可现在,他去明月楼,只是为寻好友的行踪,或者是送掉自己的命,哪怕面对的是花魁明月姑娘,也没再说过一句体己话。

譬如,从前他若是遇到今日眼前这许多女子,一定会凑上前温言好语的安慰一番;可现在,他最多同情地道一句叫她们看清负心郎。

皇甫大哥说,他这是入了佛道,参透禅机,四大皆空。令人恨,又令人叹。

他问:“顾回蓝,如果你没有遇到我家幺弟,会怎样?”

顾回蓝眼望着天,一坛酒下肚,他的眸仍然灼灼闪亮:“我会去找他。因为他再遇不到比我更好的朋友。”

皇甫大哥没有追问下去,他已听出另一层意思,释然一片冰心在玉壶,顾回蓝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皇甫大哥由衷欣慰——当年拦下兄弟们的杀招救回这个人,果然是对的。

逍遥店的人撤的飞快,山路上转眼恢复清净。顾回蓝这才迈步。乐子期紧随其后。亟初禾始终在他身侧。红衣侍童跟在最末。

那小二功夫不错,反应也快,见他们走,拔腿便追,追着追着又想起什么来:“干嘛刚才不跟我逍遥店的兄弟一起下山?”

亟初禾白他一眼:“还不是怕有人被连累。”

小二一听,好大不高兴:“我逍遥店怕过谁,你可不要小瞧人。”

亟初禾冷笑:“自有辨不清是非,又疑心重重的人。”

他话中有话,含沙射影。小二年轻气盛,登时被说恼了:“你说谁?!你且把话说清楚!”

亟初禾拿手一指:“来了。”

来的是崆峒峨嵋两大门派,他们不是没有接到逍遥店送的信,但仍旧是如亟初禾说的,疑心重重,一定要上山来,面对面确认一遍。小二在旁听着,想起自己亦是这疑心病的一份子,不禁赧然闭嘴。好在这两派虽然谨慎,但名门正统,到底通情达理,听乐子期和亟初禾说明原委后,各留了一个弟子随行,余下的人便统统下山等候。

他们刚走没半个时辰,又扑来一个,这回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青龙会。十个大力士,拎着十对金瓜霹雳锤,铁塔一般顶天立地的伫立在路中央。声声喝叱,震耳欲聋,非得要将蓝玉蟾捧在手中才肯罢手。众人当然不应,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又要一场恶斗。

小二这才明白为什么下山这一段半日路程,乐子期他们硬要七天的空暇。这半个时辰一轮半个时辰一轮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你们瞳门得罪的人真多。”连亟初禾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乐子期叹息:“是啊……就像过街老鼠。”

话音未落,他忽然将身边亟初禾一把推前:“今有七巧殿作保,诸位可否卖他们个面子?”

青龙会为首的一名彪形大汉把巨灵掌一摆,怒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冒充七巧殿弟子!”

亟初禾把目一眯,也不废话,只抽出巨伞伞柄中的白骨刀。

彪形大汉终于认得:“白骨刀魔亟初禾!”大约七巧殿的威名确有效力,他的身子稍稍后仰了些,“你是妙算老人嫡传弟子不假,可你并非七巧殿掌门,怎敢做大主张?况且瞳门与七巧殿向来是宿敌,凭什么为他作保?!你可休要糊弄我青龙会!”

亟初禾懒得跟他废话,打了一声唿哨,六个红衣侍童立刻迈步上前,赤手空拳与青龙会相对峙。

顾回蓝则接过乐子期递过来的冥钩。他的确想继续懒惰,可到底有千金一诺在前,再不屑一斗,还是要护着乐子期的。

小二等人也拿出家伙,准备硬拼,不过心里都觉得这一架实在没必要。乐子期不像是会食言的,不放心者大不了和他们一样派人跟着就是。何苦非要争蓝玉蟾一时的归属?何苦非要置别的中毒者性命于不顾逼他们出手?

无论怎么想不通,这一场恶斗都在所难免。青龙会向来以凶悍嗜血闻名,一出手,便要锤上挂红。可红衣侍童蛮力惊人,完全超出他们意料,双方鏖战,十个会合下来,竟是谁都不占便宜。红衣侍童的胳膊有被砸掉的,大力士的金瓜霹雳锤有被震飞的。但一来红衣侍童是傀儡假人,不知伤痛,二来旁边还有顾回蓝等人助阵,大力士们显然开始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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